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
雪柳的眼睛盯著自己面前那碗壽麵,實在食不下嚥。
多年來好不容易有人為她過生日,卻多了四道妒恨交加的殺人視線,她招誰惹誰了?
席香霓,二十三歲,京城首屈一指的花國狀元,經段侯爵引薦而結識冷霄,她沒有愛上家世高貴的段侯爺,寧可央求冷霄為她贖身,至今五年。
她艷冠群芳,風華絕代,才貌雙全,腦子裡的算盤也打得精,心想侯門深似海,正室的地位永遠輪不到她;而冷霄雖然富甲一方,到底不是官宦人家,只要她功夫下得深,迷得他神魂顛倒,遲早將她扶正。
不料,半年後又多一名競爭對手。
岳天慈,二十三歲,神威鏢局的鏢師之女,一套素女劍使得頗有心得,在一次陪爹和眾鏢師護送一位退隱返鄉的官員時,途中被劫,那官員隨身的三箱財寶引起歹徒垂涎,一陣混戰中,剛好路過的冷家兄弟施予援手,於是,冷霄多了一個「以身相許」的侍妾。
當然,一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姑娘,不會自己許願要當小老婆,問題是人家不想娶老婆,明白的拒絕了,所以她便退而求其次,而剛好冷霄正有點厭煩席香霓的「司馬昭之心」,便納了岳天慈,讓她們互相箝制。
當時冷陽曾半開玩笑的說:「我們一起英雄救美,怎麼人家報恩的對象總是你?」
冷霄沉聲道:「我不介意她做我弟媳,要不要我派人去提親?」
「不、不。」冷陽扯了一抹笑。「君人不奪人所好,何況我對她沒有意思。不過,老大,你的艷福實在不淺,岳姑娘不同於席嫂子的嬌艷,另有一種英姿颯爽的美。究竟,你會比較偏愛哪一個?」
冷霄橫眉一掃,火苗在眼中跳動,機靈的冷陽立刻溜得不見人影。
事實證明,他老大絕不偏寵哪一個,從不連續兩晚在同一個女人房中過夜,使她們之間維持一種奧妙的「恐怖平衡」——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
如今平衡被打破了,堡主夫人之位被一個今天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奪走了!
岳天慈有千萬個不甘心,席香霓則恨得牙癢癢的,因為……輸給一個不如自己的人啊!
席香霓驚人的美貌,本是男人最愛的戰利品,岳天慈能文能武,自詡最適合陪伴強者左右;結果,正宮娘娘的寶座卻教一個貌不驚人、文武兩不全的風雪柳坐了上去,能不咬牙切齒乎?
想她們滿腔的熱情全放在冷霄身上,可是,當他抱著風雪柳下馬時,對她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過來見過夫人!」
才不要!
平日明爭暗鬥的雙美,難得有志一同的興起同樣的想法,立場一致的擺出不服氣的嘴臉,目光睥睨,唇角微勾,盛氣凌人的姿態再一次使風雪柳聯想到大娘和風梅姿,有一半的身子已自動縮到冷霄背後。
膽小如鼠,上不了-面的孬種女人!雙美更不將她放在眼裡了。
「過來見過夫人!」冷霄眸中流竄的已淨是凌厲之氣,語氣凶狠得教人膽戰心驚。
雙美這才知道犯了大錯。平時她們怎麼鬥是她們的事,在冷霄面前全是溫柔乖順得像懷裡的小貓,貓爪子只在冷霄背後伸出來,今日教妒恨蒙了心,竟不自覺的在冷霄面前露出本性,豈不功虧一簣?
「要我說第三次嗎?」流轉的波光帶著陰森的寒芒。
一道涼意驀地拂過雙美的背脊,趕緊曲膝行禮。
「香霓見過夫人。」
「天慈見過夫人。」
雪柳不知所措的抬首詢問丈夫,冷霄淡淡響應道:「她們比你年長七歲,你叫她們一聲席姊姊、岳姊姊,也不算亂了禮數。」
「席姊姊好,岳姊姊好。」雪柳是天生的柔順。
席香霓嬌媚道:「都是一家子人嘛!叫我大姊,叫天慈二姊,你則是三妹,好不好?」這是暗中想扳回一城,雖是正室卻是妹。
雪柳傻傻的正想答應,冷霄火道:「這個家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若是自覺委屈,不願叫雪柳『夫人』,那是公然的向我挑釁,藐視冷家堡的家規,已犯了七出之條,隨時可以收拾包袱滾回家去!」
嗚嗚……忍淚佯低面,含恨半斂眉。
席香霓與岳天慈不敢再惹怒良人,只好將滿肚子怨氣集中在兩顆眼珠上,四道殺人視線毫不留情的投射在風雪柳身上。
良人不曾慎重其事的為她們過生日,總是枕邊耳語,佯裝不經意的提醒,他才會派人把壽禮奉上,或是兩件時新衣裳,或是兩樣小首飾……然而,他從來不曾陪她們吃壽麵,親手把禮物送給她們。
不甘心啊!好氣!好氣!
