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失蹤了兩天,直到第三天一早,通知阿傑的竟然是警察。
阿傑、孟樵、瑞奇和幾個好友趕到醫院。小雅昏迷了兩天兩夜,她的臉色蒼白憔悴,青紫斑斑,額上、手上、腳上無一不纏滿了紗布,紗布上隱隱還可見紅暈,見了教人驚心動魄,心疼不已。
"小雅……"阿傑都快哭了,第一個摸到床沿去,卻顫抖地不敢伸手摸她,怕他一不小心又弄疼了她。"你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跑去撞車,你要是出了什麼差錯,爸媽不從屏東殺上來扒了我的皮才怪。"阿傑苦著臉說。
瑞奇的心才快碎了呢,恨不得她身上的傷全在自己身上。"小雅,你嚇壞我們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你別想不開,我以後不鬧你,也不煩你了,只要你快好起來。"瑞奇的話實在很令人心酸,任誰都知道他對小雅有多呵護,聽在始終佇立窗飾沒靠近的孟樵耳裡,他是自責,也是心痛。
為什麼每一個人都用這種方式來折磨他?用傷害自己的方式,狠狠地傷害他的心,一再的用血、用眼淚提醒他的殘忍、他對愛的殺傷力。無奈鎖在他眉宇,他整個人快被這無形的鞭子抽得鮮血淋漓,幾乎快站不穩了。
"小雅,有什麼心事告訴老哥,這裡每一個人都願意為你出氣的。"阿傑心痛地望著小雅那張失去俏麗光采的病容。
眼淚滑下她蒼白的臉,她無力地啟口:"出……去……"
眾人一楞。阿傑輕輕地拭著她止不住的淚水,勸道:"小雅,你別悶著,告訴哥"
"出去。"她虛弱地打斷他。
見她眉頭一緊,好像非常痛苦,大伙嚇了一跳,只好依她的話
小雅依然流著淚,沉悶的病房裡只有她細細的啜泣聲。她閉上眼,聽見腳步聲向自己靠近,一步步,好沉重地壓在她心口,她忍不住又哭了。
"你好殘忍。"孟樵的第一句話,沒有心疼,不是安慰,正是她熟悉的冷漠利嚴酷的指責。小雅發抖地蜷縮起來,側過臉不看他。眼淚濕了雪白的枕頭。
她如果看他一眼,就會發現孟樵的眼裡有多受傷、多不忍,但她拒絕看他,不知道他的椎心之痛。
"你要我怎麼樣?"他仿若歎息的聲音輕而淡薄,卻重重地打在她心頭。
"我想死"小雅哽咽地開口。
"如果你死了,我會恨你。"孟樵依然輕聲細語,但小雅知道,他絕不是開玩笑的。
"你現在就很恨我了"
"我只希望你好起來。"孟樵柔聲說,又歎了聲氣。
小雅終於轉過頭來看他,透過氾濫的淚水更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的憂愁,她忍不住哭道:"孟樵我好痛……我的心好痛我寧願你"她別過臉,痛哭平聲。"我一想到你……和夏啟東我就想吐……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
孟樵默然不語地望著她。想到三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用這樣的心態傷害侖侖,逼他走上絕路?小雅的吶喊,又是一陣陣的攻擊,讓他囚禁在黑暗中的靈魂,一再地流血……
"天啊"小雅閉上了眼,用力的吸氣。"我怎麼會這樣我的外表……我的心……都變得好醜好醜她無助地再次將眼光投向他,那個已被她刺得傷痕纍纍的孟樵,她的心都疼了。
"我有什麼資格說你們我傷害了瑞奇……也傷害了你……"
"別說了!我會照顧你。直到你好起來。"
是義務嗎?還是愧疚?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小雅心痛欲裂,她可不可以享受這最後的溫柔?她能夠自私地獨佔他,在這最後的時刻?
