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愛你。」
「媽咪,抱抱。」
「媽咪,媽咪……」
「媽咪!」
日日夜夜,纏繞著她的,是一張純真愛笑的童顏,是一個稚嫩黏膩的兒聲,她思兒的心情堆得歪歪斜斜,高高又層層,彷彿一塊塊疊起的積木,隨時都有傾倒之勢。
寶森,她用整個生命來愛的她的兒子,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的兒子?
春的季節,還真多雨。
緊接而來的事,還不比雨少。
「寶森呢?為什麼你不肯讓我見他?我來這裡已經好幾天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讓我見他?」樊千夜又憂慮又焦急,沒有見到她的孩子之前,她每天得忍受思念孩子的煎熬,日夜寢食難安,幾乎被一股滿脹的愁緒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只要你步入禮堂,就可以見到寶森了。」余冠轉身背對她,淒涼的目光落在窗外一朵承受著雨水、仿若哭泣的黃色玫瑰。
樊千夜搖頭,「讓我先見他一面,我一定要親眼看到我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好不安,心裡的恐懼也在日漸加深,她的孩子……她一定要見到她的孩子!
余冠的喉嚨一陣燒灼,心裡又是一陣疼痛,他轉過身,直接把今天來的目的說出來,「我已經在準備你和方翼的婚禮,你也該開始準備做新娘了。方翼希望能夠盡快跟你結婚,所以婚禮就安排在下個月中旬,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什麼……他說什麼……誰和誰的婚禮……她的腦袋好像被投下炸彈似的轟地一響,眼神倉皇、驚慌的投向余冠。
「你說……方翼……他要娶我?」樊千夜的心莫名地像針刺一般,所有的思緒在剎那間混亂,不能思考。
「不錯,只要你嫁給方翼……就可以見寶森了。」在昨天,他和余駱非已經幫寶寶辦完了後事,而余駱非這幾天根本不敢來看看樊千夜,就怕她追問寶森的事,而自己終會忍不住。
樊千夜猛地一驚,緊緊抓著胸口,「方翼他……你告訴他寶森的事了?!」
余冠發現女兒突然緊張起來,疑惑地瞅著她,「他當然還不知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樊千夜匆匆別開了眼,暗自鬆了口氣。她還以為方翼是因為知道寶森的存在才要娶她,看樣子不是……那他為什麼要娶她?樊千夜心裡又有了疑問,她望向余冠,「他為什麼要娶我?」
「那當然是因為他喜歡你。」余冠很快的說,關於土地做陪嫁的事,他卻絕口不提。
樊千夜一怔,脫口說道:「不可能!」
余冠狐疑地望著她,「為什麼不可能?」
「不錯,為什麼不可能?」一個低沉的嗓音插入他們之間。方翼無聲無息地從玄關出現。
余冠和樊千夜彷彿都嚇一跳,誰都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了,關於他們談到孩子的事,他是否有聽到?
