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情一轉變,整個世界也跟著變了!孟樵變了,夏啟東也變了,連周圍的人都強烈感受到游移在他們身上的氣息都變了。
"你心情很好?"小雅盯著孟樵的臉看。
孟樵應了聲,沒答話。"說來聽聽嘛。"
孟樵搖搖頭。點煙、喝酒,和平常沒兩樣,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柔了、笑了,像撥雲見日的陽光一樣,儘管屋外仍在下雨。他的轉變讓小雅不安。
"孟樵,昨晚我打電話給你。"
"我沒接到。"
"不是你接的,對方還說我打錯電話了,這怎麼可能?"
孟樵微怔了下。是夏啟東"也許你真的打錯了吧。"
小雅望著他,眼神有些憂愁。不知怎地,才短短一天,她就覺得跟孟樵的距離變得好遠。昨晚那通電話,她真的沒有打錯,接電話的那個人,就是晚晚一直坐在吧檯等他的夏啟東,為什麼不敢承認呢?
"我病了,你連通電話也沒有。"小雅噘高了嘴。今晚沒有演唱,她的嗓子還是啞的。
孟樵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燒退了就好。"
他就不能換種對待方式嗎?小雅氣白了臉,揮去他的大手,逕自灌酒生悶氣。
"感冒了別喝酒。"孟樵搶下她的酒瓶。
小雅又搶了回來,仰頭又是一大口,拭著唇邊的水漬,瞪眼道:"你這個冷血動物還會在乎我病了嗎?"
孟樵不說話,也沒再阻止她黃湯下肚,反正這是他們一員的相處方式。她任性撒嬌,他置之不理,十分鐘後,她就忘得一乾二淨,又黏到他身上耍賴了,所以孟樵還是沒理她。
就在他轉身忙碌後,委屈的眼淚就順著小雅光滑的臉龐滑了下來。她望著他寬大的背影,她始終伸手可觸卻遙不可及的背影。她不禁自問:我到底在追尋一個什麼樣的愛情呀?到底他的肩膀只讓誰靠呢?她想到那個比女孩還漂亮的夏啟東,她忍不住發抖……不!孟樵只是冷漠寡言,他絕不會是同性戀
"小雅。"是瑞奇,那個癡守在她身邊卻盼不到她明眸一笑的大男孩。
他湛藍的眼睛驚愕地反映出她盈盈的淚光,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小雅哭呢!"你怎麼了?"
他手一伸,就被毫不領情的小雅揮開,瞪著淚眼叫道:"別碰我,不關你的事。"
瑞奇既心疼又覺得委屈。其實瑞奇也是帥哥一個,不少崇洋的女孩子對他放電示好,怎奈就是小雅非但看都不看他一眼,還百般"糟蹋",真教他心痛不已。小雅一直灌著酒,似乎有把自己灌醉的打算。
孟樵回過身,給瑞奇一個打氣的笑容,彷彿對他說:就由著她吧。心疼的瑞奇就是不懂眼色。"小雅,哭著喝酒對身體不好哩。"
"你怎麼這麼囉嗦。"她一古腦把氣出在他身上,吼得瑞奇呆楞了半晌。孟樵也皺起眉來,吧檯上的客人全投來異樣眼光。
"小雅,別亂發脾氣。"孟樵說話了,像個訓話的嚴酷老爸一樣。
小雅瞪眼。
"反正你又不在乎!"
"你鬧夠了沒?"孟樵冷冷回她一句。
小雅一顆受傷的心被打擊的更徹底,她跳下高腳椅,酒醉地踉蹌了兩步,瑞奇趕緊扶住她。小雅又是倔強地一揮手,哭道:"反正我就是愛鬧、愛發脾氣,怎麼樣嘛!你這個濫情的騙子……大笨蛋"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孟樵拍拍瑞奇。
"看好她。"
瑞奇用力地點頭立刻追了過去。
吧檯裡的孟樵望著消失門邊的身影,有些失神。他一向明白小雅對他的感情,一年來她從不在乎他身邊圍繞了多少花蝴蝶,因為她就算闖不進他的心房,也自信沒有別的女人能讓他動心,至少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女人做得到但是夏啟東做到了,而且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
他的愛情,似乎不管給了誰,總有人要受傷流淚。此刻,他突然好想夏啟東,好想見地,儘管他們下午才分開,他已迫不及待地想再見他了。原來,他早中了這小魔鬼的詛咒了,逃不開了。
他現在才體會到愛情有多自私。小雅一年來的癡,抵不過夏啟東一夜的狂;而瑞奇又何嘗不是愛得深、痛更深呢!
