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孟樵在車上就看見夏啟東。被群眾簇擁的他,人群中只有他最耀眼。他一手擺在車窗邊上,嘴上的煙薰得他眼睛微瞇,眉頭微蹙,心頭一團糟。
小雅剛才狀甚悲淒地跑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想不開?他沒給過她承諾,連愛都沒有,這樣……算不算欺騙了她?孟樵自己都迷糊了。
他車內的廣播正播放一首歌,他從不聽國語流行歌的,但這首歌卻引起他的注意:愛很簡單……他聽著,思考著愛真的很簡單,似乎只要一承認,就陷了下去。"沒有後悔為愛日夜去跟隨,那個瘋狂的人是我……"
他無奈一笑。愛情、愛情無解的毒藥啊!再次把眼光投向夏啟東,他的笑變柔了,可能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吧。他就這麼柔柔地笑看他、看他在學校裡扮演著天使的角色,看他純潔無可挑剔的笑顏:讓周圍每一個人都甘心為他瘋狂。
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在外面混流氓不嚇昏才怪。孟樵想著,忍不住笑出來這個魔鬼,真的能夠影響他的情緒變化,從剛認識他時他輕易地激怒池,到現在一想到他就不自覺笑意染上唇邊。三年來,他的心情早已沒有起伏,難怪夏啟東笑他是老頭,才二十五歲而已,他卻像個四十五歲的中年人。
夏啟東也看到孟樵的凝視,和身周的眾人說了些話,隨即快步走近車子,而那一票年輕人顯然相當失望地離開了,有幾個還好奇地駐足瞻望。"遠遠的就看著我笑,不怕被人罵是變態?"夏啟東笑得孩子氣。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即使在人群中笑鬧,他都不會忽略自己一雙追隨的黑眸,孟樵覺得很貼心。
"你有心事?"夏啟東一上車就問。
他除了已經控制他的情緒,連心思都快被他掌握住了。孟樵淡淡笑著搖頭,不可否認,他實在是個相當聰明的小孩。
"你要不要猜猜是什麼心事?"孟樵彈掉了煙,將車子駛向車水馬龍的道路上。
"不要。"夏啟東倒乾脆。
"為什麼?"
"沒把握的事就別猜,猜對了是僥倖,猜錯了丟臉。"所以地只做有自信的事、連跟他表白也是。孟樵愈來愈欣賞他的伶俐了。
"小雅發現我們的事了。"孟樵也不跟他拐彎抹角。
夏啟東挑了挑眉,沒什麼反應,盯著他好看的側臉,反而問他:"否則你打算瞞多久?"
好犀利的質問,孟樵笑了笑,又是老話。"我不是同性戀。"
"狗屎!"夏啟東啐了聲。
孟樵的笑又淡了許多,但嗓音柔柔的,像窗外細雨。"我只是個喜歡上夏啟東的男人,而夏啟東不小心也是個男生而已。"
夏啟東不知道該不該臉紅,他聽了心裡是很高興沒錯,只是……
"你好像覺得同性戀很可恥似的。"
"不。"他輕聲笑著。"過去我幾乎都在同志圈子裡生活,甚至最好的朋友都是同志。"
"你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是而已。」夏啟東可愛地皺皺鼻子。
孟樵不說話了。也許是吧,也許是因為如果他是同性戀,那侖侖的死就太不值得了,那他的罪就更重了,他擔不起,更不願在這樣的負擔下去愛夏啟東。他不想以同志世界的方式去愛夏啟東。阿得是那圈子的人,他清楚地看見那世界的悲哀苦楚,不能被規實世界認同的傷害,他不要那樣來愛夏啟東。同性戀情,他和夏啟東,能不能長久?他自己也沒把握;能不能犧牲一切?他也不知道。能肯定的是,因為現實的不允許,所以同性之戀要激狂、更熾烈。
"孟樵,我們來組團吧。"夏啟東忽然興致勃勃地對他說。
孟樵微怔,瞥了他一眼。看見他漂亮的臉蛋有了光采,眼睛又開始閃爍了,他那模樣,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孟樵不忍心拒絕。
"為什麼突然想組團?"
