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你回來了。」黎恩粢好不容易才等到方翼,卻訝異的發現,他竟是一臉的怒氣沖沖,像是恨不得宰了誰似的,讓她嚇了好大一跳。三年來,她第一次看到方翼有這樣的表情,他一直是一個不怒自威的人,一堆主管看到他,會不由自主的矮一截,而能夠惹起他的脾氣的,老實說,這個人她還沒見過,方翼的自制力很少有人能及得上,究竟是誰讓他這樣控制不了情緒?
方翼走進他暫時的工作室,黎恩粢跟在後面。
「什麼事?」他打開電腦,眼光緊盯著螢幕,那眼神銳利而冷硬。
黎恩粢一怔,被他這一嚇,居然一時忘了她急著等他回來的原因,還好趕緊又想了起來,她馬上說:「總裁親自來過電話,他希望你回來立刻回電。」
「有說什麼事?」方翼似乎在找一份相當重要的檔案,看他專注而惱怒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把黎恩粢的話放在心上。
黎恩粢頓了一下,才說:「總裁似乎不太贊成你匆促決定的婚禮,尤其場地還是在台灣,他……總裁的口氣不太好,他要我停止婚禮的籌備,而且似乎要你立刻回英國。」
方翼沒有說話,彷彿他手上的工作比什麼都重要似的,而且他也沒有打算打一通電話回英國的樣子。
「方先生,總裁說,任何時候,只要你一回來,立刻給他電話。」黎恩粢望著他,正在等著他的指示。
方翼找到了他要的檔案,這才把目光轉移,「你回電話告訴他,台灣的婚禮不可能取消,頂多回英國再照他的意思補辦一場,還有……」他的眼神一柔,「沒有她一起,我是不會回英國的。」
黎恩粢一愣,彷彿受了方翼轉柔的眼神和忽然深情的語氣影響,反應慢了半拍。
「可是方先生,總裁的意思就是認為婚禮應該在英國舉行,然後你們可以再回台灣來補辦。」
方翼搖頭,「我沒有心情理這些細節,新娘都還不一定答應嫁給我!你出去,照我的意思去做。」
黎恩粢驚訝的睜大眼睛,一瞬間她終於明白方翼的心情是受了誰的影響……不過,他不是早已經心有所屬了嗎?她一直以為只有那幅素描裡的美人能夠牽動他的情緒,想不到那位余小姐好大的魅力呀!
她真希望有機會也能趕快見到那位左右了方翼的心思的「新娘」。她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一個女人會拒絕方翼的求婚呢,這位余小姐好了不起啊!
方翼正拿起話筒,不悅地望她一眼,「還有什麼事?」
「啊……對不起,我立刻出去。」黎恩粢伸了一下舌頭,趕緊往外頭走。
方翼撥了一組號碼,等了一會兒,電話才接通,而他立刻以一種冷中帶火、教人會發冷汗的語氣道:「方,你最好立刻到台灣來一趟,晚了,我會教你死無全屍!」
※ ※ ※
「媽咪,好愛你……」那是一個清稚的童音。寶森這麼說時,總會展現連陽光也不及的笑顏好生迷人。
「媽咪,媽咪,抱抱……」這個時候,寶森總會伸出他短小的手,張著小小的十指晃呀晃,好像在跳小星星的舞一樣,好可愛。
「媽咪,媽咪,媽咪……」他會一天到晚叫她叫個不停,在她忙的時候,就在她的身邊繞來繞去,企圖引她的注意……
樊千夜落下淚來,「寶寶,媽咪好想你……」
那抹不去的可愛的小小身影,依然在眼前纏繞,令她的思念加劇,她想念她的孩子,想得痛徹心肺……她緩緩的拾回目光,眼神裡多了一份堅定。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她都得先要回她的孩子!