"小雅!"瑞奇追了出去,被滂沱的大雨嚇了一跳。
小雅搖搖晃晃地跑了一小段路,幾乎要軟倒下去,瑞奇一個箭步接住了她濕透的身軀。她臉上是淚還是雨,他都分不清了。
"小雅"他的心被雨打疼了,也被她折磨死了。為什麼她不肯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就夠了。
"瑞奇,你愛我嗎?你是不是很愛我?"她哭著,
無助地說著,散發著濃重的酒氣。瑞奇用力地點頭,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沒有人像我這麼愛你了。我知道你愛孟樵,但沒關係,我還是愛你,我甚至告訴我的父母,我要討個中國老婆。不怕你罵,我偷偷把你的照片寄給我父母看了,他們直說你好漂亮。"
他老實的令人心酸。但為什麼?愛情這麼愛捉弄人。小雅第一次沒有反抗地讓他抱著,她也沒力氣推開他,現在她真的需要一個肩膀靠一靠。"瑞奇,我們是笨蛋你愛我我愛孟樵,孟樵愛"她不知道孟樵愛什麼,他拒絕愛人,卻讓人無可自拔地愛他。她犯的是自甘墮落的罪啊,能怨他嗎?這是自找的啊!她心痛的快不能呼吸了。
"讓我愛你就好。"瑞奇深情地望著她。"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你不要拒絕我。"
小雅怔怔地看他,卻彷彿看見自己,那個在孟樵面前丟掉自尊求愛的自己,她的心悲傷得疼痛難而。她突然主動將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即使她嘴裡滿是酒味,卻是醉人的芬芳。"今晚我不要回家,你要陪我……"
瑞奇簡直要暈了,他怎會說不好,怎會說不要?是上帝終於給他的回應吧!懷中的佳人,是他夢寐已久,牽掛已久的心上人,就算她的心不在這兒,他無所謂,他真的無所謂。
"你是怎麼回事?今天竟然蹺課!"夏啟東傍晚一回到家,沒想到老爸竟然在家,一開口就是連環炮轟。
"昨晚也沒回來,跑哪去了?你嘴巴怎麼回事?不會跟人家打架了吧?"夏正槐雖然疼愛這個獨生子,但事關面子輕重,再怎麼疼都是其次,他優秀的兒子可不能有任何不良紀錄。等他大學畢業,他還打算讓他讀研究所、出國留學,回來好進軍政壇,名揚國會。有他這個萬能老爸撐腰,一切準沒問題。
沒想到他今天難得空出一天提早回家吃晚飯,竟接到他台大的老朋友,也就是夏啟東的教授的電話,這才讓他發現夏啟東最近不但蹺課,上課還很不專心,成天只聽音樂,這教他面子怎麼掛得住?
沈玉環則是百般心疼,撫著夏啟東略顯紅腫的嘴角。"怎麼了?又受傷了?"
"沒事,打球時被人家撞了一下,沒事的。"在母親面前,他可是柔順的小綿羊。
"來,好好跟爸爸說,最近為什麼不用功了?"夏正槐拍拍身邊的椅座。
夏啟東只好過去。
"說清楚,老爸不會生氣。"
"我……"夏啟東望著自己擺在膝上十指交纏的手,輕聲回道:"我不是不用功,是教授教的不好。"
夏正槐夫婦聞言都嚇了一跳。夏啟東撥了撥黑亮的密友,顯得很是疲倦,慵懶中還帶點煩躁。
"我不用功不代表功課退步,期中考我照樣會把第一名拿回家。"
他懶懶地起身就要往樓上去,沈玉環怔了怔,才趕緊追了兩步。「啟東,你不吃飯了嗎?"
