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部專車往基隆的靶場開去,雖然只是短程的路途,但聖者三年級的同學們還是很高興,一路上吵吵鬧鬧的。
而車外貼著「私立聖者高級中學」的字樣,等於是告訴綁匪,有錢人的子女都集中在車子裡面,任人勒索綁架。
這是衛可爵所說的,因為他擔心若真的發生事情,他會慘遭池魚之殃。
「老師,你放心啦!你的臭襪子正面穿一個月,反面穿一個月,那味道誰都聞得出來,綁匪的經驗老到,一定會直接跳過你的。」一個學生喊道。
「哈!所以說你們沒出過社會,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些心機重的綁匪會把我當作大肥羊,因為一看就以為我用最高招的障眼法。不過沒關係,我是你們的導師,我不身先士萃,誰來身先士萃呢?」衛可爵一想起自己是老師就興奮得不得了,覺得頭上的光環愈來愈耀眼了。
全班同學皆有默契地道:「是身先士卒。」
「卒?是下棋那個卒嗎?當一個卒仔有什麼好的?」他不甚相信的問。
「老師--你是哪門子的老師啊?」同學們都拍了一下額頭。
「老師又怎麼樣?老師就不能不恥下問嗎?真囉唆。」
還有當學生的面惱羞成怒的老師喔?大家都拿他沒有辦法,他們聖者特權班的學生,只要稍看哪個老師不順眼,就把他踢出去,但衛可爵這種隨心所欲的性情中人,他們就是沒辦法和他計較。
「哇!那艘船很大耶。」有一個同學指著河上的一艘大船驚呼。
然後其他的同學們也都聞聲跑去那一邊的窗戶貼著看,不斷驚歎。
這班的同學還真可愛!衛可爵笑看著被稱為魔鬼的學生們,雖然他們一個比一個還叛逆,而且喜歡在自己身上搞怪,記錄相當不良,但現在一見到從來沒機會目睹的大船,不是跟小孩子-樣興奮嗎?像他這種已經受社會磨練過的人,是再也激不起這個童心來了,唉!
「老師,那艘船這麼大,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啊?」功課最爛的阿毛問。
「嗯,我看看。哇!」衛可爵用力眨了眨眼,再把頭鑽進同學堆裡,趴在窗戶上仔細瞧著,「這.....這該不會是鐵達尼號吧?啊?」
車上又發出爆笑聲,這個老師怎麼……真的一副笨到底的樣子啊?
這時司機緩緩拿起行動電話,「他就是您要殺的人?」
「怎麼,有疑問嗎?」電話那端的人問道。
「這種人……能造成您什麼困擾嗎?」司機相當疑惑。
「他消不消失,對我一生的前途有很大的影響。」
司機狐疑地再凝神聽了一下,上層又傳來爆笑的聲音,同樣是衛可爵被笑。
他真的滿懷疑的,請他來殺衛可爵的人來頭不小,可是怎麼會把衛可爵這種比 H班學生還混的老師放在眼裡?
*****
聖者三年級的同學一下車就爬山,不過山不陡而且不高,前一大段是柏油路,只有登上靶場前比較辛苦,因為那一段是形狀不一的石頭堆成的階梯。階梯旁是一彎涓涓流下的泉水,而柏油路上也有泉水滲出,所以十分潮濕,不太好走。
身為導師的衛可爵飛奔至A三班那裡找柯。
「——,你猜我剛才看見了什麼?」他很大聲地問。
「什……什麼?」她又得作好心理準備了。
「我竟然看見鐵達尼號耶!就停在河上面喔。」
柯-怎麼也料不到答案比她想到的還要嚇人,她連忙敷衍道:「喔、喔,是嗎?」
其他人均聽見他這麼大聲嚷嚷,而且嚷的是這麼令人噴飯的事,可想而知,柯-又得陪他一起接受大家含笑的眼神了。
「我們要解決的就是他嗎?」暗處有個聲音問道。
「要不要我再打電話回去問問看。」
「你也懷疑嗎?」
那人吸了一口氣,「非常懷疑。我們要不要再找找看學校裡是否有同名同姓的人?」
這時H班的人都抗議了起來,而且成群結隊地衝向衛可爵,「老師,你應該盡老師的責任和本分,先為班上整隊點名,集合好再一起上去吧?」
「你們又不是小孩子,怕迷路啊?」怎麼老愛打擾他和——?