然則,風雪柳的心情,除卻天邊月,有誰知?
香噴噴的壽麵使她食不下嚥,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得到女人之間流竄的風暴。
只有冷霄全無感應,看著雪柳,似笑非笑道:「小美人兒,要我餵你嗎?」
「不用、不用。」心虛的雲彩爬上雪柳的臉蛋。他又叫她小美人兒!
「不好吃?」眼神一沉。「扣廚子三個月的薪水。」
「不要啦!我……我只是怕燙,我馬上吃完。」雪柳拿起筷子,埋頭苦幹。
廚子家有老父和一群孩子要養,扣三個月薪水還能活嗎?
「慢點吃,小心別噎著。」大男人親手舀一碗鮮美的梅子雞湯給她喝,好把壽麵順利吞下去。
「好好喝喔!廚子的手藝真是好。」她還不忘幫廚子求情。
「嗯。」他總算放廚子一馬。
「加他三成薪水?」
「不成!」他語氣冷颼。
「哦……」她不敢再爭。
「如果你能胖上五公斤,或許我會答應。」他唇畔在笑,眼底卻訴說著認真。
「五五五……公斤?」白瓷般的小臉全是複雜的驚愕,她吃的足足有過去的兩倍多耶!吃得太撐也很難受。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廚子想加薪,就拿出真本事來吧!」
真是男人本色,霸道到底!
雪柳只好對不起廚子了,可以做牛做馬但不能做豬,但是她與冷霄都沒有想到在某種情況下,會使女人體重增加卻不算發胖。
在寬廣的飯廳裡,窗外有數棵高聳濃蔭的大樹種植在高牆邊,晚風吹過,樹葉的清香使人聞之精神一振,即使在最熱的暑天也不太容易影響食慾,雪柳一直很欣賞佈置冷家堡生活環境的人,聽牛媽說,有許多地方是冷霄當家後才做更改的。
噯噯!她真是嫁了一個超級聰明的男人!
崇拜的目光投向主位,見到他的筷子夾了一塊豬腳往她碗裡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著他的手看。
怎麼會……他的袖口綻線了,看得到進落的線頭。
秋波斂閃,含羞帶愧的,她當人家妻子居然沒注意到夫君的衣飾儀容出了小差錯,怎麼好意思擺出當家夫人的嘴臉?
她一直目不斜視,實在是因為太害怕看到席香霓與岳天慈,想將她拆解入肚的眼神,她膽小嘛!
但席香霓與岳天慈可不是那麼想的,她們覺得她仗著自己正得寵,看都不看她們一眼,還故意在她們面前表現出和堡主很恩愛的模樣,企圖逼退她們。
哼!終有一日,也教風雪柳嘗嘗「胭脂淚,良人呸,幾時寵?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滋味。
雙美互望一眼,內心越發團結。
岳天慈還注意到一個人,雖然侍立在雪柳身後,愛慕的眼光卻如饑似渴的不時游移到堡主又俊又酷的臉上,那個人便是蘭玉。
岳天慈在桌下踢了席香霓一下,等她把視線轉向她時,便以下巴比向蘭玉,意思要她也多留意一下。
席香霓這一看可不得了,她曾經是個花國狀元耶!女人家的小手段她看多了,直覺告訴她這是風雪柳的伎倆,心裡不免暗暗稱奇。
「看不出這個小姑娘也滿有心機的嘛!曉得自己貌不如人,便拉一個絕美的丫頭擺在自己身邊,以彌補自己之不足;而且,我和天慈是兩個人,她們也是兩個人……想鬥是嗎?哼哼!」
「堡主!」席香霓嬌滴滴的呼著,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冷霄勉強直視她。
「有事?」一片蜜汁火腿直接送進雪柳嘴裡。
現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辦正事要緊,席香霓斂下心頭的妒意,強扯笑容道:「堡主,你派展總管接我與天慈過來,但除了一名丫頭跟來,其餘全留在北方牧場,總要有人伺候我們吧!」
「這事展榮會處理。」冷霄只覺得多餘。
「堡主,」嫵媚動人的席香霓不依道:「我們旅途勞累,可不要笨手笨腳的粗使丫頭,我要模樣兒美、人又伶俐的俏丫頭。」
「你指的是誰?」
「就是她,」她比向蘭玉,「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蘭玉。」
「好,我就要蘭玉來伺候我。」一對上堡主不善的眼瞳,席香霓口乾舌燥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下,故作鎮定道:「堡主,你會答應我吧?」
岳天慈適時幫腔,「從來只見婢女的容貌不如女主人,哪有美賽女主人的道理?像蘭玉這樣的美婢,也只能待在香霓身邊,連我都不敢要呢!」
席香霓笑顏漾深了。可不正是這個道理?
