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傷都還沒完全康復,衛可爵就急著出院,說他要回學校去春風化雨,但還沒辦好手續,就有一群關心他的學生們前來探視。
「老師,怎麼你的傷還沒好,就急著出院呢?」平頭小子訝異地問。
「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小鬼呢。」他慈愛地頂著頭上的光環,摸摸他的平頭。
霎時一群學生都很有默契地搓搓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他老愛裝偉大。
「老師……雖然這是個不情之請,可是在這種非常時刻,也只能找你了。」平頭小子吶吶的開口。
「啊,什麼事呢?」他認真地問。
看到他關心緊張的表情,平頭小子他們忽然有一點想打退堂鼓。
「嗯……請你快回學校吧,全校的同學們都在想你。」平頭小子突然改變說法。
衛可爵一聽可樂了,「那歡迎會是在圓山還是在凱悅舉行呢?」
伍明嬋見平頭小子不敢說,只好搶先走出來道:「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我們昨天飆車回家,結果遇到柳浪大哥,他聽說老師你受傷了,硬說是我們搞的鬼,還說……說今天晚上要我們到『浪』自殺謝罪。老師!你要救我們哪,真的不是我們幹的,請您跟我們去『浪』一趟吧。」她昧著良心編出這個謊言,只因他們受了龍家威的脅迫,不想惹惱他。
衛可爵心一緊,這群曾在他腳邊跪地求饒的學生們,在經過半學期的相處之後,已和他打成一片了,沒想到現在卻用這種虛偽的臉來設計他往死路走。
柳浪昨天才來看過他,而且只要是五閻都知道他衛可爵惹到的是誰,絕不會亂安罪名在這群小鬼身上,再說今晚「浪」的場地借給侯老頭辦大典去了。他們為什麼要誘他去,又不肯明說?是龍家或吧!衛可爵感到受傷地瞧著這一群殷殷期盼他去解救的學生,覺得失望。
「老師,你不會見死不救吧?老師--」班長非常擔心他不去。
「去呀,怎麼不去?聽到『老師』兩個字,我就無法抵抗。」衛可爵微笑道。
「那今天放學後我們在校門口等你,不見不散。」伍明嬋終於鬆了口氣。
「不見不散。」他朝他們揮手道別。
「要好好休息喲。」
休,休你爸的頭!衛可爵恨恨地瞪著他們的背影,全是一群虛偽的廢物。
唉!只有始終以真性情對待的柯-最讓人信任牽掛,可是他卻一樣傷她。
沒有柯-的日子好難熬,為什麼他處處防範,還是失去了她呢?
今晚先報這個導火線的仇再說吧!如果不是那兩個人出來暗殺他……
*****
今晚廢鐵工廠的人聲比以往沸騰更多倍,黑壓壓一片幾乎都穿著深色衣服的各路人馬齊聚一堂,依自己的派別聚集在一起。黑道上每一個組織或大或小,在道上打滾衝殺,無非就是想當老大,於是不免對其他的團體存有敵意或輕視之心。
光看現在「浪」裡的現況便瞭解,人數之多,卻十分守秩序,因為誰都不敢亂來,要是一幹起來,場面是會很嚇人的。而原本幫派間各走其路,互不相干,但一收到侯爺的邀請帖,卻沒一個幫敢缺席。
「今晚勞動各位兄弟,真是多所叨擾。但是,侯爺金盆洗手這等大事,如果不向各位大哥招呼一聲的話,也未免太失禮,等會兒侯爺就要退出我們浴血的世界,重新做人了,如果還有什麼舊恨新仇未了的兄弟,請現在站出來說話。」雖然人人都噤聲不語,但還是有些微的雜聲,但常岳一站出來開口,那如洪鐘的聲響便蓋過所有雜音。
大家都微微一笑,侯爺處事公正嚴謹是有目共睹的,誰也沒有異議。
但此時有一個叼著牙籤的老大,站得斜斜的,十分不正經地舉手說道:「有件事請侯爺做個處理。自您發出這個消息後,大夥兒便把今晚的事情努力排開,為的就是來參與這個盛會,連親台的黑日幫都不辭千里趕來了,可是有五個囂張的小孩子,竟然敢不給侯爺您面子。晏爺,您要是不在兄弟面前說句話,那教我們怎麼服氣呢?」
大家都幸災樂禍地冷笑相對望,極盟五閻?誰敢惹?說真的,聚集這裡所有幫派組織,也比不上他們任何一個的狠勁,而這番話是故意為難侯爺的,誰不知道侯爺和極盟五閻極有關係?
