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嗎?真的死嗎?秋憶輕倚著窗沿而立,注視著窗外滿目的竹林,那樣的清新淡雅,那樣的聖潔無雙,美得讓人無法移開雙眸。在這樣的氣候下竟也可以看到青翠的竹林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秋憶忍不住讚歎眼前的奇觀,微微地顯出笑意,只是那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的苦笑。
她覺得奇怪,為什麼看到如此美景的時間竟會是她被囚困的此時,而地點是仇人的家裡。她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後悔,第一次知道後悔之後所得到的是沉入心底深處的痛不時隱隱發作,讓她無法自已地想到頹喪!她只能面對黑暗,她確實堅定不拔、她只會冷然待人……從何時起她的七情六慾中多了那麼多連想也不曾想到過的東西?好奇、微笑、憤怒、救人甚至於是後悔!為什麼她會誤會陸驚辰呢?除了苦笑她還能做些什麼?悲傷嗎?是啊!是悲傷。因為一個人生命的消逝而悲傷。陸驚辰死掉了,這或者才是她真正後悔的原因,如果沒有她對陸驚辰的誤解又何來陸驚辰的死?
當冰涼的手指無意識地碰觸到臉頰時,她才發現自己正在哭,淚珠不停地滾落下來——她是喜歡他的!
她對著面外的竹林淒淒然地笑語:「我是喜歡他的,陸驚辰——確實是喜歡他的!」
此時此刻才感悟如此多的情愫未免嫌晚,但卻是已經無法彌補的事實。當她時時念起陸驚辰這個人時她就該醒悟才對,此時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否過於遲鈍?
不願再想了,這些難免會成為過去,對陸驚辰的那份淡淺卻多姿的情感,則會漸漸沉澱為她回憶中最最美好的一篇。現在,她該想的是如何突破如今的困境。只要有可能,她便不惜以身犯險,就算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她要讓使陸驚辰喪命的禍首死在她的手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在她冥想之際,一個溫雅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憑著那股極容易感受出的邪氣,秋憶馬上明白來者是誰。秋憶沒有回頭,只是仍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時,外面已然飄下絲雨。
「你是不屑同我講話嗎?」她聽到有腳步聲向著自己移了過來,她沒有動,亦沒有講話,頭腦裡不再有任何的思緒,只是有些愣愣地注視著那一片青翠。
「沒有關係!」簡浪已經來到了秋憶的身邊,他在她身側站定,看著她所注視的景色,「喜歡嗎?」他微微地笑著,語氣中卻隱著一絲苦澀。之後,兩人都靜了下來,四周不再有絲毫聲響。直到良久以後簡浪才再講起話來,只是他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沉且充滿酸澀,那淡淡辭句如同深谷傳來,讓聽者不免為之驚詫。「很久以前了吧!記得應該離此時甚遠了。那時在離家不遠處種植了很多的竹子,竹林很美。當時家裡過得清苦,不是你所想像中的那種苦,而是在一個父母都不是正派人的時候,你想會有什麼人會對你有好感呢?不過,也許是因為當時還很小的原因吧!當時對別人的白眼並沒有多深的印象,甚至於覺得這是對的,本來就不是好人家的孩子……於是,難免的,不再去學校上課、學會了抽煙喝酒、找人打架甚至於參加械鬥。之後父母去世了,死得好!他們本來就是該死的。當時沒有想過要流淚,那時只聽鄰居一個好心的姐姐說母親最愛竹……」他停了下來,重新注視那片竹林。「不知為什麼,我也特別喜歡這東西!」他苦笑了聲,之後繼道:「在第二年,我被人收養子,然後姓了簡。簡浪!養父取這個名字送給我,簡浪,我注定這一生沒有家,只能在流浪嗎?我不信命,同養父的親子之間的打鬥免不了,然後我被送到了國外進行特殊的培養,而所謂特殊培養也不過是一些殺人的伎倆……很多,不過都是些陰狠、齷齪的事情,不值得一提,之後,我沒有急著回國而是開始創造自己的世界。現在在外面有我的天地,我已經是王者。然後我回來了,不帶任何力量,僅用這雙拳,我要在這裡再打出一個天下,孤兒也不過是個稱呼,不是嗎?」
說到這裡,他緩緩抽身退離窗口,然後轉身:「擔誤你的休息了,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我先離開了,不要想著離開這裡,再見!」
「為什麼?」秋憶轉頭看向簡浪的背影,「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她不解,他們是死對頭,願意向對頭傾吐心生這代表了什麼嗎?惺惺相惜或者還的其他別的什麼?