"我知道你玩吉他後就想找你組團了。"他喜孜孜地說。
孟樵還是專心地開車,似乎興趣缺缺。
夏啟東忍不住皺眉叫道:"你知不知道阿得一直在等你耶!團是你的,他不但不改團名,自已唱歌,自己找樂手,硬撐了三年,你還要躲多久?我們可以讓Amazing復活起來。"
"啟東……"他輕喊。不知怎地,夏啟東竟覺得他彷彿在哀求。"我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了。"
夏啟東一楞,沉默了片刻。他低聲啟口:"是因為侖侖嗎?"
又是沉默。
"是。"他回答。
夏啟東生氣地瞪他,大叫:"他媽的,你根本忘不了他!他已經死了!"
車子遇紅燈停了下來,孟樵看著他,很深很深地注視他,一雙陷在愁海的黑眸看了就教人心酸。他總是漠不吭聲,卻比解釋了一串還讓人不忍苛責。那是他的傷口,他最深最重的傷口。
"該死!"夏啟東握拳捶了一下車窗,瞪著窗外拒絕他深沉的注視,自責自己的任性粗心。
"過來。"孟樵叫他。
夏啟東不理,瞪著窗外,雙頰紅紅的,他不知該用什麼表情看他,只覺得這個紅燈停的時間像一世紀那麼長。
"轉過來看我、啟東。"他的聲音冷冷的,似蕭瑟的風。
夏啟東只好轉過頭,卻驚訝地看見他在笑。溫柔的笑、溫柔的手、溫柔的嘴唇,溫存地吻去他的無理取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輕啄著他的嘴唇,隨著綠燈亮起踩下油門。
開了好久的車,天仍濛濛地下著小雨,才傍晚不到,夜就好像快來了。厚厚的烏雲,沉重地壓迫這個雨下的城市。
他帶他來到一座墓園。侖侖的墓,小小的,四四方方的,一點都不起眼;在這一大片墓圈,侖侖的墳墓就像夾在縫裡似的。四周有些雜草,墓碑倒是很精緻,大理石刻的,上面也鑲了照片。
夏啟東一直看著地。他長得只能算清秀吧,不特別帥,也不難看,是滿街都可以看見的男孩子;特別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印在冷硬的石碑上,都能感受到他的眼睛裡有陽光、有笑意。這麼一發現,夏啟東就覺得他有股迷人的氣質,像出污泥不染的純真孩子。
"他的墓是我們一群朋友幫他蓋的,他老爸自從知道他不用功唸書只玩樂團就氣得不跟他來往,知道他是同志更絕情地跟他斷絕關係,他自殺了,家人一個也沒來以前,也從沒聽他抱怨過家人,老媽跟人跑了,他還替老媽高興;姐姐嫁到國外了,他也祝福她;老爸嗜酒外遇,甚至不要他了,他還能笑嘻嘻地說這樣好自由。他那個人我沒見他生氣過,只為別人想,笨蛋一個。"孟樵立在墓前沉沉地說。這是他一次主動說了這麼多話,而且是他最不願說的事。
夏啟東靜靜地玲聽著,默默地看著侖侖的照片。兩人都被雨淋濕了,但誰也沒有動一下腳步。
"我是獨子說明白點,是孤兒,侖侖就像是我弟弟,阿得是我哥哥,那時一票人住在一起,音樂讓我們的年輕歲月更瘋狂……"他停頓了一下,或許是覺得扯的太遠了吧。"一個人沒生過氣,一旦被激怒了、傷心了……是比經常動怒的人更可怕的。我第一次見他那樣歇斯底里
的哭……"
他又停了下來,這次停了很久,夏啟東忍不住抬起頭看他。他依然沒什麼表情,綿綿的小雨讓他的眼晴看起來小小的,但是他知道他不會哭,他這種人,是連哭都不會有眼淚的。因為太冷了,冷得連夏啟東直感受到那寒凍的氣息。