樊千夜的心臟幾乎快停了,她轉過身,留心瞅著他的眼神,如果他有聽到,應該不會如此平靜……她高高懸起的心這時候才放下。
「方翼,你來多久了?」余冠語氣親切,卻又不免有一絲緊張,好不容易決定的婚事,為了他的女兒,絕不能因此吹了。
「爸,我剛到。」方翼走進來,對余冠點個頭,目光又鎖住了那張沉冷的容顏。
爸?樊千夜因為他喚這一聲,立刻對他投了一臉的錯愕和惱怒,幾乎是瞪著他。
方翼緩緩揚起嘴角,瞅著她的眼光裡流露出一股挑釁的味道。他穿著一件淺米白的絲質襯衫,一條深米白長褲,一雙手優閒地插在口袋裡,就站在她的面前。
余冠點點頭,笑起來,「你來得正好,我想你們也應該好好談談,就快結婚了,多瞭解對方總是好的。」他望向女兒,目光帶著警告,就擔心她自己抖出是個未婚媽媽,讓婚事告吹。「千夜,跟方翼好好聊……婚禮就快到了,你知道吧?」
聽出余冠語氣中的威脅,樊千夜全身僵冷,她有寶森的事實,對著方翼,她隱瞞都惟恐不及,當然不可能自己洩漏,但是要她和方翼走入禮堂,那也不可能……不聽余冠的話,她又不能見到自已的孩子,她究竟該怎麼做?寶森……寶森……好想見……
「方翼,我還有事,先走了,我女兒就交給你了。」
直到余冠離開,樊千夜都還呆在原地,直到方翼拉起她的手,她的目光對上了他,她才彷彿受了驚嚇似的,猛地抽回了手。
她很快的轉身背對他,不去看那一雙深沉的黑眸,就怕他又對自己造成影響,她同時緊緊的絞握著雙手,努力平撫因為他的出現而加快的心跳。寶寶,長得多像他啊……
方翼瞅著她,他沉穩的深邃眼眸裡,壓抑著對她的深情與渴望,在她轉過身時,無法克制的流露,他無法忘記她過去的笑容與可人的模樣,他還記憶著她對著自己時的嬌笑和那張總是容易羞紅的臉兒,他無法習慣她如今的冷漠,為什麼她變得這樣快?難道對她而言,他們在一起的三天,只不上這三年的分別?他以為歲月影響不了他們之間化不開的濃情密意,他以為他們只要重逢又可以有像過去一樣的情意,他有那麼多的情話要對她傾訴,他有好多的話要問她。他要問,她究竟為什麼離開他?三年來可曾想過他?她知不知道他這三年來對她的思念已經快逼瘋了他?
他有千言萬語,卻被她擋在一堵冰牆外,他再也看不透這張沉冷的容顏,再也無法瞭解她的心情與心意,而他的氣憤與惱怒,也惟有以冰冷的面具偽裝。
樊千夜還特別環顧了一下,確定客廳只有他們,可家出去買東西還沒回來,她才背著他不帶感情的說:「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明白?」方翼攢起眉頭,彷彿還要時間來適應她不再展露的笑容,與取而代之的冷漠。
「我們說好,不再談過去!」樊千夜惱怒自己,為什麼就是無法對他有冷淡的態度?為什麼只要他出現,她的情緒總是不受控制的高張?她痛恨無法冷靜的自己。
方翼目光裡的深情一下子冷了,「結婚是未來的事,沒有人跟你談過去。」
她的心彷彿狠狠的被刺了一下,她轉身瞪住他,「你可以忍受一樁毫無感情的婚姻?」
面對她的瞪視,總比只能看她的背影好,這是方翼在她終於肯轉身過來面對他時的看法,同時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之間似乎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好好的談了,似乎惟有說一些刺激她的話,她才肯把眼光轉向他,他一點都不喜歡這麼做,卻是被她逼的——一樁毫無感情的婚姻?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
難道對她而言,不談過去,就連感情也可以抹去,當作不存在?
他瞇起的眼光更冷,「這難道不是你要的?根據令尊的說法,似乎他完全可以為你決定跟你走入禮堂的男人是誰,不是嗎?」
「那是我的事。」樊千夜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眼光,心底卻莫名的沉痛,而更彷彿有一股失落在啃噬著她沉痛的心……她難道還在乎他怎麼看她?他憑什麼用指責的眼光睇視她?這一切是誰造成的!
「既然如此,你只要等著做新娘,我要怎麼樣的婚姻也不關你的事。」他的口氣冰冷,目光卻無法自這張清瘦的臉兒轉移開,心底更難壓抑一股疼惜,她究竟怎麼虐待自己的!!