一個看來十分瘦弱,身穿唐裝的老者,站在上頭寫著「侯爺金盆洗手大典」的紅布前,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股領導的氣勢,他緩緩地環顧著人山人海的盛況,沒有一絲退卻。
「豬哥李,聽說你找我們啊?」一隻手搭在那個發言老大的肩上。
一聽到這個充滿友善的語氣,豬哥李馬上戰戰兢兢地回頭,媽呀,是黎傲。
「是喝茶還是要聊天呢?」黎傲的笑容充滿危險。
他是怎麼來的?是早就來了呢,還是剛才才到的?豬哥李完全不知。
侯爺將視線往黎傲身上瞧去,好像在期待又像有些失望。
常岳看出侯爺的心思,不給侯爺遲緩的機會,道:「金盆就在桌上,請侯爺洗手。」
「大鬍子,你急什麼呢?這位子遲早是你的。可爵中了你那兩槍,還在醫院哀爸叫母的,趕不回來啦。」黎傲把手肘擱在豬哥李的肩上,高度剛剛好。「上次你在他住的公寓縱火,他還沒那麼緊張呢。」
侯爺浸到金盆裡的雙手倏然停頓,滿臉怒色地轉頭瞪著常岳。「你竟敢……」
「侯爺,我只是幫你處理叛徒而已呀,老是婦人之仁是成不了大事的。」
「虧我一直把你當作是我兒子,把幫裡和事業都交給你處理,你……」
「我看你是把我當條狗吧?甚至做牛做馬也比不上那個叛徒,我忍夠了。侯爺,如果你聰明的話,不要再跟我囉唆一句,我還可以打手機把正要去醫院暗殺那個叛徒的俄羅斯殺手叫回來,否則……」常獄滿是狡詐的得意神色。
「你們兩個,快把這個大叛徒綁起來,我要處以極刑。」侯爺喚兩個手下來。
誰知道那兩個手下是來了,不過是把侯爺架起來。
「侯爺,難道你忘了嗎?在金盆洗過手後,就不該再過問任何事,你要是破了這個例,我看以後難做人嘍。」常獄仰天大笑後,舉起桌上的一杯酒,向台下滿滿的人遙敬了一下,「以後公僕幫由我主持,大夥兒有什麼事都好商量,別再跟老一輩的人求個半天了,哈哈哈……」
眾人都歡騰了起來,侯爺處事雖公正,但也是難通融得緊。
龍震看不過去地站上台,但被常岳一手抵住,一把把他推下台去,引起眾幫派們一陣喧鬧,龍震是何等人物,這個常岳也太囂張了。
「真是抱歉哪,咱們自己人可不用計較什麼吧?」
「狐群狗黨才是你的自己人,少髒了我龍氏的招牌。」龍震氣得枴杖直頓地。
「這位龍氏未來的接班人龍家威先生已經答應我,在下屆的民代選舉時,會全力支持我常岳衝到最高票,龍震老爺,您這位長孫可有點架式了。」常岳摟著還嫌稚嫩的龍家威大笑著。
龍家威不知常岳比他想像中還邪惡,看著快抓狂的爺爺,他連氣也不敢喘一聲。
侯爺對自己一時賭氣,把所有事情全權交給常岳處理的後果,感到難以承受,一氣之下心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捧著心口,連連沉重地急促呼吸,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罐子。
眼尖的常岳馬上把他的藥一手揮掉,散落的藥丸在地上滾動著,常嶽立刻將它們踩碎。「如果侯爺真的痛得受不了的話,只有把這些藥粉舔起來了,哈哈哈……」他再把腳用力扭了幾下。