"真的嗎?"她哭的好累。
孟樵點點頭。
夠了!她倦了,就讓她再自私一次,再任性一次,她,將不再有遺憾。直到她好起來,她就會完全地離開他了。
小雅睡了,孟樵一走出病房,大伙就緊張地圍住他。孟樵搖搖頭。"沒事,只是意外,讓她休息吧。"
"她"阿傑還想問,孟樵已搖搖頭往前走。
頓了一下,他回過頭對一臉焦慮的阿傑說:"阿傑,我想辭職。"
阿傑一楞,以為自己聽錯了,大伙全睜大眼驚愕地看著他,連為什麼都問不出口,因為他的神情太認真、太平淡,也太受傷了。
"我答應小雅這段日子要照顧她。"他的話還是說的很輕,好像少了很多力氣似的。
阿傑沒有開口,他知道開口也沒有用的,他太瞭解孟樵的個性。頹然往旁一坐,他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了,小雅就拜託你了。"
"阿傑"孟樵叫他,給他一抹淡如清水的微笑。"謝謝你。"
他默默的先離開迴廊,瑞奇卻追了上來,孟樵也沒回頭,逕自推開門;現在他最需要外面的新鮮空氣讓他喘息。
"孟樵"瑞奇一直在他身邊。孟樵點了一根煙後回頭,望著這個癡情的小伙子,海藍色的深遂眸子水亮亮的,知道他正忍著不哭。孟樵其實是很疼愛這個單純的大男孩,一個來到異鄉求學的遊子,難得這般的情深義重。
"我知道小雅一點都不愛我,就算她跟我上床了,也只想你而已。"他老實的近乎可憐,孟樵只能看著他不說話。"醫生說她最少要住院一個月,等她出院我也快回美國了。"他哭喪著臉。"我不想離開她……"
"我們每一個人都不願意離開最愛的人"孟樵低聲啟口。
瑞奇怔怔地望著他,好像孟樵會說出這樣的話很奇怪似的。
"你也有……最愛的人?"在別人眼中,孟樵一向是冷酷絕情的人。
瑞奇驚愕不已地看見他點頭,更震駭於他的回答。"是啟東。"
瑞奇渾身一僵。
他終於承認了,公開了,卻輕鬆多了,彷彿卸下沉重的包袱那樣的釋然。"我是同性戀。"
儘管他的聲音依然輕柔,卻嚇壞了瑞奇。這怎麼可能,他和他已經認識了一年多,他怎麼都不敢相信他是個同性戀……
"但這並不是我不愛小雅的原因。"孟樵又說。
瑞奇點點頭,逐漸從驚駭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希望你不要放棄。"他吸了一口煙。瑞奇楞了一下,在白濛濛的煙霧中似乎看見他蒼茫的
淺笑,美麗卻淒涼。"因為啟東,我變成同性戀,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不變的事?"
老實說,瑞奇相當的感動,如果有一天小雅能夠重視他,別說愛上他了,只要多看他幾眼,他所愛的委屈就都值得了。他忍不住去擁抱孟樵,用力地拍著他的背,眼中閃爍著淚。"謝謝你,孟樵,我不會放棄的。"
孟樵淡淡地笑著。沒有人會對最愛的人輕易說放棄。像侖侖,死也不放棄;像啟東,壓根沒想過放棄;像小雅,就算失望也不甘心放棄;像瑞奇,一再的挫折。一再的堅持;而自己他曾因侖侖的死放棄了所有,他的驕傲、他的音樂、他的生活,這樣行屍走肉的當一個孤獨的罪人,卻因夏啟東活了過來,他黑暗的生命,終於出現了陽光,他開始要堅持,學會了不放棄。
每一個人都在愛情的領域打轉,相愛的、不愛的、愛錯的,同性的、異性的,全都被愛情擺佈著,他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放棄!也只有不放棄,才能得到那微弱的了絲絲盼望,而許多人就憑著這麼一絲絲希望,努力地活著、愛著、堅持著
孟樵靠在牆上,一手持著話筒,一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他的模樣吸引了無數來往的人,而此時他只把心思放在與他對話的人身上。
"我晚上去找你。"話筒那端的夏啟東很不放心。
"過兩天再來吧,我怕小雅受到刺激。"
夏啟東沉默了片刻。孟樵似乎相當疲倦,他的聲音都有氣無力。"啟東,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才不會,我只是擔心你。她還好嗎?"