冷霄收緊下巴,忍住欲炸開來的怒氣。
倒是雪柳單純無垢的臉蛋上寫滿了認同,還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耶!聽說席姊姊冷艷無雙,才華驚人,蘭玉跟了她,算得上相得益彰。夫君,就把蘭玉給席姊姊吧!」
她憨憨的嬌態讓冷霄覺得好可愛,恨不能馬上抱在懷裡疼一疼。可憐她被人明貶暗諷了一頓,居然都不生氣。
「夫君,好不好?」雪柳也想示好於她們,以求別再狠瞪著她了。
「我總不會拒絕你的。」冷霄深沉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心想這樣的結果也好。「就把蘭玉派到香霓房中,我另外再買個丫頭給你。」
「不用啦!有春月、夏竹服侍我就夠了。」
「暫且如此吧!」忠心的好丫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場鴻門宴總算平安無事的過去了,各人散去,冷霄至書房聽展榮報告北方牧場最近的營運狀況。
月已深,人已靜。
雪柳回房沐浴更衣,任由丫頭為她梳理長髮。想到初為女人的那一夜,夫君也為她梳發……以後怕是難再期待了。
今夜,他會睡在席香霓房中還是岳天慈房裡?畢竟,他們分開了好幾個月。
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注意到,幫他把袖口縫好?
雪柳的情緒亂成一團,心情挺矛盾的。怕她們沒有伺候好他,又伯她們伺候得太好使丈夫從此忘了她,那股子不安強烈到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與別的女人共享丈夫,說心裡不酸是騙人的;然而,她們伺候冷霄多年,於情於理,冷霄也無法拋棄她們,自己也不敢如此奢想。
雪柳咬了咬下唇,告訴自己別想太多,唯一能做的是學一學自己的親娘,好好的、專心一意的愛著丈夫,其餘皆不足為懼。
「怎麼還沒睡?」冷霄回房來。
「夫君!」雪柳訝異極了。
冷霄揮手要丫頭下去,再一次問:「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還不累。」她真的滿意外的。
「不累?」他的聲音突然降得好低,原來含笑的眼驟然轉為侵略。「在等我是嗎?還是怕我不回房,你一個人睡不著?」
她好難為情,彷彿被瞧穿心事。
「你本來……就該去陪一陪席姊姊或岳姊姊。」
「真心話?」
「難道……你沒去她們房裡?」她轉而狐疑地問他。
「我在書房和展榮談生意上的事。」他先滿足她,再抓住老問題不放,「你在乎我去她們房裡過夜而冷落你?」他的眼神好讓人害怕。
「我我我……怕!」雪柳忍住淚,可憐兮兮道:「可是,她們也是你的女人不是嗎?美麗又成熟,又比較懂得伺候你,我根本比不上……」
「別說了!」他喝道,將她抱進淒裡,好好疼著。「別再說出貶低自己的話,我不喜歡。想想,我冷霄的眼光有那麼差嗎?大紅花轎迎娶你為妻,不是光為了賭氣,我相信你擁有美麗、純潔又善良的一面。」
「我不美呀!」竊喜的眼眸緊睇著他,深怕一眨眼老公就不見了。
「才剛說不許貶低自己,你又犯規!小美人兒,我要罰你……」他勾起她的下顎,旋即俯首封住她的朱唇,侵佔她的唇瓣。
在他唇片貼上的一-那,雪柳真正的安心了。
他沒有不要她!在雙美環伺之下。
冷霄含吮著她的唇瓣,一步一步吞噬著她,吻得越來越深,下腹也快速燃起一波波的燥熱感……
雪柳的心兒撲通撲通地劇烈狂跳,但心念一轉,又想到自己懸念至今的問題。
「等……等一下。」她突然推開丈夫,「我要看看你的袖子……果然沒有縫好,線綻開了……你等等,我馬上幫你縫。」忙去拿針線匣。
冷霄挫敗的苦笑一下,不知該不該生氣?
