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老爺官拜御史欲稱左,經年累月在各地替皇帝辦理重大事務,同時負責視察民情,彈劾不肖之官員,而東方傑的兩位兄長東方白和東方洛亦隨侍在側。原本東方傑也有意跟隨,好藉機增廣見聞,豐富閱歷,但近年來母親的身體抱羌,特別是這個冬季過後常咳嗽不止,身子顯得更加微弱,於是長期在堂內念佛休養,並由御醫按時診治,幾乎不再過問家中雜事。
於是,東方老爺安排處事分明,理智果斷的三子東方傑來管理府中大小事務,除此之外,東方夫人最鍾愛的也是第三個兒子,東方老爺是希望她在病中有子寬慰,而府中兩名稚齡幼女與年齡相近的三哥哥較親,也較聽三哥哥的話——東方老爺出府後,東方傑即刻證明這絕非事實,再來就是為了崔平。
事實上,東方老爺在外的這些年裡,從不間斷查尋海賊的下落,一心想為有拜把之交卻不幸慘遭滅門的崔家大小報仇雪恨,但,自從皇上下令剿滅並派兵嚴守海防後,近十年來,海賊幾乎銷聲匿跡,能追查的線索是愈加渺茫,他常以此引為憾事。
也因此,東方老爺極力想栽培崔平,但崔平完全不受教,愈是需要守規矩的時候,他俞是造反;夫子在台上肅穆說教,他在台下嘻皮笑臉;師父教拳蹲馬步,他滿場打滾玩泥巴
……攪得人人見到他無不歎息,無不搖頭。
有一天,東方老爺終於忍不住,他將崔平叫到跟前來,捺著性子問道:「告訴我,你究竟想要我給你怎樣的生活?」
「我怕說了,您會不高興。」崔平安安靜靜的回答,這倒不像平常的他了。他蹙蹙眉頭,心下有三分棘手的意識。「你說吧!或許我能夠答應你也不一定。
只見崔平開口說:「我想遊蕩。」
東方老爺大震,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瞠目結舌的說:「你…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是!您沒聽錯。」崔平徐徐說,「遊蕩,就是我目前想要過的,我早料到您聽了一定會很很不高興,但是我很高興您願意您成全我的意願,雖然您不一定答應讓我去遊蕩。」
「我當然不能答應,身為男子,『遊蕩』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東方老爺嚴厲的責斥。崔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我就繼續過目前的生活。」
「你——」東方老爺指著崔平發怔,接著,一聲長歎,頹然又坐了下來。
崔平見他長吁短歎竟一下子蒼老許多,這才於心不忍將語氣緩和下來,上前垂首低語:「我知道您想我好,這些年若不是您,至今我崔平還是廢人一個。我不是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人,就因為我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所以很清楚自己想過的生活。」
東方老爺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是與眾不同,但也不能偏離到乖張的地步呀!我要求你的也不多,起參與照個平常的人生活,唸書,成長,結婚,生子,這樣都很難嗎?」
「目一家慘死之狀,我還能過正常人的生活嗎?」他的聲音冷冷的低鳴。
東方老爺視了崔平好一會兒,眸裡含有無盡的慈愛和憐惜,他啞聲說:「也許是我給斧還不夠多,還不夠好,雖然我真心將你當成是我的第四個兒子,視你如已出,但顯然你沒有回到家的感覺。」
「不!不是這樣的。」崔平忙喊:「您給我很多,對我也很好,我也當您是我的父親,但是……這樣優越無慮富貴生活我真的,真的不適合。」