「真的不懂嗎?」他沒有回轉身體。
「不如一次說清楚,從你出現在隋家開始!」她想知道一切,在離開這裡以前,她需要知道這些,在整個的計劃中她被推入了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如果你希望知道的話!」簡浪沉著聲音靜靜地道:「在我臨出國以前,我知道了世界上存在著『透天』這樣奇異的東西,我一直都對它存有著渴望與幻想。這次在我踏上這片土地後,我就時刻想要得到它。之後,我選擇接近你,在你身邊隱藏下來以便於尋找它的所在。」
「所以你使用苦肉計!」秋憶肯定地道。知道簡浪當時身上所有的傷都是真的,那樣的傷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動容,但,簡浪就是硬挺了過來。
「不錯!」簡浪輕笑,邪氣地道:「如果非要這樣才能得到我所希望得到的,我在所不惜。」是啊!他已經這樣做了不是嗎?
目光定在不遠處的房門口,簡浪繼續著他的故事:「之後的事情,我想你也猜到了很多。我是在不知不覺中感覺到你的孤傲,是的,孤傲,你那拒別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讓我覺得非常的順眼,加之本來我就想以獲取你的心來得到『透天』,於是這一切都完美極了。但,沒想到也就在這個時候,陸驚辰出現了。他,確實是天生的絆腳石,而很可惜的是,至今為止我仍是不清楚他的身份。不用懷疑,起初我並不想弄上這個麻煩所以不予理會,一直到後來龔巧那個愚丫頭來告訴我陸驚辰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
「那,郝艷華呢?」對於簡浪所訴的對自己的情意,秋憶除了驚訝以外便無其他了,甚至連一絲絲的悸動也不曾有。而對於龔巧,在她內心深處,不免為之傷感。而誰是誰非已是很難斷定了,畢竟情字最是難解,對錯也不過是一線之間。
「她?她是一步好棋!」簡浪笑了起來,「在我回來之前,我就將她先我一步安置在了你們之間不是嗎?她的任務完成得相當漂亮,還掠獲了陸驚辰的心。這當真是讓人拍手稱快的事情!」他頓住了,卻讓秋憶怔愣了。
「你是什麼意思?」她不以為……
「你不是清楚了嗎?你還對那個死人抱什麼希望?」簡浪狠狠道:「陸驚辰他死有餘辜!」
「只因為他知道你的身份!」秋憶蹙眉沉聲問。
「不!只是這一點我還不至於恨他至死。」
「那,為什麼?」秋憶不耐道。
「你真的想要知道?」簡浪在此時轉過身,深沉的雙眸看著秋憶,語氣中充滿了嗜血的味道,神情也在此時變得森然,笑得讓人發顫。
「是!」秋憶不畏地肯定。
簡浪注視著秋憶,良久才道:「我想,你從未想過陸驚辰是如何的喜歡你吧!」
喜歡?
這兩個字何等讓人難以承受!秋憶身形有些晃動。她,也是陸驚辰喜歡的人嗎?陸驚辰是說過喜歡她,但她從未想過這是真的,陸驚辰這個人如此的喜歡耍鬧、放浪不羈、愛胡言亂語。她是從未想過陸驚辰或者是真的喜歡她的,他所講的話幾分真幾分假讓人琢磨不定。現在有人來告訴她陸驚辰是喜歡她的,她所喜歡的人也是喜歡她的,這情境要讓她如何面對?那個也喜歡她的人,竟是被自己所害,她,又該當如何?