"誰也沒料到他會自殺。"他終於又開口了。"關在他自己的房間裡,撕掉所有的樂譜,砸爛了音響,折斷了所有cD,把吉他的弦一一剪斷,然後割腕,把血……滴在吉他上,給我下了詛咒……和不被諒解的審判"
夏啟東不但覺得冷,連腳都顫抖起來。他看見他的心在淌血,苟延殘喘的,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變得落寞蕭瑟。"侖侖一定很後悔"這句話是夏啟東說的。孟樵微微垂首,接觸到他水盈盈的黑亮眸子,心頭一震,他在哭嗎?他藉著這而來掩飾淚水,但他在哭!他含淚的眸子像洗淨的寶石般燦爛,他看的好心疼。
"侖侖那麼愛你,他一定後悔極了,他後悔自己已經死去,沒機會告訴你他的後悔,讓這麼愛的你這麼痛苦。我感覺到他的後悔,因為我和他一樣愛你!"淚水順著他光滑的臉頰落了下來。但他的表情像個不認輸的將土,渾身是傲氣,眼中是堅毅深情。他在對他說,不管是詛咒、是審判,他都不怕!沒有後悔為愛日夜去跟隨,那個瘋狂的人是我
孟樵輕歎,把他納入懷中,在侖侖的面前,這樣心疼不捨地緊緊擁抱他,撫著他雨濕的發,吻著那濕潤的冰冷。"謝謝你,啟東。"他感動地說。
夏啟東仰起頭,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主動地獻上他熾熱的吻。儘管他的嘴唇好冷,他的臉也好冰,夏啟東只想借這一吻安慰他受傷的靈魂,更想借這一吻,幫助他脫離那審判的咒語。他要孟樵不再有憂鬱,也要侖侖不再有後悔……
小雅昨晚沒回家,今天也沒回家。阿傑苦著一張臉,不知道他這個嬌生慣養的妹妹會野到哪裡去。瑞奇、孟樵卻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大伙都擔心極了。
"主唱不來,今晚就不用玩了嘛!"阿傑一臉憂愁。客人都坐滿了,總不能臨時取消表演吧。"小雅到底跑哪去了嘛!"阿傑不斷哀號。
瑞奇更是心焦情急。小雅會跑出去玩個兩三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但可沒像這次不知會任何人一聲的,尤其在發生了這些事之後
只有孟樵知道,她肯定是生氣地躲起來,絕不是跑去玩了。
"那表演"瑞奇擔心地看著阿傑。
阿傑頭都快裂了,哪知道該怎麼辦?孟樵拋了個眼神給坐在吧檯前的夏啟東。夏啟東最近常來幻覺,大伙也滿喜歡這個不打不相識的小哥,尤其他和幻覺的當家台柱孟樵又打成了好友,樂得阿傑又撿到一個招攬生意的寶。只要孟樵和夏啟東在,女客人就遽增。
"你想不想試試?"孟樵問他。夏啟東眨眨眼,有些迷糊。
"試什麼?"
"唱歌。"
夏啟東嚇了一跳,阿傑和瑞奇也是。阿傑要是如獲至寶似的跳到夏啟東面前叫道:"對呀!對呀!既然孟樵推薦,你絕對沒有問題。拜託,今天晚上幫我們撐一場吧!"
夏啟東驚訝地看向孟樵。孟樵的眼裡有笑意,更有信任,他相信他在舞台上會更發光、更耀眼。雖然夏啟東只有唱詩班的經驗,但他近日不斷鑽研音樂,今晚無疑是發表成績的好機會。夏啟東點點頭答應了。他一向很有自信,他要唱給孟樵看,他要讓Amazing復活起來,他必須站上舞台。
"讓我看看你們的歌單。"夏啟東對瑞奇說。瑞奇立刻點點頭,轉身去拿歌單。阿傑感激得差點沒抱住他了。
夏啟東回頭趴在吧檯上盯著孟樵說:"你在試驗我對不對?"
"沒有。"他微笑。"我在考慮組團的事。"
夏啟東眼晴一亮。"真的?"