眾人不禁為一掌到權就變了個人的常岳感到相當詫異。
豬哥李帶頭呼喊道:「恭請公僕幫幫主,岳大哥訓話。」其他組織遲疑了一下,也跟著喊,而且聲勢愈來愈高漲,畢竟誰坐這個位子,誰就最大。
突然那個用槍在侯爺背後抵住的人叫了一聲,便往後仰倒,在兩旁架住侯爺的人還沒會意過來,抓住侯爺的那隻手便各被一個手掌使勁掐住,他們驟感劇痛,鬆手彎下腰去揉揉疼痛不已的筋肉。
「吞下。」一隻手掌捂在侯爺的嘴巴上,侯爺才在想那熟悉的聲音是誰,一顆藥丸便在他發怔時塞到他嘴裡去了。
常岳張目結舌地瞪著那個在侯爺背後的人,「衛可爵!你怎麼沒……」
「我怎麼沒來?我不是來了嗎?」衛可爵優閒地把插在褲袋裡的手拿出,往地上拎起一個身子已然垂軟的人,「都是這個討厭的人拖延我的時間,不然我早來了。不過,我要是知道他是您派來通知我的話,我就會禮遇他了。」
俄國地下秘密組織的頂尖殺手還殺不了他?常岳不相信,可是被拎在他手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卻是事實。
手下們全在他一個眼神下衝上前去圍攻衛可爵。沖第一個的人還沒抽出傢伙來,衛可爵便用一手掐住他,另一手則把另一個人的槍三兩下就奪在自己手中,然後側身揚起修長的腿一踢,差點把那個人的頭踢歪了。接下來的攻擊都是十分凌厲準確,動作迅速俐落更是不用說。最後他趁空檔把金盆裡的水潑向一個人,再抬腳將那個人踢飛至台下,然後把金盆向常岳擲去。因為來勢太猛了,讓常岳即使來得及出手擋住,金盆竟也把那隻手撞得不僅骨折聲響亮,而且還讓他退了一步。
但常岳也不是簡單的人物,雖然骨折奇痛,他還是立刻若無其事地迎向衛可爵,準備為自己得來不易的前途好好幹這場明知必死無疑的架。可是衛可爵不給他機會,因為衛可爵佇立在他面前,冷冷地舉起剛才奪得的槍,正對著他。
比冰還冷的聲音自衛可爵微微的笑意中進出,「右上臂、左上臂、右腿、左腿。」每說一個部位,槍聲就響了一次,常岳雙腿忍不住傷口的疼痛,面對他跪了下來。
衛可爵只到這裡為止,就往旁邊讓開了兩步,常岳面對的是侯爺。
霎時整個會場寂靜無聲,眾人屏息以觀這一幕出人意表的畫面。
對於一個男子漢而言,向人下跪是極為恥辱的事,尤其這麼多各路的道上兄弟都無聲地瞧著自己,常岳恨不得一頭撞地而死,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還有籌碼。
「可爵,我從小看你長大,不要以為我會相信你們父子之間有多少感情……該不會是你忘記你母親和兩個妹妹是怎麼死的吧?雖然已經二十年了,但是我還歷歷在目,你應該比我更刻骨銘心才是。」常岳雖四肢皆受槍傷,但仍不顯一絲疲態,不愧是公僕幫第一助手,「你也不就因為這樣,才到專出殺手的極盟去訓練自己的本事,好找機會對付這個劊子手嗎?現在正是個好時機,我倆一起動手,以後我仍奉你為幫主,至死不渝。如何?」
常岳挑撥離間,想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求生。衛可爵雖然知道常岳的狡猾,但這一番話又怎能不勾起那段往事?他不動聲色地閉上了眼,想減輕一些痛楚,可是一閉上眼,媽媽和可兒、可汝失望的呼喊聲,卻又在耳畔響起。
