我其實沒忘記賀盛川給我的名字。小秋。
那時候尾巴問我小秋是什麼意思,我說後院的紅葉樹全長滿紅葉子的時候就叫秋。
他直說我的名字好聽。
除了他,誰會想知道一個奴隸的名字。
宣永元卻知道,城外楓樹林,便是他所說的那個老地方。
他怎麼會知道?我必須得去,我只能去。
早上,英亢出去辦事,我假作在睡覺,可他走的時候忍不住叫他,我會不會再見不到他了呢?他捏我鼻子。他現在不敢碰我其他地方,我讓他熬得很苦,我知道。
他一走,我也出門。
城外楓樹林中有間小木屋,地上部分很小,地下很大。我進了屋,宣永元已經坐在裡面。
我問他:「你不怕我殺了你?如今我的武功可不弱。」
他笑得打跌:「小賀什麼時候也學會嚇唬人了?」是啊,我想殺他還差得遠。
他帶我進了地下,只有他和我兩個人。
他伸手想摸我頭,我站著沒動,我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怕他。他的手還像以前那麼冰涼,可是我比以前高,他摸得有點吃力。
「小賀你長高了,膽子也大了。不怕我了。」
我看看他,他眼角的皺紋變得好明顯。
「其實你也不是怕我,你是怕你自己,小賀。」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手在抖。
他得意地笑起來:「你怕我做什麼呢,我從沒虧待你,直到你離開我都對你很好。」
宣永元對我不差,比在賀家好多了。
在他的別苑裡,我就像一個最尊貴的少爺生活了四年,那裡有許多和我一樣的小人質,我們一起讀書一起玩耍,在那種地方貴族少爺都變得好相處了。大家天天想著離開,只有我不,我甚至想一輩子這麼過下去。
慢慢地能走的都走了,最後只剩下十多個人。除了我,他們絕望又害怕。
有一天,宣永元將所有的人帶到這個楓樹林的地下莊園。他那時候顯年輕得多,又溫和,很多人以為他要放了我們。
結果他說,這裡的人只有兩條路,要麼活要麼死。
誰會想死。
他指著一間屋子,進去能夠活著出來的就可以過好日子。大家一擁而進。
裡面有很多男人,都是在別苑看守我們的壯丁。他們看我們的眼神,我一看就明白,就和賀家老爺看我一樣。可是過了四年養尊處優的貴族生活,學了好多貴族們才學的道理,被僕人服侍了四年,我已經快忘了自己是個奴隸。
我懂得了什麼叫尊嚴,什麼叫死生有道,一個人在受到不能抵抗的污辱時就應該選擇死來保護做人的尊嚴。
所以,有五六個夥伴,一看情形不對就準備赴死。其中有個比我年長兩歲對我特別好,他拉著我的手輕輕說,別怕,千吉,只要一會兒,我們到了下面還是好兄弟,說完就咬斷了舌下血筋,我看著鮮紅的血從他嘴裡汩汩往外冒。其他幾個也跟著撞牆、咬舌,尊嚴地死去,我也很想,想跟他們一起尊嚴地走。
可是……我沒有。
我害怕,我更想活下去,過好日子。反正也不是沒做過,忍一下過去就行了。
剩下的人有的在中途不堪受辱自盡,有的反抗被打死,有的被活活折磨死。只有我一個人從那間屋子裡活著走出去。
我真的不記得我具體做了什麼,只知道從那間屋子裡出來我已經學會討好男人,服從,柔順,誘惑。也許我是天生就會的。
我就是靠這些才一直活到現在。
是宣永元讓我知道,為了生存,我可以不要一切,包括尊嚴。我本來就是個奴隸,什麼都沒有。從裡到外都永遠是個奴隸。
出來以後,我真的過了好日子,宣永元對我很好,他當著我的面殺了那些操我的壯丁,和我交歡也極盡溫柔,可是我非常怕他,想到他的名字就想吐。
我再沒想過這段事情,只有一次,還在二十三盜那裡,做夢做到咬舌死掉的那個哥哥,他罵我,你怎麼還不去死,沒種、下賤,活該千人騎萬人跨。
我想,也許宣永元說得很對,我不怕他,我怕自己。
這個自己,我自己都不喜歡,別人……英亢也絕不會喜歡。
「小賀!」宣永元叫我,我想得太專心走神了。
他呵呵地笑:「小秋,這名字也不錯。」
我猛地一醒:「你怎麼知道?」
「原來小賀是個賤奴呢!」他輕輕笑著,不回答我,「你說英亢知道了會怎麼樣?」
我不說話,手足都是冷汗。
老天你不眷顧我了麼?讓我剛到天堂就下地獄?是不是我該得的報應,我自找的呢?