東方老爺更是納悶,不解的直搖頭,他說:「富貴生活不是我給你的,而是你本來主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是!您說的是!但請您先聽我解釋。」他兩眼直視著東方老爺說:「自小我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為,捅的爛攤子也有專人收後,養就成毫無責任心,任性的個性,遇上家中慘變,我也自私的把自己框在屬於自己的天地裡,以為這樣就能不受干擾,以為這樣就是自我保護,然我清醒了,發現自己必須坦然去面對事實,這完全是您拉了我一把,讓我新生,但是現……」他輕歎口氣,才說:「我發現我又開始過著和以往相同的生活,只是由崔平變成了東方林。」
東方老爺揉揉身子,「你是說,我不該給你富貴的生活?」
「不,」他搖搖頭,清晰的說:「是我不能過富貴的生活,所以,您必須讓我出去闖闖,接受磨練,並且不予以任何的支援,不讓我有任何怠情的借口。」
東方老爺深深注視信平,而崔平也是,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方老爺終於開口,低喃:「雖然你的解釋不是令我很滿意,但是最低程度我還能接受……」
啊哈!話還沒說完,崔平已興奮得狂呼高跳。
「喝!可別高興太早,倘若你讓我知道你在外遊蕩的結果還是遊蕩,屆時任憑你說爛了嘴,我也要五花大綁把你給綁回來,並且嚴加管教。」
「是!」崔平中氣十足:「尊命。」
這場談判就此結束,然後有一天,崔平就失蹤了,而東方老爺還自責過自己,覺得自己答應得太過爽快,又老擔心崔平在外顛沛流離,不得一餐溫飽,當然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過是多餘的。
從此,再也沒有東方林這個人,崔平還是崔平,還是東方老爺的第四個兒子。為了不讓崔平有陌生的感覺,為了讓崔平記得京城還有個家,每當東方老爺遠行時,總把平日與崔平最談得來的東方傑安排在府裡,他希望燕鳥歸巢時,感覺一如往昔。因此掌握東方家的責任,就整個落在東方傑的身上。
偌大的宅邸,掌管實屬不易,然而東方傑將一切打理得井然有,條理分明,財物收入或支出皆帳目清楚,二十四歲的郎當少年郎,有此本事實屬難得,他還經常招待贅士於府中居住,友助困難的異鄉學子,有此氣度實屬可貴,莫怪東方傑雖是「京城四少」中所紀最輕的,可卻是四人之首。
較費心的是府中僕傭眾多,素質不一,常有齟鰓口角多虧總管和客事嬤嬤多方居中調解,而下人們也多守分寸,不敢造次冒犯主子,但是看在做母親的眼裡,總不忍心兒子為這種瑣事操勞,三不五時就叮嚀娶妻一事,盼未來媳婦能分擔內務。
東方來聽得多了,漸漸也不勝其擾,索性拿當初與崔平所作的約定當借口來搪塞,果然,東方夫人從此三緘其口,直到最近,三年之期將屆,她才又記復萌的頻頻催促。
「娘算是給了你最大的寬容度,三年的時間,也算是對雪兒姑娘情至義盡了,這次,你說什麼都不能再反對,娘要立刻給你物色一個好對象,一定要找戶好人家的閨女給你做媳婦,明年娘就可以抱孫子了……」
千遍一律的說辭教東方傑每每聽了,是又好笑又無奈,只能連連搖頭。
東方傑實在找不出好來回絕母親,再說此次傅正賢大婚轟動全京城,最何等的風光了得,老人家見了難免心生比較,就恨不得這婚禮是自己兒子的。
說起傅正賢的婚禮真是極盡奢侈之能事,光是場外的流水席就廣開了六天六夜,府外戲台上的戲碼不斷更新上演,府內更是鑼鼓宣天,而且早在宴的前兩日就已開鑼,大批賀客不斷湧現道賀,賀禮也是一擔接一擔的被挑進府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足足熱鬧了半個月之久,長達半年的時間還為人所樂道。
父兄皆不在,東方傑理當代賀,自己本想邀崔平一同前往湊個熱鬧,豈料他卻意興闌珊,寧可去龍涎居品嚐那兒的特釀百花酒。
「雖是人生大事,但如此奢侈鋪張,反倒像是在耍猴戲了。」崔平如此喘鼻的說道,揮揮手,就去了龍涎居。
東方傑身不由己,倒羨慕崔平,他和白靈,水靈分乘三頂轎子赴傅府賀喜,兩個丫頭長期深居內院,見什麼都新奇,見什麼都好玩,他忙著看管他們,忙著為她們解釋,時間倒也不難打發。
倒是有一年事,實在教他納悶。當喜宴開始不久,他就隱約聽到琴聲裊裊傳來,叮叮咚咚,悅耳動聽,但嘈雜的人聲不時將它掩沒,他定定神,全心去捕捉那音浪,忽然間,他聽明白了,是曲鳳求凰。