常岳確定他已被自己說動,趁他閉上眼睛時,咬牙從腰間掏出一把輕巧的滅音槍。他還沒扣扳機,卻有一聲槍響劃破寧靜的夜空,然後常岳雙眼上翻,想瞧瞧自己的額頭,但才隔一秒他就慢慢地向前俯倒。
衛可爵睜開眼,把還在冒煙的手槍隨便一扔,便要離開。
眾人不得不服了衛可爵,更加相信極盟五閻絕不可惹的這個金科玉律。
「可爵,你真是……大出爸爸的意料之外。」侯爺本以為兒子為了報仇,一定會和常岳聯手。本來-父十分忤逆,可是黑道中人面對此事絲毫不以為忤,而且,極盟都是一群視倫理道德為無物的奇人,尤其是精神領袖--五閻和惡魔。
「老頭,你叫得那麼親熱幹麼?我沒有原諒你,只是不讓人看笑話而已。」
「不肖子,你不叫我爸爸已經很過分了,還老頭、老頭的叫。」侯爺不滿。
衛可爵雙手抱胸,斜睨著他,「我本來還想叫你『老猴』耶,你嫌什麼?」
「不肖子,你的態度比常岳還過分,你知不知道?」
「喲,老頭,你敢糾正一個老師?」
「我聽說了,不過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照順序背都背不全的你,竟然去一所高級貴族學校當老師,而且是集富豪之家子女的特權班導師,我覺得相當不可思議。」侯爺感到自己的兒子果然有不凡的本事。
「所以你少跟我父子相稱,以免壞了我神聖的氣質。」
「反正啊,那些財產和整個幫都是你的了,你可以在黑道呼風喚雨了。」侯爺揮揮手,一臉的釋然,打算回家休息。
「我心領了,但我們最好到此為止。」
「你……真是固執!」侯爺以為會他有所改變,卻沒想到竟然依舊。
衛可爵眼裡看不出任何眷戀和感情,他覺得自己做得夠了。
*****
龍家威不敢置信地一直盯著這對半斤八兩的父子,連忙問正在微笑點頭的龍震道:「他們……他們是父子?侯爺所謂的叛徒就是那個姓衛的?」
「是啊,就因為可爵這小子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對侯爺不滿,就跑去極盟旗下當起殺手,侯爺幾次喝令他回來當老大,他不要,反而聽命於人做手下,於是這一對父子心結就愈來愈了,沒想到今日還有轉機。」
糟了!龍家威驚心於自己設下的圈套即將來不及收回。
「老師!快去救救伍明嬋,她在那個著火的貨櫃裡面!」班長突然衝過來拉著衛可爵就跑。
「她怎麼會在裡面?」衛可爵才不要再次受騙。
班長心一驚,「因為……龍頭叫她在裡面等你,本來說好是要在裡面圍攻你的,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貨櫃突然就著火了。老師,你救救她呀!」
衛可爵詫於龍家威連同學也一同欺騙,他馬上向正燃著熊熊烈火的貨櫃衝去,見到火勢猛烈得已經見不到應該在掙扎的人影,衛可爵更加體認到伍明嬋身處的危險是多麼嚴重。
平頭小子看見衛可爵來救人了,就塞給他一桶水說道:「老師,這桶水先給你把身體弄濕再去。」
衛可爵暫停疾衝的腳步,趕忙將水從頭倒下去。
但是這個味道……這是一桶汽油!
