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第七章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薛祁緯這才轉過頭來,表情複雜地朝冷佑仁的房門望去。

    他知道自己剛才說得太過分了,也知道那太過惡毒的話語已深深地刺傷了佑仁的心。但他無法克制自己,心中對同性戀的厭惡感讓他昏了頭。

    為什麼要是佑仁?佑仁應該足他最好的朋友,是可以相交一生、相知相惜的摯友。他們之間該是純粹的友誼,不該有愛情這種令人頭昏的雜質存在。

    就在他一邊想說服自己同性戀是不被允許的同時,莫名的情愫卻又悄悄地在心底滋生。他竟想衝進佑仁的房間,緊抱住他,為自己方才魯莽的行為道歉。

    千百種情緒在他腦中打轉,讓他搞不清到底什麼才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也讓他愈來愈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惡……」薛祁緯抱緊頭,發出痛苦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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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薛祁緯都在懊惱的情緒中度過。

    佑仁一聲不響的消失了。他不知有多少次想打電話給冷佑仁,卻總是在接通前掛斷,因為他不知道該和佑仁說些什麼才好。

    俗話說:「人到失去時,方知珍惜。」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假。原先因為他與佑仁之間的距離太近,看不清對方的重要性,但一失去佑仁的陪伴之後,他才察覺佑仁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不習慣獨自一個人吃早餐,他不習慣在晚歸時看不到佑仁為他留的那盞燈,他不習慣空曠不帶人氣的房間,他不習慣沒有佑仁的日子。

    他每晚回家時,總會覺得心中有塊填補不了的破洞。家之於他,不再如過去般可貴。每晚迎接他的不再是冷佑仁的笑臉,而是空空蕩蕩、散出無限寂寥的房間。

    他為什麼說話要那麼沖,讓幾句渾話輕易地毀了他與佑仁多年的友情?但後悔也於事無補,已經造成的裂痕是怎麼也補不了的。再說,他也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對待佑仁。對自己帶有慾望的同性,怎麼想都不正常。這是不見容於世間的,就算他對佑仁抱持的不是單純的友誼,他也絕不能愛上他。

    因為那是不正常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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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以後就還請您多多關照了。」張京遠不亢不卑地對坐在面前,年約四十出頭、滿面紅光的男人說。

    「這是我該說的話才對,能跟業界排名第一的公司做生意,我是包賺不賠啊!我才該要你們多多關照呢。」錢順金笑開了嘴,滿口的金牙在燈光不是閃閃發亮。

    「您太客氣了,不過,我們絕對有信心為貴公司帶來預期以上的營收。」薛祁緯笑著說。

    「呵呵呵,真不愧是薛總,說起話來就是氣魄十足……」錢順金開始說些言不及義的客套話,但薛祁緯連一個宇也沒聽進去。他整顆心都飄到佑仁身上了。

    昨晚,他才一進門,便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擺在書架上的書少了快一半。他仔細一看,發現不見的全是佑仁的書,而他常看的原文書還好好的擺在架子上。

    一股不安襲上心頭,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不願承認。在發現佑仁的房間竟是空空如也之後,他不得不面對佑仁已完全從他生活中消失的事實。

    要是他的東西還繼續留在屋裡的話,那代表他們之間並沒有完全失去連繫。他們還有最後一絲的希望,還可以再做回朋友。但面對空蕩的房間,他悲哀地瞭解到這個希望已經破碎了。

    恐懼沿著脊髓爬上他的腦部,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不安與驚慌交匯成一陣漩渦向他襲來,讓他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便被吞噬其中。

    薛祁緯知道,在他說出了那麼過分的話後,冷佑仁已不再將他當成朋友了。不管過去他們的友誼曾是如何的深厚,他與他,今後只會是不再有交集的兩條線。

    薛祁緯應當感到高興,他已從那令人作嘔的情感中掙脫了。但為什麼,他的心底,竟泛起陣陣刺痛,一次比一次痛,有如針般不停刺進他的心。

    佑仁帶淚的臉龐倏地浮現腦海。

    這全是他的錯。要是他沒說那些傷人的話,佑仁也就不會這麼貿然地離家。要是他的反應能不要那麼激烈的話,這讓他後悔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他其實應該也是喜歡他的,但他沒有像佑仁的勇氣,只好卑鄙的選擇傷害佑仁來保護自己。現在他卻不忍見佑仁受傷,因為那讓他的心也跟著一起痛。

