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揉揉眉心，對這家伙的厚顏無恥的挑剔一陣火大。那個罪魁禍首正躺在他的床上，翻著一本電影雜志，不時發出嘖嘖地贊歎聲，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要睡了。”他皺起眉頭，托馬斯毫無廉恥地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睡到裡面去，眼睛依然盯著雜志，動都沒動。
馬克歎了口氣，放棄了驅逐，反正無論他怎麼說，那家伙都是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窩都不會挪一下。他能理解這位明星大人不習慣過於無聊的夜晚，但是他絕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能如此理所當然地給別人找麻煩。
注意到托馬斯的眼神在有意無意地打量他，馬克揚揚眉，前者興致勃勃地拿著雜志靠過來。“我說，你身上有這種傷疤嗎？”他好奇地問。
馬克懶洋洋地瞟了一眼那張圖，大約是幅什麼電影的劇照，一個男人赤裸著上身，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子彈留下的痕跡。
“這彈痕做的滿逼真的。”馬克點評，“看起來子彈的口徑應該超過10mm……”
托馬斯迅速把話題岔開，“你身上有嗎？”他干脆性地問，並且擺出准備動手的姿勢。
“你會不會好奇心有點過盛？”馬克不善地揚眉，“自己去挨一槍不就有得看了。”
“我想看看——”托馬斯笑嘻嘻地去拉他的睡衣，馬克立刻伸出手反擊。打鬧了一番之後，托馬斯終於確定馬克把那個該死的子彈口徑的事忘掉了，於是快樂地翻開下一頁。
第二頁是一個穿著紅色緊身衣女人的跨頁大圖，凸凹有致的身材幾欲破衣，一雙修長的雙腿半張著，這樣純粹肉欲的誘惑反面讓她漂亮的臉蛋處在了完全不顯眼的位置。
托馬斯吹了聲口哨，馬克感興趣地湊過來看他看到了什麼。
實際上……雖然托馬斯確定自己是因為生理上的某種寂寞才會對馬克產生奇怪的想法，可是……他卻發現那張如此誘人的美女海報竟完全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眼睛完全盯在身邊的那個男人身上。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頭頂，和長長的睫毛。他手臂放在馬克的肩膀上，那個金發男人就這麼毫無防備就地呆在他的臂彎裡。他的肩膀有些意外的纖細，他可以感覺到他貼在他胸前的背部散發的熱量，雖然冷氣開的很足，仍讓他有點冒汗。他的睫毛閃了一下……托馬斯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也跟著顫了一下！
這種姿勢……讓他有一種收緊手臂摟著他的沖動，他舔舔嘴唇，馬克似乎說了什麼，但是托馬斯並沒有聽到，他腦袋裡在做著快速的天人交戰。
雖然自認為定力並不太差，可是也沒必要這麼考驗他吧！只是一時的欲求不滿……犯不著……犯不著做出讓他後悔一輩子的事來啊。他想起馬克腰間的那把槍，他總能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它抽出來……他可不想真在身上留個什麼“紀念”！
馬克沒有得到回答，奇怪地抬起頭，然後他正好迎上一雙神色復雜的黑眸。
而當看到馬克藍色眼睛的瞬間，托馬斯覺得腦袋中有什麼東西當機了。那雙眼睛純淨的不帶一些雜質，像兩顆迷人的藍寶石，如此近的看著他……
他想他知道他想要什麼了……他想擁有那雙眼睛……
這個姿勢是那麼的契合，他收緊放在他腰上的手，像著了魔一樣，低下頭，把嘴唇輕輕印在他的唇上。
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嘴唇簡單的觸碰。溫柔的像落下的雪。
托馬斯發誓他這輩子也沒有幾次如此純潔的吻，沒有任何情欲地，想去親吻一個人，想保護一雙眼睛。
馬克張大眼睛看著他，並沒有什麼反抗，嘴唇相觸的時間大約有三秒，然後他就看到托馬斯那雙迷人的黑眼睛，像雙可以溺死人的黑潭一樣溫柔地盯著他。
馬克被那雙眼睛弄得有點呼吸困難，這個人似乎總有輕易帶動周圍氣氛的能力。他清了清嗓子，尷尬地開口，“我說……抱歉，我都不知道……你是GAY嗎？”