當他發現時,只來得及瞪平頭小子一眼,在他背後的伍明嬋已經把點了火的火柴扔向他。頃刻間火舌燃得十分快速,轟的一聲他全身已經都是火了,他熱得無法思考,眼前的火怎麼揮也揮不去,高溫逼得他的眼睛再也睜不開,想到自己全身著了火,他就沒辦法冷靜下來。
在場的人看見在火裡掙扎的人影,即使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哥們也感到恐怖。
侯爺心急如焚地看著愛子浴火,趕著接過手下好不容易是來的水,就往衛可爵身上潑,但卻止不了那烈火的燃燒。
「不可以用水!」黎傲和柳浪連忙出聲阻止,並已拿了一條大棉被準備一擁而上,如果不成,三個人一起死就死、傷就傷。
這時有個纖細的人影從旁邊跑來,推開還想用水救火的侯爺,拿著一筒干粉滅火器向衛可爵噴去,果然使火勢稍減,可是救人哪容得火慢慢遞減?柯-心急地扔下滅火器,撲上仍在火裡揮舞雙手的衛可爵,兩人一同跌在地上打滾。一貼上衛可爵的身體,她驚覺這比她想像的還要燙,天啊!他受的痛楚到底有多深?
「快蓋棉被啊!」楊昭才一趕來就看到這情形,指揮還在發呆的黎傲和柳浪,想也知道這兩個人太緊張了,一看到衛可爵如此危險就無法冷靜。
不知翻滾了多久,直到厚被撲上,兩人身上的火才算完全熄滅。
但是衛可爵已經意識不清,無法搞清楚剛才是怎麼回事了,一聽到楊昭的聲音,以為捨身與他打滾的人是楊昭,便使出最後的力氣喃喃道:「痛……昭,我好痛……我一定會死的,真是對不起你,可是我好希望現在抱著我的是……——,如果可以讓我再見她最後一次面,就……什麼痛也沒有了……」
柯-心疼地抱住虛弱得像隨時都會走掉的衛可爵,強忍心中的悲傷,盡量不哭出來。為什麼他已經痛得沒辦法思考清楚了,還要用最後一點力氣吐露他很想、很想她的渴望?可是就算再怎麼強抑,她的眼淚還是滑落在他的臉上。
救護人員把柯-拉開,把衛可爵抬上擔架。
「你們幹什麼?他需要我,我不能離開他呀!放開我!爵,我在這裡……」柯-眼睜睜看著無力的衛可爵被燙得起泡的身子,垂軟在擔架上,不知道還在喃喃自語些什麼,她怎能離開他?但是,救護人員就算再怎麼不忍心,也只能硬把她帶到另一部救護車上,因為她身上也有不少燙傷。
車上,護士先幫她清理傷口,不知道是太用力還是受不住痛,柯-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情緒又再次崩潰了。
跟隨而來的何稚青見了也有些不忍,「護士阿姨,她身子很虛弱耶,弄小力一點嘛。」
「已經很輕了啦。」看柯-楚楚可憐的美顏哭得傷心,她已經很小心了。
「不關護士的事。青青,這一點傷已經讓人很受不住了,可是爵他全身灼傷得那麼嚴重,豈不是……」柯-無助地抓住何稚青的手,想獲得一些力量,一張雪也似的臉被滿滿的淚痕佔據,「想到他受那麼大的苦楚,我怎麼能不疼?怎麼樣才能減輕他的痛呢?誰來告訴我……誰來幫幫爵啊?」她哭倒在何稚青的懷裡。
「你要堅強一點,老師他希望一睜眼看到的還是——,所以你要趕快復元。」何稚青剛強的性格,讓她即使很心酸,還是硬撐著。
「萬一來不及了呢?萬一他死了……」柯-不禁怔怔地自語。
何稚青趕緊轉移她的思緒,「對了,你怎麼知道要來?而且先把滅火器準備好了?」
「那天在醫院和爵吵架之後,在路上遇到龍家威,知道了今晚的大會。今天在學校的時候,伍明嬋他們鬼鬼祟祟的在商量什麼事情,不巧讓我聽到了。本來想讓他死了就算了,因為他是我的殺--」柯-悲傷地陳述這些事,講到這裡時,便倏然住口,懊悔自己遲來。「誰知道當看見他捨身救那些設計他的學生,陷於火海時,我還是衝了出來……但仍然太遲了。」
「你說他是你的……」
「殺父仇人。」
何稚青深吸了一口氣。
當柯-發覺她的愛超過這個深植的仇恨時,已經遲了。
聽龍震提起衛可爵是極盟的五閻裡排第四位時,柯-頓時明白父親比五又比四的原意是什麼,難怪杜聖夫起先叫她去找衛可爵,但後來兩人卻又欲言又止地打發她走。