有喜悅,喜悅著她不曾單戀;有傷痛,傷痛著自己竟是如此的糊塗……千千萬萬種感覺讓她覺得心都要裂開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滴在了臉龐上。
「你在為他哭泣?我知道,但,我只想看到你心痛,我看到了,我不會因此而對你記恨,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他卻死了!不過,在以後,你便永遠是我的了!」簡浪邪邪冷笑,語氣溫然,卻讓人明白地聽出其中的警告。
「繼續說下去!」秋憶驀然拭淚,不想聽他那些似有若無的莫名話。如果可能,她現在已經不想再見到他。
「我知道你心裡存了些什麼念頭!」簡浪寒聲道,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那是他的功勳,他願意讓一個人在傷心痛苦的悔恨中度過。儘管此人是他此生中惟一認定可以做他女人的人,一樣的,一樣的!
他淡笑起來,然後道:「之後我設計了一套飆車隊的鬧劇,再用郝艷華的美色讓陸驚辰成為替罪羊。那段時間你一直聽到陸驚辰在說我壞話對吧!這就是目的。」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飆車隊的頭目也不知道到底僱用他的人是何面目吧!」秋憶冷然地接繼著接下來的情形。
「沒錯,你猜得沒錯!」簡浪激賞地一笑,「這些人膽子比老鼠還小,我只是略施小計,用了易容術。雖然麻煩,但如果你們想讓陸驚辰同飆車頭目對質的話,也絕對不會出現紕漏。再然後的事情呢?我想你也猜得到才對。」
「再然後!」秋憶撇唇冷笑,「再然後,郝艷華偷拿走了陸驚辰的隨身飾物,再加上龔巧的幫助,你們輕而易舉地讓陸驚辰成為了囚犯是吧!那天龔巧被劫雖然只是你們設的一場戲,但是對陸驚辰而言則正是他眼中的事實。」
「不錯不錯!」簡浪大笑了兩聲,然後道:「那你又知道為何你現在會被我劫到這裡?」
「因為你們沒能找到『透天』,再留在那裡以無任何意義。你們想利用我得到『透天』!」
「可以這麼說,其實我並沒有想這麼早就將你劫來,畢竟還可能會有別的路,不是萬一我是萬萬不會動你的。只是龔巧那愚丫頭竟然想背叛我,這不可饒恕!」
「所以為防我們起疑,你就先下手為強了。」秋憶死盯著簡浪的眼眸,怒意漸漸泛升起來,「龔巧呢?她怎麼樣了?你對她如何了?」
「這你不用理會!」簡浪笑著,再次轉身向門外走去,「專心地準備做我的未婚妻,不要妄想著逃脫,至於你那三位至親朋友我會通知他們我們的訂婚日期。說了這麼多,不要讓我的口水白白浪費!」門輕輕關上,室內靜了下來!
*****
當殘陽金色的光環映進室內,更讓這裡佈滿了美麗的夢幻般的色彩。秋憶依舊如頑石般堅守在窗口,目光從沒有一刻離開那片竹林,直到細微的敲打聲在此時清脆響起……
「……小姐!」是龔巧那充滿負疚的聲音,門已經被打開然後關上,龔巧就站在門口,沒有再向前走近一步。她就停在那裡,毫無光彩呆滯的目光注視著某個方向,心卻是如同沉浸在苦酒中一般。
秋憶靜靜地轉過身子,看著龔巧那張憔悴的臉。
「為什麼會來?簡浪有沒有難為你?」聲音雖然平板無味,其實卻是充滿了關懷之情。短短時間內的變故讓秋憶感覺出了人情真正的含意。不覺中對龔巧也充滿了憐惜之情,如果可以,她希望龔巧能夠得到真正的快樂!
