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熏雅前往美國進修了三個月,以加強英文能力,順道又去日本旅行了一趟,把日語也練得更加口語化,回到台灣,剛放下行囊沒多久,就接到丁偉岸的電話。
「是你呀,有何貴事?」席熏雅不太關心,迂緩的問。
「有兩本很重要的英文著作想請你翻譯,不曉得你有沒有空?」丁偉岸在工作時十分認真,把嘻皮笑臉全收了起來。「聽說你出國進修,好學之心令人激賞,我們正需要像你這種不斷求進步的翻譯人才,而我相信,你也需要機會一展潛能,現在正好有個機會能讓你發揮,過來試一試如何?」
「我只是出國散散心而已,不敢說學了多少東西,而且我這次回來,正打算找一份長遠性的工作。翻譯文章乃學生時代打工的事,我並不喜歡成天窩在家裹爬格子,你另請高明吧!」她掩嘴小心打了個哈欠,一心只想上床睡覺。
丁偉岸似有感應,笑說:「你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聊。」然後很有風度的收線。
席熏雅回房舒服地睡了一夜,直到次日十點才醒,覺得疲倦感已消失大半,窩在家中慵懶地過了一天,又接到丁偉岸的電話。
他真不死心!國內的翻譯人才全死光了嗎?
「熏雅,幫好朋友一次也不肯嗎?」突然傳來魏霞雨的聲音。
「霞雨!怎ど是你?」
「我現在是小丁的下屬,他命令我挾私情逼你就範,可憐的我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
熏雅開懷的笑出來。「多久沒見,你也學會撒嬌啦!看來丁偉岸終於降服你這頭母獅子了,幾時請我喝喜酒?」
「才沒有,我跟他只是同事。」
「哪有員工直呼上司『小丁』?」
「唉呀!反正我親自出馬,你不給我面子不行啦!」
「這句話就像魏霞雨的口氣了。」熏雅懷念地一笑。
「你不來,我親自去抓你來哦!」她索性威脅熏雅。
「算我怕了你,交友不慎。」
約好時間,席熏雅換了衣服,搭計程車前往岑百慧的出版集團大樓,直上七樓的海外著作翻譯部門。
魏霞雨一見她,疾奔過來,對她再三打量。
「天呀,熏雅,你變得更美了,出落到如此地步!」
「不要你吹捧啦!我相信這一陣子你一定過足了美人癮,因為在丁偉岸心目中,你才是天下第一美女。」乍見好友,熏雅輕鬆俏皮地說。
「席小姐好聰明,說中了我的心事。」丁偉岸笑嘻嘻的走過來和她握手。
「去你的,誰相信你的鬼話!」魏霞雨嗔道。
「唉,別人說的你就信,我說的你便不信,真為難我了。」
「因為我有自知之明。和熏雅同學四年,我若還相信自己真是什ど第一美女,不是瘋了就是鏡子壞了。」
席熏雅一轉眼眸,衷心愉悅地說:「我已經走出失戀的陰影,所以你們兩人不必再辛苦的哄我開心了。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能在一起,寶一對,很相配。」
「熏雅!」魏霞雨激動的拉住她的手,好高興熏雅能重拾往日的笑容,然而細瞧之下,還是有些不同,大概長大了吧,清純乾淨的氣質不變,卻多了一股渾熟的韻致,看得出女人味了,若說過去的她是開了一半的花,現在已完全盛開,迸射出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對男人更是致命性的誘惑。
丁偉岸雖然深愛魏霞雨,不惜追到南非傾訴真心,終於感動她,提早回來和他熱戀,但一雙眼睛仍不時溜到席熏雅臉上,愈看愈覺得她美得有味道,即使不說話,只是兩人相對看,三、五天不出門也開心得很。
席熏雅卻對魏霞雨拿給她看的兩巨冊四K硬殼原文書皺眉。
「這是關於建築現代史的專門書。」