「小賀很喜歡英亢啊,可是小賀更懂得進退,誰都知道英亢從不和奴隸睡覺,他知道小賀是個奴隸,會『喀嚓』一聲要了你的小命。」他做了個砍頭的姿勢,「小賀最想活下去了。」
我僵了一下,英亢如果知道……我寧願去死。
「回到我身邊吧,小賀,我真的喜歡你,也不會嫌你是個奴隸。你回來的話,還可以做你的賀家少爺,你想得到的一切我都給你。」
我直直地盯著前方,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否則呢?」我問。
「呵,你說呢?」他的笑容還是煦如春風,「小賀就玩完了喔。」
「我還要想想。」
「緩兵計?好,那就給你七天。」
腳好像不是長在自己身體上,我不知道自己想什麼,該怎麼想,就回到英府。
劈面就看到一庭哥。
一庭哥和那個哥哥有點像,一庭哥也溫柔,也特別照顧我,還很堅強,他遇到那種事情也會自盡吧?
「小賀,你怎麼了?」
「啊!」我醒過神,「沒事兒啊!」
他眼裡露出擔憂,可能我有點不對勁,我立即轉而言它:「一庭哥你去哪裡呢?」
「我去拜會明昔流。」他的話聲裡有些疲倦和無奈。
「是不是郎將又……吃醋?」這陣子郎將一直鬧彆扭嚼乾醋,大概是嫌一庭哥和明昔流走得太近。
一庭哥頓時就臉紅起來,一把抓過我:「你輕點聲!」
「一庭哥就少去會會那個明昔流麼!」我也不喜歡他。
「唉。」他略略皺起眉。
「一庭哥和他很談得來?」不然做什麼一定要去。
「不是。」一庭哥突然很用力地看我:「小賀,你還要向小亢學很多東西。」
一怔:「啊?」
他又突然搖搖頭:「也許小亢他根本不想你去學這些東西,這麼多年,我從沒見他對人像對你這麼的,小賀,這世上你是唯一能傷他的利器了。」說完,拍拍我肩膀,轉身便走。
是麼,我是世上唯一能傷他的利器?
他這麼歡喜我,我又何嘗不是!
鑽心的痛佈滿胸臆,七天,我只有七天。
※※※※※※※※
英亢回來已經是晚上了。家僕告訴他,千吉在後園溫浴池裡泡了一下午,連晚飯都沒吃。
是麼,這個小傢伙!英亢徑直向後園走,剛走到一半又停下。
在浴池,要不要去呢?自從那夜,便不敢和小傢伙太親近,怕一時忍不住又去迫他,特別是知道了那些事情,感覺那夜的自己簡直就是禽獸。
不過想到浴池兩個字,火就開始在下腹燒起來,燎得人心煩意亂。
這些時和姬妾行房竟給她們笑了去,雖說都是玩笑話,可他心裡有數,怎麼都不能盡興,心心唸唸就是他。都弄得像個剛識男女事體的毛頭小子,別說是親嘴拉手,連看個人影子都口乾舌燥、渾身發燙,真的是生毛病了。
要不要去呢?
