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一開始就在玩弄我大哥的感情。”
孟昶慍怒的聲浪,喚回江昕陷入沉思的思緒。
“她不是!”不明原委的她,竟大聲為孟昶口中的蛇蠍女辯駁。
兩人和鄰近的旅客都為這突如其來的叫嚷,震得有些無措和駭異。
“我們的班機即將抵達高平,請客位旅客系好安全帶。”空姐重復同樣的內容,提醒乘客目的地到了。
“你大哥就是孟濤?”
孟昶狡獪地抿嘴冷笑,他把差不多已是昭然若揭的疑問留給江昕自己解答,飛機一停妥,他立即起身提起上頭行李箱的公文包,率先走出機艙。
江昕怔愣惶惑地僵在原地,直到所有的人全部走光,空姐過來詢問她是不是有行李遺忘時,她才邁開沉重步伐朝外走。
如果他真的是孟濤的弟弟,那麼他找上她的目的是什麼?為了替他哥哥尋仇覓恨?
江昕對他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當年孟濤和她如同哥兒們成天混在一起時,只談過他早逝的父親,和不克盡職責的母親,對於這個弟弟倒是甚少提起。
他和孟濤長得一點都不像,大概遺傳有別,她在他們身上幾乎找不出丁點相似之處。只有神韻,那種同屬一個血源,同出一個家族的特有神韻,在顧盼之間,尚能捕捉到片爪鱗光。
“江昕,江昕,這裡!”
老天,她老媽居然跑到機場來接她。少君這損友竟敢出賣她!
“哎!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我等得都快急死了。”江母連珠炮似的,一開口就沒完沒了。“往這邊。”
“去哪裡?”
“餐廳嘍。回澎湖太花時間,我把親家他們約到高平來了,橫豎只是先見個面,吃吃飯,在哪兒都一樣!”
江昕瞪大眼,嗄!連親家這種字眼都上口了?
“你呀,不是我愛嘮叨,跟你講好的事情,你從來沒一件放在心上,不知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真是疲勞轟炸,江昕朝天空翻起一個大白眼,怨歎自己運舛命歹,老天爺也不肯垂憐。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是你說的三天以內。”江昕這時候才瞥見她媽媽今兒個特地擦上指甲油,穿了一襲大紅色改良式鏤花旗袍,手裡還挽著一只珍珠包包,挺像民初上海的貴婦人。
“要是我不到這兒來緊迫盯人,你到得了嗎?”
出了機場,一輛出租車已停在門口,江母拉著她二話不說便擠上後座,接著又是一陣叨咕,搞得江昕頭頂快冒煙。
“我的婚姻我自己有打算,你大可去享你的清福。”
話還沒說完,江母立刻從中截斷,“你要是有少君一半精明厲害,我還需要操這個心嗎?人家跟你同年,男朋友至少交了半卡車以上,而你呢?准備當老姑婆回來讓我當菜干曬?”
“男朋友交得多,不代表將來婚姻就會幸福。”江昕心情極度欠佳地打開皮包,掏出涼煙,冷不防地被江母一把搶走。
“我警告你,今天晚上不准給我抽一口煙,喝一口酒。”
“為什麼?”那可是她排解陰郁心情的最佳良藥耶。
“保持典雅高貴的形象呀,這還要問!”江母轉身仔細地上下打量她,“頭發太亂,妝也掉了,這套衣服不夠正式,得換一件。”江母自作主張地吩咐出租車司機,“麻煩先繞到三民路,在一家叫‘柏蒂’的店暫停一下。”
“我們只是去吃個飯,犯得著這樣大費周章嗎?”她領教過她老媽的招術,這一搞下去,包准要驚天動地、日月無光。
“當然嘍,萬一人家嫌我們寒稱磣,不夠莊重,看不上咱們怎麼辦?”江母永遠可以扯出一缸子似是而非的理由。
“那這種男人不要也罷。請弄清楚,我不是嫁不出去,也還沒有到拉警報的年齡,我是因為太孝順,不忍拂逆你的意思,所以……”
“很好,‘大孝尊親’,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乖乖地聽從我的安排。送到了,將車靠邊停。”江母一邊數落兼訓話,還能一邊指揮出租車司機。
江昕一看,不禁大皺眉頭,原來“柏蒂”是一家婚紗禮服店,她老媽長年住在澎湖,竟對這兒的商家如此熟悉,其中必然有詐。
“下車啦!”匆促地跨進禮服店,回頭才發現女兒沒跟上來。
江昕負氣的坐在車內,不動如山,“我願意回來相親,已經是做了極大的讓步,如果你非得把我當猴子一樣亂整,我現在就回T市。”跟她老媽多年來的爭執,無形中塑成了一座冰山,總是三言兩語就把她們的關系推到谷底。
“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嗎?給我下來!”
