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壇在短短時日連續死了兩名壇主,此事引起軒然大波,江湖道上流言紛紛,小道消息很快便傳入秋月閣。
慕芸成天鬱鬱寡歡,慕媽更是躁鬱難耐,只因近來行徑怪異的雁子容又無端失蹤了兩天。向來聽話的他居然一再違逆她的命令,肯定是單若水對他洗了腦了,不然,容兒不會不向她報備行蹤的。
「娘……」慕芸在她身後急喊。
慕媽一路闖進芙蓉坊,不理會慕芸的憂心呼喚。
「娘,你搜子容的房間,他會不高興的。」
慕媽四處翻搜,聞言,反身瞪眼。
「怎麼不高興?他有什麼秘密不讓我知道不成?」
「娘,不是這樣的。」慕芸不知所措。
慕媽忽然冷冷的盯著她看,寒聲道:「芸兒,容兒和你最親,他最近行為舉止異常,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
慕芸秀眉輕垂,無助的回道:
「我怎麼跟他親近呢……子容生性孤僻,他什麼事都放在心裡,連我這個做姐姐的,也當是外人……」
「不聽話,不聽話了!」慕媽揮了揮手絹,煩躁的往椅子上一坐。
慕芸挨近她身旁。
「娘,你想……子容是不是厭倦了殺手生涯,不願再執行血腥任務了呢?」
「說他不想當名妓我還信,當殺手他絕對樂此不疲。」慕媽說得十分肯定。
慕芸忍不住歎道:
「娘,為什麼……要將子容訓練成劊子手呢?」
「訓練?」慕媽一瞪眼。「是他求我讓他學功夫的。」
「可是子容的身體有傷,根本不能學武……」
慕媽一震,倏地抓住了她的手,叫道:「你為什麼知道?是不是單若水找過你?」
「娘!」慕芸痛喊了聲。
慕媽完全沒發覺,自從單若水出現後,她逐漸失去了往日的沉靜,她的情緒變得易怒不安,彷彿她真有什麼秘密握在單若水手中。
慕媽似乎發現自己的失態,她趕緊收手,為自己辯解:
「單若水是個可怕的人物,我不希望他打亂我們的生活。」
「他並沒有打亂我們的生活。」
雁子容的聲音出現在門邊,兩人同時起身一喊:「容兒!」
雁子容一臉寒肅,她們從未覺得與他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
他冷冷的走到慕媽面前續道:
「是你自亂陣腳。」
慕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慕芸趕緊拉住了他,低喊:「子容,你怎麼這麼跟娘說話!」
雁子容望著驚愕的慕媽,久久,他一歎,輕聲啟口:「對不起……」
慕媽作勢低頭拭淚,她搖了搖頭。
「你變了,容兒,你變了……」
「我沒變。」他依然冷漠。
「你去哪了?」
「殺唐鷹。」
慕媽一皺眉。
「你的劍呢?」
「丟了。」
慕媽一楞。
「劍是殺手的生命,你怎麼能丟棄?」
這還不夠明顯嗎,他棄劍,等於也棄去殺手身份。
雁子容答非所問,他的眼神更冷。
「你搜我的房?」
「娘是關心你。你殺了唐鷹,那單若水呢?」
她關心的,是他有沒有殺了單若水吧!雁子容終於蹙眉。
「他還活著。」
這個答案似乎給她相當大的打擊,慕媽忍不住叫道:「他必須死!」
「為什麼?」雁子容回道。
他居然問她為什麼!她要他殺人,他何時問過理由?
「他是個禍害!」
「我無法接受這個理由。唐鷹已經死了,交易也取消。何況,我殺不了單若水。我說過,與他過招,敗的必然是我,除非……你希望我死。」
雁子容冷酷的話,震得慕媽一陣踉蹌,她撫著胸口,痛心啟口:「容兒,你你怎麼變得如此絕情?你是娘最重要的人,我怎捨得你死?」
「可是你一再要我去送死!」
「你對我已有心結,等你冷靜下來再說吧。」
慕媽傷心的欲拂袖而去,但雁子容卻快步向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他堅定的道:「娘,我無意忤逆你,我的劍已不在,我不想再殺人了。」
慕媽瞪大了眼,她牙一咬,狠下心來回道:「我會為你再找一把好劍。你要退出,可以!單若水是你最後一個任務。」她推開他,憤然離去。
雁子容一退,慕芸立刻奔向前扶住了他。
「子容。」
他輕按住她的肩,搖了搖頭。他是心痛,為何娘如此不近人情?她和單若水有何深仇,非置他於死不可?