"我想睡覺。"他爬了幾格樓梯,又回頭道:"晚上我還有事,幫一個學弟補習,如果太晚,我會睡他那裡。"說完,人也消失在樓梯口。
沈玉環看了丈夫一眼,往他身上靠了過去,憂心地說,"老公啊,你看啟東是不是到了叛逆期了?"
"叛逆?"夏正槐大笑。"我夏正槐的孩子哪來的叛逆期?就算要叛逆,早在國中、高中就反了,還等到現在?"
沈玉環捶了他一記,憂心地說:"啟東是男孩子啊,他從小就是個乖孩子,可你看看,他以前不會這麼跟我們說話的。"還是做媽媽的比較敏感,而且他跟這個寶貝兒子相處的時間實在也夠少了。他忽然發現兒子對他只有恭只有敬,卻沒有愛沒有情。
"我看,寒假就帶他出去吧。"
沈玉環微楞。
"我下個月會到美國見加州大學校長一面,他還一直希望我回母校演講呢。啟東到那裡我才放心,我看他誰是上大學交友圈廣了,才變得散漫了,趁他還聽話時快把他送出去。夏家就這麼個兒子,花多少錢栽培我都捨得。"
"啟東絕對值得你花錢栽培,你看誰家的兒子可以跟我們的啟東比。"沈玉環一想到這個卓然出眾的兒子就有說不出的驕傲。
距離寒假,似乎只剩不到四個月了。
孟樵一停好車,就看見夏啟東蹲在公寓前屋簷下躲雨,笑意不自覺地爬上他的嘴角,這個傻瓜,半夜兩點半蹲在那兒,不怕危險嗎?
"你回來了?"夏啟東還是蹲著,雙手環胸縮在棒球外套裡。
"你等多久了?"孟樵低下頭問他,發現他的長睫毛上還沾了幾顆凝結的水珠,亮亮的,好看極了。
"半小時腳都麻了,站不起來了。"
孟樵的笑容一向很淡,夏啟東還沒見過他大笑的模樣,他想著,孟樵狂笑的樣子一定也很帥吧。想著的時候,孟樵已經開了門,然後在他前面背向他蹲了下來。"我背你。"
夏啟東睜大眼叫道:"拜託,我又不是病貓,我是開玩笑的啦!"
"上來。"他就是這樣。話少、固執、霸道,再跟他囉嗦的話,他可能就把你踢到路邊去。這不也是他吸引他的特點嗎?
夏啟東不愛聽人擺佈,卻發現一面對他,他就變成鬧彆扭的拗小孩,不聽話的結果,往往就是鼻青臉腫。所以,他乖乖地靠上他的背,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的背起來環著他的頸項,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就在孟樵關門進屋,連燈還來不及打開時,夏啟東在他耳邊輕咬道:"孟樵,你愛不愛我?"
孟樵明顯地僵了一下,隨即釋出一抹幾乎察覺不到笑意的笑容。"別問廢話好嗎?"
"說一句我愛你很難嗎?"夏啟東賴在他背上不想下來了。
對孟樵來說,的確是困難的,他沒夏啟東那麼單純,想愛就愛,想恨就恨。他轉身把他放下來,夏啟東卻抱得緊緊不肯鬆手。"不回答我就不下來。"
孟樵的笑意深了些,打開燈,連背上的夏啟東一起坐上床。"我用別的方式回答你好嗎?"