「小姐!」龔巧咬了咬下唇,再想說什麼,卻全部都讓淚水代替了。在她心底的苦與酸澀在此時、在秋憶的關切之下爆發了,她從來不是大吵大鬧的人,她只是靜靜落著淚,為所有的一切落淚。
秋憶看著她,瘦弱的身子立在門口,臉上已經斑斑淚痕,那樣惹人憐惜。秋憶緩緩地來到龔巧身邊,緩緩地將她擁進懷裡,「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她一字一字淡淡地吐出這樣的話,苦澀的笑攀上臉龐。
*****
在簡家的日子並不像囚犯,但對於秋憶來說,卻比之更是難熬。她是可以在簡浪所住的簡家西宅自由行動的,食物是珍餚佳饈,衣著均是名家設計,加之她所接觸的簡家僕人們對她都畢恭畢敬如同侍奉未來少夫人一般周到。這樣的生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但秋憶卻僅是對這一切冷眼相看,不曾有過一絲的動容。時間走得緩慢卻平靜,那暗濤正狂勁舞動!
「小姐!」龔巧摸索著快步移進了屋子,秋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同自己坐在床上。
「不如去找簡浪回來吧!他的養父簡鐵峰派了簡皓,就是簡家的大公子來,明著說是派簡皓來看看您是否稱職做簡家的兒媳婦,卻只怕是來者不善!怕今天是會用上刑法了。」龔巧一臉的焦急,捉住秋憶的手急急地道出自己的意見。
「他要來?也好!」秋憶冷言,滿臉的不屑,「同他鬥了這些時候,若不是簡鐵峰在他背後,怕他早就成了我手下的亡魂了。龔巧,你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消息?」若非有人故意將這話告訴了龔巧,秋憶不以為龔巧會如此清楚簡家高層人士的行動。
「是……郝艷華!」龔巧吞吐著將話說了出來。
「她?」秋憶點點頭,「她一定還說了些什麼吧!」
「……沒……沒……」
「不要騙我!」秋憶厲道,聲音有些發顫卻也成功地開啟了龔巧的嘴。
「……小姐!她,是來告訴我您一定活不長了,聽聲音她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想來她是來示威的!」
「她不會得逞的!」秋憶站了起來,唇邊帶著笑意。
「小姐找到出路了!」龔巧興奮地也跟著站了起來,臉向著秋憶的方向,帶著大喜的笑意。
「簡皓不就是最好的一步棋嗎?」秋憶語帶玄妙地看著龔巧,「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她肯定。
「小姐可以離開了!」聽到秋憶如此肯定的回答,龔巧竟喜極而泣了。她欠小姐很多,但她卻做不了任何事情,對任何情形都無能為力。她一直想著如果可以讓小姐離開這裡,她甚至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是贖罪、更是在做一件真正正確的事情。現在……小姐終於有機會離開了,她真心替小姐高興!真的!
「你……幹嗎又哭呢!」看到龔巧流著淚,秋憶憐愛地上前將她攬進懷裡,細心安慰著,「我們很快就離開了,你要高興才是呀!不要哭了,我們以後都會過得很快樂!」不善於安慰別人的秋憶,在此時說出了真心的話,但沒有想到的是,龔巧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小姐!」在秋憶懷裡,龔巧抽泣著,淚水染了秋憶的前襟,「我……不能同你回去了!不能……」
「龔巧!」秋憶看著在自己懷裡不停哭泣的龔巧,沒有再言語。靜靜地聽著龔巧的聲音!
「對不起,小姐!我……不能夠控制自己,小姐,您,您要怪罪我的話,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而且現在,我知道我無論說什麼都是不應該的,但我仍然奢求地求您……求您照顧我的媽媽好嗎?」她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用那不曾看到事物的雙眸,用發自心靈深處的真切期盼地盯著秋憶,深深渴盼著秋憶的首肯。
秋憶看著龔巧,那張秀美的臉。那滿佈面頰的淚痕及那不移的肯求,良久,秋憶點頭道:「好的,我答應你。不過,告訴我這是為什麼,是……因為簡浪?」這是惟一讓秋憶想起的答案,卻也是秋憶最不希望的答案。
「我……也不想!小姐,我,我是真的不能離開他啊!就算他如何待我、就算他從不曾喜歡過我、就算最後的結局是他將我丟出大門或者結束我的生命,這些……這些都無所渭。小姐,我知道,這是錯的!……錯的!只是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我知道媽媽會為我傷心,她……她從小辛苦將我養大,我沒有父親,眼睛又無法看到東西,但……」
「不用再說了,我瞭解!如果你真的不希望離開的話我不會為難你!」秋憶緊緊擁著龔巧那瘦弱的肩頭,靜靜閉上雙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也許,這就是人生吧!雖能料其長短、誰能躲過無奈?跳出紅塵談何容易?她是怪不得龔巧的,一個為情所苦的女孩、一個善良卻也柔弱的姑娘,從何說起呢!
