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難紅顏 第三章
    現在路小瑤已經站在東方傑的面前,她傾身向前微微一福,微笑著說:「我想你是來找我的,所以就在這兒等你出來。」  

    東方傑心頭一個顫動,若非早已知道她是人,否則他真會當她是天上降下的仙子,能輕易透視人心。  

    心裡雖如此想,但他嘴巴就是要說些刻薄的話,他說:「我不得不佩服你,你實在是很會察言觀色。」  

    她微微一顫,輕聲說:「我想這可不是恭維的話。」  

    「恭維的話,多的是人對你說,我想,也不差我一個。」  

    她秋水般的眼眸睜得好大,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他。眨也不眨,眸裡的色澤漸漸灰暗了,頭緩緩垂了下來,聲音冷冷的揚了揚起來,「不知三少爺找我有什麼事?」  

    「難道你會不知道?」他說,有些輕簿之味。  

    路小瑤悶歎,「三少爺,你別當我會察言觀色,什麼事都知道。」語畢眼眶不由得浮上一層霧氣。  

    他一怔,想自己是過分挑剔了,但隨即轉念又想,自己千萬不能同其他人一樣,被她楚楚可憐的外表所蒙蔽,他來找她的目的即是為了撕開她這張偽善的面具。  

    「省省你的眼淚,那對我是毫無作用的。」他硬著心,又說:「我記得你來府裡的頭一天,可是渾身的傲骨。」他深深看著她,「我想那應該才是真正的你,何況你只是暫居於此,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來討好府裡的每一個人。」  

    她吸吸氣,不做任何辯駁。  

    「告訴我,你究竟有何目的?」東方傑又說。  

    路小瑤怔了怔,不解的望著他。  

    「你大可在降芸軒內舒舒服服過你的日子,安安分分的等待傅正賢來迎你回府。」  

    聞言後她明白了,他認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他們有求於我,我幫助他們,如此而已。」她簡單的說:「倘若三少爺認為不妥,我……我會管束自己,教自己安安分分的。」最後兩句話,她一字一字說得清楚有力。  

    她那身傲骨顯得神聖不容褻澶,更突顯出他的多疑,一時間,東方傑竟無言以對,接著就見她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他迅速阻攔她的去路,「我還有事要問你。」  

    她挺直了背脊,吸吸氣,才抬頭看著他。  

    「為什麼要給水靈看那些荒誕不經的志怪小說?」  

    「她有興趣,而我又正好有那些書,如此而已。」  

    「哈!說得輕鬆,」他很快的說:「如果你真懂得察言觀色,就該看出我那寶貝妹妹怪異得很,是不為禮法所拘的人,什麼傳統規範、什麼道德禮教、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能不死等等的大道理,在她眼裡全是迂腐不智,水靈可說是處於正邪兩邊邊緣之人,我處心積慮想讓她做個正常人,你卻輕而易舉讓她變成不折不扣的小魔鬼。」  

    路小瑤詫異的望著他,接著失笑了。  

    「我是很認真在看待這件事。」他馬上表示不滿。  

    她立即收笑,抿抿唇,「我以為那只是幾本書罷了,你卻說得像是洪水猛獸,簡直成了大逆不道。」  

    「我是認為那些書籍不適合她閱讀。」東方傑說。  

    她看著他,沉思片刻:「如果我早先知道水靈閱讀書籍得先經過你的批准,我就不會自討沒趣了;又或者你能委婉的表達不滿,我或許也能接受,但是,現在我深深的感覺到,有問題的不是那些書,也不在水靈,而是——路小瑤,你不滿的是我這個人。」  

    他一怔,眼神飄忽不定,心虛的說:「我針對事,是針對人你太多心了。」  

    「我希望我是多心,但是你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我沒有。」她憋著氣,呢噥的說:「我早警惕自己千百回,莫管是非、莫理閒事,我明白自個兒的出身,今日棲身於此是暫居,是避難,是……遮醜,我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擾了府中上上下下,惱了三少爺生氣,但我……」  

    她吸吸氣,眉心深鎖,一會兒,才幽幽的說:「但我就是攔不住自己,無法教自己對眼前的求助聲視而不見。那癱人眼中的絕望,那花匠殷切的討教聲,那些不識字的人的思鄉心情,以及水靈如獲至寶的歡笑聲,和夫人惡疾纏身的病容,我……我就是無法教自己視而不見,我就是狠不下心來拒絕他們。」  

    她壓抑著,但兜在眼眶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滾落下來。  

    他一怔,胸口隱隱作痛,不由自主地伸手為她拭淚,但這突如其來的碰觸卻使她悚然吃驚,立即轉身趕忙抹去臉上的淚。  

    「你……」  

    「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管住自己,不給三少爺添任何麻煩的。」路小瑤搶先說道,然後便轉身跑了去。  