連他的眼晴都有了笑意。一個人笑的時候,連眼神都溫柔了起來,孟樵就是這樣,因為他實在是個不常笑的人,所以他的笑特別珍貴,特別動人。夏啟東看得有點傻了,又發現自己和他有一個很大的差異。他是男人,一個世故憂鬱,還有點複雜的男人;而自己是男孩,一個單純任性,還有點天真的男孩。
他手上亮出了一串銀亮亮的東西,夏啟東立刻睜大了眼,那不是鑰匙嗎?他把鑰匙塞到他手中,一手捧住他的臉,傾向前道:"特地打給你的,讓你不必再蹲到腳麻,也不必凍得發抖。"他的唇已貼上了他的,細細的自唇縫間吐露呢喃:"你可是第一個擁有我家鑰匙的人"
他吻著他,吻得很輕、很柔、很深情、很醉人。如果夏啟東明白的話,他就會知道,這樣的一吻含著多麼深重的意義;他就會知道,孟樵不給別人的,都給了他。
夏啟東一伸手就扯掉了他的髮帶,孟樵不自覺皺了皺眉,似乎還不習慣在他人面前放下長髮。
夏啟東跟著他皺眉,說道:"別老是皺眉頭,別老是一副冷冰冰的臉,別老是綁著頭髮。"
孟樵看著他不語,皺眉、酷臉,只差沒綁頭髮。夏啟東續道:"在我面前。"
孟樵臉上有了笑意,還是盯著他看,看他還想說什麼?夏啟東的愛情,就像他的個性一樣驕縱霸道。不知怎地,孟樵卻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他從不曾體會過的幸福。
"從現在起,你再也不許跟別的女人還有男人上床?"夏啟東一雙手壓在孟樵的雙頰上,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發亮的黑眸宛若星子。
他是非常認真,相當嚴肅地在告訴他這件事的,孟樵忍不住笑了,而且是放聲笑了,爽朗地大笑著,笑得夏啟東一陣臉紅又一陣呆楞,他第一次看見孟樵笑得這麼開心。孟樵還是笑著、笑著擁抱他,情深款款的。他真是可愛極了,可愛得教他不能不愛啊。
"你笑什麼?"夏啟東被他摟著,臉上不斷發燙,自己也不知道在臉紅個什麼勁。
"笑你,像個女人似的。"孟樵還在笑。
夏啟東推開了他,怒道:"我是很正經的!"
"我知道。"孟樵凝視著他,輕易地以他柔情的注視融化了他的怒氣。
夏啟東一震,突然覺得地一旦褪去了笑容,那陰鬱的惡魔就立刻找上他似的。夏啟東忽然覺得心疼,他把自己藏得太久了,也習慣了,他必須讓地多美、多說話,讓阿得對地說的那個自信傲慢、才華洋溢的孟樵復活起來!
夏啟東又回到他的懷裡,難得乖巧地靠在他胸前。"真不公平,我對你似乎不夠瞭解,但是你好像很輕易的一眼就可以把我看透似的。"
孟樵淡淡一笑,撫著他的黑髮。他的頭髮很細,很軟,滑過掌心時連心頭也覺得一陣舒適,"或許是這樣,所以我喜歡你吧。"
夏啟東不懂了,抬起臉來,眉頭都蹙了起來。"什麼嘛!我對你多老實,家裡、學校的事都告訴你了,連我外面那群狐群狗黨自從認識你我就不跟他們來往了。你呢?你的事都是阿得告訴我的。"
"你知道就好了,何必要我再重複。"他笑的有點無奈,但夏啟東看得出來,他只是習慣了逃避,習慣了自責。他還要開口,孟樵卻輕吻了他一下,害他才要出口的話馬上就忘了。
"以後,別單獨去找阿得,想聽他唱歌,我帶你去。"孟樵對地說。
"為什麼?"
他竟然問他為什麼?孟樵不禁失笑。"因為他是個同性戀。"
"可是他是你兄弟啊。"
孟樵不知是不是哼了聲,夏啟東沒聽清楚,只覺他一寒著俊容,就酷得讓人發顫。"侖侖也是我兄弟。"
他這麼一說,夏啟東立刻明白了,阿得很愛侖侖,他們也實際交往過,他是擔心夏啟東突然覺得感動,也覺得好笑,原來他吃醋的模樣也很可愛嘛!
他擺出邪氣笑容,那可是他的招牌。"萬一阿得愛上我了,你會怎麼辦?"
孟樵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萬一,是一定會,孟樵最瞭解他那位"兄弟"了;何況夏啟東長得一副萬人迷的臉,簡直就是阿得的夢中情人。這次夏啟東真的聽見他悶哼了聲,然後看見他緩緩點起一根煙,將彼此的視線都模糊了以後,才回他一句:"揍他!"