"不好,很糟。輕微腦震盪,手腳都骨折了。"夏啟東又是沉默。
"啟東我很想見你……"
他首次流露出無助,夏啟東聽了心頭不住的發疼。"我也是。"
孟樵輕輕地笑了,笑得很滿足。"這樣就夠了。"
"隨時打電話給我,要不就在呼叫器上留言給我。"
"我會的。你下禮拜要期中考,趁機用功吧。"
這樣子他怎麼用功呢?不過他還是乖乖地答應他,不想再讓他煩心。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邊,但他只能忍著,只要他不擔心就好。
就這樣,孟樵、瑞奇、阿傑三個人輪著照顧小雅,自天是阿傑和瑞奇,而孟樵是全天候的。
這幾天小雅都不怎麼說話,她只靜靜地養傷,靜靜地觀察孟樵一個人呆坐在窗前時出現的落寞神情;她才驚覺,怎麼她以前都沒發現孟樵很寂寞。
同時她也靜靜地觀察細心體貼的瑞奇。到底自己憑什麼讓他愛的這麼深?她問過他,他只是傻傻地笑著回答:"愛就愛嘛,哪有什麼理由的?我從小就熱愛中國文化,學中文、來台灣唸書,將來要娶中國老婆,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試婚紗。"
她這才發現,雖然她老是欺負瑞奇,但瑞奇卻常逗她笑,就算她不笑,他也可以自得其樂。怎麼會有這麼傻瓜的人呵!
五天,好漫長的五天過去了,小雅終於可以坐起身,她臉上的瘀青也褪了,只剩額頭的繃帶,而手腳上的石膏仍把她綁得像個木娃娃。"這五天你都沒有離開我,啟東怎麼辦?"小雅讓孟
樵喂粥,他短短幾天內似乎瘦了一圈。
"他在考試。"他淡淡地答,一口粥遞向前,小雅搖頭。
"你吃。"
"我不餓。"
"你瘦了,啟東看了會恨我的。"
孟樵一楞,看著她笑中有淚。
「我想見他。"小雅說。
孟樵深深地看著她。小雅依然看不透那雙深沉的黑眸裡有著何等複雜的心思。她忍不住歎氣。
孟樵繼續餵她吃粥,情緒也沒多大變化。"我會叫他來的。"
小雅默默地吃著,眼淚緩緩滑落,心痛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殘忍?她希望自己不要好起來,這樣她可以享受他的呵護備至;她甚至不要他的愛了,只要他留在她身邊就好。但她不能,她巳不能忍受他無聲的溫柔,她再也看不下去他冷淡的呵護,這些都在不斷刺激她的任性妄為,都在責備她的幼稚不成熟。
"孟樵"小雅輕聲喚他,孟樵見她的眼裡依然帶著淚水。
"哥說你辭職了?"
孟樵沒說話。
"你是不是很累?因為照顧我?"