唐朝舞適時地出來把柯-趕回去,並不忘插上一句,「你們這種笨蛋班級,最好不要靠近我們資優班。還有你也是,最好不要再跟我講一句話。」她神氣活現的仰頭帶隊爬上難度極高的石階。
「我們才不是笨蛋班呢!」衛可爵朝她的背後生氣地喊道。
「老師,都怪你啦!都是因為你太滑稽了,害大家更看不起我們。」
「啊,難道……難道是我的錯嗎?」
「老師,雖然你是教體育的,但是上體育課的時候,你只會放我們在那邊玩,然後就去圖書館找漫畫看,其他什麼數學,英文課,那就更不用說了。」
「老師,你真的有什麼本事可以現出來嗎?」
「老師,雖然大家已經習慣你的作風了,可是身為你的學生,我們都覺得……你這樣來騙我們的錢真是太過分了,我們H班的體驗最深刻了。」
「對啊,老師,是你讓我們頭一次為揮霍掉的錢感到心痛,雖然是昂貴的私立學校,但是把錢浪費在你身上,太不值得了。」
哇!怎麼所有的學生們都哭喪著臉啊?平常的跋扈和叛逆呢?
「好好好,大家請冷靜一點,我們趕快爬上去吧,不要耽誤時間。」
同學們面對他再一次的逃避話題感到喪氣,只好一邊爬一邊說:「連最好混的體育課都沒什麼表現了,我們幹麼在靶場提起這些啊?」
一看到很早就走上石階的A三班連一半都到不了,衛可爵回頭看後面也都還沒人爬得上來,他終於逮到可以暫時和柯-獨處的時刻,便興匆匆地又是跳又是跑,相當俐落地飛去柯-旁邊,後面目睹的人無不有種錯覺--他有輕功。
因為,腳下都是粗糙的石塊,而他的腳似乎只有在每個落腳處點那麼一下,足下不曾停頓猶疑過。
「等一下我教你怎麼打比較準。」衛可爵偷偷告訴她。
「你?喔,不用了,先顧好你們班吧。」柯-基於私心,不想讓他搞砸軍訓射擊分數。
「啊,——果然有大愛,那我先送你過去。」等不及她回話,衛可爵就一手攬住她的腰,極快速地又將剛才的功夫展現出來。為什麼柯-不會因為跟不上他而跌倒?因為他的手臂夠力地圈住她,而且他又只是用腳輕輕點那麼一下而已,柯-每次擔心自己要跌下去時,他總是適時地又飛跨另一塊石頭,時間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不知道怎麼了就到靶場了。
那短短卻險惡的路程,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奇特經驗,柯-的心跳得好快,不懂自己是怎麼安全抵達的。
「你是怎麼辦到的?」
「因為我要保護的人是你,什麼都做得到啊,只有你才可以享受。」
柯-見他不肯說明,那就算了,她一往下看,還沒人爬上來,但大家的制服已經髒了,更抬頭以羨慕的眼神瞧著她,並且好奇的看著衛可爵。
「你先幫你們班的爬上來。」
「可是這種特權只有——才享受得到耶。」
「讓多一點人先上來,不是可以節省時間嗎?」
「說得也是,差點忘了我還帶一個班,那我下去啦。」衛可爵身手矯健地再跳下石階去,下去比上來更快,也是如法炮製地一手拎一個,有的人已經走到一半了,他也就省事得多,到了靶場把他們丟上去。
「謝謝你,老師,可是龍頭……連中間都不到。」平頭小子回頭看。
「關我屁事?」
「可是你是老師吧?」
一聽到老師這個神聖的名詞,衛可爵就會自動變得很慈祥,他摸摸平頭小子的頭,溫柔地笑道:「說得好!」接著便最後一次往下奔去,但龍家威看到他就止步了,他也只好停在他上兩階之處,和龍家威充滿敵意的眼神互視。
「不要擋路。」龍家威毫不領情。
「如果你一直站在原地,我也不動。」
「你以為我會被你感動?少蠢了,只有那些沒智商的人才會被你騙。」
「你比我更蠢,你以為我騙了那麼多人,難道還差你一個?我不希罕。」
龍家威被激怒,「那你為什麼還要在我面前演戲?我自己會上去。」
「基於我是以德報怨的老師嘛。」
「什麼老師?有勾引女學生的老師嗎?」