想著的時候他已經舉步過去。洗澡的小傢伙什麼樣子?唉,堂堂黑鷹神竟淪落到偷看小鬼洗澡的境地。
離得十多步,小東西也沒發現他,真是不夠警醒!狠狠嚥下口水的英亢卻再不敢靠近。
月光下,溫浴池上水氣氤氳,朦朧間千吉裸著的身體發著淡淡的瑩光似的,沾著水珠的白皙皮膚都成了透明,練了多日武功,也不見多些肌肉,反倒是那一溜半隱在水中的細腰,估摸著一掌就能握攏。小人兒正趴在浴池沿上,背上的肩胛微微突出輕顫,直似要飛出身體,長長的頸子被手撐得筆直,連皮膚下的青管都隱隱現出……
英亢就是不明白明玉怎麼會是天下無雙,天下無雙的明明就是他的小賀。
他摸了一把鼻血,轉身就要走。
「英……亢?」叫聲輕得幾乎聽不清,「你來了?」問的話曖昧,連聲音聽著也魅惑。
英亢也不轉身,狠狠咬牙:「你快點起來,別著涼,我等你吃晚飯。」心裡倒是一喜,小傢伙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就不要吃飯。」竟有些撒嬌的味道。
「那也快出來,會涼!」火燎得更盛,英亢走得更急。
「英亢——」聲音裡都帶出了哭音,英亢暗歎一聲回轉頭,渾身的熱血忽地全湧向頭,池子裡正面向他的人兒,眼睛裡快流出水來,白得透明的肌膚上,兩顆茱萸小果挺立當胸,邀人摘采似的……明明是個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男子,卻激得他只想撲過去大干幾十合。
平日裡不是躲著他麼,今個兒怎麼……可再不容他細想,人已經幾步跨了出去,又生生停在池邊:「別叫了,起來啊!」聲音恁地嘶啞。
「不喜歡我叫你?」無辜地睜大眼睛。
英亢一陣恍惚,嘴裡輕念:「這回可別怨我!」一縱身連衣服帶人進了浴池,一把將人攬到懷裡,瞄準了小嘴死命親上去。
池水掀起的水花把英亢的頭髮、臉全淋得透濕,吻著千吉的嘴卻像要著火一樣,滾燙,只有小嘴裡那條舌頭是沁涼溫潤,一個勁兒吮吸撥弄,連上顎牙根喉口都一併卷舔過去,千吉被這麼沒頭沒臉地親吻、毫無隙縫緊抱住,雙腿早已癱軟,兩隻手只有緊揪住英亢的衣領才不致滑進水裡。
這個吻和那夜不同,那夜的千吉全然被動,稍有些投入又推拒,這次他竟是開始反攻,雖是小心翼翼,那條小舌頭卻在悄悄舔逗他的,英亢心頭狂喜,闊嘴包住小嘴,咬噬起來,一個魯莽竟把嬌嫩的唇瓣兒咬出血血來,千吉從喉頭輕吟了一聲。
「痛嗎?」
「不……」千吉的滴血的唇輕張,濃密眼睫往下蓋,手揪著英亢的衣襟又要索吻。
英亢失笑,原來也是飢渴著的,小傢伙!他伸指輕輕抹去嘴上的血絲……
「記不記得,第一次看到你,我也這麼做過……」
「啊?」睜著霧濛濛的眼睛,卻似乎根本凝不起神,只本能地吐出嫩舌捲住唇邊的粗糙的大指頭,用牙齒輕輕磕咬。
英亢沉笑出聲,湊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們慢慢來!」
將指頭從糾纏著的唇舌中退出,從那段看了都流鼻血的脖子開始,一路吻噬下去,舌頭抵著喉頭的小結打轉,再慢慢咬啃,一定要嘗遍每寸肌膚。
「嗯……」被英亢舔過的地方都開始發熱,千吉明白自己也這麼想要。可,好癢,「嗯……放開那裡……啊……」將頭向後仰起,睜大蘊滿水氣的眼睛,眼前英亢褐色的臉也漲滿紅暈,臉上的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池子裡的水,瞇著的細長眼睛看自己。
「英亢,我最喜歡你的眼睛,平日就彎溜溜細長長,笑起來更像一條線,好引人,還有嘴巴,厚嘟嘟,好想捏一下,還有這兒……」隨著說話,千吉纖長手指在英亢眼睛上描摹,在嘴巴上撫按,最後停在英亢高聳的顴骨,長指輕點,湊過去就是「啵」地一口。
英亢老大年紀,心跳得「砰砰」、「砰砰」,這是他的小傢伙麼?他的小傢伙,從來都羞羞澀澀,稍稍露骨些的話都能逗得他兩頰通紅,今次這麼大膽,算不算說情話?心裡說不出甜蜜,心想他肯定平日都放在心裡不敢說出來!原本英亢一直覺得他對千吉比千吉對他有心得多,更覺得覺得自己迫過他心懷歉疚,生怕千吉怕他勝過愛他,聽這番話,看那般情迷的眼神,哪還會有懷疑。
他的小傢伙也迷戀著他啊!
「真的好看,都喜歡?」他啞著嗓子問。
「嗯。」
「除了臉,其它要不要看?」聲威赫赫的英帥竟也懂賣弄色相!