「咦,小姐,你要出去啊?可是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小姐!」可家眼看著樊千夜彷彿聽不見她的聲音,匆匆的往外頭走,瞧出她失神的模樣,她緊張的追出來,趕緊拉住她,「小姐,你要去哪裡啊?」
樊千夜回頭望她一眼,那眼神裡緩緩恢復了冷靜,「……我只是出去走一走,你別擔心。」
「那用完餐後再去好不好?」可家垂下手,有那麼一點憂心地望著她。
「不用了,你吃吧。」樊千夜拉開大門就走了。
她並沒有發現,本來是來找她的方翼,也跟在她後面。
※ ※ ※
余駱非一聽到消息,立刻趕來找余冠,一進入辦公室,他就克制不住他的脾氣。
「堂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這樣做,是會害了千夜的!」為了一條小生命的消逝,他似乎也瘦了。
余冠望著他,無言的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示意兩人坐到沙發上談。
余駱非一刻也坐不住,「我沒有想到你說你要處理這件事,就是拿寶寶做為要脅,要千夜去嫁人!早知道的話,我就不會答應你一起欺騙千夜!」
欺騙?樊千夜在外頭,正要推門進來,卻聽見余駱非的聲音,他們一起欺騙了她什麼?
「駱非,你冷靜一點,我曉得你很關心千夜,我會這麼做也是為了她的將來著想。身為一個父親,你認為我會隨便幫千夜決定對象嗎?我保證我不會看錯人的,方翼他一定能夠給千夜幸福。」余冠站在他的面前,篤定的說。
是為了她的幸福?不是因為公司的利益,他個人的利益?樊千夜手握著門把,緩緩的垂下眼瞼。她不會相信的,他為了顧及他余家的門風都可以要她拿掉孩子,他還騙了她母親的感情,現在會顧慮她的幸福?她不會相信。他真的希望她幸福,就不應該帶走她的孩子,不讓他們母子見面。
「堂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為千夜著想,也許……當年你要她拿掉孩子的時候,我就不應該阻止你,那麼她就不會成為一個未婚媽媽,今天也不會……」
駱非他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他怎麼可以否定寶寶的存在?他不是很疼寶寶的?樊千夜深深的攢眉,正要推門進去——
她聽到余駱非繼續說:「總之,我還是不贊成這樁沒有感情基礎、用脅迫兼交易的方式得來的婚姻。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看好方翼,如果對方有一天知道千夜未婚生子呢?他可以不在意千夜的過去嗎?而且他是為了你給千夜那筆上億元的土地做陪嫁才要娶千夜,我不認為這種男人能夠給千夜幸福。堂哥,我知道你是為了千夜好,但是——」
樊千夜緊緊的握住門把,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你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她推開門,望著余冠。
「千夜?!」余駱非回頭看見她,嚇出一身冷汗。他剛才……有沒有提到關於寶寶……
「千夜!」余冠頓時一臉的嚴肅,「你怎麼進來的?楊秘書呢?」
「我沒看見她。你真的……用一筆上億元的土地來和方翼做成婚姻交易?」樊千夜走進來,眼光不曾離開過余冠,神色卻是複雜而難辨,她的心,為感動,為心冷,都同樣的疼痛。
余冠沒有開口。
余駱非望他一眼,馬上扳過樊千夜的肩膀,「千夜,你父親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他只是一心一意希望你幸福,你不要誤會他!」
樊千夜望著他,「駱非,我以為你很疼寶寶,我沒有想到你剛才會說那樣殘忍的話……我並不在乎當一個未婚媽媽,我對你說過,寶寶是我的整個生命,你應該知道。」
余駱非全身一陣僵硬,「千夜——不是的,那是因——」
「駱非!」余冠很快的喝止他再說下去,同時拉過千夜,「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我不是告訴你不准離開那裡!」
樊千夜眼底抹上了傷痛,望著余冠,不再有過去的敵意,起碼她已經知道,父親的確是想為她這個女兒做一點事,也許是她一直在誤會他,好像當年他要她拿掉孩子,說不定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一個未婚媽媽,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也開始能夠體會身為父母的心情。過去,他們總是冷言冷語的相對……也許他們之間一直缺少的,就是好好的溝通吧……
「……爸,我不會嫁給方翼,我求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我只要我的孩子——」
「什麼孩子?」一個冷冷的低沉的嗓音插入,而使氣流在瞬間結凍。
樊千夜冰冷的僵在那裡,她不用回頭,都可以認出他的聲音!