    就在他急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張京遠用腳尖輕輕踢了他一下。他倏地回過神來,卻見到張京遠不悅的眼神。

    「你在搞什麼?」張京遠以眼神問道。

    坐在對面的錢順金似乎也察覺到薛祁緯的異樣。他探過身來說:「薛總,你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呢。」

    薛祁緯當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錢順金是暗指他不專心。薛祁緯連忙為自己的魯莽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一時分神……」

    「啊,是這個嗎?」錢順金露出了個絕對稱不上高雅的表情,比起小指諧譫地問。

    「啊,我並不是在想那方面的事。」他急忙否認。雖說在商場上打滾了好些年,但薛祁緯對這方面話題的抵抗力仍是不高。

    「薛總,你也別裝了。我們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早就知道你和陳氏財團媳婦的事了。」

    薛祁緯倒吸了一口氣。他明白錢順金口中的「陳氏財團的媳婦」指的是許筱婷。這麼說來,他早就知道他和筱婷的關係了。「……」

    見他一副不自在的模樣,錢順金滿臉微笑地說:「薛總,不用擔心啦!我不是那種多嘴的人,不會隨便到處說的。我也明白你的心情,說真的,那麼美艷的女人,任誰都會心動。要不是因為她實在是太難搞,我早就想追她了。你能夠追到她,可真了不起!」「錢總真是消息靈通呢。」張京遠不動聲色地說,薛祁緯明白他的用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給了個曖昧不清的回答,為的是想從錢順金的口中套出更多話來。

    果不其然,錢順金自己乖乖跳進了設好的陷阱之中。「沒有的事。只是正好我的那個和她是朋友,我才會知道的。」

    薛祁緯瞇起雙眼,等著錢順金繼續說下去。「雖說我是從女人那聽來的,但聽說陳家媳婦不只對身邊的朋友說,還告訴許多社交圈裡的人呢。」

    錢順金收起原本嘻笑的臉孔,嚴肅地對薛祁緯說:「薛總,我是欣賞你才告訴你的。要你覺得不中聽的話,大可把它忘了……你可要小心這女人啊。」

    「為什麼呢?」

    錢順金皺起了眉,不太高興地問:「你是真的不知道?」

    為了化解他的戒心,薛祁緯笑著說:「錢總您也是知道的,我平時根本很少在社交圈露面,其中發生過什麼事我自然也不會知道。」

    「說起許筱婷這個女人喔,她可是心機重得要死。她這幾年來一直處心積慮想踢掉她先生,另外嫁一個更有錢的人。不過這也難怪啦,雖然陳家曾經風光過一陣子,但最近其實已是處在破產邊緣,根本滿足不了她的需求。那女人一直在找對象,不知已經誘惑過多少男人了。之前還有個男的因為堅持不娶她,她一氣之下還把那男人的醜聞轉賣給八卦雜誌,鬧得亂七八糟的……」

    錢順金歎了口氣,不屑的表情清楚地寫在臉上。「她那個人,簡直就像是一團爛泥似的,不甘心自己一個人髒,非得把全部的人都拖下水才高興。薛總,你要玩喔,也別找這種難纏的類型。要不然惹了一身腥,倒楣的可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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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驚訝嗎?」張京遠邊喝著冷掉的咖啡邊問。

    在送走錢順金之後,薛祁緯就一直沒說話,只是靜立在窗前俯望下面的街景。在他的臉上找不到任何一絲的表情,整個人就像是不具感情的雕像般。

    「我為什麼要驚訝?」

    「因為你心目中的Mssbredect其實是個惹人厭的女人。」

    薛祁緯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她變了很多,跟在大學的時候不一樣了,但卻不知道她幾乎是變了一個人。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但我卻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

    「是嗎?那你又何必板著一張撲克臉。」張京遠雙手插在口袋,不太相信地問道。 「我是在想自己有多笨。」 張京遠挑起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我問你,喜歡上一個人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張京遠調侃地笑了笑:「問你自己不就好了?你不是正在戀愛嗎?」