衛可爵不屑地笑了兩聲,「你真是夠了,龍頭。我和——真心相愛,你硬說是我勾引她,你的思想真的那麼循規蹈矩嗎?我不太相信。身份歸身份,情愛歸情愛,各不相干,這道理很明白吧?」
龍家威再次重新正視衛可爵,瞧他這番話說得多麼不卑不亢,絲毫不因為他是龍頭,便以老師的身份壓他,也不因為他師生戀,說話聲音就弱了一點,只是就事論事地在他面前說明。
「反正你跟我搶阿-,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閃開!」他自行走了上去,但因為太急,以至於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滑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在泥濘的石階上。
一股力量在他和石階還剩不到五分公的時候,撐住他的身體,將他提了上來。
衛可爵把手插在褲袋裡,眼睛往下睨視著他。原來衛可爵是用腳勾住他的。
龍家威不想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他才不會因此改變什麼呢。
等大家都上去的時候,衛可爵露著自信滿滿的笑容,把H班的同學們集合在一起,然後神秘地帶到旁邊去,和其他班級隔開,說要教大家射擊秘訣。他煞有其事,一副很專業似地講解之後道:「我們拿一張射擊團體獎的錦旗吧!」
只見大家露出懷疑的神色,「真的可行嗎?」
「有我就搞定了。」
是有他就搞砸了吧?同學們還是很不放心,然而已非上場不可了,只好硬著頭皮去排隊。
唐朝舞此時走了過來,「看看你班上同學們垂頭喪氣的臉,讀書不行,品行也差人一大截,不會連射擊也毫無把握吧?看看這幾場我們A班的成績表,七十五公尺的簡單幾何三角形求法,準確度百分之四十。老師,您預備拿零命中率的成績回去,還是想跟我們班借幾張成續單回去影印呢?」她得意地抖著那幾張紙。
「——上場了沒?」
唐朝舞不滿地嚷道:「喂!我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啊?」
「聽到了,只不過進不去而已。」衛可爵把衛生紙撕成兩半。
「我不用你假好心,只不過是槍彈聲大了點,嚇不倒我的。」她斜睨著他。
「啊,這個你多慮了,我是要給柯-同學的。」衛可爵不好思意地將衛生紙團塞在將上場的柯-雙耳裡,「我幫你代工,好不好?」
柯-掩住耳朵,煩惱地道:「子彈聲好像震得連地都動了起來,等一下把槍貼在臉頰旁,耳朵會不會有問題啊?」
「不會的,等真正練習時,反而沒有在這裡聽得大聲。」
唐朝舞又有得念了,「喲,別一副好像很會的樣子,就算柯-答應讓你代打,我也不會答應的,因為你會拉低我們班的分數。」
許多同學也都湊過來阻勸,「愛她就不要害她比較好。」他們指著柯。
「我幫她都還來不及咧!武老師,既然你不想要我幫忙,那就算了,可是我求你一件事,我和你比槍法,如果你輸了,就把你扣掉柯-的分數補回來,並且以後不再為難她,行不行?」
「如果我贏了呢?那就反其道而行,對柯-的要求更嚴格,如何?」
暗戀柯-的同學們都衝過來阻止衛可爵,誰不知道全校就他最會吹牛了。
柯-想,她可不想退學呀!而所有的人也看見她的表情了,卻愛莫能助。
負責督導的阿兵哥送來一把手槍,「唐老師嗎?該你了喔,訓導主任說這是特別給你的,其他老師都和學生用一樣的步槍,只有你用小的。」
唐朝舞看著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卻十分沉重的槍,神情有些猶豫。
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面向特別立起的人形靶,雙手舉起槍伸直,但一直微微地顫抖著。到底要怎麼樣才算瞄準?她實在不知道從何看起。要是輸了這個水昆老師,她武則天的威名不就完蛋了?