托馬斯好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樣，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不是……”他急切地試圖解釋。看看剛才他都干了些什麼！他居然吻了一個男人，還感覺很好！
他看到對面馬克藍色的眼睛驚訝地看著他，簡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不要誤會……你看，我只是有點兒欲求不滿……我是說……這絕對是個意外！”他語無倫次地說，馬克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這種事也沒什麼丟臉的，我一點兒也不歧視你，你看……我真的不覺得，一個異性戀的男人無論生理上多麼寂寞，會對另一個同性產生欲望——”
“我沒有！”托馬斯憤怒地辯解，“我只是……我只是親了你一下，沒有別的……”
他的聲音停下來，因為他突然不確定自己說的是不是事實。
他盯著對面的金發男子，因為剛才的打鬧他的衣扣松開了幾顆，他可以看到他隱約露出的胸膛，感覺得那薄薄布料下年輕優美的軀體，散發的熱量……他吞了一下口水，覺得呼吸有點急促起來。
馬克沒有動，對面那雙黑眼睛在用一種熾熱眼神盯著他，他看到托馬斯試探著抬起手，指尖輕柔地劃過他的臉頰，然後落下去，放在他的衣扣上。
他不確定托馬斯的眼神是否在征求他的意見，但是他眼中的熱烈中透著……一種讓人心疼的緊張，讓他一時沒有做出拒絕的反應。
托馬斯屏住呼吸，指尖可以清晰感覺到那個人身體散發出的熱意，這讓他的心髒狂烈地跳著，欲火燒得他身體疼痛！他輕輕解開第一個扣子，然後手指劃向第二顆……
而這時馬克終於反應過來，他抬手抓住衣襟阻止托馬斯的繼續動作，“托馬斯，”他說，“我很抱歉。”
托馬斯黑色的眸子盯著他，露出一瞬間茫然的表情。馬克歎了口氣，重復道，“我很抱歉，你看……我沒有這方面的興趣，也許你可以去找別人。”
“我……我沒有……”對面的人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試圖解釋，但是黑色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下來。托馬斯露出一個苦笑，“你說的沒錯……我……對你抱有欲望！但是……但是我不是GAY，你要相信我，這只是一時糊塗——”他的聲調高起來。
“男人欲求不滿的類型可真多……”馬克小聲嘀咕道，托馬斯不確定他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馬克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真抱歉，今晚你最好還是不要呆在這裡，回到你自己的房間裡去。”
“為什麼？”托馬斯揚起聲調，他看著眼前馬克俊秀的臉龐，在燈光下反射著溫暖的光暈，他的金發長長了一點，此刻離他如此近的……坐在一張雙人床上。他吞了吞口水，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回到那個陰冷的鬼地方簡直是酷刑！在這種情況下，也許他可以試試……他微微低下身，張開雙臂把他困在中間……
馬克下意識地抬起手肘阻止他的靠近，他知道他在想什麼，年輕男人總是有點欲望要發洩，但是他可不覺得他會成為他解除寂寞的對象。他感到他的雙臂越收越緊，呼吸急促……
“我不想。回到你的房間裡去。”他拒絕道。
“你知道叫一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嗎？”托馬斯在他耳邊難耐地說，他現在渾身燥熱，下半身已經有反應了。
“那你要我怎麼樣？我可沒有義務給你提供這種服務。”馬克也火大起來，“你可以回去找張美女畫報自己解決，或者別的什麼都行！”
“我才不要去自慰！沒什麼大不了，馬克，只是幫一下忙而已，大家都是男人又沒什麼問題——”托馬斯現在已經顧不得面子或和將來兩人的相處問題之類的問題，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走，他想擁抱眼前的人，親吻他，在這張床上欣賞和占有他的身體……男人果然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他想，他管不了以後，他只想要現在……現在，他就想要他！
可是那個人依然在拒絕。
“兩個男人，別開玩笑了。”馬克皺起眉頭，“出去，我要睡了。”
“你不能這麼讓我離開！”