江昕撇頭,怒火高漲地瞪了江母一眼,“是你逼我的。”遞了一張千元大鈔,她交代出租車司機,“請送我回小港機場。”
“江昕!”江母大吼,兩手緊搭住車窗,不讓車子移動。“你、你這是干什麼?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好!”接著聲淚俱下,這是她上演過一百八十次的拿手好戲。
江昕拼命的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心軟。她老媽是標准的天蠍座,只要想做的事無不耍盡手段,以期達到目的,對付她老媽的惟一方法就是比她更堅持。
母女倆車內車外對峙了數分鍾,在出租車司機的連聲抗議下,江母果然先讓步。
“好吧,既然你那麼排斥,那就……算了。”雖然剛遭遇嚴重挫敗,但重新坐回車內,她迅即恢復常態,首先把那一千元要回來,塞進自己的皮包,然後指揮若定,告訴出租車司機哪裡該轉彎,哪裡可走小路切快捷方式,然後從包包裡拿出兩罐飲料,遞了一瓶給江昕,“我告訴你,女人嘛,什麼事業、成就都是假的,只有婚姻才是真的,嫁一個好老公,勝過你當十個、八個鬼總監。”
陳腔濫調。江昕繃著臉,一口氣把手中的果汁喝掉半罐,真希望它是一瓶酒,這樣就可以一醉解千愁。
“媽媽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江母突然慎而重之地道,讓江昕直覺好笑。“你是不是在搞那個……呃,那個……同性戀?”不然沒理由不動凡心呀!隔三差五談一場無傷大雅的戀愛才是女人家該做的事嘛。
“不是!”江昕大聲地吼回去,“連這也敢問,你到底是不是我媽?”奇怪,頭怎麼昏昏的?視線也變得模糊,這……是怎麼回事?
“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江母不知怎麼跟出租車司機說的,車子居然又開回方才那家禮服店。
這次江昕沒再堅決反對,她傻呼呼地跟著進去,坐在一只大鏡子前,任由兩名小姐擺布,她們迅速將她裝扮成艷光四射的名花,一襲銀紅色低領無袖的緊身曳地長禮服,讓她更是像極了酒店的媽媽桑。
整裝完畢,她又被帶回車上,不消幾分鍾,她們已停在一間知名大飯店門口。她頭重腳輕地任由江母把她拉出出租車,踉蹌踏上前面的階梯。
一路上爭吵不休,令她騰不出時間細想今晚可能將是一頓食不知味的鴻門宴,而現在,她已是無能為力,僅余的一點理智,令她想起報上經常刊登某人遇上金光黨,糊裡糊塗就把金子、存折掏出來給人家,那情形大概就跟她現在一樣,完全沒有行為能力。
哎!老天,她媽媽該不會用這麼慘無人道的法子對待她吧?