這一刻,許多人都跑來這,目睹這天大的比賽。
師生們都屏息,唐朝舞手抖了又抖,瞄準又瞄準,就是遲遲不敢扣下扳機,但沒人催她,也沒人不耐煩,因為換成誰都會很謹慎的。
終於「砰」的一聲,她擊出一發子彈阿兵哥跑過去看,回來時說道:「這樣的成績對於一個女老師來說很不錯,雖然打到肩膀,差點就不中,但已經很難得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高興,只有唐朝舞眉飛色舞地推了推眼鏡,斜睨衛可爵。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然等柯-被退學時,你可就內疚了。」
衛可爵微微一笑,不理眾學生們的勸阻,將子彈再上了一發,動作出奇熟練及迅速,微側了側身子,左手舉起就開了一槍,然後連開了數發,接連不斷地一直扣扳機,姿勢比槍神還帥。
「哈哈!你幹麼自暴自棄呢?你是老師呢。」唐朝舞樂不可支。
這也是所有同學的心聲,他們皆不忍等待成績揭曉,或許用人情攻勢求唐朝舞,她還會網開一面,總之,以後別再將希望寄托在衛可爵身上了,他這麼任性,他們一點也不驚訝。
然而只見阿兵哥在人形那裡怔了一下,才跑回來,手上好像還撿了彈殼。
一看,大伙全都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六發空包彈全都串成一直線,一個套在一個後面。
「這是擊在心臟部位呢。」阿兵哥說道。
這時教官拿著一迭紙過來,「你們H班的射擊成績很出色喔,百分之八十。」
「老師,你教的很有用耶。」阿毛剛打完靶,走過來興奮的叫著。
「哪裡、哪裡。」衛可爵再一次開彈匣裝子彈,快速地完成後,再朝新的人形靶開槍,每扣一次扳機,他就說道:「眉心、左肩、右肩、心臟、太陽穴、咽喉。這個人真是浪費我的子彈。」
「為什麼?」柯-問道。
「第一槍就打到他的眉心,那他還不死?不過也是我太無聊了。」
「是不是準確還不一定呢。」唐朝舞覺得他只是得意忘形而已。
這次大家不等阿兵哥了,一起衝去人形靶那邊看,果真眉心就是正中央,一點也不偏,左右肩的彈孔和眉心的三角距離非常均等,而咽喉和眉心呈一直線,心臟和太陽穴也在剛剛好的位置。
柯-欣喜地看著衛可爵說道:「你的槍法這麼準,如果讓你拿到真的子彈,那豈不是你想殺誰就殺誰,你想他怎麼死就怎麼死?」
「也不錯耶,真可惜我只是個平凡且單純的老師,否則我啊--」衛可爵邊讒邊把玩著手槍,槍口總是有意無意地對著唐朝舞,無論唐朝舞怎麼閃,就是對著她,「我一定先斃了我最看不順眼的人。」
柯-笑著吐吐舌頭,「那我以後一定不敢跟你吵架了。」
「——,你不一樣,我愛你都來不及了。」衛可爵張開手臂抱她。
唐朝舞本能地開口阻止,「衛老師,請你看地方再親。」
此時有個同學證道:「唉!真羨慕衛老師能對付和他作對的人。」
「武老師,請問一下,你剛才有說話嗎?對不起,我沒有注意聽耶。」
「有嗎?沒有啊,我們快回去靶場練習吧,免得耽誤下一個學校。」唐朝舞嚇得裝傻,一溜煙跑了。
柯-偷偷捏了一下衛可爵的臉,「你真是頑皮。」
「誰教她喜歡欺負你,凡是和——過不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在同學面前還是收斂一點吧。」