    「……是啊,我應該知道的,但我不曉得我到底還愛不愛筱婷。我對她的感情好像在很早之前就變了質,變得不再如過去般的濃烈。我一直以為這是分開的時間太長造成的,但看來好像不是這樣。應該說,我不再喜歡她了,但我卻固執的認為我應該還喜歡她。」

    「真是富哲理的一番話。」張京遠不冷不熱的回答。

    薛祁緯回過頭來,從桌上拿起已冷掉的咖啡,放到嘴邊輕啜一口。讓略帶苦味的飲料滋潤了喉頭後,他才又開口:「是啊,別人說悟道的過程都是痛苦的,現在我可是真正體會到了……漠視自己真正的心情,想抹煞那份悸動的心,拚命追求一些不是真正想要的東西,到頭來才發現自己錯得一場糊塗。」

    「從你的言論中,我推測你真正想要的東西並不是筱婷。」薛祁緯沒回答他的話,但他臉上淡然的笑容卻已證實了張京遠的猜測。「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你捨得放棄追求多年的這份感情?」

    「京遠,你常做家事嗎?」

    張京遠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搞昏了。不明白薛祁緯的想法,他只好含糊地說:「還好吧……我家挺亂的,平常都是我女朋友幫我收,不過我已經一年沒有交過女朋友了,所以現在家裡是亂七八糟的。」

    「你會為了喜歡的人做五年的家事嗎?」

    「不會。」張京遠毫不考慮地脫口而出。「我才沒有那種美國時間,再說我可是個男人。」

    薛祁緯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接著問:「要是有個男人替自己喜歡的人做了五年家事,你會不會覺得很不可思議?」

    張京遠側過頭,想了一下。「我只能說我很佩服他的耐心,他一定很喜歡對方才能有這樣的毅力。」

    「我想也是。」

    在失去佑仁的日子中,他才發現原來佑仁在他的生活中佔了這麼大的份量。同居的五年中,佑仁一肩扛起了家中的大小事,讓他以為生活除了工作與睡眠以外,再也沒有別的事了。一旦失去了佑仁,他才領悟到佑仁把他照顧得多無微不至。

    原來洗臉的毛巾是佑仁定期為他換上新的,原來家中的地板是佑仁吸的,原來他用的敏感性專用牙膏是佑仁特地去幾公里遠的牙醫診所買的,原來……好多個原來,原來這全是佑仁為他所做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視為理所當然的事,實際上卻是如此的珍貴。試想,在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時代,有幾個人能找到一心為己著想的人?

    原來,他是如此的幸運。

    在今天聽了錢順金的一席話後,他驀然發現,過去的自己有多傻。放棄一心愛著自己的人,任由過去的陰影纏繞著自己,他其實早就知道筱婷愛上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錢與名聲,但卻遲遲不肯放手。

    現在,該是時候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情了。

    「人果然應該聽從心中最深層的渴望。」他若有所思地說。

    張京遠不置可否地一笑,「你最深層的渴望又是什麼呢?」

    「……」他並沒有回答,沉默許久之後,他才再開口。「你會抗拒同性間的愛情嗎?」他早已有了答案,不論週遭的人怎麼想,他絕不會改變主意。但他多少還是有些介意好友的想法。

    張京遠輕鬆地聳聳肩,笑著說:「我不會怎樣啊。因為我現在喜歡的人就是個男人。」

    薛祁緯驚訝地微張嘴:「我還以為你只喜歡身材好的女人。」

    開始我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喜歡上男人,但既然喜歡上了,那也沒辦法啦。」聳聳肩,張京遠蠻不在乎的說。「我跟你不同,不會在意世俗的眼光。」