兩人相擁而泣,室內充滿無數傷感,直到一個尖銳的嗓音穿過這所有的一切,直到那扇雕有美麗圖案的門扉突然間被用力推開,直到從外面走進了兩個各懷鬼胎的人。
秋憶和龔巧都沒有動。龔巧在秋憶的懷裡,身子有些顫動。但,很快地,她振作了起來。因為秋憶就在她的身邊,也因為她永遠都不會背棄自己的信念。
「現在才哭會不會太晚了!」郝艷華第一個起來發難,看到這樣相擁著流淚的兩個人,她只覺得大為滿意她們的表現。現在,確實該是她們哀悼的時刻了,不是嗎?一切都會過去的,只要面前這兩個人永遠地消失!
「郝小姐是多管閒事吧!」秋憶寒著臉道。
「現在還嘴硬,吃苦頭的是自己。我是關心你們才會對你們關照有加,不要不識抬舉,小心難以收場!」郝艷華毫不示弱頂回去,呆在簡浪身邊時間久了,見過的世面自然也不會少,但像秋憶這樣的角色,她仍是不敢掉以輕心。僅是現在秋憶的態度就已經讓她沒來由地揪緊了心。
「我想現在就已經難以收場了!」秋憶冷然,看向一旁準備看女人大打出手的簡皓,嘴角向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你是來看戲的?」
「當然,但卻不單單為此!」見到秋憶點到自己頭上,簡皓自也不會示弱。既然看不成戲他來演也是一樣的。裝出沉沉的酷感,簡皓耍寶似的冷笑著向秋憶走近了兩步。本來就不甚出色的人物,此時倒更像是演大戲的丑角,但簡皓本人對此卻是無所覺的。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秋憶手上吃癟,他倒是真想好好地滅滅秋憶的威風。
「那就不妨說明來意吧!」秋憶將龔巧扶到床邊坐下,自己獨自同簡皓對峙。
「我想你很清楚不是嗎?」簡皓撇唇,像是對於這樣簡單的問題本就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知道,但,我怕你是要改正一下你此行的目的了!」秋憶看向簡皓的眼睛,肯定且自負地傳答著這個信息。這眼神,讓簡皓一陣迷茫。
「你會有這樣的本事?」不自覺地,簡皓向後退了一步,「你可知道外面是千軍萬馬!」曾經的交鋒至今還讓他不寒而慄,想著這女子的百般可恨卻確實讓人側目的能力,不能自控地,他已經說出了蠢話。
秋憶聽罷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如果我看得不錯,這西宅內的一處別院還裝不下什麼干軍萬馬才對!」
簡皓聽至此,狠瞪了秋憶一眼:「我這只是比喻,外面有多少人你既然清楚,也一定明白這些人都是簡家的好手,你最好不要妄想脫離我的掌握!」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將這次的談話變得與你預計不同,你會有興趣聽聽嗎?或者我所講的你也會受益非淺!」秋憶隱下滿身戾氣,淡淡道。
「受益非淺?你以為我會信你!」簡皓不是傻瓜,對於秋憶的話他也是有尺度地相信。
「你也看到我被困在這裡,我也不過是想說說我的計劃,聽過你也不會受什麼損失不是嗎?」
「那,你會有什麼好處呢?」他有些心動了。
「為什麼不問你會有什麼好處?」
「因為我認為你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會得到的也不會是什麼好處!」簡皓自傲地笑起來,對於自己的推論感到非常的滿意。
「那麼,密談如何?」秋憶看了看郝艷華,「有些話是不方便太多人聽到的!」
簡皓也看向郝艷華,雖然自己也同郝艷華有過那麼一夜情,但他還算清楚郝艷華是簡浪一邊的人。如果這真正是一件好事,自然郝艷華知道了會對自己不利。想到此,簡皓賠笑地看向郝艷華。
「艷華,不如你先出去如何?」
「皓哥,你可不要被她給耍了。你以為她會有什好處給你。如果我一出去,這裡也就剩下你一個人,你難道不怕她對你施殺手嗎?」
「只要你出去,簡皓可以請人另外比你更有用的人進來!」秋憶打斷郝艷華的話,讓郝艷華一時間語塞。知道這下怕就會讓簡皓相信秋憶的話了。但,簡皓這人也是倔得很,一旦他認定了某件事,是誰也勸不了的。突然,郝艷華腦袋裡靈光一閃,她看向了龔巧。
「讓我將龔巧帶走如何?隋小姐不是說人不要太多嗎?」手上有了龔巧,郝艷華以為這多少會讓秋憶有所牽掛,最終也不會太難收場。
龔巧!