「方翼……」余冠望著門口,臉色開始下沉。
「你就是方翼?」余駱非看見那個高大俊逸、一臉陰霾的男人,很快的認出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方翼也看見了他,而立刻躍入他腦海裡的,是一張與自己相似的童顏,那孩子——他的心猛地一刺,大步走過來抓住樊千夜纖瘦的肩膀。
「Wing,你生了我的孩子?!」方翼握著她的雙肩,瞅住她的深邃眼裡閃著激動而難以抑制喜悅的光芒,他握得她那麼用力,根本不知道自己抓痛了她。
余駱非和余冠在一旁聽見這句話,吃驚得愣住。
「不要碰我!」樊千夜冷冷的撥開了他的手。
「Wing?」方翼一怔,隨即攢眉,「你還是不肯相信我嗎?當年——」
「你不要再說了!」樊千夜反感的打斷他的話,只要提起當年,她甚至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你要什麼土地儘管拿去,用不著再對我花言巧語,我永遠不會再相信你!」
她對住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彷彿這一次她是徹徹底底的對他死了心,
方翼的心一陣刺疼,注視著她的深邃黑眸滿滿是沉痛,他若不是對她有真心,就不會被她這些話傷得這麼重了。
他緊緊的握白了指關節,「你真的很殘忍,你有沒有想過,在你以為我欺騙你的時候,如果事實不是如你所想的,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同樣在傷害我?!」
樊千夜望著他,緩緩地,嘴角揚起一抹淒冷的嘲諷的苦澀的笑,「是應該怪我,怪我過去太傻、太愚蠢,怪我掏心挖肺、毫無保留的愛一個人,現在才會變成一個不可愛的冷血女人,這樣,你滿意嗎?」
方翼咬牙,傷痛的神色一變再變,再也忍受不住的抱住她,「我根本不在乎那筆該死的土地!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愛你?」
樊千夜無動於衷,即使他的鎖抱抓痛了她,她也似無所覺,「你最好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把婚姻當作索回孩子的工具。」
方翼全身僵冷,緩緩的鬆開她,不敢置信地瞪視她,就好像從來不曾認識她一樣。
「你變了……」
樊千夜的心莫名地猛地一刺。她是變了,為了保有她的孩子,她當然要變得堅強,她當然需要做各種防衛,她沒有錯!