    「確實是。」他太過在意外界的要求,到最後卻忽略了自己真正的希望。「我看我該改一改了。」

    「要改要趁早,要不然我就接收了。」

    薛祁緯因為這句話中潛藏的意思而睜大了雙眼。他不願瞎猜,但從張京遠方纔的話中來看,他們倆喜歡的人正巧是同一人。

    張京遠瞇起眼睛,以他見過最充滿威脅力的表情說:「到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我將會是你最難纏的情敵。」平時精明的臉孔,此時卻變得異常性感,讓他不得不正視他帶來的威脅。閃動著精光的雙眼,銳利一如在叢林中蓄勢待發的獵豹。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京遠也喜歡著佑仁。京遠和他一樣,對喜歡的東西是絕不放手,但卻偏偏沒見他有任何行動,讓他一直以為京遠對佑仁只存有淡薄的友誼。

    「從一年前開始。但我很識相的,我從來沒讓他知道,反正他眼中只看得見你,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處。」說著,他的眼中蒙上了一抹陰霾。「但一旦他對你絕望了……我絕不會就此讓他逃走的。我和你一樣,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會要到手的。」

    「……為什麼是他?」薛祁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那你又為什麼喜歡他?」張京遠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優雅地點了火。瞬時,淡淡卻又帶點苦味的味道在室內散開。

    薛祁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張京遠會問他這個問題。他思索了妤一會兒,慎重地開了口:「有人說喜歡上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我太理性了,當我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絕對是有原因的。佑仁是我所見過的人之中,最善良、也是最溫和的一個人,和他在一起,我才能脫下披在身上的偽裝,重新做回我自己。」

    他一股氣把話說完,同時也發現在正視自己的感情之後,心中的迷惘早已煙消雲散。

    「……你已經替我把話都說完了。」他緩緩地吐出一縷淡色的白煙,靜靜地看著薛祁緯。

    「看來你已經對自己的心意不再有任何的疑惑了。我真不該幫你的……我應該任由你和許筱婷耗下去永遠也不讓你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那麼一來,或許佑仁有一天會變成我的。」薛祁緯這才驚覺張京遠從頭到尾都是在幫他釐清自己的心情,要他正視自己的感情:心中頓時足五味雜陳。許久,他才又再開口:「……我可以再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

    「你為什麼知道我喜歡的是佑仁?」

    張京遠表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但隨即換為一抹淡淡的微笑。「因為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看他時的眼神是一樣的,溫和、寬容,卻又恨不得將他藏在自己身後,讓他永遠待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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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確認了自己的心意之後,薛祁緯決定將所有的雜事先放一邊。當下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重新贏得佑仁對他的信任。

    此刻,薛祁緯充分地發揮了他過人的行動力,他把計劃好的會議延期,取消了晚上的應酬,將手上的工作轉交給張京遠和林滬傑。知情的張京遠不但沒有生氣他將工作丟給自己,反倒還帶著一抹曖昧的微笑要他加油,而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林滬傑則是滿臉的不悅,一直罵他虐待員工。

    無暇理會林滬傑滿肚子的不滿,薛祁緯在交待幾句話後便打算離開公司,直奔冷佑仁工作的地方。但就在他才剛離開公司不久後,就接到許筱婷打來的電話。

    她在電話那一頭抱怨薛祁緯最近對她冷淡了許多,嬌滴滴地數落著他的不是,在薛祁緯還沒來得及說話前就半脅迫的逼他將今晚的時間空出來與她見面。

    薛祁緯雖想馬上見到冷佑仁,卻也想早日與筱婷做個了結。他笑著答應了筱婷的要求,並與她約在某家他們常去的法國餐廳見面。

    「祁緯,你最近都不理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坐在獨立的包廂中,許筱婷毫不掩飾兩人關係地倚在他肩上,嬌滴滴的問。

    薛祁緯笑而不語。他看著這個虛榮的女人,從擦有亮色指甲油的指尖到微卷的發稍,可說沒有一處不美。但美歸美,卻少了份自然的氣息,全是以人工堆積出來的美麗,一如她的心一般。

    許筱婷已不再是他記憶中帶著甜美微笑的女孩了,她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生物,只為物質上的貪婪而活。