在混沌的思緒中,她努力拼湊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例如孟昶突然出現,並且也來到高平,這不會只是單純的巧合。她腦海陡地閃過,他臨去時那飽含仇怨的一瞥,忽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此時她的思緒已跟著視線一並渙散。
“快走呀,你可別臨時給我打退堂鼓。”江母又擔心又氣惱,想伸手去拉她,又怕她執拗耍性子;不去拉她,又怕她一個不防地跑了。
江昕猶豫地撇撇小嘴,一腳高、一腳低,不情不願地跟著上了七樓的海鮮館。
電梯門一開,眼前百頭鑽動,看來看去竟都是熟悉的面孔。
“你不是說只有我們和男方吃個便飯嗎?”江聽覺得自己快要口吐白沫,不支倒地了。
“反正是別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嘛,所以我就把你舅舅、舅媽、姑媽、姑丈、阿姨他們……統統請來。”江母一說完,就笑逐顏開的迎向眾人,活像個老花蝴蝶,更像個喳呼的大媒婆。
江昕眼前一黑,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江昕呀,哎喲,好久不見了,”大舅媽熱情如火的擁上來,一下捏她的臉,一下捏她的手臂,“你們看,真是女大十八變,愈變愈漂亮。”
她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今天的晚宴是自助餐的形式,男方的人還沒來,她們家的親戚、朋友幾十個人已經一人端著一個盤子,大喝大吃了起來。
江昕累得四肢快癱了,只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霎時一陣掌聲響起,把她從椅子上震起來。
“他就是孟大老板!”
果然是他,最可怕的噩夢降臨了,江昕像木樁一樣立在角落,聽著江母以准丈母娘的口氣,把面無表情的孟昶捧上天。
“你們不知道他有多優秀,提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乘龍快婿,能嫁給他是我們江昕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江昕?江昕!快過來。”
她的雙腳已經被釘在地板上,一動也不能動,腦中閃過的念頭只有一個——逃。
這是一個天大的騙局,更是一個將讓她萬劫不復的陷阱,直覺告訴她,如果不在三秒鍾之內離開,她這一生就毀了。
主意打定,她用盡可能最快的步伐邁向左前方,准備奪門而出。奈何,身形遲緩,且背後的人手腳更快,一個箭步已擒住她的手腕,逼她停下腳步。
“哎,你們看,我們江昕一害羞就想去咪咪,還不快過來。”江母用上小號的含蓄用詞忙著打圓場。
“放開我。”江昕扯著嗓門喝道,眼睛瞇成縫地盯著孟昶。
“休想。”孟昶作態地綻出一朵燦爛的笑顏,手勁一使力,便將她勾往臂彎裡。“害羞嗎?現在才來這一套太遲了,也太幼稚了。笑一個,大家都在看我們呢。”
“是……你跟我媽串通好的?”難怪她老媽不肯在電話中透露這位未來“金龜婿”的大名。
孟昶笑而不語,“來,見過我奶奶。”強行拉著她到蔣寒梅面前致意。“奶奶,她就是江昕。”“唔。”蔣寒梅微微地點下頭,臉上跟孟昶一樣木然,了無一點喜色。
“叫奶奶呀,江昕。”江母很雞婆地在旁邊猛撞她手肘提醒她。
“孟奶奶。”那不苟言笑的臉孔,讓人渾身感到不自在。她不會嫁入這種家庭的,是以也不必叫得那麼親熱,加個孟字以便拉開彼此的距離。
“聽說你在廣告公司擔任很高的職位?”省去多余的寒暄,蔣寒梅對她的工作感到有興趣。
江昕還沒反應過來,江母已經把話搶過去。
“是啊,我們江昕可厲害了,不但當上公司的創意總監,還年年得獎哩。”江母惟恐大伙不知道她女兒有多麼卓越超群,聲量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半。
“我們家的媳婦不需要太能干,拋頭露面的成何體統!明天就把工作辭了吧。”蔣寒梅一句話,當頭給江母一大桶冷水。
“對對對,嫁到孟家就是少奶奶,還做什麼工作呢?”江母一見風向不對,馬上轉舵。“老奶奶您餓了吧?我給您拿了盤子,想吃點什麼呢?我幫您夾。”