秋憶看向龔巧,她在聽到郝艷華的話後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龔巧!」秋憶拉住龔巧的手臂,在她耳邊低語:「你確定要呆在這裡?」
「小姐!我不會後悔,你相信我。你走吧!」
低聲回了這兩句,龔巧以最快的速度摸索著離開了這間屋子。她已經不能在這間屋子停留,她已經決定要留在簡家,就算前途如何坎坷,她,只有那麼一個小小的心願!而秋憶呢!她的計劃因為龔巧而改變了
*****
有些事情密談起來會很費時間,但就秋憶與簡皓的密談來說,卻簡單明瞭極了。於是很快地,一切都又恢復了平靜,秋憶並沒有如預期地被簡皓用刑,而簡皓也沒有預期地被秋憶扣住當人質,至此許多事情似乎都變得更形詭異了!
時間轉過月餘,太陽更加赤熱地燒烤著大地。秋憶知道三位知交至少來過簡宅三次,但都一次次被擋了回去。她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有多麼的想救自己,但簡家又豈是如此容易就會被輕易征服的?因為簡皓在簡鐵峰的面前說到對她的印象頗佳,於是她與簡浪的訂婚禮已經決定了日子,近了,距她實施計劃的日子也更近了,當初或者她是想立刻離開的,但一旦知曉龔巧不願意離去,她倒反而安下了心,布開了局,只希望一切都能如她所料,那……她終身無憾了!
*****
這是婚禮的前一天,雖然只是個訂婚宴,但簡府上下卻格外忙碌起來。單就這而言便可以看得出,簡浪在簡家的地位以是扶搖直上,甚至有凌駕於簡皓之上的跡象,而這自然會讓本來就對簡浪不滿的簡皓心存恨意!
秋憶滿意地將這一切均看進眼裡,對於人世間的一些世態炎涼多少有些感觸。她仍記得簡浪在那天對她講過的關於他自己身世的情形,她利用了這一點。或者,她曾經為簡浪所遇到過的所有遭遇而感到一些無奈及憐惜,但,這畢竟比不上陸驚辰的死亡讓她來得痛心疾首。她的感情一向清淡,只有對陸驚辰的那份赤愛至此時還讓她無法撫平其痛。因為一向的冷淡,她或者並沒有將此表現出多少,但,那痛確實存在,甚至於一輩子也不會消失。為此,她需要為那個已經死去的靈魂做些事情,同時,也是為她死去的父母!
夏日的夜本來該是悶熱而煩躁的。但,因為剛剛下過的那陣雷雨的原故,此時竟會有些許的涼意浮動於四周。夜,靜靜的,靜靜的,秋憶一分一秒地算著時間……
啪啪!