「你——」樊千夜忍不住動了氣,「為什麼要娶我?你不是堂堂方氏集團的接班人嗎?你大可以從一堆名門千金裡挑選一個你想要的,你沒有必要娶一個——」被你拋棄的女人!她本來是要這麼說,卻不甘心在他的面前踐踏自己,轉口隨便冷冷的道:「對你毫無幫助的女人。」
方翼瞅住她,他不知道是不是有必要,卻還是對她解釋了,「方氏集團是我祖父的,我只是暫時代他管理,過去我的確只是一個建築師,等到他選出一個適合繼承他的人,我還是會回到本行,我不會接他的位置。」他永遠記得自己對她說過什麼,而他也只是沒有把他的家世對她說明。
樊千夜一怔,不自在地別開了臉,「你沒有必要對我說這些,我對你的家世和職業都沒有興趣。」
「真的不在意,你就不會如此生氣。」他倒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並且因此心情好了不少。
樊千夜冷冷的望他一眼,「你太多心了!」
方翼略略攢眉,「Wing,我不喜歡這樣針鋒相對,收起你的鋒芒,我們好好談一談。」
樊千夜一陣心痛,「到現在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不需要談的,你只要遠離我的生活就夠了。」談?他居然說得出口!在他踐踏了她的真情真意,在他對她做出交易的行為以後,他以為三年的時間可以抹去這一切嗎?他以為三年的時間就可以平息她的怒氣嗎?還是他以為她已經忘了?她想起寶寶,只有想起寶寶的時候,她可以不恨他,不怪他……
方翼咬牙,忽然抓住她的雙臂,緊緊的握住,他終於再也壓抑不住那股由愛延伸出來的深切惱怒,「你聽好,我一定要娶你,所以要我遠離你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他俯身,強硬的要索取她的吻,樊千夜蒼白著臉色,在他傾過來時很快的轉開了,他需索的吻落在她細白的玉頸,他緊緊的圈住她柔若無骨的柳腰,對她的抗拒不予理會。
「不要!」她抗拒的手費盡了力推他的胸膛,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他的霸氣,他落下的吻帶著懲罰的意味,絲毫不放鬆的從她的頸項移下胸口,前襟的鈕扣也被他扯開了,她的心在他的侵襲下狂跳,她的身體在他的強索下發熱,她再也無法抑制一股怨恨,她恨他……她恨他!「……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欺負我?」
她推不開他的手緊緊的抓握成拳,在他的胸口拚命捶打,淚水自不平的憤怒的眼中滾落,她的指甲深陷入肉裡,她的心卻比他的手還痛,她無法見到她的孩子,卻還要忍受他這樣的對待,她是那麼思念她的孩子……她無法承受這樣的折磨!
「我恨你!我恨你!你放開我!」她把所有爆發的情緒全發洩在他的身上。
「Wing!」方翼只好鉗制她的手,將她的兩隻手都反剪到身後,同時緊抱著她。
樊千夜哭著,憤怒的瞪視他,「你怎麼能這麼殘忍?我努力在告訴自己,我不可以計較過去,反正是我笨才會受你誘惑,是我傻才會讓你騙,我不能怪你,不能怨你,因為是我自己要付出感情,是我自己決定要愛你,就算落得這樣的下場,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已經這麼努力在說服我自己了,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為什麼你還要來招惹我?你侮辱我侮辱得還不夠嗎?」寶寶……她的寶寶……
她推開了他,她根本不想要再談過去,她根本不想要對他說這些,這一切只是教她更難堪,說出來只是教她更羞憤,她痛恨自己忍不住將心事全說出口,這無異是在告訴他,即使是那樣受他玩弄,她始終沒有忘記過他,她始終在意他,她的心始終在他的束縛之下……寶寶,是因為寶寶不在她的身邊,她的情緒才會這樣失控……寶森,媽咪想你……
方翼怔住了,他瞇眼,眼神裡完全是困惑的,一張俊逸的臉更呈現完全的不解,在樊千夜又要將他丟下逃開時,他拉住了她。
他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強迫她看著他的眼睛,同時凝視她一雙淚眼……他在那雙晶瑩的眼眶裡,看見滿滿的沉痛與淒楚,一下子扯疼了他的心。