紅雲攀上千吉臉蛋,不過還是點頭,手裡更是不客氣,替情郎解起衣服,可英亢穿著的是厚重的袍服,沾了水更難脫,撕又撕不開,惱得又咬嘴唇。
英亢悶笑,稍稍退後,一個運勁,身上袍服片片裂開:「學了武功不知道用麼?」
小傢伙更窘,一頭就撞在英亢硬邦邦的胸脯上,讓你笑我,讓你笑我!
「哈哈哈——」扶住小傢伙的頭,抵在尖尖下巴上,慢慢支起,「還要不要看了?」
英亢的身上肌肉疙瘩,肩寬腰窄,可即使腰窄也足足有兩尺多,千吉略略看看自己,為什麼同樣練武功同樣是男人,區別卻那麼大呢?
他,他連那個地方都好像比他大出好多,真氣人啊!可臉燙得更厲害了。
哪還能看不出小東西的心思,英亢又再追加一句:「這可還不是最大的尺寸,等會兒……」贏來一陣捶打,你是大色狼啦!
兩人突然一起靜下來。
心都跳得極快。
英亢還不放心,又問:「你確定,真的要開始?開始可不許再喊停!」
千吉抿了嘴唇,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即使被發現也得做,想要英亢啊,想要和他結合在一起,那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真正的第一次呢。至少在他,這是初夜。他要英亢永遠記得今夜。
也不多話,他捧起英亢的大頭便吻下去。
「好小子!」英亢哪會示弱,四唇兩舌頓時交纏在一起,千吉的性事經驗當然多,可這麼連著魂靈的接吻卻從沒有過,一條舌頭都不知怎麼擺法,被英亢攻個正著,血都燃起來,不一會被攪得吟聲細細、喘聲連連,銀絲從嘴角直掛下來。唇分,舌頭還稍稍外吐,意猶未盡呢!
英亢卻已轉移陣地,直奔嚮往已久的胸前茱萸。
先不用嘴,兩指大力一按,果然,千吉立即尖聲叫出,叫完卻是臉蛋通紅,手不自禁伸到胸前遮擋。心裡著實著惱,又不是沒做過,為何他這麼一按就是承受不住呢?
拿開遮擋的手,一口咬向左邊那隻小果,真像吃果子一樣,用牙齒來回磨咬,一隻手伸向另一個,捻動、扯出,千吉渾身發顫,從脖子往下慢慢泛紅,熟透的蝦子就是這般光景。他手插到英亢的髮髻裡,嘴裡再忍不住「嗯嗯啊啊」輕叫出來,可剛一叫又下意識忍了不敢叫,這麼兩三回下來,急得只想推開那只可惡的頭,
頭終於推開,可就那麼一會會,換了咬那隻,擰這隻。
好細膩,絲一般滑,舌頭細細舔著紅果實……
真是美好的初夜,即算一生一次也夠了。
可是千吉想得太好了,他的初夜還剛剛開始,他的英郎熬了這多時日,怎能不賺個夠本。
第二天,秀正一大早就到英府報到,來了以後啥都沒幹,就四處問僕人:「昨日郎將我走後,英帥那還有沒動靜?」這傢伙昨日直呆到一庭催他才不情不願走的。
不過讓他掃興,僕人各個都搖頭說不知。
唉唉唉,怎麼都這樣呢,他告訴一庭他看到英帥什麼都沒穿抱著也什麼都沒穿的千吉直奔寢室,一庭竟是毫無反應!
他還想告訴一庭他聽到小賀殺豬般的嚎叫,竟給一庭攔住,說他沒興趣。
豈有此理!
總算等到吃午飯的時候,英亢和可愛的小賀起床了。
從領子裡都可以看到小賀脖子上的咬痕,雖然這小傢伙遮遮掩掩的。
他還偷偷看英帥,嘩,英帥的胳膊上好像有齒印,不過他老人家倒機警,袖子剛挽上去就捋下來。
從別的地方倒也看不出有啥不對勁的。
千吉看秀正賊眼溜溜,心就怦怦跳,他知道秀正看到昨天英亢裸身抱他……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和一庭還不是……
「賀老七,今天起床很晚哦?」
小賀朝他笑,開口說:「郎將——」聲音啞得屋裡所有人都看他。
秀正笑得打跌。哇哈哈哈——想不到,英帥這麼神猛,這麼晚才到手!他家一庭……
「哼,」千吉今日變了個人,才不給他欺負,還嘴說,「郎將,改日我也到一庭哥那裡去住上十天半月……」
「別,你別——」
英亢笑著打斷他們嬉鬧,突地一整臉色:「我要殺了宣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