見她媽媽一勁兒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江昕心中早燃起蓬勃大火,要不是她現在意志硬是集中不起來,腦子不太靈光,早早兩片唇箭就射過去了。
“穩住,”孟昶仿佛看出她眉宇間即將醞釀成災的風暴,低聲提醒著,“就算你要發作,也等這餐飯結束了再說,我們是無所謂啦,但你媽媽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只怕她會承受不了。”
不錯嘛,挺了解她老媽的,果然夠資格當她們家的女婿。江昕鄙夷地將小嘴一撇,“你……你你……”一時之間竟口吃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好將他狠狠羞辱一頓。
這使得孟昶也頗為好奇,他所知道的江昕,牙尖嘴利可絕不亞於她那見錢眼開的媽媽,今兒個怎麼……不過,他的疑慮很快就被滿腔的怒意給取代,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絕對是個利欲熏心的蛇蠍女,這副德行想必只是扮豬吃老虎,裝出來的吧。
“來來,這邊,這邊!”江媽媽全場繞了一圈,跟大伙寒暄完畢,很快地又張羅了兩個攝影師來,“孟昶、江昕看這邊,笑一個。”
笑?這時候假使她還笑得出來她就是天字第一號大蠢蛋,那個該死的孟昶倒是很配合,不但笑得一臉虛偽,且應觀眾要求,把手環到她腰際,擺出一個大情聖的Pose,此舉竟贏得滿堂彩,他們家這些親戚真是沒見過世面,那麼容易興奮干麼?
“好了,大家盡量用餐,讓他們小倆口培養培養感情。”一一把眾親戚趕回餐桌上,江母一直辛苦維持的笑臉,這才稍稍得以舒緩。
“老實說,”江昕趁大伙沒注意,忙抓住江母,咬著她的耳朵問:“你拿了……人家……多少好處?”
“死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不孝女!懶得理她,並提防她死纏不休,江母眼皮一翻,扭頭擠到二阿姨和三舅媽她們圍成的圈圈去。
“你……想必……在我老媽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江昕憤怒地把他的手拂開,跌跌撞撞地扶著桌沿,希望找個人間個清楚,今兒個這是……
“你是不是太累了?”孟昶粗野地擒住她的胳臂,“今天這場婚禮難道不是你親口應允的?”“婚禮?”江昕瞠大水眸,嘴巴同時張成O字型。
“時間到啦?好好,我叫江昕來送客。”
那個漫天大謊的婚禮最後是怎麼結束的,江昕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只記得自己又坐上一部車子,不久……她可能睡著了,也可能是昏過去了,總之,這段記憶如同唱盤消磁一般,全數被抽離掉了。
月 月 月
車子正駛往一處僻靜的郊區,路的兩旁花木扶疏,紅綠掩映,處處可見精致的別墅隱藏在山坡間。江昕對這一切卻是無緣目睹,她早已昏沉地倚在孟昶肩上,睡得不省人事。
在一個山坳處,司機突然把車速減緩,車子就停在一棟乳白色大塊方石砌成的獨棟宅院前。
“下車了。”這女人,竟然就這樣睡著了。孟昶搖了搖癱軟如泥的江聽,不要說醒過來自己走進屋裡去,她連張開眼睛的意思都沒有,不得已,他只好抱她進屋。
好輕,沒想到她高挑的身材,其實沒幾兩肉,孟昶將她抱在懷裡,居然該死的衍生起憐惜的心情,冷哼了聲,他恨恨地把臉轉向一旁,拒絕望向她在俗麗粉妝掩蓋下,依舊不失典雅氣質的容顏。
這棟別墅是他奶奶早在十年前買的,原是准備送給大哥當新房用,怎料他為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小太妹,竟毀掉自己璀璨的一生。
生氣地將江昕丟往臥房的彈簧床上,摒退惶急跟進來服侍的僕婦,他脫下西裝外套和鞋襪,郁憤地把領帶摜往沙發上,踱至落地窗前,心緒蕪雜地對空長歎。
未幾,踅至床前,盯著寤寐中的人兒。她黛眉如鞭,橫掃入鬢,鼻梁高挺如刀裁,巧薄的朱唇緊抿著一股倔氣,即使在這樣沉沉的睡夢中,亦洋溢著懾人的英氣。