「我不知道這些誤會是怎麼造成的,為什麼會是我騙你?是我欺負你,是我侮辱了你?我才以為是你在玩弄我的感情,從你無故的消失以後,這三年來,我從來沒有停止找你,你的身影,每日、每夜都來與我糾纏,我想念你的笑容、你的聲音、你的溫暖,我渴望摟你、抱你、愛你,渴望得發狂,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是我騙你?」他低啞的嗓音又恢復了往昔的溫柔與深情,而他是那麼想知道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樊千夜迷濛的眼神看著他,那眼裡,從深深的不信任到緩緩浮出迷惘、猶豫……他會是說真的嗎?他難道沒有欺騙她、玩弄她?他真的對她有真情……
「放開我。」她緩緩的推開他的手,擦去眼淚。她已經上了一次當,賠了一顆心和滿身的傷痕,她不能傻得因為他幾句話又心軟了。樊千夜一面警告著自己,一面也想在今天把一切的話都說清楚,為了她和她的孩子,她不能再重蹈覆轍。「你自己做過什麼事情,你會不清楚?我永遠不會再相信你的甜言蜜語!過去的Wing已經死了,而我也不姓余,我姓樊,我叫樊千夜,我相信余冠可能沒有告訴你,所以你還認為我們是門當戶對,其實我是余冠的私生女,我這種身份是配不起你方家的高貴門風的,我勸你盡早放棄這樁婚姻,以免造成遺憾。」
方翼根本聽不進她後面的話,他搖頭,目光緊緊的鎖住她,低啞的對她說:「我愛你。如果你認為我做過什麼讓你以為是欺騙的事,我希望你把話坦白說出來,讓我明白,也讓我們有機會重新開始。Wing,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只是一個癡癡戀慕你的男人!」
樊千夜一怔,在那一雙癡得深情,猶帶傷痛的眼神下,別開臉去。過去種種,從她走出城堡的心灰意冷,她得知懷孕的青天霹靂,她與余冠為胎兒的去留起爭執,到那一段行屍走肉的日子,樁樁件件,若不是記憶鮮活,若不是刻骨銘心,若不是讓她椎心刺骨,今天她大概又會聽進他的綿綿情話,傻傻的相信了他。
他可知,她惟一感激他的,就是讓她擁有了寶森,如今,寶森已經成為她整個生命,她惟一的寄托,即使她承認自己仍然會受他所影響,但他已經不再是惟一能夠左右她的心的人,而——
「我已經擁有了一個新的生活。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重新開始的必要,如果你一定要我把話坦白說出來,好……」她深郁的眼神夾帶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對住他,那猶如經歷一番寒徹骨,從心冷、心死、到堅定的光芒,而她的口氣更是從深深的傷痛掙脫出來的冰冷,「那一個早晨……也許你已經忘記是哪一個早晨,我可以提醒你,就是在你許下了一堆生死相許的諾言,讓一個傻女人聽得如癡如醉、毫不懷疑的信任你,然後醒來,卻發現整個空曠的城堡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那個說要……與她……比翼雙飛的男人,早已經單飛了,也許過意不去,好心的為那個傻女人留了一張支票,讓那個傻女人明白,兩人之間沒有所謂的感情,純粹是交易,傻女人只是他一時心血來潮玩樂的對象,也許她還可能被當成了妓女,而她卻直到拿到那張支票,才曉得自己是如何被踐踏了……你想起來了嗎?或者玩過太多的女人,你根本已經忘了是哪一個早晨!」
她的話,字字句句,都如刀芒、如針鋒,割得他遍體鱗傷,刺得他滿心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他痛的,是她承受的一切,而他的傷,是他的無意,他的一份疼惜與體貼,竟造成的誤會!
兩人之間,有一段好長好長的沉默,然後一個低沉的聲音才響起。
「Wing……你還記得嗎?那一個夜,你的美、你的迷人勾引了我,我無法放你入眠,我們相愛,彼此需索,直到深夜,你累得沉沉的睡著……」
方翼望著她,深郁的眼光彷彿回到了他們彼此都忘不了的那一個夜……
想睡了?