托馬斯生氣地說，他看著眼前讓他心動不已的金發男子——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怒火，但是他討厭這個人這樣對待自己……他渴望觸碰他，想得不得了！可是那個人卻如此冷漠地拒絕了他，那明明並不是件多麼難辦的事……
——是的，在他一貫的道德准則下，他並不覺得同性互相的取悅是件怎麼糟糕的事。而且他的性觀念也絕對沒有給他在這種時候乖乖回房間睡覺的理由。
“馬克，我很認真！”他再次試圖勸服他，黑色的眼睛盯著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托馬斯心髒一凜，因為馬克的眼神——他的不耐煩終於在那一刻演變成了惱怒！幾乎是同一個瞬間，馬克猛地拽住他的手臂，一把把他扯開！當時托馬斯最確切的感覺並不是覺得疼——雖然第二天他發現左臂青紫了一片，但當時他腦子裡冒出的念頭竟是驚恐！
馬克的力氣一向在他之上——身為黑市軍火販子總要有點兒防身本事的，可是那時他的動作並非以前有節制的教訓，那瞬間托馬斯感到的是一種不受控制般巨大的力量，如果讓他形容的話，那是一種……狂暴的力道！
他愣在那裡，馬克的臉上寫著憤怒與不可轉寰的強硬，他注意到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有些發抖。那讓托馬斯覺得一陣心寒。他就這麼討厭我嗎？連我的觸碰都如此的憎惡……他恨恨地想，心中的火氣也更加猛烈地冒出來。
“你總該也有自己的欲望需要解決吧……”他賴在那裡動也不動，開始和對面討厭的家伙較勁。
“滾出去！”馬克說。
托馬斯看著對面憤怒的雙眼，微笑。
“喂，我倒是有點奇怪，”他揚揚眉，“你家裡全是軍火雜志，又經常整個星期不出門……你是怎麼解決的？”他笑著說，“對著你的槍自慰？”
馬克表情一凜，托馬斯立刻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過分了，可是……黑色的眼睛倔強地迎向藍色的雙眸，不肯道歉！馬克冷冷看著他，他的語調干脆快速。“出去。”
“馬克，我是說——”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一把手槍的槍口抵在他的額頭上。保險被拉開，金屬冷硬的碰撞聲撞擊著他的神經。
托馬斯覺得呼吸摒住了，藍色的眼睛冷冷地盯著他，沒有一絲戲謔，帶著……某種讓他腳底發寒的怒意。
“嘿，放下那玩意兒，馬克……”托馬斯結結巴巴地說，他的對面，馬克的眼神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卻冷森的像無底的黑洞。
然後他開槍。
托馬斯不知道一剎那是多久，但那確實是那麼短的時間，念頭一閃而過的剎那。
那個人開槍！——他竟真的開槍！沒有一秒的猶疑，臉上毫無表情地扣動扳擊。
砰——！
巨大的槍響穿透了耳膜，在寧靜的夜裡震得空氣都在發抖。托馬斯的耳朵嗡嗡作響，他呆呆地坐在那裡，覺得嘴唇在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剛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回來，他知道馬克是真的想殺他！
他活著是因為槍響的瞬間，他從那人藍色的眼眸中看到的一絲波動——仿佛驚覺自己在做什麼事般，在已經扣動扳擊的剎那，馬克猛地抬高了手腕！子彈滾燙的軌跡擦著托馬斯的腦門滑過，燒焦了他的發梢，這會兒正散發出一陣蛋白質被燒時的焦味兒。
馬克張開唇，他的聲線柔和卻帶著一絲顫抖。
“出去。”
托馬斯覺得他的腳應該發軟，可是他還是堅持站起來，打開門，走了出去。在身後關上門。
站到走廊上時他幾乎癱了下來。手指在難以控制的發抖……如果他不出去……他不會真的殺了他吧？他想，安慰自己，當然不會，那個人只是覺得不耐煩所以嚇嚇他，裝出很認真的樣子來的，他當然能很好地控制子彈的軌道……托馬斯按住不斷發抖的雙膝，那瞬間他感覺到的是真刀白刃般的殺氣！
——像死神的鐮刀，鋒利的閃光切實地在那雙藍眸中閃過，身體的反應忠實地告訴他，那一刻，他離死神是如此之近！
***
房間內。馬克看看手中的槍，然後把他丟到一邊。他閉上眼睛，深呼吸。
“冷靜一點，馬克……冷靜一點……”
他屈起膝蓋，把額頭抵在膝上。
“冷靜一點……”他輕聲說，手指因為神經過度的亢奮在不停地顫抖。
“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他說，“你不能再回到那裡，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