總算替愛人爭回一點權利了,衛可爵感到十分欣慰。
*****
柯-還是得跟其他人一樣臥在草蓆上,托著沉重的步槍射擊。
衛可爵也不避嫌地臥在她旁邊教她,「你要把槍柄抵在肩窩裡,才不會被後坐力撞到,那樣會淤青而且很痛,要把槍身貼在臉頰旁邊才好瞄準。好了沒?可以扣扳機了,拿穩一點。」
突然槍聲一響,柯-茫然地轉頭看著衛可爵。
「怎麼沒打中呢?再來、再來。」
「我還沒扣扳機。」
「那剛才……啊!」他突然短促地低聲叫道。
柯-馬上把步槍丟開,坐起來,瞅著他皺眉的臉問道:「老師?」
又一聲槍響,柯-明顯地看到衛可爵的上臂多了兩個彈孔,而且還在冒煙,血正不斷地流出來。怎麼會有真的子彈?而且打到衛可爵?她焦急地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將他扶了起來。「一定很痛吧?」她的聲音因心痛憂急而略微顫抖,一直注視著他。
但衛可爵忽然推開了她,把她推進驚惶失措的人群裡。
他的表情依然不變,只不過汗多了點。他右手摀住正在冒血的左上臂,左手拿著剛才的手槍朝草叢裡射了一槍,忽然有一個人滾了出來,但他只是吃痛地一直揉著腳踝。
衛可爵這才反應過來,想起這是空包彈。他快速地將手槍使勁地朝那個人擲去,擊中那人的太陽穴,他馬上血流滿面地昏倒在地,引來師生們的尖叫。衛可爵又馬上撿起另一把手槍,一轉身就順勢把它擲向一個老兵,同樣也是讓他昏倒在地,而且滿嘴的血汩汩流出。
「趕快把他們綁起來。」他的聲音聽起來並無異狀。
柯-馬上奔到衛可爵身邊,憂心如焚地馬上把純羊毛的背心脫下來,在他傷口上壓著。一見她沒事,他才放鬆地半跪在地上。
「-,你幫我一個忙,我要到聖夫的醫院去。」
「這裡是基隆耶,不就近送醫,你的傷會……」
衛可爵微微一笑,搖搖頭,「我不會有事的,把這兩個敗類也順便帶去。」
「我不答應!你看你的血流個不停,萬一延誤就完了。」柯-急得眼淚直流。
「流點血能促進新陳代謝。」
「你還在說笑!」她真的生氣了,她好擔心他呀。
「對不起……但這兩個人,你們對付不了。」
H班的人合力把那兩個人綁好的同時,他們也醒了,叫罵聲不斷。
但他們特權班都是些叛逆的傢伙,一點也不怕,反而給他們吃了點苦頭。
為了衛可爵著想,柯-能瞭解他的想法,如果隨便送個醫院,那些人暗襲不成,一定還會再派人來,如果送去杜聖夫那裡會比較安全。雖然上次衛可爵說和他不認識,但如今看來,怕是真的有什麼關係,他們似乎隱瞞了她什麼。
「啊,是那個院長叫杜聖夫的醫院嗎?那個醫生收費特高,而且服務態度又差耶,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送去那裡呢?」同學們紛紛討論。
柯-只好說:「他的醫術比較高明。」
說得也是,反正他們都很擔心衛可爵,因此立刻把他送下山,叫輛救護車把他送去。
在救護車裡,衛可爵在醫護人員的協助下,先做好止血和消毒的工作。
「先生,你真是勇敢耶,被歹徒開了兩槍,消毒的時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像沒神經似的。」奉杜聖夫特別指示而來的醫生,十分佩服地對依然從容的衛可爵說道。