不過,她能注意到別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問題,可見她的心思全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忙著跟其它女人一別苗頭。他的心頭感到一陣溫暖。
「夫君,請你坐下來。」
雪柳取來燭-在窗邊的茶几上,因為冷霄就坐在那裡,她習慣性的蹲跪在地板上為他縫衣,一邊與他聊天。
「夫君,她們……她們剛來,你真的可以不用去陪她們嗎?」她微透羞紅,「我、我不是在吃醋喔!只是擔心你被人罵薄倖。」
他忍俊不住。「你叫我馬上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他作勢要起身。
「別、別急,還沒縫好呢!」她嘟一下嘴。「而且,她們旅途勞累,說不定睡著了。」
他放聲大笑。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矛盾!
她低了頭。「你笑什麼?」
「沒有。」他放她一馬,「其實,她們很忙,根本不需要我陪。」
「忙?忙什麼?」單純的眸子填滿疑惑。她們也曾在冷家堡生活過,沒有適應上的問題才對呀!
忙著計畫如何對付你呀!小傻蛋。
冷霄含笑帶過,問道:「別管她們的事,我問你,你幫我縫衣服為什麼不坐著而要跪著?」
雪柳一怔,繼而傻笑。「我忘了,縫衣袖應該可以坐著縫喔!可能是太習慣了,以前大小姐……就是我大姊,每回衣服綻線或裙擺要繡花,都叫我一腳蹲一腳跪著縫,生氣時則要我雙膝跪著幫她做,我……習慣了。」剪斷線頭,把針插好,掩飾突湧的心酸。
「腳不痛嗎?」他忙將她拉起來,坐在他大腿上,一手從背後環抱著她,一手撫揉著她可憐的膝蓋,心裡則充滿了對風梅姿的痛恨。
「現在不痛了。」依在他懷裡,她低低柔柔的說。
他憐著、疼著、親著,真令人心疼的小傢伙!
一吻再吻,三吻、四吻……怎麼會呢?他怎麼會覺得怎麼吻都吻不夠?都怪她,都怪她不曉得自己現在這模樣有多迷人,玉立娉婷卻又嬌憐楚楚,雖非絕艷,可一身的柔軟甜蜜,會令人失足的,沉溺在她的馨甜與溫雅中。
冷霄的嘴角下自覺地勾揚,抱起懷中輕盈的嬌軀登床入帳,縱情勾引……
甜蜜呀甜蜜!他的小美人兒!溺死他吧!