"好好唱吧!"遞給他一瓶啤酒,笑道:「本店請客。"
夏啟東笑得很開心。看著他和瑞奇他們那樣認真地討論起來,孟樵突然覺得,似乎自己能給他的快樂太少,是因自己也不懂得快樂?還是遺忘了快樂的感受?以前玩音樂時真的很快樂,他真的忘了那種感受了,而現在他在夏啟東臉上看到那種快樂。
音樂、舞台、吉他他的快樂原來在那裡呀!於是孟樵悄悄播了一通電話給阿得,要他來看看夏啟東的處女秀。
所謂天生的明星大概指的就是夏啟東這種人吧!不會有人相信這是他第一次上舞台的,他那麼釋放、那麼自信,穿梭在小小舞台上,引領著台下每一個人目光的追隨與忘情的吶喊,他竟能如此輕易地擄獲了眾人所有的感覺他一向就如此,不是嗎?像個邪美的小魔鬼,沒人擺脫得了他的魔力。
他唱的那麼好、那麼美,別說孟樵看傻了,連阿得都快瘋狂了,全場如癡如醉,住由夏啟東主宰每一個人的情緒。表演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終於在群眾不捨的歡呼聲中結束;夏啟東樂壞了,飛也似的衝下台,像個討賞的孩子,等不及要聽聽孟樵的評語了。
若不是場合不對,他肯定直接飛撲到他懷裡吻他個一百次。夏啟東滿頭是汗,眼睛閃閃爍爍好不燦爛,他一衝到吧檯就迎接到孟樵泛著笑意的黑眸。他就知道他做到了,再多的掌聲也抵不過他肯定的一個笑容。他真的好興奮、好興奮,興奮到有點手足無措了。
但他還沒機會和孟樵說一句話,立刻就被感動萬千的阿傑擁抱住,團員也圍了過來,還有一夜間就成了他死忠歌迷的客人全聚集而來。夏啟東笑得很得意,在孟樵眼中,只覺得他笑得好可愛、好驕傲,像個臭屁的小孩。
夏啟東巴不得撥開人群,孟樵才是第一個該給他擁抱的人,孟樵才是最有資格為他慶功的人,瞬間,他終於承接到孟樵那雙黑眸若有所訴的暗示 只有彼此才會明白的暗示。然後他就看見孟樵悄悄地走進吧檯旁的員工休息室小門。
夏啟東隨意應付了人群,藉故暫時離去,終於來到吧檯,然後飛撲到正背對著他低頭點煙的孟樵背上。
孟樵笑著托住了他。"你要謀殺我嗎?"
"沒錯,你竟然沒有第一個衝過來恭喜我。"
孟樵放下他,轉身笑道:"我不想只是那麼多人擁抱你的其中一個。"
夏啟東的眼睛亮得刺眼,他還是非常亢奮,急著問他:"我很厲害吧?第一次和他們合作就這麼成功。"
他的確有本事,就是不懂謙虛。孟樵笑道:"我記得你曾批評他們的音樂爛得可以,你吐口水的聲音都比他們好聽,怎麼才唱一場就變夥伴了?"
"他們還是很爛呀,只是我的聲音可以拯救他們的不足,讓觀眾以為他們都是音樂天才而已。"
他的話讓孟樵笑瞇了眼,他還真的不知道什麼叫謙虛吧。夏啟東驕傲地仰起下巴又問:"我夠不夠資格當Amazing的主唱?"
孟樵看著他,眼中儘是那張漂亮臉孔所呈獻的自信神采。他的心在鼓動,他的血液也在奔騰,他必須承認,剛剛他唱歌時,他必須緊握雙拳才阻止了自己衝上台為他伴奏的衝動;而這股衝動,正化做他眼中的柔情與鼓勵。他愛音樂,而夏啟東正是能帶他找回那分愛的力量的人。他柔聲笑道:"非你莫屬。"
才說完,夏啟東熱情的嘴唇就貼了上來,火熱地傳遞他無邪的愛情。兩人吻著、笑著,彷彿找到了彼此的生命,至少對夏啟東而言,他的確看到孟樵的生命力正逐步甦醒。
"我先回家等你。"夏啟東捧著他的臉說。
孟樵微微笑著,笑裡有一抹醉人的溫柔。"不,今晚我們不回家。"
夏啟東一楞,孟樵卻拍拍他往前走。"先出去吧,免得人家起疑。"
如果他準備給他一個驚喜,那他就拭目以待吧。夏啟東立刻就笑著出去,反正今晚的慶功宴是不會少的。他才一出門,就被一個疾風似的人影撲過來,一把被對方擁進懷中。
"啟東,你這該死的混蛋寶貝,原來你歌唱的這麼好,你這不是耍我嗎?"