    「筱婷。」他故意輕聲說道。

    「嗯?」她張開半瞇的雙眼,以無比嬌憐的姿態看向他。

    「你愛不愛我?」

    許筱婷輕笑出聲,以手指輕摀住嘴。「你這人真討厭,我愛不愛你還用得著問嗎?」

    薛祁緯嘴角的笑意更加濃厚了。「那你有多愛我?」

    「你今天怎麼淨問一些蠢問題?」

    「回答我。」

    「當然很愛很愛啊。」她將頭輕放到他胸前,緊握住他的手。

    要是薛祁緯還沒看穿她的真面目的話,他一定會為她的深情所感動。但他明白這些小動作都只是筱婷奪取男人信任的手段,其中不帶一絲真誠的感情。「那要是有一天,我的公司倒閉了,我也欠了一堆債……你還會愛我嗎?」

    從他的口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許筱婷以為他只是在說笑:「你真無聊,這種假設的問題有什麼好問的?」

    「這並不是假設的問題。」

    就這麼一句話,讓許筱婷瞪大了眼。她推開了他,緊張地問:「你……」

    還沒來得及讓她問完,薛祁緯搶先一步歎了口氣,苦笑著說:「果然是不行……我還以為你會願意陪我一輩子的……」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薛祁緯故意不回話,默默地將視線移開。

    許筱婷突然杏眼圓睜,生氣的說:「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要我陪你一起吃苦?」她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轉身便想離開,但在走出門前,她還不忘回過頭嘲諷他一頓:「我果然不該對你有所期望的。你本來就是只醜小鴨,壓根就變不成王子。」接著生氣的將門重重地關上。

    薛祁緯在門關上後,一抹慧黠的笑緩緩地爬上嘴角。他幾乎快要為自己精湛的演技鼓掌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女人所看上的就只有他的錢與地位。

    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難。用這句話來形容她真是太貼切了。

    他心中沒有任何的不捨。在這一刻,他很清楚的體認到自己已從過去的傷痛中解脫了,過往的一切不再有任何力量束縛他,他對筱婷暖昧不清的情感也正式結束。從今以後,他們各走各的,他不會再對她產生任何感情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服務生端著菜走進了包廂。

    「香橙鴨肉。」侍者熟練的報上菜名後,主動將餐點放在對面的座位上。

    薛祁緯以手指打了打桌面,示意服務生將菜端到他面前。

    服務生很自然地想將另一道菜放在對面的空位上,但薛祁緯卻阻止了他。「端過來這邊,那也是我的。「咦?那不是小姐的嗎?」

    「不是。她不會回來了。」

    服務生滿臉不解的依言將菜放到他面前。

    薛祁緯看出他的疑惑,他笑著說:「她剛剛才甩了我,所以不會回來了。」

    服務生以幾乎可稱做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八成是在同情方才失戀的他。

    薛祁緯卻只是俏皮的對他一笑。看著困惑的服務生,薛祁緯不禁失笑出聲。他大概覺得很奇怪吧?被甩了還這麼高興!

    但他是真的很慶幸自己被甩了。這麼一來,他又是單身了,可以堂堂正正地追求佑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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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解決了這頓晚餐,薛祁緯看了看手錶。現在已是八點多了,佑仁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他並不清楚佑仁到底搬到哪裡去了,不過以他對佑仁的瞭解來看,佑仁很有可能是先搬去和他姐姐同住。他決定先到冷佑倩的住所去,即使找不到佑仁,他應該也可以從佑倩那裡得到一些情報。

    雖然說他其實可以先打通電話給佑仁,不必到處亂跑,但薛祁緯的心中卻有一股強烈的情感慫恿著他,讓他急切的想見到佑仁。再說打電話,佑仁也不一定會接。

    分開這麼多天,他對他的思念是有增無減。他好想緊抱住他,將自己真正的心情誠實的告訴他。

    薛祁緯邊開車邊想待會見到佑仁的時候該怎麼和他道歉。由於在大學時曾去過幾次冷佑倩的家,他沒費多少力就找著了那幢老舊的公寓。

    薛祁緯站在鐵門前,忐忑不安地按下了門鈴。他原本以為出來應門的人會是冷佑倩,也早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不知為什麼,冷佑倩似乎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見到他時從不給他好臉色看的。

    腳步聲從門後響起,伴隨著溫文和雅的聲音:「姐,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你不是說今天晚上有同學會嗎?」

    門開了。冷佑仁原本的笑臉瞬間凍結,他表情複雜地看著薛祁緯。

    本來想好的台詞和該說出口的道歉,全在這一刻煙消雲滅。薛祁緯只能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張讓他心神不定的臉孔。

    他瘦了好多……是生病了嗎?