住在偏院含珠院的雙美,難得聚在一起共商大計。
席香霓顰蹙著柳眉,咬著艷唇,又快又急道:「看見了嗎?堡主對那個小丫頭的態度完全不同於對待別人,我從來不知道他也可以變成溫柔體貼的男人呢!本來還想給那丫頭下馬威,教她不敢擺出正室夫人的威風,最好是嚇得屁滾尿流,誰知,堡主竟處處護著她!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那丫頭的美甚至不到我的一半呢!」
燭光之下,岳天慈姣美的側臉,顯得神秘難測。
「你怎麼都不說話?」
「生氣有何用?事實明擺著,堡主厭倦我們了!」
「不可能的!」席香霓從齒縫中迸出她的怒氣。
「美人多驕傲,驕傲則易怒,你也改改你的性子,行不行?」岳天慈仍不知死活地招惹著她。聯手抗敵是一回事,仍不忘要殺殺對方的銳氣。「任你儀態萬千,嫵媚多嬌,也只能蒙蔽堡主一時而非一世,別當男人是瞎子。」
敢說我?席香霓氣極反笑。
「那你呢?俠女多傲骨,傲骨則自負,自負則放不下身段,也難為你在堡主面前肯做一個忍氣吞聲的柔順女人,你忍得很辛苦吧?嘖嘖!何必呢?聽說你表哥這對你十分癡情,去年喪偶,一直希望你改嫁給他,你又何苦在這兒做小伏低一輩子?」
「想趕我走?可惜呀!我岳天慈不曾朝秦暮楚過。」
死丫頭!話中有話,分明在諷刺她出身青樓。
席香霓當然不會對號入座,不過,青樓出身的她確實能在必要的時候放下身段,她格格嬌笑道:「幹嘛?我們都還沒扳倒主要敵人,自己先自相殘殺,豈不是教那臭丫頭漁翁得利?」
「那你有何高見?」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以為蘭玉跟她是同一國的,所以向堡主撒嬌著硬把蘭玉弄過來,原以為臭丫頭會很緊張,沒料到她竟大方相讓,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啊?」
「還用問嗎?」岳天慈冷笑道:「我們會裝,她就不會裝?」
「對啊!」席香霓恍然大悟.「她故作大方,在堡主面前顯出她身為『大婦』的心胸氣度,不與『小妾』爭一個丫頭。真夠陰險了!」
「看她個頭嬌小,挺直腰桿也不及堡主肩頭,玲瓏小巧,像個香扇墜兒,這種女人不用裝就顯得柔弱如水,最容易抓住堡主那種大男人的心!要是再故作可憐兮兮,真可以將我們兩個踢到一旁去。」
「這……這可怎麼辦?」席香霓有點慌。「莫非堡主就看不穿她的伎倆?」善使小手段的女人,總不相信別人不用使手段就能迷住男人。
「誰知呢?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首先我們必須先掌握風雪柳的來歷身份,心裡先有個底,再想因應對策。」岳天慈轉而問道:「你那個新丫頭呢?」
「在幫我收拾衣物呢!現在要叫她過來問嗎?」
「我看玉蘭那個丫頭不似一般丫頭,好像不甘心做奴才似的,也對啦!以她的美貌做丫頭是有些委屈。所以,你不妨先許她一點好處。」
「我懂了!畫一塊大餅給她,只要她肯效忠於我,我可以勸堡主將她收房。」
兩女互視一眼,陰惻地勾了抹笑,兩張艷紅的唇畔,上揚出來的都是不懷好意的笑。
想跟她們搶男人?等到頭髮白吧!
放眼望去,遠處峰脈相連,一片蒼翠。
冷家的游舫馳騁在平靜的湖上,可以傲視環湖的群山,淡淡的嵐霧浮游於頂峰之上,時而濃,時而稀,甚是縹緲。
冷霄帶著妻妾、展榮一起遊湖,展榮很想不要去,但冷霄這位向來以壓搾他為樂的主人,突然體恤起下人來。
雪柳樂得像個孩子,她從來不曾坐船遊湖,俯視湖面,一圈圈的波紋,一陣陣的漣漪,一串串的水泡,都令她十分新奇。
「危險,別把頭伸得太出去,掉下去不是好玩的。」冷霄把她抓回來坐好。
雪柳嘟嘴說湖好美。湖水好清涼,她多想親手摸一摸……冷霄將他手中那一杯茶直接餵她喝下。
展榮力持冷然的心,因為老大貼心的舉動而差點瞪出眼珠子。
席香霓與岳天慈極力裝出平靜的臉色,不露出一絲吃醋的樣子。
「夫人真像個小孩子,天真無邪,挺惹人憐的。」席香霓輕笑著說:「聽說夫人身世可憐,當然從未遊山玩水,有那種反應也是自然的。」
意思是說風雪柳沒見過世面啦!土包子。
雪柳沒聽懂,其它人全懂;冷霄面無表情,他不想在雪柳面前發火,隱忍著;展榮在心底哎呀呀歎氣,怎麼這些女人總不開眼呢?多虧他曾好心提醒她們,「堡主對夫人是十分憐愛的。」那麼天真好相處的夫人,她們不去努力結交,反而要來挑戰堡主的耐性?