是阿得,他興奮得有些歇斯底里了,當下也忘了這是什麼場合,一個熱吻就要貼上了,倏地,他熱情的嘴正印在一個手背上,感覺像吻上一塊厚實的木板一樣。他一抬眼就接觸到孟樵那雙深黑如墨的利眼,簡直像兩把刀捅在他身上似的。
"這裡是酒吧,請你別降低了本店的格調。"他冷冰冰地說,管他是不是好朋友,孟樵一向冷酷相對。
"他們會以為看到了幻覺。"阿得笑嘻嘻地推了孟樵一把。"你上班去吧,他交給我很安全的。"
才怪!全店的人就數你最危險!孟樵瞪了他一眼。今晚因為表演太成功,大伙都不想走了,孟樵被團員和熟客們包圍,阿傑也盡興地搬了好幾打啤酒讓大伙狂歡,大伙好像部忘了小雅失蹤的事了……
曲終人散,幻覺酒吧也熄了最後一盞燈。大伙都走了,只剩阿得還纏著孟樵不放。
"咱們三兄弟再找個地方狂歡吧。"阿得提議,不過沒人附議。
孟樵瞪眼道:"你醉了,滾回去睡覺吧。"
"孟樵,別那麼無情嘛!Amazing好不容易……"
話還沒說完,孟樵就打斷他;"今晚你已經慶過功了,接下來的時間是我和他的,你不會也想跟來吧?"
阿得如果不閉嘴的話就未免太不識相了。他笑得很賊、很壞,甚至很邪惡。拍拍孟樵的肩,笑道:"是,是,我立刻滾回去睡。明天你休假,你們得來看我表演,可以的話,把你的吉他也帶來吧。"
阿得朝孟樵眨了眨眼,趁他發楞,冷不防地閃身抱住了夏啟東,還飛快地偷走他一個吻,簡直氣煞了孟樵。阿得笑著跑開,雙手在夜深的街道揮舞。
孟樵真是氣死這個小偷了,他一回頭,發現夏啟東仍呆站著,雙頰一片緋紅,像個失神的洋娃娃。
"啟東……"他輕喚,他該不會醉了吧?
"孟樵……"他望著他,眼神似酒,流露著一波波醉人的濃烈酒意。
"他……阿得剛剛說咱們三兄弟"
孟樵微怔,看著夏啟東突然笑了,笑得像個羞澀的小男生,他似乎真的醉了。"不知道我突然覺得很感動"夏啟東笑道。臉埋進了手心,也擁進他的胸膛。
孟樵擁著他,感覺胸口一陣熱氣。他也笑了,笑得溫暖,足以融化冰雪。
"啟東……笨蛋,咱們不只是兄弟啊"孟樵想捧起他的臉,夏啟東卻深埋在他懷裡搖頭,不想讓他看見他此時的表情。也許地在哭吧,也許他臉紅吧,他只是倔強地不願別人看見他的軟弱。
只有孟樵懂得,一個是天之驕子、一個孤獨浪子的他們,其實一樣的寂寞,他們感動的不是阿得脫口而出的一句"兄弟",而是真實的讓他們感受到有人瞭解的那種安慰,真正的兄弟……
他們上了車離開之後,才有個小小的身影自巷口走了出來。望了望熄燈的幻覺酒吧,再將眼光投向揚長而去的車影,這是一個絕望的凝視、也將她的靈魂帶走了。小雅淚眼模糊,烯吁不已,剛才的對話、剛才的畫面,徹底地毀滅了她不斷自我安慰的一絲盼望。以為她悄悄的回來可以得到一些希望。以為每一個人都會掛心她的安危
如今,再也沒有真實的美夢讓她碰觸、甚至不再有她存在的意義,孟樵和夏啟東瓦解了她的自信,她的悲痛,正排山倒海的將她淹沒
"你要帶我去哪裡?"
"開房間。"他很正經地回答。
夏啟東一笑,笑得邪氣,看來酒精已開始在他體內隱隱作祟。"是嗎?沒有五星級的我可不住。"
孟樵笑了,笑得比他還放肆,反而嚇了夏啟東一跳。他甚至揶揄地說:"我早就想試試在總統套房做愛的感覺了。"
這才是孟樵吧!三年前那個自大、傲慢、易喜易怒的人,就像現在的夏啟東,他快回來了。夏啟東笑著,他知道他就快回來了,他忍不住一傾身吻住了他孟樵往路旁一轉,踩下煞車,表情沒有怒意,反而滿是疼愛。
"你想同歸於盡嗎?"