「等等……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給我解釋清楚!」余冠聽著他們的對話,好不容易從驚訝中恢復過來,馬上質問,而他的眼光是望著方翼的。
余駱非攢起眉頭,雙手交抱,在一旁若有所思。
方翼沉鬱的眼眸在掠過冷漠的樊千夜以後,顯得更為深沉,他對余冠說:「Wing生的孩子是我的,我要她,也要孩子,本來我可以等,等到一切誤會澄清,Wing肯接受我的求婚,再舉行婚禮,但是現在看起來,是我無論如何解釋,她也聽不進去了,所以我決定婚禮照常舉行。」
「爸,我不會嫁給他的,我求你,把寶寶還給我!除了婚事,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只有寶寶在我的身邊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不能沒有寶寶!爸,我真的好想寶寶!我求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樊千夜激動地拉著余冠,手指是那麼用力,雙腿幾乎跪了下去,一雙為思念寶寶而哭紅的眼睛再次淌滿了熱淚。
余冠全身僵硬,望著乞求著自己的女兒,那寫盡風霜的老眼也隨著浮出的淚水模糊了,他緩緩地伸出顫抖的手,卻怎麼也無法安慰女兒……
余駱非緊咬著牙,走過來拉起樊千夜,目光深郁地望著余冠,「堂哥——」
余冠立刻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搖頭,打斷余駱非的話,「別再說了,等我瞭解這整件事情的過程以後,再作決定……你先送千夜回去,我要跟方翼談話。」
「爸——」
余冠別開臉,一句話也不再說。
「千夜,先回去好了。」只有餘駱非能夠體會余冠的心情,知道他心中的掙扎與痛苦,他摟著樊千夜,將她帶離開。
方翼緊緊的握著拳頭,望著他們離開。
余冠瞅著方翼,神色轉為嚴肅,「我要知道你跟我女兒認識的經過。」
方翼緩緩的回頭,「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要用孩子來強迫Wing結婚,為什麼要分開他們?」
余冠沉下臉,「好,今天就把話說明白。」
※ ※ ※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談,方翼把他和樊千夜相識、相愛到誤會而造成分離一一說出來。
方翼只要余冠明白,他深愛著他的女兒,三年來對她尋尋覓覓,他會努力解開她的誤會,重新索回她的愛,只要求余冠信任他,把女兒嫁給他。
余冠始終用嚴苛的審視的眼神在「評判」著方翼,直到從方翼的眼神,他毫不閃爍的目光,他堅定地誠心地表達他對千夜的真心的神色與言語,都足以讓他確信他確實是深愛著他的女兒的,他才把眼光放柔,才對他點頭。
「我能夠明白,你們相識的時間過於短暫,還來不及瞭解彼此,取得彼此的信任,才會造成誤解……我辜負了千夜她母親,這多少也在千夜的心中造成陰影,我相信她會讓自己愛上你,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這其中也許還有掙扎,所以她才會在以為你拋棄了她以後,不肯再相信你的任何解釋……她只是為了保護她自己。」余冠感歎地說。
經過余冠的一番話,方翼彷彿也更加接近了樊千夜的心,他也漸漸明白,兩人光是相愛還是不夠的,還必須要能夠互相信任,而信任的基礎就建立在對彼此的瞭解之上。
余冠望著他,又繼續說:「那年我知道她懷孕的時候,要求她拿掉孩子,她怎麼也不肯,還離家出走,我只好請駱非出面幫忙,後來她就住在駱非那裡,幫著駱非工作……駱非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很清楚,在孩子未出世前,她天天都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從來沒有一天快樂過……」
方翼目光一黯,內心脹滿了憐惜和疼痛,還有更多的懊惱和深深的自責。要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吃了那麼多苦!
余冠歎了口氣,「一直到孩子生下來,千夜才重新有了笑容,她給那孩子取名……叫寶森,她說那孩子是她的寶貝,她的森林,是她的整個生命……是那孩子讓她重生了。」
「寶森……」方翼緩緩揚起嘴角,眼前彷彿浮出一張可愛的童顏,他還記得,那僅一次的見面,那孩子不怕生的對他伸出小手,要求他抱他……他望著自己的雙手,真可惜那時候沒能抱他。他現在是多麼渴望抱住那可愛的孩子啊!他活潑的兒子,他的兒子——多麼不可思議,他居然已經有了一個兒子!方翼迫不及待的望向余冠要求他,「讓我見他,我想看看我的兒子!」
余冠瞅著他,目光轉沉轉暗,神色更為陰暗,只要一想起他的孫子,他的喉嚨總是馬上哽咽,胸中壓不住滿滿的疼痛。
「那孩子……寶森他……」余冠語氣裡有無比的沉重,幾度瘖啞難言,緩緩垂下了眼光,哽咽、困難地開口,「半個月前發生一場意外……寶森……已經……死了。」
方翼眸底閃爍的期待、興奮的光芒在一瞬間凍結,微揚的笑容緩緩的褪去,全身的血液彷彿被抽光!