衛可爵的隱瞞並非因為怕她報仇,而是怕兩人終究會分開,爵的苦心,她怎麼在那時誤以為是怕死呢?柯-更加自責了。
*****
衛可爵在手術室裡急救,走廊依然擠滿了人,學校的同學們是不用說了,公僕幫和道上的兄弟們也都一臉沉重地在門外等待。好好一個金盆洗手的典禮竟發生這麼多出乎意料的事,不過衛可爵這個人,他們是決定支持擁護了。
柯-處理完傷口後,便離開人群,一個人獨自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才走到一棵大榕樹下,在一座小小的有應公廟前,虔誠地跪了下來。
可是還沒開始祈求,她就忍不住流淚,讓旁邊那個早就來拜拜的老人,好奇地向後瞄了一眼。柯-也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只求自己定下心來。
「聽說你叫柯-?」原來那位老人是侯爺。
「是你。」
「是啊,我是衛伯侯,人人都叫我侯爺,你心神這麼不寧,一個人搭車到這 遠的地方,不會有事嗎?」
「我是走路來的。」
「走路?你不知道很遠嗎?」
「會嗎?我只想著要趕快來這裡,因此也不知道遠不遠。」
衛伯侯微詫地看著這個看似嬌弱,實則堅毅的女孩,她對可爵的愛,已超過自己不知道多少。他微笑道:「從可爵小時候開始,就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對他獻殷慰,有的是看中他將來會繼承的權勢,有的是傾心他迷人的外表及談吐,於是有事沒事就往我這裡跑。可是你剛才一看見我,只把我當作普通人,可見你很不一樣。」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把你當作普通人看待也沒什麼特別的。」柯-一點也不以衛伯侯難得的讚美為滿。
「喔?」衛伯侯不得不重新衡量柯-,她愛的是褪去一身幫派權勢的兒子。
「侯……爺。」隨大家一起這麼稱呼他,柯-覺得非常不自在。
「喔,你不用這麼叫我,那是道上兄弟對我的敬稱,你隨爵一樣,叫我……叫我老頭就行了。呵呵!」衛伯侯想起兒子的不受教,竟覺得莞爾。
「老頭。」
「好媳婦兒,有什麼事要向你公公說呢?」衛伯侯覺得柯-真是乾脆。
「我們不要再廢話了,一起求神明讓爵康復吧。」
衛伯侯呆了一會兒才笑了起來,柯-一出口竟然就是這麼酷的話。
於是兩個人一起無語地盯著有應公廟裡的神像,專心地祈求。
「有幾樣東西,想請你轉交給可爵。」衛伯侯拍了拍手,隨即有一個手下提來一隻薄薄的金屬箱子,「這裡面都是我的財產和不動產的所有權狀,還有賭場、酒店及和各大公司的契約。現在不與黑道掛勾的公司很少了,只是由我侯爺管轄的最為公正,相信可爵也做得到。」
「這些都要給他?」
「是啊,不過他不會接受的,因為他始終無法原諒我。」
「你做了什麼錯事嗎?他那個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看來你很難和他和解了,即使你是他父親也一樣。」柯-深深瞭解衛可爵那點小奸詐。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何止是他?其他那四個,還有領導他們的惡魔伍剛也是一樣。」
「哼!除非是你太讓他受不了,否則他這麼善良,哪會和自己的父親計較?」
衛伯侯又訝異於柯-的見地,想想那對可爵而言,的確是最不能接受,且最不能忘懷的往事,只是他至今依然不改當時的決定。
「我知道你一定會幫他,或許你能勸勸他。」
「你先講看看再說。」柯-才不輕易答應這個曾對不起爵的人呢!
衛伯侯苦笑著,觸動心中那段深藏二十年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