嗯……
上床去好了。
翼……
嗯……不要……我好困……
你知道,你有多吸引人嗎?
翼……
「現在提這個做什麼!」她冷冷的回話,不去想那一段深刻的記憶,不去看他會蠱惑人心的深邃眼神。
方翼靜靜的繼續說:「你入睡以後,有一個人來了,我接到她帶來的消息,我的祖父病危,我必須立刻趕回倫敦,我看你那麼累才睡,又睡得那麼香甜,我不忍心叫醒你,所以留下她,等你醒來,我當夜趕回倫敦——」
「你胡說!」樊千夜全身冰冷的打斷他的話,「不要騙我,我醒來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一張支票,和空蕩蕩的城堡!你以為你三言兩語,我就要信你!」
她轉身,想逃回房去,再也不聽他的花言巧語,再也不讓他迷惑自己,但方翼緊緊抓住了她。
「我說的全部是事實!就是因為我的祖父重病,我才暫時代理他的位置。而我說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堂妹!我相信支票是她放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我會問清楚這一切!」他重重的說,而一字一句都彷彿一把利刃,恨不得痛宰了他的堂妹!
樊千夜如被兜頭澆下了冷水。
那麼,她這三年所承受的一切代表什麼?難道只是一句誤會就可以交代得過去?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俊逸的臉龐緊繃著嚴厲的線條,他深邃迷人的眼神交雜著深切的惱怒與悔恨……他說的,全是真的嗎?她那麼小心翼翼修補起的心,就這樣相信他,又給他嗎?
「Wing……」方翼沙啞地低喚她,望見她明眸裡緩緩盈滿熱淚,他又心疼又憐惜。
樊千夜緩緩垂下眼瞼,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龐,「我必須要想一想,我要靜一靜,請你回去好嗎?」
他很難在這個時候離開,他那麼渴望緊緊的將她擁抱在懷裡,但是他也知道,她一直以為的欺騙,不可能因為他這一番話就輕易的平反,她相信自己眼見的事實——那張支票,和他的「消失」。
也許他就是找來那個「罪魁禍首」,也會讓她以為他只是找來一個「替死鬼」,就因為他深愛她,所以他能夠體會她的心情,但是,她呢……她是不是也能和他一樣,想一想他的心情?
「好吧,我願意給你時間,但是Wing,請你也要記得,這三年來,我也是受害人啊!」如果說思念可以逼瘋一個人,那麼他早已經瘋了。
樊千夜心一緊,一句話也無法說。
※ ※ ※
樊千夜拉起所有的窗簾,把自己關進陰暗的房間。
她蜷縮著身子,埋在沙發裡。
又是一個抉擇的時候,如果人間有一面鏡子,可以看得透人心,那麼,不必有猜忌,不必再疑心,她可以從鏡子裡面把他的心看得一清二楚,她也就不會這樣彷徨痛苦了。
她曾經是相信他的,她曾經也把心交給了他,而在她被傷得體無完膚、心力交瘁的把這一切都收回來的時候,他卻說一切都是誤會……她情何以堪?
但是Wing,請你也要記得,這三年來,我也是受害人啊!
是嗎?是嗎……他是嗎?
難道她三年來歷經的一切,就要憑他短短一番說辭,完全抹殺?
真實的命運會這樣愚弄人?
那她的寶森三年來沒有父親,不是變成她的錯了?
如果在三年前她能夠確認、信任他對自己的深情,在那個選擇離去的早晨,她留下來,今天是不是會有一番完全不同的局面?
……是她錯了嗎?
她真的該相信他也是受害人嗎?她該嗎?
為什麼……他要和她結婚?他真的是愛她的嗎?他真的……三年來一直在找她?她可以相信他嗎?
如果方翼知道,她為他生下一個孩子,而她又發現,在她選擇再一次把心掏給他的時候,她竟是又被騙了,那麼,方翼會不會連她的孩子也奪走?她到時候會不會連她的孩子也賠上?!
她可以冒這樣的險嗎?
她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