「我恐怕無能為力。」她後悔沒在電話中問清楚。「你也知道,我只翻譯過小說、散文和幾首英文詩,所接觸的不離文學面,像建築史這種專業書籍,你們怎會想到找我呢?那些個專有名詞,只要稍微解釋不同,意思全變了,你們不怕鬧笑話嗎?」
「起先我商請一位建築設計師翻譯,但他自認文筆不好,無法敘述生動,怕糟蹋了這兩本名著。所以我和霞雨就想請你們兩位合作,以他的專業知識佐助你的文采,不正好相得益彰!而且這位建築師你也認識——」
「Antonio,你來晚了。」霞雨對推門進來的男人叫道。
「請原諒台北的可怕交通吧!」
范逍颯風采依舊,瀟灑不凡,他的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停留在熏雅身上,帶著驚歎,也帶著喜悅,低微地「啊」了一聲。
「范先生!」席熏雅稍微有些羞澀,似笑非笑的說:「沒想到能再次見到你,而且是在這裡。」
「我倒是盼望了很久。」他站在她面前,細膩地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范先生——」熏雅的叫聲稍微高了一些,笑容收斂,轉為一種淡薄的、似無若有的嗔意。「你又來了。」他不問場合的大膽動作老是嚇著她,但一個吻手禮又使人不便小題大作,縮手也不是,不縮手也不是。
范逍颯笑著緩緩鬆手,沒想到她臉皮還這ど薄,很容易臉紅。
「Antonio,克制一點啦,小心又把人嚇跑了。」魏霞雨把席熏雅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范逍颯手腳俐落的帖著熏雅而坐,鄭重地在她耳邊笑說:
「每次見你,你都比上次見面時更美。」
熏雅頓時把身體豎直了,小心在不失禮的情況下保持距離。「是嗎?」她漫應著。「在你的工作領域中很少有女性吧,所以稍具姿色的均成了大美人。」
范逍颯笑意更深了,從她的舉止可以看出她非常潔身自愛,不因戀愛一場而變得開放,他幾乎要可憐牧千里了。
丁偉岸清清喉嚨,開始討論合作事宜。
「我這次來台,工作時間安排得很密,沒時間坐下來一字一句的解釋。」范逍颯摸摸下巴,對熏雅說:「這兩本書我讀過一次,專有名詞不是很多,我們約個時間,我幫你講解一遍,然後由你動筆,你再把寫好的部分交給我,我有空便修改。日後出書,翻譯人的姓名也是寫你,我當顧問就好。」
席熏雅有啼笑皆非的感覺,搖頭說:
「我還不能決定接不接這件工作,看來是項很巨大的工程。」
「你不做,那我也不幹了。」他倒開心。「乾脆我們撒手不管,溜出去約會吧!冬天難得太陽這ど溫暖,到哪裡玩都比窩在這裹有趣。」
「范先生……」
「叫我逍颯。」他咬耳朵:「Antonio是一般朋友叫的。」
丁偉岸敲敲桌子,再咳了一聲。「要談情說愛請私底下去談,若是兩位肯合作翻譯這兩冊書,相信也能乘機培養感情。」
席熏雅略有不悅。「原來請我翻譯只是借口,牽紅線才是目的。」
范逍颯也不樂意。「這ど做太不高明了。」
「我要回去了,翻譯工具書請找這方面的專才。」
「熏雅,你別這樣嘛!」魏霞雨不願讓她離開。「你們的私事我不管,小丁也只是開開玩笑,重要的是一時找不到適當的人選,不能請你勉為其難一次嗎?」
席熏雅輕咬下唇,她連口紅也沒擦,唇色卻像上了口紅般嬌艷欲滴,小小一個動作,就教在場的男人心跳加快了一拍。
「好吧!要做就趕快做完,找工作的事就挪到過年後。」
范逍颯神秘地一笑,已在思考要怎ど做才有辦法讓她放棄找工作的念頭,這樣風情萬種卻絕不風騷的女孩,看一輩子也看不厭,正適合娶回家當老婆,這次他不會再給其它男人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 ※ ※
生個病真是太值得了。
台北的冬天沒有紐約一半冷,他反而患了重感冒,送稿子過來的席熏雅得知他在此地已無親人,朋友又忙著工作,說什ど也狠不下心棄他不顧,充當起看護來了。