低低的敲窗聲讓秋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她走近窗邊,因為整幢房子只有一層,所以打開窗子便可以看到來者,於是如預期地,外面來的是簡皓身邊的大漢。
「我們少爺讓我來接隋小姐過去!」那大漢寒著聲音,語似恭敬實則虛應地說出兩句台詞。「龔巧呢!」秋憶看著大漢問道。「她已經讓我們少爺先一步接走了。少爺會將你們關在不同的地方!我想隋小姐還是老實一點兒比較好!」大漢狠狠地吐出這兩句,便抬手做了個邀約的動作。秋憶再也沒有說什麼,輕巧地跳出窗子,一躍踩在草坪上。跟上了大漢的步子,向著某個方向行去。
夜,依然靜寂!不時傳來的是昆蟲們不願停歇的歌聲。
沒有走出很遠的路,他們已經走至一處房車處。秋憶依言進入了車內,被帶上了眼罩、被綁上了雙手!車子啟動了,又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車子再次停下時,秋憶立刻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她沒有動,因為她大約已經明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她自嘲著自以為周詳的計劃在此時已經全數報廢,她的計劃竟然會如此輕易地讓人看穿了,或者簡浪真的是不同凡人吧!
*****
還是剛剛那個寂靜的夜,沒有什麼軒然大波,婚期依舊是明天,沒有改變!秋憶被丟到了床上,之後她聽到了她應該聽到的聲音。
「你是在利用那個混蛋,你知道他有多麼愚蠢。你是想殺死我,你也知道我是多麼可惡!你的計劃本來真的很完美,遊說他看清楚我同他的父親簡鐵峰關係是如何的親密,讓他清楚知道他在簡家正逐漸地失去地位與權利,然後幫他計劃讓他利用我們這次訂婚整修房屋的機會,將整座宅邸都裝滿炸藥,好使我同他親愛的父親就在今夜同時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然後你答應會在事成之後將『透天』交給他是不是?至於你呢?你所得到的好處是什麼呢?是報了仇嗎?他確實是蠢到會相信你的計劃的,並且在今天準備將你同龔巧一同帶離開這裡,以免你也會被炸死在這裡!但,你是秋憶,你的夥伴又是簡皓。你和簡皓都是我所熟悉的人,我瞭解你更甚過你自己,你注定無法如願,無法讓我上西天!我說過要你老實一點,但你卻不聽話!你以為龔巧還會有好日子過嗎?我不是故意要拿個人來嚇唬你,但你知道,我除了這樣做別無他法!」
「龔巧很無辜!」秋憶掙扎著坐了起來,卻只想到了這句話。她得承認簡浪將事情分析得井井有條,絲毫不差。但,龔巧是無辜的,而簡浪竟然會拿一個無辜的人出氣,用一個無辜的人來威脅她。甚至於,龔巧是那麼樣的深愛著簡浪,但得到的也不過是利用罷了。愛情就是如此嗎?多情之人到底還是要為情所累所苦?若龔巧從不曾愛上過簡浪,那或者一切都不會是今天的結局!
「無辜?是的!我當然知道她有多麼的無辜!是你害了她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你的任性又哪裡有她的受苦呢?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的,更何況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她自己願意為你受苦的,她說只要一切都不會報復到你的身上,她願意做一切,很感人是不是?」簡浪邪邪地笑了起來,但很快,他又頓住了聲音。迅速地,秋憶感覺到簡浪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邊,他離她很近,真的很近。他的面頰幾乎要貼上她的,她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熱量,但不知為何,她顫慄了起來,「你已經不是本來的你了,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過陸驚辰的存在,你竟然也害怕了!如果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果他沒有再一次地走進你的生活,或者一切都會讓我感到滿意,但,現在已經晚了!不過沒關係,現在的你也很好!雖然已經不再像冰一樣的完美,但,完美的冰又怎麼會存在呢?現在你也一樣讓我可以接受!」他輕輕地舔舐過她的唇瓣然後退開身子,看著她輕抖了一下的身體,「或者完美只能存在於幻想裡,希望你能永遠是一塊冰!」
「我是人,永遠不會成為你想像中的冰!」秋憶因為簡浪抽離了身子,她勉強振奮了自己的精神,「曾經我不懂得生活,我感謝陸驚辰的出現,至少現在我知道人是什麼了,雖然生活變得更複雜,但這遠比從前讓我快樂!我不會再成為從前的我了,如果你不讓陸驚辰死去的話,或者……不!沒有或者,我一定不會再成為冰,他的存在只會讓我更像一個人!」
「我會有辦法的!」簡浪冷冷地笑了起來,「總會有將你再變回冰的一天。一個人有了七情六慾就會變得失常,那是人性的弱點。我是該幫你去掉這些弱點的!」
「你的話太多了!」秋憶冷道,「讓龔巧進來,你讓她進來。」
「當然可以!不過,不要讓她以為我在懲罰了她以後還傷害了你!」簡浪將秋憶的眼罩拿了下來,然後幫她解開繩子,「記得,以後再找人合作就找個精明點兒的。像簡皓那麼蠢的人,你還是少結交為妙。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還能有什麼秘密呢?」在她額上印下輕輕的一個吻,簡浪從容離開了。
秋憶靜靜地坐在房間裡,自從簡浪離開後她已經不知道怎樣做才會有出路。夜靜得讓她心煩。可能是雨水已經讓不停流動的熱氣帶走了,溫度升了起來。天就快亮了,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了。龔巧選在這個時候推開了門,然後倒在了地上!