這兩個字就夠了,就夠讓他快樂了,也夠證明他的愛了。夏啟東幾乎是撲上前把他壓倒在床上的,孟樵來不及把手上的煙拿開,急喊:"小心煙"
"哇!"話還沒說完,夏啟東就慘叫了聲,倒在床上瞪大眼看著自已被煙頭燙紅的手指。
孟樵捻掉煙,立刻緊張地握住他的手。"沒事吧?"
"沒事,一個洞而已,你果然是瘟神,遇見你就受傷。"夏啟東還不忘調侃。
孟樵將他的手道到唇邊,吻著那小小的傷痕。"誰叫你是專惹麻煩的小魔鬼痛嗎?"
他的嗓音低沉而溫柔,竟讓夏啟東覺得有點委屈。"痛。"
他不斷地吻著,彷彿要藉著這細雨般的輕吻吻去他的傷、他的疼。
"你在我身上留了印記,永遠也別想擺脫我了。"夏啟東望著地說。
孟樵迎視他星光閃爍的黑眸,那裡有著孩子般的率直真摯,還有一種叛逆的驕傲自信,更有一種堅定的無怨無悔。
三年前,他不但拒絕了這樣的愛情,還葬送了一條美麗的生命;三年後,他依然擺脫不了,原來多年的孤寂,只因自己不願坦誠他愛的竟會是同性人他只能無助地吻他,吻他的時候,才會忘了痛、忘了過去,也忘了未來……
小雅是在瑞奇的懷中醒來的,宿醉的頭痛、身體的疼痛教她忍不住呻吟出聲。瑞奇睡得很熟、很甜,彷彿正在作一個甜蜜的美夢。一旦清醒,她就想哭。瞧她做了什麼?小雅望著天花板,眼淚無助地流著。愛不到孟樵,卻找了她不愛的瑞奇彌補她傷痕纍纍的感情、她空虛難耐的心靈她覺得自己好自私、好可憐
孟樵只是對她沒有愛惰,並不是沒有感情呀!他也不是交了女朋友或拋棄她什麼的,她為什麼那麼笨?笨得用自已的任性不斷破壞她和孟樵之間的關係,笨得讓瑞奇趁虛而入根本是自己引誘他的嘛!她必須要殘忍地斬斷瑞奇的癡情,在她笨得做了這件事之後。
她哭的累了,決定離開這裡去找孟樵,去他家找他說個清楚。她要孟樵徹底的、清楚的給她一個答案。一年的苦戀,夠久了,該有結果了。
她搭計程車到孟樵的公寓已是午後,天空還是下著雨,比起昨晚的雨勢算小了。現在他應該還在睡吧。不料,她在門下按了半天電鈴就是沒回應。出去了嗎?他會去哪裡?一堆問題在她紊亂的腦袋裡打轉。她坐在門前,決定今天不見到他,她是不走了。
孟樵駕車送夏啟東去上學。夏啟東下午只有兩堂課,孟樵答應地下課後載他去樂器行買一些樂譜。這空檔的兩個小時,他還是先回家,結果一眼就看見坐在樓下的小雅。他家樓下似乎變成等候區一樣,昨晚是夏啟東,今天是小雅。
小雅看起來憔悴極了,沒有化妝,沒有精神,一臉蒼白,一點都不像平日那個時鬃活潑的小野貓了。孟樵覺得心痛。愛情,不該使人變得樵憚的,是不是愛錯了,才會產生那麼多痛苦……
"小雅。"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小雅一雙原本明亮的大眼晴已失去神采,無助地看著孟樵,瞬間湧出了淚。"孟樵……"她軟弱地投入他懷裡,哭得像個惹人憐的小女孩。
孟樵撫著她小小的背脊,輕聲道:"別哭了,你不是這麼愛哭的人。"
"才怪,我愛哭,只是哭的時候你都沒看到而已。"她像是跟他嘔氣似的哭道。
孟樵沒有答話,他的沉默讓她灰心。她仰起頭看他,他的表情平淡,像雕刻的臉仍俊朗卻冷漠。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我你?也不帶我上樓嗎?"孟樵沒什麼反應,聲音也很輕。
"我等你告訴我。"