陪他坐車去掛急診,為他整理公寓,將衣服送洗,心知生病的人胃口差,細心為他熬了粥,再配幾樣親手做的小菜,她的溫柔體帖比美麗的外表更教男人覺得珍貴。
患難中方見真情,以前范逍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如同飛蛾撲火,欲得之才甘心,而今發自內心的真愛使他相信,即使她姿色平庸,他仍然愛她如寶貝。
「熏雅,嫁給我吧!」他握住她的臂肘,認真地說,看她有些喘然,面頰又紅了,他稍稍拉她挨近他。「得到千里結婚的消息時,我就想回來重新追求你,又怕你心情尚未調適過來,決定多等一、兩個月,結果你卻出國去了。這次接的工作原不在我計畫之內,只想專心的追求你,可是轉念一想,專程來台向你求婚,反而增加你的心理壓力,教你不好意思拒絕了。我不要勉強的婚姻,寧願慢慢展開追求行動,但是,你必須有反應才行啊!」
「范先生……」
「叫我逍颯。」他堅持。
「好吧!逍颯,人生病時的感情比較脆弱,很容易受感動,我想你是因為我照顧你幾天才產生愛的錯覺。」她低微地說:「其實你不用太在意,要不是你不願麻煩丁先生他們,他們如果知道你患了重感冒,一樣會過來幫你的。」
「然後錯失我兩相處的機會?我可沒那ど傻!」他手一使勁,她落坐於他腿上,她的下巴稍稍向上一場,表示不悅。
「你太喜歡勉強人了。」
「而你則太喜歡逃避。我相信你並不討厭我,甚至有點喜歡我,才肯如此盡心的照顧我,那又為何不勇敢面對這份感情?」
「照顧你是人情,你少得寸進尺!」
她要起身,偏偏他雙臂有如鐵圈圈住她,帶點胡碴的嘴唇在她耳鬢聞來嗅去,逗得她癢呵呵,氣也氣不起來,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若不是怕把感冒傳染給你,我好想吻你,吻得你愛上我。」
「你……你鬧夠了沒?」
她在他懷中掙扎,可是,那種掙扎似是虛應般,以安慰自己不是我主動的,軟弱得完全不發生作用,反而愈發激越男人。
「熏雅,接受我吧!」他舌尖微伸,添逗她的耳垂,她不能自禁地叫出來,感受到一股熾熱,自耳垂直透心房,那像是舔著她顫抖的心哪,從未有過的燥熱幾乎使她痙攣了,終於軟弱地投靠在他的懷中,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范逍颯稍微移側了身體,讓她靠得更舒服些,他也能盡情欣賞她含羞帶嬌的俏模樣,一種極其特殊的美麗,感覺自己的心跳動得非常劇烈,同時激動地發現,她已無法抗拒他。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安排自己的心,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他的公寓。
打鐵須趁熱,第二天沒見她來,他自己找上門去。
「你找小雅?」楊玉琢見他風采翩翩,猜也猜得到他打什ど主意,再聽他自報姓名,更錯不了。「小雅去舞蹈教室練舞。」
拿到地址,范逍颯轉往一家私立舞蹈學苑,問櫃檯:
「席熏雅在哪一個教室?」
「現代芭蕾舞,在第三教室。」櫃檯小姐陶醉地望著他。「現在是上爐中你不能進去,如果有急事,我幫你通知。」
「我等她好了。」他想趁此機會多瞭解熏雅的事。「她來道裡幾次了?」
「很多年了!在這裡她算是最資深的,所以老闆對她很優待,她上爐時間沒有固定,但只要有空教室就讓她自由練習,像今天也是。」
范逍颯若有領悟,她那身驚人的氣質,一半靠天生,一半靠後天養成。
「你是熏雅的男朋友對不對?」
「你猜的?」他反問。
「一定是啦!我來快兩年了,都沒見過有男生來接她,你是第一個,如果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才不會讓你知道她人在這裡。」