    望著路小瑤傷心纖弱的身影,東方傑深覺懊悔了,猶如做了一件極殘忍的事,他想彌補,但是降芸軒卻從此大門深鎖。  

    這時路小瑤住進東方家,剛巧一個月。  

    路小瑤果然說到做到,將自己深深的關在屋中,東方傑再也沒見過她的身影,也不再從人口中得得知有關她的事,她就如空氣般,雖然活生生是存在的,卻看不見也摸不著,這一來他反而悵然若有所失,總不經意的把她想起,她那雙似秋水還清的眼眸,忽兒明澈,忽兒哀戚,無不撩撥他的心弦,然而想到了她,就想到自己的苛責有多差勁。  

    有一回,他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降芸軒,抬頭一看,那朱漆大門依然深鎖著,但不知裡頭的人兒可否安好,想著想著就兀自發愣起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空中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弦音,他驀地醒來,想探尋聲響之源卻已歇止,東方傑恍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琴音突然劃破天際。  

    東方傑渾身一震,好似心胸豁然開朗,撫琴者急急撥弄琴弦,猶如萬馬奔騰、大浪拍岸,氣勢磅薄令人激賞,瞬間又是急轉直下,儘是纏綿仰側、哀怨動人,如泣如訴令人醉心,而他的心就這樣隨之上山、隨下海,隨之悲、隨之喜,正覺陶陶然之際,琴聲卻於此時乍然歇止。  

    他靜候片刻,但琴聲也渺,他激昂的思緒卻無法就此平息,急忙起身四尋撫琴者,然而除了鳥聲蟬鳴以及風兒吹動樹梢的聲息外無別蹤影,他頓覺悵然時,卻從那靠牆的小竹窗裡飄來一聲女子的歎息聲。  

    他精神為之一震,雖知偷窺有違禮教,但卻不由自主地傾身向竹窗裡看去,但一片濃密的竹林阻礙了他的視線,隱約見得一片白茫恍若女子的身影,又聽得一聲歎息,那聲音便幽幽的揚了起來:  

    人生血是有情慶,此恨不關風與月。  

    癡,是對感情最深的執著,古人道:「情必近於癡而始真」,東方傑想空閨女子對於情必有一番深刻體驗,才會有此感觸,接著又聽她隨即又道: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鋒貴殉夫,捨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特別是末兩句「波瀾誓不起,妾心古古井水」,她道來尤為情真,好一位情深意切的堅貞女子,倒不知是誰有此福分,為她傾心所戀?東方傑不禁為之傾羨了。  

    然後她繼續以愁怨無限的聲音淒歎:  

    滿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  

    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  

    獨血怎生得黑  

    拾桐更兼細雨。  

    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  

    怎一個愁字了得!  

    她幽幽一歎,又復道:「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那聲音聽來哀怨動人,無限感傷,東方傑微微一震,想她情郎怎又負了她呢?正想著,那頭就傳來另一女子的聲音:「路姑娘,馥郁院那兒又遣人來問,姑娘身子可好了些?」。  

    此刻牆外的的東方傑大吃一驚,困惑頓解,原來撫琴吟詩者即是路小瑤,也許他早該想到。  

    「紫鵑。」路小瑤輕喃,「就回了他們,說小瑤感激夫人的關心,但身子的病日夜反覆,又恐染了其他人,所以深居內院好生自行調養,請夫人勿需擔心。」  

    「是!」紫鵑應著,又說:「路姑娘,晌午太陽正艷,還是進屋裡歇歇吧!」  

    路小瑤沉默了一會兒才應了聲好,剛站起身,古琴競應聲墜地,琴音悶響了起來,紫鵑驚呼一聲,迅速彎身拾起,不住探查:「糟糕,斷了兩根弦柱,斷了兩根弦柱,恐怕修不了得廢了。」  

    路小瑤低吟一聲,淡淡的說:「罷了,罷了!枉費它跟了我十年,今日卻毀於我手,想是它也知道主子的日子已不久了吧!」  

    「路姑娘。」紫鵑忙喊。  

    「放著吧!」路小瑤不理會,自顧自的說:「既然它墜落此地,想是它甘願棲身於此改日我拿了鋤再葬了它吧!」她逕自取過古琴置於地上。  

    接著,主僕兩一前一後離開了竹林。  

    東方傑一直佇立在牆外,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也奇怪自己竟會為了她的哀、怨、悲、淒的,都是傅正賢呀!  