他還是沒說話。把她的床擺平,拍拍她的頭柔柔笑道:"休息一會,我把碗拿去放。"
"孟樵,"她叫住他,眼晴水亮亮的。"我會趕快好起來的。"
孟樵笑了笑。"這才乖。"
他緩緩地走出病房,門一關,小雅就哭了。那一瞬間,她覺得孟樵真的要離開她了,徹底的。她該結束這分苦戀,太苦了,苦了自己,苦了每個她愛與不愛的人。
夏啟東一考完期中考便刻不容緩地趕來醫院。他在長長的迴廊上跑著,幾乎撞倒了好幾名護士和病人,他像狂風一樣捲進了小雅的病房。
這猶如死屍般頹喪的一個禮拜,夏啟東和孟樵彼此已被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堪,好不容易能見面,氾濫成災的相思便一觸即發,且一發不可收拾。
病房內,孟樵才剛把小雅抱回病床上,門一開,乍見思念的人兒,彷彿相隔千年般,竟感動得無法自己;而夏啟東一見到孟樵就衝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真實地感受著他的存在。
兩個男人紮實的擁抱,密實得似不可分的一掌兩面,那麼動人、那麼美麗、那麼震撼的畫面,在小雅的眼前轟然爆發,她只覺一陣昏眩。
"我完了,我完了。"夏啟東毫無保留的熱情全淹沒在孟樵熾熱的眸子裡,他的吶喊裡全都是這七個晝夜累積下來的濃烈思念。"我終於要嘗到被當的滋味了,我在我的考卷上全填滿了你的名字。"
"啟東……"孟樵簡直被融化了,他好想用力地吻他,一傾相思之苦,但他沒有這麼做,至少仍冷靜地意識到小雅正在身後。
小雅幾乎是呆掉了,徹底的幻滅了,覺醒了,心碎成一片片的,來不及收拾。也來不及挽回。不知怎地,她竟然哭不出來,看著地所愛的男人正緊緊地擁著另一個男人,用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眼神看著對方,那種教人望了心全醉了的眼神,任何女人都無法招架的,他卻給了他懷中那個美麗的男孩,那個教女人看不都自歎不如的美麗男孩。
她竟然笑了,笑得好淒涼,好蕭瑟;笑自己的深情用錯了地方,笑自己可憐今今地空等待。但她的笑,卻也充滿了祝福,彷彿她正在欣賞一幅動人的畫,一幕動人的電影情節一般,她突然覺得有種深刻的感動
"小雅。"孟樵在她失神時轉過身來,有些憂心地看著她逕自傻笑。
小雅還是笑笑的,一直看著夏啟東。她一向喜歡漂亮的東西,愈漂亮她愈喜歡,同時也愈嫉妒,但此時她眼中只有笑意沒有妒意,因為他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少年。"你常來幻覺酒吧,我卻從沒跟你說過話。"小雅對他說。
"我不知道怎麼跟女孩子相處。"
夏啟東的回答讓小雅笑得很開心,這是這些天來,小雅笑的最高興的一次,連孟樵都有些訝異。
小雅緩緩地褪去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無力倦怠感。她才剛吃過藥,或許是藥劑發揮了入睡的功效,也或許是她死心之後的無助反應吧。她倦倦地看著夏啟東,倦倦地啟口:"我輸了而且心服口服"
原來她的笑,只是不想讓他為難傷心吧。孟樵忍不住去握她的手,這一握,也把她強忍的眼淚給激了出來。她哽咽地開口:"孟樵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顧了"
孟樵皺起了眉。
"我每天都想叫你走,卻又貪婪的享受你的呵護,現在我把你還給夏啟東,以後……你們都不要來了,好不好?"
"小雅,我們是兄妹,是永遠的朋友。"孟樵誠懇地對她說。
小雅卻搖頭:"看到你們我會難過……我是個壞妹妹,不值得你跟我談永遠"
孟樵不說話了。
小雅這才又淡淡地笑了,笑看著他們。"你們……會原諒我吧?"
"你又沒做錯事。"孟樵心疼地抹去她的淚水。
小雅笑得滿足。"謝謝你,孟樵再見……"
"小雅……"
"再見……"她別過頭。所有的不捨全化做奔騰的淚,直到她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她才放聲哭了出來,哭得不能自己,哭得全身像要撕裂般疼痛。至少,是由她來說再見,至少她還保留了最後的一絲尊嚴,至少她在最後證明了他和夏啟東之間,真的是沒有良己存在的多餘空間的,看清這一點,至少她好過些
"小雅"一陣焦急伴著心疼的呼喊響起,不用想也知道庭那個癡情的大男孩瑞奇。"小雅,你怎麼了?我剛剛在外面遇到孟樵和啟東,他們"
"瑞奇"小雅反過身望他,哭得柔腸寸斷,瑞奇的心全揪在一起,疼得厲害。
"小雅"
"瑞奇你願不願意照顧我?"