莫怪這個醫生對於普通人中槍沒啥反應,因為自他來到杜聖夫的醫院後,就偶爾會接到受槍傷的傷患,杜聖夫沒反應,他也不好大驚小怪了。
柯-和衛可爵相對默然地坐著。她低下頭去,若有所思地抓著那件血跡斑斑的純白羊毛背心,什麼話也不說。
「——,對不起,害你受驚了。」
但柯-依然不語。
衛可爵只好一直凝視著她,其實,他有點知道她在想什麼。
*****
醫院的走廊上擠滿了聖者高中的學生,除了想知道衛可爵受的槍傷是怎麼來的之外,令他們吃驚的是,刻薄勢和的杜院長竟然親自診治他,而且沒談紅包、沒談價碼,衛可爵一到醫院,他就已經在手術室裡等著了。
柯-坐在椅子上,仍然握著滿是血跡的白背心,大家想過去安慰,又怕被拒絕。
她的樣子似乎不歡迎任何人靠近,她只想自己一個人等待。
手術室的燈滅了,大夥兒全擠在門口,杜聖夫最後才走出來。
對於學生們的殷殷詢問,杜聖夫視若無睹地一路走遠,讓眾人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但柯-叫住他的時候,他竟然馬上停下腳步。
她緩緩開口,「我想進去看他。」
「他很累。」
「說完我就走了。」
杜聖夫轉過身來瞥了她一眼,又回頭走向手術室,一句話也沒說,但柯-卻十分瞭解地跟著他走進去,門再度關上。
「可以告訴我了嗎?」這是她走進來的第一句話。
「什麼?」衛可爵把袖子拉下。
「你們是誰?」
「我是你的老師,而他是我的醫生。」
「不!你們不簡單。」
衛可爵想撫摸她的臉,安慰她受驚的心,但卻被她揮開。
「當我看到你被人暗算,中了兩槍,我整個人也快急瘋了,又是忙著止血,又是努力回想附近有什麼醫院,在怕你有個什麼萬一,愈看你的傷口,我好像也痛了起來,可是你怎麼能……」柯-情韻纏綿的眼眸裡有哀傷的淚水,滿滿地快溢出來。「你比我還鎮定,好像你根本沒有神經似的,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如果沒有經驗,是不可能這 從容不迫的。」
「你的觀察力不差。」衛可爵勉強使自己輕鬆些。
「告訴我,你是誰?我想知道。」
「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會讓你離開我。」
「原來你是怕我洩漏你的身份……」
「不,我怎麼會是這種人?總之我希望我們的關係單純點會比較好。」
柯-哀怨的眼神看得他的心簡直要為她而碎了,淚水在那晶亮的眸子裡滾動著,然後流了下來。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愛自己愛得有多深,纖弱的身子像隨時都快站不住一樣。
「我想知道,我愛的是哪一個衛可爵?是平凡單純的體育老師,還是在百貨公司的無業遊民,或是另一個神秘而危險的人物……我很蠢吧?不知道無時無刻陪著我的人到底是哪一個,還說我有多愛他。」柯-哽咽著,滿臉的淚水也不能沖淡她的傷心。
衛可爵馬上站起來,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裡。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他該怎麼做才能止住她的傷心?看她哭得如此痛楚,他又怎麼不難過?