也不是說男人都不專情,而是還沒遇到願意共度一生一世的對象。當冷霄需要女人暖床的時候,有女人自願委身做姬妾,那麼,他只是取他所需要的,但絕不是愛,有自知之明的姬妾是有福的,否則便是自尋苦惱了。
展榮很想這麼告訴她們,但也知道她們不會相信,因為她們不是男人。
他甚至敢預言,讓冷霄願意專情以待的女人出現了。
雪柳著迷地欣賞湖光山色。「是啊!這是我第一次坐船遊湖,心裡好感動。」
小笨蛋!蘭玉說得沒錯,她就是一個小笨蛋。
文武雙全、聰明睿智的冷霄堡主,哪有可能愛上一個小笨蛋?
岳天慈展開第二波攻擊,一雙水眸閃現疑惑。「回來好幾天了,都沒遇到二少,只聽說他離家遠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席香霓好整以暇道:「你連這個都不曉得?我早就聽蘭玉講過了,說二少被傾城美人風梅姿拋棄,就在這面湖上,發生二少被打落湖中的慘事,所以……傷心得離鄉他去,可憐喲……姓風的女人真壞!」
眼前驀然一黑,雪柳的身子晃了晃後,便直挺挺往後倒去,冷霄迅速接住她軟倒的身子,讓她躺在他懷裡。
她怕死了!從岳天慈一提起二少,就恐懼著不可避免的要重提風家有多麼對不起冷家堡,而她正是風家的一分子,她怕冷霄回憶起那件令他深感羞怒的事,重燃憤恨之火,她該怎麼辦?
而席香霓與岳天慈的目的也在此——堡主沒理由寵愛仇人之妹!
雪柳閉眼,不敢與冷霄對視,纖細的肩膀不住輕顫,兩顆淚珠藏不住的滾落……
冷霄將她的手放在唇瓣前,一記一記吻著她潔白軟滑的長指。「柳兒,你別害怕,冷陽的事與你無關。」
「對不住!夫君,我知道大……大姊做得太過分了,真的很對不起冷家堡。」雪柳偷偷睜開眼,看他真的沒有在生氣,暗暗鬆了一口氣。
「冷陽和風梅姿的事,你從頭到尾都沒涉入,甚至還是一名受害人,你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冷家堡,以後也別這麼想了。」
「可是,我也是風家的人……」她愧疚地垂下眼。
「你已經是冷家的人了!」他低語道:「你在風家只會被人欺負,當個受虐兒有什麼好?我問你,你有辦法勸阻你大娘或你大姊不要欺人太甚嗎?」
雪柳猛力搖頭。她會被打死的!
「既然如此,你要負哪門子的責任呢?我又不是皇帝,一人犯罪還株連九族?」
瞧他多麼寬大為懷呵!雪柳更崇拜老公了。
展榮翻翻白眼。你老人家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還說要把姓風的臭娘們碎屍萬段哩!
席香霓不依道:「堡主,你太偏心了!」
「住嘴!」刀削似的冰冷驟出。「我的弟弟再不肖,也輪不到你們拿他的傷心事當作嚼舌根的素材!」
「我們哪敢?」岳天慈眉宇輕顰,「我們只是替二少叫屈,萬一他回來知道堡主娶了仇人之妹——」
「那也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他不領情。
她們沒有挑明了向雪柳叫陣,故意拐彎抹角的就是要他發作不得,這令他厭惡。
「夫君,」雪柳小小的膽子又提將起來,「你弟弟會不會討厭我?」
他不喜歡看見她不安的表情。
「冷陽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放心吧!柳兒,哪個男人見了你,都不忍心把『欲加之罪』強加在你身上。」
這就對了!展榮十分贊同。
雪柳吸了一口氣。「夫君,我不明白……」
她想再說什麼,但胸口突地悶縮,一股酸氣從腹部翻湧上來,
「-……嘔……」
她吐了。
「柳兒!」冷霄大大錯愕,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暈船。
席香霓忙著掩鼻又攝風,「好酸臭的味兒……」
岳天慈也不住皺眉,「聞了好想吐……」
嘔……雪柳又吐了。
「-心死了……」
「展榮!」冷霄勃然大怒。「把這兩個女人給我丟進湖裡,洗乾淨她們的嘴巴!」
「堡主……」雙美嬌呼。
雪柳抓住他,「夫君,別這樣,這會使柳兒不安……嘔……」
孱弱的身子,再吐下去彷彿要把五臟六腑全吐出來,冷霄的心窩狠狠地一緊,有種心痛的感覺。
「柳兒……柳兒……」他為她拍背順氣。
不等船靠岸,雪柳已含著眼淚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