    憐愛的心情似潮水般地向他襲捲而來。他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難以形容的心痛在胸口擴散開,他沉醉在思念中,無法自拔。

    佑仁,就站在他的面前。低著頭,讓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被吸引著,他的手伸了出去,輕碰到佑仁的下顎。「佑仁……」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冷佑仁冷冷地拍開了他的手,薛祁緯驚訝的看著被拍開的那隻手。冷佑仁以他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瞪著他,銳利的雙眼似乎可以看透他的心。

    「你來做什麼?」不帶生氣,如冰般冷淡的語氣,與過去他認識的佑仁完全不同。

    他記憶中的佑仁一直都是溫和的,他不曾見過他生氣的模樣。這讓他發現自己將佑仁傷得有多深,讓他不得不築起一道牆來保護自己。

    懷著萬分愧疚,薛祁緯說出了自己最真誠的心聲:「對不起。佑仁,我那天說得太過分了,對不起。」接著,他彎下腰,深深地鞠了個躬。

    再抬起頭時,見到的仍是冰冷如霜的冷佑仁,但他微微泛紅的雙眼卻不經意的洩露了他的心緒,那雙細長的眼眸中似乎有著無盡的哀傷。

    薛祁緯不假思索,下意識的便伸手想替他抹去淚水。但冷佑仁卻把頭向邊一撇,以瘖啞不清的聲音說:「……我想你不會想跟一個變態講話的。」

    在薛祁緯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時,冷佑仁便將門緊緊關上了。他愣了一下,但馬上回過神來,用力地敲門:「佑仁,開門!」

    但不論他敲了多久,叫了多少聲,那扇門都沒有再打開過。

    此時,薛祁緯終於可以領會到心意不被接受的痛苦了。明明靠得那麼近,但心意卻怎麼也傳達不了。這就是他曾加諸在佑仁身上的痛苦吧?他不但冷淡地拒絕了佑仁多年的感情,還殘酷地嘲笑他真摯的心。

    薛祁緯以手掩面,無力地在一旁的樓梯上坐下。

    ……他對佑仁做了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啊!他好想扭轉時光,重回到那一夜……但這都是癡人說夢罷了。

    已經造成的傷痕,是怎麼也抹滅不了的。

    他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的心,但他卻已不再為他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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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祁緯不知在冷佑仁家門前呆坐了多久,他覺得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了似的,連站起來都很勉強。就在他想離開時,一個隱含著敵意的女聲驀地響起。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

    薛祁緯聞言抬起頭來,對上的竟是冷佑倩憤怒的瞼孔。

    「我是來道歉的。」

    冷佑倩不屑地冷笑:「隨隨便便蹭蹋別人的心意,現在又一副可憐相想來道歉,你到底想做什麼?」

    薛祁緯搖頭:「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請佑仁原諒我。」

    「原諒你?好讓你再傷他一次心嗎?」

    薛祁緯自知理虧,所以也沒還嘴。冷佑倩卻突然停了下來,以冷淡的眼光打量著他:「像你這種不珍惜我弟心意的人,我根本不該和你說話。」

    冷佑倩說完便沒再看薛祁緯一眼,逕自打開門,留下他一個人佇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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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他還在外面嗎?」冷佑仁一見冷佑倩一臉不悅的進門,就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冷佑倩沒好氣地說:「你管他是不是在外面。像他這種人,就算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冷佑仁沒說話。他只是輕輕點頭。

    冷佑倩看著他,嚴厲地說:「你可千萬不要再做蠢事。那種爛人哪裡好了?你這次千萬不能心軟,要一鼓作氣把過去的一切都忘掉,知道嗎?」

    「我知道的……」他都知道,他強裝堅強,故意不理睬祁緯,為的就是把兩人間所有的糾葛都切斷。

    但他卻怎麼也無法忘卻在胸中蠢蠢欲動的愛戀。幾欲焚身的熱度,不停的提醒自己對薛祁緯的愛意有多深。

    不過,他一定得學會放棄才行。他已經太累,沒有再受一次傷的勇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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