是誰如此風雅?竟綿綿不絕的彈奏這首曲子,東方傑倒想不出傅正賢會有這般巧具慧心的朋友,以這種獨特的方式來向他宮圓,自己幾次想問傅正賢,結果新郎官早已醉得開始胡言亂語,完全辜負了這位神秘朋友的美意。
最後,琴聲在實風合鳴一曲中乍然歇止。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兒,便過了大半個月。這些日子,少了傅正賢兩頭的叨擾和滋事,東方傑生活過得既清閒又愜意。想必是新婚燕爾的甜蜜生活使得他樂不思蜀,這倒也好,是該有人來治治他那玩世不恭的毛病,但盼那位夫人真能管束得了他才好。
這倒也好,是該有人來治治他那玩世不恭的毛病,但盼那位新夫人真能管束得了他才好。
不過,這對路小瑤而言,她的未來就顯得晦暗難明,路小瑤住進降芸軒的這些日子,東方傑再也沒見過她的面,一些有關她的事,都是由總管或下人口中得知。
她剛住進降芸軒沒多久,就開始為僕人治病。
這名僕人是東方家的長工,平時負責一些擔柴、劈柴跑腿等等雜事,不幸在三個月產遭馬車轅斷雙腿,雖請了大夫將斷骨接上,但從此卻癱在床上無法行動,再請大夫診治卻也查不出毛病,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了殘廢。
路小瑤來了之後,替長工把了把脈,頭一天,開了貼消靈活血的藥材,煮成湯水讓他服下;第二天,用金針扎頂,長工當晚就能坐起身子;第三天,金針所人六大神經穴位,長工例能下床走動;第四天,已能四處跑跳,開始幹活。
人人見了,都當路小瑤是救命的活菩薩,凡是有病有痛不舒坦的,全都跑來央求診治,而她一概細心探問,對症下藥,霄時贏得眾人的好評,再也沒有人拿她半黑半白鍾無艷的面孔來開玩笑了。
又有一次,路小瑤幫東方家解決了一個長達數年的困擾。
事情是這樣的,東方家後院有個花圃,花圃裡種滿了珍奇花卉,景觀令人賞心悅目,但修理到春末初夏時分,就會有怪蟲出沒,這些怪蟲不過拇指般大小,但一旦被它瞥咬,傷口腫脹三天三夜不消還奇痛無比。
東方傑曾令工人翻土重修,也曾烴罵驅蟲,但往往平靜一陣子後,怪蟲就又起死回生。今年尤其猖狂,春季中就已有怪蟲出沒其間,枉費花圃裡開滿了嬌艷欲滴的花朵,即便芬芳撲鼻卻也乏人觀賞。
這天,掌管花圃的花匠拿了鐵鏟將種在圃中的十數抹馥仙棠全掘了起來,並且堆成小山放火焚燒。但這一來,可惹惱了東方家的大小姐白靈,要知道這馥仙棠可是她最鍾愛的花種,是遠從海南運來的珍奇貴品,春季長花苞,夏季純放粉白的花蕊,朵朵幾乎巴掌大,香氣淡雅馥郁,偏偏栽培不易,花苞往往未開就已凋謝,因此往年能有一兩朵長成就足以令白靈感到欣慰,如今花苞剛發芽卻讓花匠一把火給燒個精光,白靈大為震怒,一狀告到東方傑那兒,要她的三哥哥作主懲罰花匠。
花匠是個老實人,戰戰兢兢的來到偏堂,問明原因後,趕緊解釋說:「我不是存心和大小姐過不去,只是馥仙棠不除,那怪蟲就滅不了哩!」
東方傑聽了,也半信半疑,為免罰錯人,只好靜觀其變。過了一周,原本猖獗的怪蟲果真完全銷聲匿跡,東方傑大喜,立即又喚來花匠,想予以賞賜,並且問明心中疑慮。
「為何除怪蟲得先除馥仙棠?」
花匠一躬身忙說:「回稟三少爺,怪蟲不叫怪蟲,它有個名叫丑虎,生長在陰濕的土壤裡,喜食長在地下的根莖,特別是水分飽滿又帶甜味的,那馥仙棠正是如此,尤其在開花時期甜味更重。」
「原來如此。」白靈說:「難怪只長花苞不開花,原來養分全給怪……丑虎給食光了。」說著,她就嘟起了嘴,對丑虎感到恨得牙癢癢的。
東方傑瞧見了實覺好笑,伸手拍拍她的頭,「現在弄清楚了,我們差點罰錯人。
「那可未必。」她嘟嚷,「花匠大可翻土除蟲,何必燃火滅根?糟踏本小姐辛辛苦苦培植的馥仙棠,我說該當罰才是。」
哎呀!花匠只當是大禍臨頭,咕咚一聲就跪在地上,發抖的說:「小姐當真是有所不知,那丑虎的幼孵是寄生在馥仙棠的根莖上,若不放火燒是不能根除的。」
東方傑點點頭,望自白靈笑著說:「明白了吧!還罰是不罰?」
白靈的嘴嘟得更高了,她跺了跺腳,沒好氣的說:「現在怎麼說都成嘍!反正死無對證了嘛廠說完,掉頭就進了內廳。