柯-讓自己平靜些,馬上推開他溫暖的胸膛。
「其實你們都知道傷害我父親的人是誰吧?」她不給他時間安慰。
「不要這樣,讓我疼你……」衛可爵痛心地說道。
「你只會傷害我,你只會在我面前演戲,你不要再接近我。」柯-出自肺腑地朝他喊,淚眼迷濛地瞧著這個自己用生命去愛的男人,她向後退了幾步,打開門奔了出去。
衛可爵坐在床沿發怔,他真的只想好好當那個愛她的體育老師,可是過去發生的事卻讓他心虛,而且根本與他無關的事,也在今天找上他。
真是該死!那就去解決它吧。如果不是有人暗殺他,柯-也不會發現這麼多。
「下個月初,侯爺金盆洗手。」杜聖夫此時才發言。
「那個死老頭?」
「接位者是常岳。」
「真是好笑,既然可以接位了,他還暗殺我幹麼?」
「你不該惹到侯爺的。」
「你以為我無聊啊?」衛可爵說得輕鬆,但眉頭卻緊鎖著。
*****
滂沱大雨下得十分急,路上早就沒有人在行走了,就算是撐著五百萬的大雨傘,還是會被淋濕,但是這一切對柯-而言已經無謂了,連衛可爵那個她最深愛、最信任的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她怎麼還會在乎自己?柯-冷靜地低頭在路邊緩緩定著,淚和雨同時在臉上流下的滋味,為什麼特別令人心酸呢?
汽車喇叭的長鳴聲在她背後響起,她遲緩地向裡面靠,但那輛車還是照按喇叭。
一輛賓士在她旁邊停下,柯-並不想理會又有什麼事要發生,直到她頭上的那片天空突然沒雨了,她才遲緩地轉頭去瞧瞧。
一個臉上掛著淡笑的中年男子把雨傘撐在她的上頭。
「你怎麼淋雨呢?」坐在車裡的龍家威又驚又詫地問。
一看是他,下意識地,柯-提起腳步又往前走,可是那個中年男子拉住她。
一個蒼老但有勁的聲音在車內催她,「你就是柯-嗎?來,請上車。」
柯-無法違抗那具有威嚴的催促聲,只好坐上車。
車內的空間十分寬敞,後座坐了龍家威和龍震,但多她一個並不擠。
龍震精銳的眼一瞇,霎時已把她打量徹底。「我們家威幾乎天天念著你,從你 -們有緣同校的第一天開始,他就誓言把你娶進門,我一看果然……」
「雖然您是長者,但是用這種眼光打量一個陌生人,是很無禮的。」
龍震一怔,「怎麼,你不認識我嗎?你沒聽說我們龍家已經三代都是政……」
「我知道,政壇頗具份量的家族,可是與我無關。」
「政治是影響全民的運動,怎麼與你無關?」龍震要試驗這個女孩。
柯-微微一笑,轉身正面迎視甚為威嚴的龍震,「我從來沒有被你們照顧過。民代所爭的福利不過是為了絕食以及還有力氣丟雞蛋的人,然而在這個社會上,還有很多人搶一碗飯吃都來不及了,還有力氣去絕食嗎?可是因為沒有聲音,你們就自以為做得夠了。不管你們是什麼政治家族,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
這一番話出乎龍震意料之外,現在的小孩能有這麼細微且精闢的見解很令人訝異,而且聽她說來既不激動也沒有卑微的口氣,她怎麼會有這麼特別的氣度?能在他這個資深的政壇大老前坦白說出自己不滿的,也只有她一個人了。
「難得聖者的學生還有這麼成熟的思想。」
「難道您的孫子就不成熟嗎?」
龍震相當得意,「以一個接班人的角度來看,他的確還嫌嫩了點。」
「但如果要當一個流氓的話,他已經綽綽有餘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龍震不悅地看著敢不討好愛孫的柯。
龍家威連忙出面,「爺,阿-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別……」
「真是抱歉,弄髒了你們的轎車,我該走了。」柯-依然沉著。
「你如果想淋雨淋到得肺炎的話,那你就滾吧。」龍震瞪著她濕透的制服。
柯-又屈服於他那命令式,但又讓人難以抗拒的指示,只好乖乖地待著。
「爺,侯爺的金盆洗手大典,讓阿-也跟我們去,好不好?」
龍震連瞄也懶得瞄,不願地道:「你也要看人家賞不賞臉。」
聞言,柯-面無表情的開口,「去,當然去,我可不敢連敬酒都不吃。」
龍家威高興得不得了,到時候她就會知道,衛可爵是怎麼個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