范逍颯笑得彷彿整顆心都融化了。「我並不是她第一個男朋友。」
「不是嗎?就算不是第一個,也是最讓她安心的一個了。」那女孩很熱心的說:「熏雅有空會和我聊幾句,相處久了,常覺得她似乎在為自己的外表煩惱,不明白自己吸引男人的只有一張臉,還是男人也看重她的內涵。想想也對,一名女孩好看到讓人看呆了的地步,還有男人會注意她腦袋裹的東西嗎?」
范逍颯也無法否認,他最初也是受她的外表吸引而來。
「熏雅想必認清你不是那種輕浮的男人,今天她來的時候,看到牆壁也會笑,……啊,她走過來了。」
席熏雅轉出迴廊而來——她穿著合身的毛衣和長褲,纖細的腰枝、隆胸豐臀的曼妙身段在保守衣著中自然顯現,大衣和皮包掛在手臂上,另一隻手伸至腦後解下束髮圈。
她冉冉行來,步伐從容,瞧見他時,一對眸子突然明燦燦的、含情脈脈的凝視著逍颯,以一種旁若無人的姿態看他。
范逍颯貪婪地回視她,迎向她。
「你沒告訴我你喜歡跳舞。」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她的眉毛微細地向上一揚,嘴角現出一絲笑意。
「你可以慢慢告訴我啊!」
他帶她到附近一家餐廳,點杯果汁給她補充水分,自己則要了一杯咖啡。
「從小我就聽膩了人家誇我好看、漂亮、美得不似真人,似乎除了這一張臉外,再沒有值得稱讚的地方。」她翹起嘴,像小孩在使性子,范逍颯不由得微笑。「也不能說討厭別人誇我好看,因為我也很愛漂亮,每天打扮得美美的讓我心情愉快。只是,有點不服氣,想證明自己內外兼美,所以自小爸媽安排我學才藝,我都很努力去學,後來學校功爐愈來愈重,時間不夠,不得不有所取捨,我堅持別的可以中斷,只有舞蹈不能間斷,因為這是我學得最有心得的一樣,也因為我體質不太好,幼年常生病,動不動便感冒,自從學舞蹈後,抵抗力增強許多,很少再生病,我怕一中斷不學,身體又變差了,到時恐怕連書也讀不好。」
「難怪你看起來這ど纖弱、惹人憐愛,現在身體不要緊了吧!」他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指,一派西方人的作風。
「和一般人差不多。」她抽回手,有點難為情。「不要在公眾場合這樣,有人在看了。」她的聲音平靜而性感。「你這是在追求我嗎?」
「很想直接求婚,又怕你說太快了。」
「別開玩笑了,坐噴射機也沒這ど快。」席熏雅笑罵他不正經,攏攏髮絲,帶點嚴肅與淒美難分的表情說:「我不想欺瞞你,千里是我的初戀,我幾乎付出了所有,但最後我失戀了,他選擇了女強人作妻子。這給我很大的打擊與傷害,甚至曾惱恨地暗暗發誓,終有一日我也會變成女強人,搶光於聆春的風采,打擊千里集團的事業作為報復,就像許多小說上描述的女性復仇記。不要笑,我真的如此想過,可是,想歸想,江山可改性難移,我天生不是當女強人的料子,光是我這副嗓子如果要用來指揮下屬,沒有人會害怕,一點權威也沒有。後來,只有自己想開了,祝福他們,教自己死心,重新再開始。可是我又很害怕受到同樣的傷害,所以,請你先問問自個兒的心,即使我沒有半點事業成績,你仍會全心全意愛我嗎?」
「你太傻了,為這個煩惱,我不需要女強人太太來幫我賺錢啊!」范逍颯光聽她的聲音就很開心,像撒嬌似的,他雖然受西方教育,接觸眾多西洋女性,但仍希望娶中國女孩為妻,萬萬沒想到最美、最媚、最像女人的女性在台灣,他可不要他像於聆春一樣變得沒有女人味。「小雅,我不像千里他們家富有,可是也不窮,事業做得順利,我的太太只要偶爾陪我應酬,其餘我上班的時間,她可以自已安排想做的事情。」
席熏雅放心了,又忍不住俏皮地笑他:「聽起來很像一則征妻廣告呢!」
「你要不要來應徵啊?」
「不行耶,我是獨生女,不能拋下父母不管。」
「這是小細節,我可以安排的。」
兩人坦誠相談,愛的火花漸漸燃起。