東方傑無奈的搖了搖頭低喃:「丫頭,嘴硬。」接著他便把花匠扶起,又問:「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我該給你什麼樣的賞賜呢?」
「不,不敢!」花匠搔了搔頭,傻呵呵的笑說:「我哪裡懂得這些?全都是……都是路姑娘告訴我的呢。」
「路姑娘?」他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路小瑤。」
花匠點頭如搗蒜:「是呀!是呀!我見那丑虎怎麼除也除不掉,就跑去問路姑娘,她到花圃看了看,就告訴了我這個除蟲法子。路姑娘懂的可真多,又會治病,又會解難,還免錢替咱們下人寫家書……」
東方傑聽著也想著,綞有點明了傅正賢何以如此重視她,而這位貴客竟能在短時間內收服所有人的心,教府中上下都對她敬佩得五體投地,就連他的母親和他兩個寶貝妹妹也不例外,這個發現,實在讓他吃驚也讓他生氣。
當他發現愛幻想且貪玩的水靈忽然轉了性,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在閨房裡,就實在感到納悶和好奇,一經探詢,才知道她這些日子都沉迷在書本裡,他立即垮下了臉。東方傑並非食古不化的人,他認為女孩家讀書識字是件好事,問題是,水靈看得淨是些志怪小說,諸如山海經,封神演義,搜神記等等,這才是他不高興的主因。
水靈是個很特殊的孩子,悟性很高,思想也很特別,常有一些離經叛道的言論,教過她的夫子都拿她當怪胎,雖然東方傑很明白是夫子的學問無法滿足她的求知慾,但仍以尊師重道等等大道理來約束她不可造次,平常也盡量避免讓她接觸違倫失常之事,尤其是偏離正規的書籍,怎知防不勝防,小妮子徹底拜讀後,果然大發謬論,嚇得他差點昏厥了過去。
震驚之餘,東方傑決定徹查書籍的來源,怎知水靈口風緊得很,儼然事不幹不張口,於是他將丫環和嬤嬤一干人等全喚進房裡嚴加審問,結果一個個垂首而立,一問搖頭三不知。
最後,他迫天無奈的請出家法,一個小丫環才嚇得哭出聲音來,簌簌發顫,唯唯諾諾,聲如蟲鳴的說:「小……小小姐前些日子,常……常出入於降芸軒。」
至此「原凶」已呼之欲出。路小瑤,又是路小瑤,他暗罵自己早該想到是她,這招「投其所好」真是討好人心最上層的招數,他非得興師問罪不可,瞧她到底是安了什麼心眼?
水靈見三哥哥的臉色忽青忽白,心覺大事不妙,只恐拖累了路姐姐,想是攔也攔不了了,就急得跳了起來,向小丫環衝了過去:「臭丫頭。」她罵,「看我不撕了你這張生事的嘴皮。」說著,就一掌一掌往小丫環臉上打。
水靈平日對下人好是出了名的,現在又罵又打,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小丫環自知闖了大禍,也不敢閃避。東方傑料想水靈是想拖住他,好讓下頭的人有時間去向絳芸軒通報,請路小瑤有個防備,於是他拋下眼前的混亂,轉身就走。
「三哥哥,三哥哥……」水靈隨後奔來求著說:「不關路姐姐的事,是我自己好玩,硬央求她借我看的。」
東方傑知道水靈天生好奇,但幾本書的主人是路小瑤,他非得去同她說個清楚不可,於是他抿抿嘴,拍了拍水靈的肩,繼續走去。
水靈又一把拉住了他,「三哥哥,你別去為難路姐姐,她真的是好好人,你別去罵她。」
東方傑失笑了,「怎麼?你認為三哥哥去絳芸軒就一定是去找你的『好好人』的麻煩?」
她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他笑笑:「你放心,三哥哥不會為難你路姐姐的。」說完他拉開她的手,轉過身,臉上一片肅然的走了。
然而水靈卻當真以為沒事了。
東方傑料想不到自己來到降芸軒居然撲了個空,而且從下人口中得知,路小瑤近來忙於為夫人治病,他心想這還得了,連母親都成了她的「囊中物」,便急急忙忙趕到齋堂,才知道母親已在路小瑤的建議下搬回馥郁院的大屋去了,這下子,他當真見識到路小瑤的能耐有多大了,他一刻不停的速速趕到馥郁院。
東方傑跨進大屋,就瞧見母親拉住路小瑤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原有的病容已變得紅潤。記憶中,已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曾見到母親如此好氣色,如此好心情。