「子容,娘她……」
「娘一向如此,只是以前我們都沒發現。」他淡聲說。
「怎會變成這樣?」慕芸憂心的低下頭。
「你是指娘還是我?」
「子容,」慕芸深深的望他一眼。「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自已變了?」
「我是變了……」
他不否認,但這與他方纔的回答有出入,慕芸輕蹙秀眉,聽見他又說:「我只變回我自己。」
「子容……」
「我不想殺人了,姐姐。」
看見他如此悵然,慕芸好生心疼。
「那就不要殺人了。」
「但是娘卻執意要我殺我最不想殺的人。」他顯得有些憤慨。
「我記得……你曾經很想殺他。」
「那是我自以為是的無知。」
慕芸相當驚訝聽見他這麼說。
「子容,是他改變了你?」
他不語,是默認。
「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你,為何他有此能力改變你?」
「你不相信他有此能力?」
她相信,所以她沮喪,也很害怕。
「為什麼……」
「姐姐,我要離開這裡。」他突然這麼說,嚇壞了慕芸。
「為……為什麼?」她卻只能說這一句話。
「我不想再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那……也沒必要離開啊!」
雁子容看著她,令她心碎。她明白,他留在這裡,就永遠是娘的傀儡。
「你離開……姐姐該怎麼辦?」慕芸忍不住泣道。
「姐姐如此善良純潔,我不想耽誤了你。」他的聲音放柔。
「你明知不可能的。」慕芸略顯激動,淚如雨落。
「姐姐……」他走到她身後,輕輕握住她顫動的雙肩,無奈一歎。
「我明白姐姐你的心意,但是……」
「容兒,我不求什麼,只希望能陪著你、照顧你,你連這一點小小希望也不給姐姐嗎?」慕芸掩面而泣。
「姐姐……」他十分為難,他並不想傷害她。
「像我這樣的女子,還會有誰願意跟我在一起呢?」慕芸按捺不下內心激盪,氾濫的情潮如淚崩落,她倏地反身抱住了他,激動的哭喊:「子容,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可以永遠當你的姐姐,可是失去你,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姐姐,在這裡,我很痛苦……」他愁眉深鎖,無奈的歎道。
慕芸仰起了淚眼。
「可是你離開這裡,又能到哪裡去?你身體不好,姐姐我……」
「姐姐。」他柔聲打斷她。
在他眼中,她看見了他的堅決,她心如刀割。
「能伴在自己深愛的人身旁很快樂不是嗎?你也是因為如此,才甘心服侍我的是不?」
慕芸一愣,更大的眼淚滾落。他的話令她心驚膽顫。
「姐姐,原諒我的自私好嗎?」
「不!」她捧著頭吶喊,猛然搖頭。「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子容,你是怎麼了?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他心中居然也有個至愛,這令她崩潰,令她不敢置信。然而雁子容的回答,將她打人了絕望的深淵。
「你懂的,只是你拒絕承認。」
「不懂,不可能!」她失聲叫喊。
「我要跟隨單若水。」
一句話讓她全然潰決,慕芸瞪大了淚眼,胸口一陣劇痛。
「不……不可能,你……你和他……」
「我愛他,就是如此。」他向她坦誠,胸口有一陣難以言喻的釋然。就連對單若水,他還不曾明白說出這三個字。
慕芸整個人向後一退,撞到了桌沿。她雙膝發顫,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子容,你瘋了嗎?他……他是個男人!」
「如果你認為我愛上他是瘋了,那你就當我已失去理智,是個喪失人性的瘋子吧!」
「不是的,子容。」她使勁搖頭。「你怎麼可能愛上男人?就算你是江南第一名妓,卻是道地的男兒身,你怎可能愛上同性之人?」
但,這卻是事實。更大的震撼隨即出現在她眼前——他的笑容。十年來冰凍的容顏,首次融化成一縷柔淡的微笑,迷醉了整個天地。
他居然笑了,那輕淡柔軟的一笑,有著震天憾地的美,美得令她的心都要瓦解成片,呼吸都變得艱澀困難。
他應該第一個笑給單若水看的,只是想著他,他情不自禁的便牽動了唇角。他是看著他笑的,儘管此刻他不在身旁,但在他心底,他永遠深刻而紮實的存在。
他是笑給他看的,他知道他感覺得到。
他也是要笑給慕芸看的,以報答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無怨無悔的愛慕。
「你可能認為這很羞恥,兩個男人相愛是多麼不堪的事,但是姐姐……失去他,我無法獨活了……」他柔聲啟口。
慕芸幾乎無法站穩了,她必須扶著桌沿才不至於讓自己昏倒。她聽見了什麼?兩個男人相愛!