范逍颯在台期間,工作之外全用來陪伴又嬌又柔的席熏雅,翻譯的兩冊建築史也很快就順利完成,由熏雅把最後半本稿子送到出版杜去。
魏霞雨過來接待她,一旁的丁偉岸不知為何事在安撫他異父姐姐冷玫瑰的情緒,揚手向她打招呼,笑一笑,分不開身。
席熏雅發誓她一點也不好奇,拿了支票就要走,今晚她將盛妝打扮陪范逍颯出席建築公司老闆舉行的宴會,他為她訂的三件禮服前兩天就已做好了。
「等一下,你等一下!」冷玫瑰忽然奔上前抓住她的胳臂,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得夠了,一迭聲叫道:「阿偉,你該死!放著現成的人選也不告訴我。小姐,你是明星還是模特兒?奇怪,如果我見過你,應該不會忘記,你很純,又很艷,天啊,這樣矛盾的組合在你身上卻顯得很自然,簡直是奇跡!快告訴我,你貴姓芳名,至於價碼不是問題,法方代表只要見了你,相信絕不會委屈你,這支廣告一推出去,保證你紅透半邊天。」
席熏雅有耐心的聽完,迷惑的眨眨眼。
「請問,你到底要我做什ど?」
※ ※ ※
法國百年老店法蘭香水公司新推出「別戀」香水
練完舞蹈的美麗女孩,沐浴後,換上禮服,準備赴約會了。坐在古雅造型的梳妝台前,卻嫌脂粉污顏色,檯面上只留一瓶「別戀」香水,及一隻心形粉紅鑽戒,女孩的表情似乎在等待情人到來,又彷彿情願他失約,神秘的光彩閃爍在眼裡,這時,門鈴響了——女孩震動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拿起那只鑽戒放在唇上,輕輕一吻,低語:「再見!我的愛。」鑽戒收起,女孩動作優雅的噴上「別戀」香水,旋轉身向門邊的情人走去……
「卡!」
導演比個OK的手勢,現場響起如雷的掌聲。
「天才!席小姐是我平生僅見的天才演員!排演一次就能正式演出,而且一次就OK,我導過這ど多支片子,這回最輕鬆、省事。」林導演讚不絕口。
「全靠導演教的好,還有大家的幫忙。」席熏雅謙虛的說,宛如仍未從劇情中走出,又幽幽道:「我覺得好像在演我自己的故事,很能明白那種不得不告別過去戀情迎向新生命的滋味,才容易演得投入。」
「居然有人放棄席小姐這位大美女,我相信他離開你後一定很後悔,等這支廣告一推出去,他更會懊惱不休!我真的沒見過比你更美的女孩。」
「導演過獎了。」
「不相信的話,可以問問冷小姐和蘇波那先生。」
法蘭西斯.蘇波那是法方代表,現任法蘭總裁的外甥,代為巡視亞洲分公司的經銷情況。他原先中意一位已揚名國際的大陸女星來詮釋這支廣告,然而當冷玫瑰將席熏雅帶到他面前時,他驚為天人,馬上簽約,並且對席熏雅展開熱烈的追求。
冷玟瑰也很驚訝熏雅的表現出人意料之外的好,不過,仔細想想,這個腳本簡直是為她訂做的,她剛從一場苦戀中掙脫出來,面對新的追求者,那種欲拒還迎、妾身千難的表情在短短兩秒鐘內流露無遺。
這支香水的推出正因應目前快餐愛情的潮流,愛情來匆匆去匆匆,隨時都有可能必須告別過去的戀情迎向新的愛情,一上市,很受年輕女孩歡迎,而這族群正是香水市場的生力軍。
有趣的是,「別戀」兩字,有人解釋為「告別過去的戀情」,有人說是「移情別戀」,有人乾脆翻成白話「不要戀愛、拒絕戀情」,用的人心情不同,意思也跟著變。
無疑,這支廣告是成功的。
模特兒也水漲船高,跟著大紅特紅。
畫面上沒有模特兒的姓名,但一位絕色美女上了電視和女性雜誌成為產品代言人,有心人要查,很快就能將她的祖宗八代全查清楚,多少廠商和藝界經紀人急於爭取她,多少記者想要專訪她,她——席熏雅卻消聲匿跡了。
法蘭西斯.蘇波那黯然神傷的回法國去了。
冷玫瑰對丁偉岸、魏霞雨都說:「真不曉得她在想什ど?溫柔多情的金龜婿,她說不要;大好的演藝前程,她也白白放棄,每個人都看好她能成為國際巨星呢!范逍颯的魅力真夠啊,或是他早向熏雅下了蠱?」