「娘。」他喊,「孩兒來向您請安。」
介蘭是東方夫人的閨名,她看見兒子來更加高興,上前連忙拉住他說:「你來得剛剛好。」她拉著他走到路小瑤面前,「這個瑤丫頭好大的本事,三兩天就將娘的宿疾給完全治癒了,我正想著該賞瑤丫頭什麼寶貝好,你來,來幫娘想想,該賞什麼好。」說完她咯咯笑個不停。
東方傑看路小瑤,而她的眼光也正飄向他,兩人眼眸相會,心頭不覺一驚,雙雙趕忙掉開頭。
「娘。」他說,「孩兒有事要向您稟告。」
路小瑤很識大體,立即福身告退,一會兒就離開了馥郁院。
介蘭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又是笑又是點頭,直到沒了人影,她才回身拉著兒子直問:「快!快告訴娘,你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好的一個姑娘?」
「娘,您見她沒幾回,怎能斷定她是位好姑娘?」
「當然!」介蘭眉開眼笑的說:「瑤丫頭心地善良,秀外惠中,性情又好,當然是好姑娘,而且是難得的好姑娘。她知道我怕藥苦,特地採了花蜜來給我甜嘴,還花心思燉溫潤的滋補品給我喝,還提醒我最好不要在齋堂裡吸香火的煙,你瞧,娘現在都不咳了,渾身的痛也消失了,好久都沒這麼舒坦過了。」
東方傑傻眼了,心裡悶悶的想,看來母親也被路小瑤收得服服貼貼了,他納悶路小瑤究竟有何能耐,居然能讓聽有的人對她讚不絕口,拚命替她說好話?」
「傑兒,想什麼呢?」介蘭推推兒子,「你快告訴娘,瑤丫頭是從哪兒找來的?」
東方傑也不隱瞞,遂將傅正賢交託一事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對母親說明了,只見介蘭聽了是皺眉、歎息、直搖頭。
「哎呀!真是可憐,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家卻是這般出主,這老天也真愛捉弄人,已剝奪了她原本標緻的臉蛋兒,連日子也不讓她好過。」她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異想天開忙說:「乾脆這樣我去告訴傅家的少爺,就說娘收了路小瑤做女兒,讓他發發慈悲,別糟蹋了人家。」
東方傑笑笑:「你心疼人家,那傅正賢也心疼得緊,您說他讓是不讓呢?」
介蘭蹙蹙眉,「你去跟他說說,你的話他一定聽。」說得有些強詞奪理了。
「其他事也許可以,若是路小瑤那就難了,何況人家早言明『君子不奪人所好』。」您讓我去說,首先就站不住腳了。」
介蘭的眉頭糾得更緊了,失望的說:「若是能將她永遠留在府裡該有多好?雖不能讓她做正室,但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娘,您說什麼呢?」
「娘說真格的。」介蘭振振有辭:「娘說想賞她個寶貝,指的就是你。」
東方傑睜大眼,「這哪算賞?」
「是呀!若能迎她進門,當真是便宜了你,像她那樣的好姑娘上哪兒找去?莫非你嫌棄人家的臉蛋?她內在的美德早掩蓋過一切,你還不知滿足?」
東方傑哈哈大笑,「娘,瞧您說的,好似我是負心漢,淨講些『沒影』的事。」說完又忍不住笑。
介蘭瞟了兒子一眼,也笑了起來,「瞧我都糊塗了。」說著就坐了下來,揚了揚眉,「對了!你進來時說有事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呀?」
那不過是胡說的話,東方傑早忘了,他搖搖頭:「其實也不大重要,最主要是來看看您。」
「你這孩子,」介蘭嘴雖嘟嚷,但心裡可甜得緊。兩人繼續又談了一些體己話,然後東方傑就辭別母親走出馥香院,才跨出院口,就看見一身潔白的路小瑤傾身倚在迴廊的樑柱上,她見他出來立刻站直身子向他走了過來。
東方傑怔了怔,不覺將眼前的倩影看成是從天而降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