"小雅傻瓜,你知道我巴不得一輩子都照顧你的。"
"好……你說……等我好了……要帶我去試婚紗我要跟你回美國……"
"好,好,好。"瑞奇喜出望外地迭聲喊著。小心翼翼地把她擁入懷中,吻著她細細的秀髮,吻著她纏著紗布的額頭,他高興得幾乎要歡呼了。"小雅,讓我照顧你,讓我照顧你"
"瑞奇謝謝你"她埋在他懷裡低泣。上天多麼愛她呀,為何她始終看不見身邊的人傾注在她身上的關懷?為何非等到傷痕纍纍才來後悔?人哪,就是如此矛盾地生活著。小雅的心在痛過之後終於學會包容與接納,她的愛在付諸流水之後終於明白真愛的可貴,她決定要自己
不後悔,也要讓瑞奇沒有遺憾,更要讓孟樵放心去愛……
孟樵主動握住他的手,不在乎別人是驚艷、是好奇,還是把異樣的眼光投注在他們身上,他只管緊握著他的手。步出電梯,走出迴廊,直到停車處才將手放開。兩人一上車就盡情地釋放狂浪般的思念。對他們而言,這漫長的七個晝夜是多麼痛苦的煎熬,他們也才明白彼此有多麼的需要對方,一分一秒都不捨得放棄。
"你瘦了"夏啟東的手心疼地爬上他消瘦的臉頰。纖細的指尖劃過每一寸他熟悉的肌膚,輕顫地傳遞他的於心不忍。孟樵看起來就像一個疲倦的老人,夏啟東從沒看過他如此疲累,他心裡所受的折磨教他好不忍心。
孟樵一顆好不容易燃起光亮的幽暗心情,再次被自責劃破傷口痛極了。他凝視著眼前那張無暇的臉龐,溫柔地低聲請求他的撫慰。"吻我……一個禮拜不見你,我覺得我已經死了一半。」
從不曾有什麼事讓他感到退縮害怕,面對愛情更是。如果這種愛戀是禁忌,那麼他願意一輩子活在不被允許的叛逆裡。
夏啟東聽話地吻住了孟樵。夏啟東的吻,一點也不溫柔,那是他專屬的霸氣、他特有的倔強,他愛這個冷淡憂鬱的男人,吻他的時候,他更努力地證明自己的獨佔欲,證明這個男人只屬於他自己!
"到此為止了,我再也不要看你這麼累了。"夏啟東的霸道裡儘是濃郁的愛情。
"啟東啟東"孟樵只是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低吟著,將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地貼在自己的心口。
"孟樵,我不想上學,也不想回家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夏啟東孩子氣地說。他眼中閃著傲氣的光采,閃爍在孟樵深沉的黑眸裡。
"那會讓我的罪名再加一條。"孟樵笑得慘淡。
夏啟東瞪他,他可不輕易妥協。"哪來的罪?是你老愛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夏啟東一雙手壓在他的雙頰上,犀利的黑眸裡,有著無比認真。"姓孟的,你這輩子最大的罪就是愛上夏啟東,判你無期徒刑,這輩子休想假釋出獄。"
孟樵被他逗笑了。他抓下他的手湊近唇邊一遍一遍地吻著。"謝謝你,啟東,我覺得我的精神又來了。"
"我可是認真的。"夏啟東正色說。
孟樵寵愛地環抱著他,回道:"我有一些計劃,想不想聽?"
"想!"夏啟東一向很乾脆。
"我想開一家店,賣樂器、教吉他,還可以兼練唱室、錄音室,我還想開始寫一些歌,總之我想玩音樂。"
夏啟東猛點頭,眼晴彷彿在發光。"然後呢?"、
"然後……白天乖乖看店,晚上表演。"
"和阿得嗎?"