「龔巧!」秋憶快速趕到了龔巧的身邊,那是一張蒼白的臉,秋憶看到龔巧那破損的衣衫以及身上無數深入血肉的抓痕。
「這些是什麼,龔巧,到底是什麼樣的懲罰會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秋憶將龔巧抱進懷裡,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些傷,想著龔巧如此纖弱的身體是如何承受這些的。
「我,只是同那些大大的狼狗玩,被它們抓傷的,沒事!」毫無聚焦的雙眼轉向秋憶的方向,龔巧的聲音很弱,弱得似乎只剩下那麼一點力氣,「很快就會好了。我欠你的,小姐。我知道,若你不是怕我自己呆在這裡受到傷害,你也不會選擇像今天這樣的計劃。在那天簡皓來時你就會離開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想把我也一起帶離這裡,你不想讓我受到傷害……」
「但你還是受到了傷害,為了我!」
「小姐!」龔巧輕輕伸出手,讓秋憶緊緊地握住了。「其實,我知道,簡浪很喜歡小姐。他捨不得小姐受苦的。無論怎麼樣他也不會讓小姐受到傷害的。而我呢!我也不想小姐受苦、不想簡浪因為這件事情而難過卻無處發洩。我是想我如果將所有的後果都承擔下來,或者簡浪就不會再為這件事情難過了,他看到我受傷,他就會高興了!」
「龔巧!」秋憶驚恐地看著在懷裡微微顫動著的龔巧,看著她那張微笑的臉,她無言了,最終,她抱著龔巧哭了起來。這樣一個女孩,一個好傻好傻的女孩啊!
*****
太陽從東方升了起來,秋憶已經被打扮了起來。因為簡家的祖訓,秋憶一身的火紅,被蓋上了大紅的蓋頭準備行文定之禮。現在她正獨自一人坐在房裡,很快有人走了進來。
「隋小姐,你準備好了嗎?」那個人問她。
秋憶輕輕點了點頭,那聲音讓她覺得有點兒耳熟,但,她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隋小姐,你當真要嫁給我們少主?」那個人又問。
想嫁?現在已經不是她想不想嫁的問題了。如果可能,她會一直想辦法,一直到殺掉簡浪的那一天。而現在,她只有忍耐、只有順從!她沒有回話,那人又再次問。
「隋小姐,你不是真的愛我們少主吧!」
秋憶有些不耐煩了,但她卻忍了下來,沒有反應。
「隋小姐,我是聽說你不喜歡我們少主的!」
「隋小姐,我聽說有個人叫陸驚辰,他們都說你喜歡那個人呀!他好不好呀,是不是長得很帥呀!」
「隋小姐,你怎麼都不說話呀,你啞了嗎?」
「隋小姐,你不會是已經答應要嫁給那個帥帥的陸驚辰,結果你卻失信了。所以,你現在很傷心?」
「隋小姐……」
秋億猛然將蓋頭扯了下來:「你給我閉嘴!你……你?」她愣住了,呆呆地不相信地看著那張臉,那張正衝著自己甜甜笑的臉,怎麼會呢?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