他總是這樣,好像任何事對他而言都不痛不癢、無關緊要,別人都以為他自大、他冷傲,她瞭解他的個性的,只是她想要的太多太多了,他的淡漠不理,累積在她心裡成了堆積成塔的委屈。
"上樓再告訴你。"她堅持說。
樓上有夏啟東的東西,她發現不瘋掉才怪!孟樵皺皺眉。何況這麼一帶她上去,肯定被她纏住,他只是回來放個東西,待會還得去接夏啟東呢。
小雅的眼淚又一顆顆的掉了下來。她好想生氣,卻發不了怒,就算對他生氣,他也不會改變對她的態度,所以她只有哭,用淚水來造成他的自責。"連一點點的安慰你也不給,好無情"
孟樵還是無言,只伸出手為她拭去滾落的淚,然後拉著她起身開門上樓。
孟樵的家還是亂,唯一改進的是,地上不會有打轉的空酒瓶。上次害夏啟東扭傷了腳,孟樵就開始收拾地上的垃圾,至少走路時是安全的:至於衣服、雜誌、CD……反正整理了還是會亂的,就乾脆亂到底。
小雅不是沒來過他家,幾次來都讓她累得在自己家裡躺一天,因為幫他打掃這個豬窩的緣故。可是她今天哭喪著臉,也沒體力,更沒心情幫他整理了。她坐在沙發上,手捧著他遞給她的可樂,雙肩還在抽搐。
孟樵坐在桌沿上看她,嘴裡叼著煙,幾絲半干的髮絲不聽話的垂在額前。就是他這股瀟灑,不知傷了多少女人的心,小雅看得癡了。
"怎麼了?"他把嘴上的煙拿在手上,往身旁的煙灰缸彈了彈。
"昨晚"她抿了抿嘴,畢竟這不是容易開口的事。
她垂下了頭,卻沒聽見孟樵追問的聲音,他不會問的,他只會等她開口繼續說,不說的話就拉倒。"我和瑞奇上床了"
她說了,而且孟樵也有了反應,算是很大的反應。他一頓,然後睜大眼,托起她的臉看他,她的眸子依然浸在淚水裡。
"為什麼?"孟樵兩道濃眉不悅地緊蹙在一起,他知道瑞奇對小雅的一片癡情,小雅不應該是會玩弄他人感情的人啊!
"因為你!"她哭道,把罪過都丟給他,教孟樵為之一震。
"你知道我愛你呀!瑞奇的心情和我一樣,我們都是被不愛自己的人踐踏的可憐蟲!"
"啪"一聲,她一楞,孟樵給了她一巴掌;絕對不是無心,而是有意地賞她一個力道很輕的巴掌。
"至少我把你當妹妹,妹妹的感情可以比情人還長久,你不懂嗎?"他的聲音低沉冷酷,聽得小雅全身都凍結起來。"但是你把瑞奇當什麼?你又把自己當什麼?"
小雅不斷地發抖,眼淚一粒一粒地掉。孟樵的話比刀還利,割得她痛不欲生;孟樵的眼神比針還刺,看得她無地自容。妹妹……這是她得到的答案,她心如刀割。猛地起身,她再也不敢看他了,想轉身就跑時,孟樵抓住了她。"小雅。"
"放開我,你不要理我了。"她激動地哭喊。"你別做傻事。"
"你別管我,放手!"使勁地甩掉他的手,她一轉身,腳下被地上的衣物絆了一下,她差點跌倒,孟樵及時拉住了她。而絆住地腳的,就是夏啟東的牛仔褲。小雅呆了一下,那條褲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孟樵的尺寸,加上被她一踢,粗心的夏啟東把皮夾放在這裡,她清楚地看見腳下那個打開的皮夾裡的證件……
她小臉慘白,連眼淚都震驚得忘了掉。當她再次抬頭接觸到孟樵那雙深似幽井的黑眸時,他眼中流露的歎息,他兩潭憂鬱的黑水,隨波流蕩的情懷,若有所訴的尷尬,甚至歉意……
她立刻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