原來單若水對他……啊!她早該發現的,只是,她從未想過,兩個男人可以擦出如此撼人的火苗。
「你最清楚不過的。」他深深看著她。「這十年,我就像個死人……」
「怎麼會這樣……」
她終於撐不住雙腿的虛軟,踉蹌一退,整個人跌坐在地。
「姐姐……」
雁子容立刻蹲下身扶她,卻被她揮開了。他眉宇一蹩,心中一疼,他看見她的眼神有掩飾不了的嫌惡。
是的,對世人而言,兩個男人相愛,是多麼令人作嘔的事。他默然的收回手。
慕芸已被打擊得精神散煩,她趴在椅子上,任淚濕了她的面紗,恍惚的不斷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知道,無須再多說些什麼了,她什麼也聽不見。無聲一歎,他緩緩起身,只對她說了聲:「姐姐,謝謝你。」
他轉身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永遠失去他了,失去她生存的力量,現在變成她是個空有軀殼的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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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容迫不及待的只想回到單若水的身邊,他越山過水,歸心似箭。從未有一個人,讓他才短短分離不到一天,就立刻想再見一面。
再次踏上竹映湖已是清晨,他跳下馬,牽著坐騎緩緩走入竹林。這麼早他不想驚動莫言的安眠。
將韁繩繫在竹竿上,他獨自步向湖畔。
清淨幽然的竹映湖令他心靈暢然。單若水應該也還在睡吧,不知道他醒來看見他,會不會有驚喜?會不會很快樂?他不可思議的笑了。他居然像個傻瓜一樣如此想念著他。
忽然,有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很快的回頭,他微楞。竟然是莫言。
我知道你會來。莫言笑著。
雁子容有些愣愕的望著他。莫言指了指屋內。
外面好冷,過去吧!
隨他人內,桌上已備好簡單的早餐。莫言一就座就寫起字來——
只看到我很失望是不?
他趕緊搖頭。
先填飽肚子,我再幫你診斷。他擺下筆,立刻大口吃飯。
雁子容毫無胃口,他有些失神。莫言敲敲桌面,示意他吃飯。
雁子容緩緩拿起竹筷,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出內心的疑惑。
莫言塞了滿嘴的食物後,又提筆寫道:他應該快回來了。
雁子容立刻精神一振。
「他去哪?」
莫言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扒飯。雁子容毫不掩飾的心急,讓他忍不住溘滿笑意。「前輩……」
你不吃,我就不說。他使壞的威脅地。
雁子容只好壓下滿心焦慮,默默的吃飯。莫言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暗笑起來。這只喜怒不形於色的傻雁子倒是挺可愛的,難怪那個壞痞子這麼喜歡他。
莫言夾一堆菜到他碗裡,雁子容一怔,只見莫言笑嘻嘻的指示他快吃完。
「前輩,我……」
沒體力怎麼治病,病不治好怎麼活?你這麼自虐,對不起他,更對不起我!