他猛地站起來,身體越過茶几,迅速的抓住余冠的手臂,「再說一次!」
余冠抬起蒼老、沉暗的目光,一臉淒楚的說:「寶森……已經過世了。」
方翼全身僵冷,猶如一尊動彈不得的化石,好半晌動都不動,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
「過世……過世……」那好像是遙遠又陌生的字眼,彷彿是他從來沒有讀過的詞句,他喃喃念著,腦袋一片空白!
余冠伸出顫抖的手拍他的肩膀,「方翼……」他再度哽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再度無言。
他的兒子……他只有一面之緣的兒子……他甚至都還沒有抱過他……喉嚨湧上了熱辣的酸楚,方翼轉白的臉色緩緩地一層一層蓋上淒愴的痛……
他重重地往後掉坐沙發上,不知道是悔是恨是愁是痛的臉埋進了掌間,久久沒有抬起。
他甚至沒有抱過他,而機會就在他的手中溜逝,那曾經有的惟一的機會!
那微微顫動的肩膀洩漏了他的難以接受,他的激動與痛楚。
余冠靜靜的坐在對面,好久、好久都沒有再開口,那蒼老的眼神,瞅著那彷彿哭泣的抖動的肩膀,心裡也一陣酸楚了。
午後的陽光,在不知不覺間轉了顏色!緩緩地,彷彿悲愴的紅,染滿了天空。
隨著時間悄悄溜逝的,是怎麼也帶不走的傷慟。
又過了一會兒,窗外的斜陽緩緩爬進來,照出兩個悲傷的細長的身影……
「……我不得不這麼做,寶森是她活著惟一的希望,你也看到了,她的個性一向倔強,卻為了孩子可以答應我安排的相親,甚至婚姻。」余冠望著方翼,「是因為你,她才反對這樁婚事,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方翼神色陰鬱,一雙深眸裡有著紅色的血絲,那是悲痛的痕跡。
「我明白,是我傷得她太深,她恨我入骨……」他的語調沙啞而無奈,只因為一個不瞭解對方而造成的誤會,竟教他們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而他,甚至連他自己的兒子都未能抱一下。
余冠搖頭,「那是因為她深愛你的緣故。」
方翼狐疑地抬起深郁的眼光。
余冠肯定的對他點頭,「在她回到台灣,完全絕望的時候,是寶寶取代你,讓她的生命獲得重生,現在……寶寶死了,而你重新回到她的生命裡,這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吧,也只有你能夠給她希望。」
「你不認為……她恨我?」在他知道他心愛的女人這三年來是怎麼過的以後,他對自己已經不再有信心,是他給她帶來了這一連串的痛苦,即使他是多麼的無辜,畢竟一切的苦難已經造成,而他應該要負大部分的責任,他一點都不懷疑她對他的愛早已經轉為深深的恨意,如果他是她,大概此生惟一的願望就是——從此陌路人,老死不相見!
他懷疑她對他還能存有愛?
「也許吧,她是恨你。」余冠瞅著方翼陰霾的神色,「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去恨一個你已經沒有感覺的人嗎?」
方翼一怔,心底死去的希望緩緩的重新燃起,他望向余冠,「不管她愛我,還是恨我,我對你保證,我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撫平她的傷痕。」
余冠搖頭,「那還不夠,你還要能夠給她幸福,讓她有最燦爛的笑容才行。」
方翼緩緩攢起眉頭,「那本來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他的神情彷彿陷入了極度的困難之中,目光飄向遠方。
余冠明白他在想什麼,也歎了口氣,「我始終無法開口對她說出實情……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相較於余冠彷彿卸下重任的表情,方翼是一臉的陰鬱和沉重。
他怎麼能夠說得出口?
他如何去對她說——我們的兒子已經死了!
他無法想像她知道以後的後果……
他無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