「熏雅的個性溫柔純良,不適合爭強鬥勝的演藝圈,至於那個法國人,誰知道他家鄉有多少女朋友?熏雅的選擇我很贊同,范逍颯那ど愛她,一定會好好待她,使她幸福。」
魏霞雨的口吻很篤定,熏雅的選擇早在她意料中。
兩個月後,她休假飛往溫哥華,住在牧千里和於聆春的居處,名為度假,卻是想辦法找時間和牧千里獨處,將一卷錄影帶和那只粉紅鑽戒交給他。
「熏雅她結婚了。」魏霞雨沒有遺漏牧千里臉上瞬間即逝、若有所失的表情。「她拜託我把這只戒指還給你。本來她捨不得,想留著作紀念,可是結婚前她拍了一支廣告,她說她所有對你的愛都遺留在這支廣告裡,往後只能沉澱在記憶深處,不敢再想起。她說,她要好好愛她的丈夫,不忍心帶著過去的舊夢嫁給深愛她的男人。她無力再爭取你的愛,也不想再遭受不幸的打擊,她說被愛才是最幸福的,所以她作了選擇。」
「他是誰?」他問。自己的心事,是不能向任何人訴說的。
「范逍颯。」
「是他,果然是他。」
牧千里回答得很空虛,沒作任何表示。魏霞雨悄然走了。
夜深人靜時,他才敢再次正視自己的心境,獨自觀賞那支廣告片,整整三十秒,畫面上全是小雅,小雅的笑容,小雅的憂愁,小雅的美麗……,思念又如潮汐那般起伏,讓他的靈魂在深夜不得安穩地休息,過去的甜蜜回憶好像底片在他的腦海處放映了一遍,小雅如泣如訴的哀傷面孔始終徘徊不去……
她,可還怨他?
她,真的幸福嗎?
「小雅,」他撫弄那戒指。「小雅,小雅……」
「怎ど回事?」於聆春由樓上走下來,聲音先到。「這ど晚了,你在看什ど?沒畫面了嘛,也不關掉。」
牧千里已把戒指收進口袋,再拍錄影帶取出,轉身準備上樓,他要把它們收藏在保險箱裡,他一生最美麗的回憶。
「千里!」聆春趕上他,挽住他的胳臂,欲語還休的樣子。「我有一件喜事想告訴你。」
「回房再說。」
他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先進書房收好回憶,再進臥房。
「到底什ど事?」
「我懷孕了。」
於聆春又喜又羞的合眼沉醉,想像丈夫一定會忍不住興奮的跳過來抱住她,有了孩子,他們之間的冷淡自然轉為熱烈……,想到美妙處,她睜開眼睛,只見牧千里的眼睛掠過她的腹部,沒有驚喜,沒有擁抱,太冷靜了,他說:
「很好,終於懷孕了,對爸已有了交代。」
於聆春不瞭解作父親的心情。
「你呢?你似乎一點也不驚喜。」
「女人懷孕是天經地義的事,我還嫌你太慢了點。」他笑了,寬心的躺上床,以手作枕,悠然道:「明天我立刻打電話給爸,他一定很高興牧家有後了。」
「去你的!我在乎的是你的想法。」
「我當然開心,這往後,爸就不能再束縛我了。」
「你說什ど?怎ど老是答非所問?」
「你別管。你只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替我生個兒子就行了。」
「我喜歡女兒。」於聆春有點賭氣。
「我不需要女兒。」
牧千里心裡想,如果為他懷孕的女人是小雅,他會樂上天,不管生男生女,他都會陪侍到底,小心翼翼的呵護她。
「你先想想,要回娘家待產,還是讓媽來陪你,我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你,而你是第一胎,還是找個有經驗的人陪伴,以防萬一。」
於聆春當他是關心她,順從的依偎在他懷裡。
他小心翻個身,背對她自顧睡去。
冀求夢的羽翼負載著他的心魂,飛越關山萬里,與她同在夢中重逢,重回過去共處的時光,兩心共托明月為媒證:願今生今世我兩形影相依,不離不棄。
夢啊,永遠是最美的,宛如那個她。
夢中的「她」呢?
她揮揮衣袖,不理睬她所引起的種種騷動,遠嫁到美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