莫言像個老爹一樣嘮叨,但雁子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在他年幼的時候,他也曾有如此溫馨的記憶,父親的寵、母親的愛,都模糊的藏在他記憶裡。在秋月閣,他曾是人人捧在手中至美的明珠,然而他卻是這般空虛,空虛得連幼時的記憶都抹煞了,只剩一個仇恨的意念支撐他苟活下來。
此刻他才驚覺——他怎麼能忘記爹娘帶給他安逸快樂的記憶!他最大的血仇未報.他居然就萌生倦意,厭倦了噬血生涯。
他低垂著頭,從未像此時如此想念他的爹娘,
還有單若水。此時,他真的需要他的笑容、他的擁抱。
你啊.真是不聽話!莫言幾乎把紙張塞到他臉上。
雁子容愣愣的望著他。
「前輩……」
莫言呼嚕嚕的解決掉一碗飯,他擦了擦嘴,拿了一壺剛熱好的酒出來,倒了兩杯。
嘗嘗我親手釀的藥酒,補得很。他自己跟了一大口。
雁子容也喝了。沒有一般酒的濃烈刺鼻,反而有一股沁心的甘甜。他又喝了一口,連指尖都瞬間暖和起來。
你是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人,卻從未有被愛的感覺。莫言寫道,令他當場一震。
因為那些人對你都不重要,他們愛你是心甘情願,所以你沒有必要給予回饋。
雁子容默然,但他心中有一分激昂。他明自莫言要他面對自己的盲點。
愛是一門艱難的功課,世上英雄難過美人關,紅顏總是為情傷,自古以來,無人逃得過情字糾纏。
「他呢?」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你很幸運遇到他,雖然我老是罵這小子貧嘴,一張嘴天花亂墜,總讓人搞不清他是真心的還是遊戲人間。
雁子容一愣。那細微的顫動逃不過他敏銳的觀察,莫言閉上眼,緩緩運氣,隨即睜眼看著他。
他沒有開口,但意外的,雁子容可以聽見他的聲音了。
你不信任他,這是你最大的毛病;你完全不信任何人,所以你孤僻冷傲。
雁子容無言以對。
我說你很幸運,我從未見他為一個人苦惱。
雁子容垂下頭,低聲回道:
「是我不值得他如此……」
你非但不信任人,連自己都不信任,你真把自己當死人。
「前輩……」他想為自己辯解,卻說不出半個字。
我知道,你們相愛呢!莫言笑了。
雁子容一陣臉熱。
這並不可恥,每個人都可能有斷袖之癖,但因不合常理,就無人敢表明。然而常理是什麼?就是多數人會做的事。少數人背道而馳,就被判為異端,是羞恥。莫言依然帶笑。
雁子容十分感動。
還是我鼓勵他追你的呢!莫言好像很得意似的。
雁子容望著他,柔柔的笑了,發自於真心感到的微笑。
男人跟女人還不都是人?只要是人,都需耍愛。
「那你呢?」
莫言瞪大了眼,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敢開我老人家的玩笑,不想治病了嗎?