"至少死前吻到你了。"他調皮地笑著。
"啟東。"孟樵吻了吻他,苦笑了聲:"拜託你別老是談死好不好?"
"好。"他很乾脆地點頭,然後接著又問:"那說愛死你可不可以?"
"你"夏啟東放聲大笑,整個人像個發光的寶石,璀璨耀眼,美不勝收。他真是個鬼。一個穿著白衣、天使般純淨無邪的臉蛋,澄澈晶瑩的星眸,唇紅齒白,肌膚白皙透明,背上卻長著一副魅惑人的黑色羽翼、他的歌聲就是咒語,教人一聽就愛了、迷惑了。
他愛上了一個天使般的魔鬼,他陷入他迷惑人的咒語裡。這是禁忌的愛、叛逆的愛,他們的愛
台北的夜景燦爛地鋪在窗外,金黃色澤閃爍在黑幕上,夜是靜的,光是動的心也是擁抱在一起的。夏啟東趴在床上,玩弄他如絲的長髮,讓那分滑溜的觸感穿梭在指間。"孟樵,我也要留長頭髮。"
孟樵微微一笑,答道:"好啊,那會讓你更像女孩子。"
夏啟東瞪眼。"那我不留了。"
"你留不留長髮看起來都一樣漂亮。"
"我不要漂亮。"夏啟東氣呼呼的"為什麼你和阿得留長髮反而更陽剛,我才不要像個娘娘腔呢!"
孟樵保持地柔柔的笑,修長的大手輕輕劃過他精緻的臉龐。他這張臉,不知要迷死多少女人了,他還嫌它,真是不知足。
"還好你是同性戀。"
夏啟東瞪大了眼,"什麼意思呀?"
"否則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為你爭風吃醋了。"孟樵輕笑道。
夏啟東拋了個白眼給他。"你在說你自己吧!"
孟樵只是笑著,欣賞著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好像這樣看著他就是最大的享受似的。"啟東,你猜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
"不猜。"他又瞪他,他不猜沒把握的事。 "沒答案,沒意義,這要看我們活多久而定。"
孟樵笑了起來。他回話的樣子很可愛,很倔強,很讓人發笑。
"我們又不能結婚,也不能生小孩,沒有人可以見證我們的愛情,也無法延續我們的愛情。"孟樵又說。
"那又如何?這輩子有一個真正愛過的人那就值得了。誰說我們不能結婚,我們不必用一張紙來證明我們的愛情,也不需要小孩來捆綁我們的生活。可以的話,我們可以養狗。"夏啟東好正經地問答他這些話,字字都說進他心坎裡去,他怎麼這麼聰明、這麼執著,這麼教他愛著、戀著。
孟樵也反過身和他趴著,他的手還是喜歡撫著他的臉,輕輕的、細細的,吻著他眷戀的嘴唇。一個真正愛過的人,這輩子就值得了他們都在追尋這樣的愛情,也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
"是你嗎?把我的靈魂找了回來。是你嗎?證明了我的愛情不再等待。你想嗎?貼在我的心口說你的未來。是我嗎?吻你的時候夢是真實存在。是我不夠勇敢嗎?還是你給的愛太狂?是夢不夠清醒吧?才會分不清日夜星辰只想沉醉在你懷裡而已,只想看你的眼睛而已,就算不勇敢不清醒,就算日夜星辰分不清,只要有你就可以
"好好聽,誰的歌?"夏啟東幾乎陶醉在這美麗的旋律裡,他的長睫毛半做,七分的慵懶寫在臉上,享受孟樵溫柔的歌聲所傳來的每一道呼吸,他的聲音很輕很柔,舒服的讓他昏昏欲睡。
孟樵看著他。"你的歌,剛剛做做的。"
這一回答讓夏啟東羽扇似的長睫毛掀了開來,定睛望著那雙深情的黑眸。倏地,夏啟東漾起了笑容,璀璨的笑容,心神蕩漾的笑容,足以證明他的堅貞不移的笑容,直直地笑進孟樵的心坎裡,笑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