在她身上,從頭到尾看不出有一絲絲賢妻良母的特質,真搞不懂大哥怎麼會愛上她。
門外傳來低低的聲響,“少爺,吳小姐找你。”
“告訴她我累了,叫她……”話未完,房門已被扭開,門外出現一張粉雕玉琢的笑臉。
“把她搞定了?”進來的女子叫吳茵茵,是孟氏實業集團的行銷部副理,她悄悄地從門外走進來,很自然地一手搭在孟昶肩上。
她是孟昶大學時代的學妹,一直和他維持相當親密的關系,尤其是蔣寒梅,簡直已經拿她當孟家未來的孫媳婦看待。吳茵茵是很前衛的時代女郎,她從不諱言深深的迷戀著孟昶,而她對情愛的追求,也是極俱城府和遠見。
“你怎麼跑來了?”他吩咐過今晚不許任何人過來打擾。
“想你啊!”吳茵茵撒嬌地嘟著嘴伸向他的臉,孟昶卻一個回身躲開。他並非不喜歡她,而是她的好常常讓他覺得無福消受。
當年他們在校園相識不久,她就帶著一條抹布和一個刷子,堂而皇之的到他校外的住所,幫他清理房間、廚房和浴室,接著每天按時來為他料理三餐,到後來,她甚至神通廣大的說服他對門的一位同學把房間讓給她,好讓她可以和心儀的學長仳鄰而居,每天打照面。
“已經很晚了,我累得快睜不開眼,你先回去吧。”他伸伸懶腰,打個大號的哈欠,逐客令下得已夠明顯,偏偏人家還是有看沒有懂。
“我幫你捶捶背,以前念書的時候就在我阿姨的美容院學過幾招,很管用哦。”她可以為了他的需要做任何事,學任何東西,把談戀愛當成投資事業一樣,處心積慮的經營著。
“用不著,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長途旅行加上一夜的折騰,他的確累得沒力氣談情說愛。
“和她?”吳茵茵直覺地把眼睛掃向床上的江昕,“嘿,她長得不錯耶,學長該不會反中了她的美人計吧?”在他面前,她從不流露一丁點嫉妒的神色。
“別胡扯。”孟昶不露痕跡地旋身,擺脫她有意無意的依偎,走到沙發上拎起外套。“這件事不許張揚,要是傳出去,我惟你是問。”本來就不該告訴她的,都是奶奶口風不緊,萬一讓別人以為他利用權勢欺負一名弱女子,豈不有損他的名聲?
“知道啦。”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在嘴邊做了一個拉上拉煉的動作,要他放一百二十個心。“回你房間去,我保證幫你按摩幾下就走,絕不借故多停留一秒鍾。”
盛情難卻,何況對方還是一個溫柔美麗又乖巧的好女人,於是他點頭。
合上門時,孟昶猶不放心地回眸瞟了江昕一眼,才走向位於走道盡頭的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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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床上,吳茵茵十指青蔥在他光裸的背脊上來回揉捏,並不時加以挑逗,鮮艷欲滴的朱唇呵著氣,輕輕地在他耳畔說:“我真的好想把你緊緊抓在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得到你。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孟昶。”這番話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間裡,無疑是最易動雄性欲火的表白。
孟昶不是柳下惠,也無意當柳下惠。在她的言語和動作的雙料夾攻下,早已血脈僨張,他倏地翻身,雙手探入她的窄裙裡,使力搓揉她渾圓的豐臀……
“我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無論何時何地,你都可以予取予求。”她低聲地吟哦,臉上布滿欣慰的喜色。“我願意當你最忠實的妻子。”
“妻子”兩字無端地令孟昶不寒而栗,熊熊的欲火在一瞬間像短路的電器,再也不能運行,他陡地從床上坐起,勉定心神道:“回去吧,很抱歉,我真的累了。”語畢一倒頭,他竟睡著了。
吳茵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男人當著她如此秀色可餐的美女,居然又一百零八次的無動無衷?