他深深的笑了,帶著一股孩子氣的純真,彷彿回到最原始樸實的純真。
吃飯,給我吃完才准你離開座位。莫言悻悻然的瞪大眼。
雁子容聽話的吃了。他很快樂,真的很快樂。
你應該多笑的,笑起來多美,連我都受不了。
雁子容微怔,抬起頭著著他。莫言笑得賊。
最後一句是開玩笑的。
雁子容談淡一笑。
「謝謝你,前輩。」
去,想謝我就讓我治好你的傷。我要到後山去了,記得吃完才能離座。
「是。」他有一笑。
莫言這才滿意,他又喝了一杯酒才離去。
雁子容細細回想他說的每一句話。單若水定有不少像莫言這般的高人在教導、指點他,所以他才會如此豁達,如此隨興瀟灑。
自古以來,無人能闖過情關。呵!可不是嘛。
他從不以為自己有情,更不可能談愛,然而他不但愛了,還愛上一個男人。幸福,他終於感覺到了。
「你欺騙我。」單若水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門邊。
他一嚇,抬起頭看他,不解他此話何意。
單若水在他對座坐了下來,雙手托腮。他此時的表情有一抹賭氣,讓他看起來像個孩子。
「你說要第一個笑給我看的,居然先讓那老頭佔了便宜。」
聞言,雁子容笑了起來。他愛極地語中那股可愛的酸味,讓他有另一分令人迷醉的魅力。
「現在笑來不及了,你又欠我一次。」
「我會還你。」
「怎麼還?」
雁子容一笑,倒了一杯酒,敬他:「罰我一杯。」他一口飲盡。
單若水揚起一抹帥性的淺笑,那飛揚的唇角更添野性。
「喝酒是受,怎是罰?不成。」他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那……罰我禁食。」他推開了面前的碗筷。
「要你進食才是處罰吧!」他又把碗筷推回他面前,搖搖頭。「還是不行。」
雁子容癟起了嘴。他這模樣,任誰都會心猿意馬。
「反正我會還你。」
單若水笑意更深,雁子容被他看得臉紅。
「你這表情,簡直引人犯罪。」
雁子容瞪大了眼。單若水一個閃電般的動作,就已來到他身後,他還來不及反應,下巴就被他托了去,他整個人半轉一圈,四片唇已密合在一起。
他就是這樣如火似焰,總在他防不及防之時將他擄去,然而這甜蜜濃情的一吻,混合了濃純的酒香,催化成一股撩人心魄的蕩漾柔情。
單若水作勢一倒,整個人腳軟落地。雁子容及時抱住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見他臉上浮現促狹的笑容,才知被他戲弄。
「這酒後勁真強。」
「你根本沒喝。」雁子容瞪眼。
「一見你就醉。」他笑道。
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做表情。他總是被他逼得哭笑不得,然而他的心被他填得那樣滿,滿得讓他都忘了仇恨傷痛,讓他且以為此刻便置身天堂。
單若水起身坐在他身旁,為他斟滿酒杯。
「敬你。」
雁子容舉杯。單若水笑得淘氣。
「喝交杯酒吧!」
「別鬧。」
「我可不是鬧著玩。夫妻交拜喝交杯酒,意在天長地久,永結連理。雖然我們非是常人所謂的」夫妻」,但此情可鑒天地,單若水只願此生與你共度。」他深情傾訴,令他動容。
雁子容的眼神,有著比醇酒更濃烈的眷戀。他仰頭喝了一口酒,倏地,他吻住了他,將口中的美酒灌入他嘴裡,那沁人的酒香全變成了芬芳的蜜汁,交融在彼此口中,滲入了彼此心口,濃稠得像化不開的情海,淹沒了彼此。他雙手環繞他的脖子,吻得天地都要顛覆,山河都要逆轉。
若他是火,那他這座冰山,已成暴雨狂風,席捲他的靈魂。
「你這只雁比鷹還絕。」單若水寵溺的在他唇邊笑道。
「對你,我必須絕。」他的口吻總有一股霧氣,他的愛和他的人一樣傲。
「怎麼?」單若水享受他的傲。
「你的命是我的。」
「你隨時可以取走。」他笑道。
「我會取走,在你我都厭世之後,不能同生,必要同死。」他堅決的說。
「又是承諾,這次不能騙我。」
「承諾比命重要嗎?」
「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我會為你好好活著。」他眼中閃爍燦爛光芒。
「很好。」單若水深深吻他,他柔聲在他唇邊呢喃:「我死,你絕不獨活。你說的這句話,是我這生最大的鼓勵。」
雁子容抬起頭深深望他。
「那是我的真心話。」
「我知道,所以我更必須好好活著,因為我明白,我的生命不是自己的了。」
雁子容感動不已,他忍不住輕歎:
「你寵壞了我,我怕我變得不知足……」
「人永遠是不知足的動物,何必拘泥於此?」他笑道,捧著他的臉摩挲。「因為是你,才該寵。」
「我該如何對你呢?」他像個孩子般無助。那麼深切的愛,他受寵若驚。
「你不也這般寵我……」單若水柔聲一笑。
雁子容看著他,再一次主動獻上自己的唇。他知道他要的不是任何回饋,只要自己一顆真心罷了,而他能給的,就是傾注一生的愛。他最純真無瑕的真心,只給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