"基本上SOREAMPUBB阿得也是股東,他等著我回Amazing表演,我也只想表演而已,不想接PUB的生意。開樂器行、想教吉他,是想在音樂上認真地做出一些成績出來。"
夏啟東興奮極了,樂極看見他對未來有了規劃,樂極看見他走出黑暗,樂極未來的路上有自己的參與。他的愛情是很直接的、就如他的任性那樣的為所欲為,他真的不在乎一切困難,即使最艱巨的愛情,他都無懼現實地抵抗,只要有他,世界上就沒有困難。
愛情就像一場爭戰,有反對、有眼淚,才會有至死不渝的誓言。他們每一天郡沉溺在兩人世界裡,一起生活、一起練習、一起去看教室、一起計劃未來,偶爾還會去醫院看小雅,開心地看她打開心門接受瑞奇,晚上到SCRAMPUB看阿得表演;再過不了多久,夏啟東就要正式登台獻唱,阿得也幫忙孟樵開店的事。
一切都好像那麼順利地進行著,讓每一個人都錯以為事過境遷,未來一片美好然而,這樣一帆風順的愛情似乎只是暫時的,何況他們的受情又是有別於一般的愛情。
夏啟東的功課一落千丈,曠課蹺家的紀錄卻節節上升,別說這次期中考竟然出現紅字了,只是退步個一、兩名就足以讓死愛面子的夏正槐腦充血。
成績單下來,和夏家關係匪淺的教授親自登門拜訪,把成績單親手交到夏正槐手中,可想而知夏正槐的反應,簡直要把夏家豪宅給震垮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嗎?兒子你到底有沒有在管教呀?"他把炮火轟向握著手絹頻頻拭淚的沈玉環。
沈玉環受不住委屈的起身頂嘴:"你忙我就不忙嗎?上個禮拜台中才又開分店,我不管教兒子,難道你就有管過嗎?"
夏正槐無言以對。滿臉脹紅,氣呼呼地往沙發一坐,手上的雪茄揚起的白煙和他腦袋上冒的煙一樣旺盛。
沈玉環坐了下來,揮走端來熱茶伺候的菲傭,吸著鼻子哭道:"現在不是咱們吵架的時候,你看看啟東的成績,他長這麼大從沒拿過不及格。你那個教授同學說他上課不是聽隨身聽就是睡覺,我就說啟東一定是到了叛逆期,才會連家都不回了。"
"今天他要是敢不回家,我就打斷他的狗腿!"夏正槐氣急敗壞地怒吼。
這話可嚇壞了沈玉環,她趕緊挨到老公身邊勸道:"你干萬別打他呀,讓他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說。"
"我看我們是寵壞他了。"
"可是他也沒讓我們失望過呀。"愛子心切的沈玉環還真怕夏正槐會動手呢。
"這次太嚴重了,太不像話了!"
"我們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沈玉環好言勸著。
夏正槐平日在官場上呼風喚雨慣了,一家霸主的氣勢一爆發,沒人敢吭一聲氣。舉家上下全忐忑不安,怕啟東少爺再不進門,恐怕難逃一劫了。
其實孟樵也勸夏啟東要好好唸書、乖乖回家,總是拗不過他的賴皮、拗不過他的自信。他說他是個天才,學校的功課他一點就通,孟樵絕對相信他的聰明。他說他家裡的狀況,孟樵也不得不依他,與其讓他回到那個氣勢磅礡、卻冷清虛偽的皇宮裡,不如窩在他這個愛的溫暖小窩。
沒預料到現在都半夜兩點了,夏家還燈火輝煌,宛如黑夜中耀武揚威的城堡,驚心動魄的躍入夏啟東眼裡。孟樵停下車,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高級別墅,把眼光移問皺起眉頭的夏啟東。
"你家人還沒睡?"之前半夜送他回來,房子一向幽幽暗暗的,不似今晚格外醒目。
夏啟東有不好的預感。"我們回你那兒好不好?"
"你兩天沒回家了,還是進去吧。"孟樵笑著揉揉他的頭髮。
"我有預感我老爸在家。"他嘟著嘴,一點也不想下車。
"回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十分鐘後沒事的話我再走。"
這樣夏啟東就放心了,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吻便匆匆下車。他的腳步緩慢,彷彿裡面真的有猛獸在等著自己。他深呼吸。十分鐘,他只有十分鐘挑戰生命的轉變。
他在門前回頭,看見車內的孟樵的笑容,再次給了他向前的勇氣,才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反正不管是誰在等他,他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