再愚蠢的人都可以嗅出她絕望的痛苦,但聰慧的她是不會輕言放棄的,她輕巧地拉過被褥為他蓋上,在他額際深情地吮了下,悄聲熄燈退出房門。
直到聽見樓下庭院響起車子的引擎聲,他才睜開雙眼,於暗淡燈光中直視天花板,腦子裡充塞的不是剛離去的可人兒,而是近在咫尺讓他憎恨十年之久的壞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疾然起身,走了出去,直奔甬道的底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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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昕在一片燦亮炫目的晨曦中醒來,一開始猶弄不清楚身在何處,觸目所及的是一片陌生,上頭彩繪著類似古羅馬帝國征獵圖騰的天花板,兩旁從頂而下的布幔則充滿了日耳曼民族的味道,牆的正中央,一幅希臘史詩中美艷性感的維納斯女神畫像,將整個臥房的氣氛點綴得更加夢幻迷離。
她就躺在一張偌大的水藍色席夢絲床上,水藍的被單有漿過的清爽觸感,左前方是一排落地窗,仰臥著就可以望及廣闊蔚藍的蒼穹,陽光如小精靈般自布幔潛入房內,俏皮地灑落在各個幽靜的角落。
江昕掀開被子想坐起來,好好審視這個地方,但她驚呼一聲,旋即將被子蓋上,哪個殺千刀的把她脫得一絲不掛,而且……臀部下方濕濕的是怎麼回事?低頭檢查一下,不看猶可,這一看真是把她嚇得怔愣在原地,久久不知如何反應。
是血,一攤殷紅的血漬,這意味著什麼?她被強暴了?這樣的認知令她怒焰沖天,“唰”一聲拉開被子,翻身坐起——
“醒啦?”孟昶手裡端著兩人份的早餐,悠然銜笑地推門進來。
“你這個下流無恥的混賬!”江昕盛怒下忘了自己正裸露著身子,彎身抓起枕頭便朝他擲過去。
幸虧孟昶身手矯健,當即擱下托盤,將枕頭一把接住夾往腋下,用一種既鄙夷又嘉許的眼光逡巡她稍嫌纖弱,但不失曼妙玲瓏的胴體。
“看夠了沒?”江昕到底不是生嫩的小女孩,面對這樣尷尬的時刻,她仍能從容地理清思緒,想想接下來該如何。“這是你報復的手段?為了你哥?”她苦澀地一笑,“虧你在商場上還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居然會做出這麼幼稚齷齪的事情。”
“何必氣成這樣?不明就裡的人會以為你真是個貞節烈女呢。”他走向前,把枕頭抵在她因憤怒而乍然鼓起的胸脯。“過來,讓我親一個。”“啪!”江昕相准他的右頰,使盡吃奶的力氣賞了他一記結實的巴掌。
“我們法庭見吧,我絕不會輕易饒過你這種喪心病狂的禽獸。”
“用什麼罪名?”他一怒,五指捏著她光滑的下巴,臉上滿是嘲弄。“新婚之夜做丈夫的行他應享的權利有錯嗎?”
“把話說清楚。”昨晚的記憶在她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她做了什麼?
“再裝下去就不像了。”孟昶嫌惡地將她推倒在床,從口袋裡掏出三張千元大鈔丟在她臉上,“這是我對你全部的寵愛,准備當個活寡婦吧,小太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