    傅正賢呀傅正賢,究竟你是何德何能,能獲路小瑤的一片傾心,至死不侮?東方傑不由得撫額失笑,為那嫉妒之心情難自己。  

    過了幾天,府裡發生一件很嚴重的事,白靈所居住的德聲圓傳來她胃口不佳的消息,起先,大伙都以為小姐脾氣的她使性子,所以便沒放在心上,可誰知過兩天,白靈就真的病倒了,一會惡寒,一會高燒,腰身激烈疼痛,全身出現小紅疹,病情可謂來勢洶洶。  

    東方傑延醫診治,大夫把了脈說是風疹,開了藥單給抓藥,幾貼去寒補身的藥汁喝下去後,白靈身上的紅疹果然消失褪盡,精神也爽快了些。豈料,第三天從臉部開始出現紅色的小球疹,逐漸擴及全身,白靈也陷入高燒和意識不明的狀態。  

    大夫來把脈,竟連連搖頭歎氣,說什麼藥石無效,反要他們節哀順變及早備妥後事。這下子可嚇壞了所有的人,哭的哭,喊的喊,肝腸寸斷全沒了主意。  

    介蘭尤其傷心,眼看拉把大的女兒婷婷玉立,多少王公貴族盼結親家,如今卻是奄奄一息,早晚香消玉殞,心中可真是悲痛異常,呼天喊地的祈求上蒼慈悲留女一命。  

    就在她傷心欲絕之際,一旁也是淚如雨下的水靈開口嚷:「娘,咱們去求求路姐姐吧!她肯定有辦法能治姐姐的病,她肯定能的。」  

    介蘭心頭一亮,頓時猶如落水者攀著了浮木,只見她擁著水靈興奮的喊:「是呀!咱們家裡就有一位活神醫呀!瑤丫頭肯定能救我的白靈,她可是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哪!快!咱們快去求她,求她也給白靈治治,快!!快!」  

    水靈淌著淚點頭,扶著母親正要往外走,卻教人自後頭猛地拉住,她回頭一看是東方傑,他臉上的表情一樣悲痛。  

    「我去。」簡單落下話後,東方傑的身影便飛也似的竄出門外。  

    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早想到路小瑤,只是內心的猶疑和掙扎使自己裹足不前,但這也只是腦海轉瞬間的遲疑,此刻他願意作出任何犧牲,只求能挽回白靈。  

    轉眼來到降芸軒,東方傑使勁將門拍得砰砰作響,大嚷:「開門,快點開門哪!」他喘著氣,聲如洪鐘。  

    不一會兒,朱漆大門咿呀應聲敞開,裡間的嬤嬤和丫頭們看見三少爺汗濕沾襟,焦急慌張的模樣,一個個不禁好奇圍上前來。  

    東方傑一眼就眼見路小瑤,她站在最後面,同樣滿臉不解的望著他,他不理嬤嬤的詢問,跨步就衝到了她的面前。「我……」  

    「發生了什麼事?」打從他進門的那一剎那,她心裡就感覺一定出了事,所以等不及他說就先反問。  

    「是白靈,她……只怕是不行了。」  

    路小瑤一怔,隨即忙喚:「紫鵑,快把藥箱拿出來。」語畢,拉起東方傑的手,就急忙奔赴德舉園,路上她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夫說是風疹,」他迅速說,「以為吃了藥便沒事,怎知半夜又發燒,整個人就昏迷不醒了,你……」他看向她,「你一定能救她的是不是?」語調充滿殷切的期盼。  

    她的眼光和他接觸了,她沒有回答,但彼此心有所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德聲園裡一片哀成景象,服侍過白靈的嬤嬤和丫頭們全圍在床前垂首飲泣,介蘭坐在床沿邊,口裡喃喃喚著女兒的名字,但白靈依舊昏迷著,依舊蒼白著,彷彿僅剩最後一絲氣息轉眼即逝。  

    水靈憂心的不時抬頭向屋外張望,然後終於看見了路小瑤的身影,她立時嚷:「來了!來了,路姐姐來了!」  

    叫喊時,路小瑤和東方傑已一同跨進了屋子裡。  

    而雙眼紅腫早已失魂少魄的介蘭,看見路小瑤就相同見著了活菩薩,神經質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求助的哭喊:「瑤丫頭,求求你救救白靈吧!你有天大的本領,肯定能救得了她的,我求你呀,我跪下來求你……」  

    路小瑤驚呼一聲,趕忙和東方傑扶住了介蘭,她拍拍介蘭的手,安慰的說:「先別慌,別亂,讓我先瞄個情況,或者不是這麼的糟。」  

    「是!是!」介蘭的精神幾近崩潰,氣色也十分差,但聽了路小瑤這幾句話後,霎時神情一振,趕忙退到一旁讓出路來,直說:「瑤丫頭先瞧瞧,肯定會沒事的,我知道肯定會沒事的。」  

    路小瑤立即走到床邊,俯身望見白靈臉上的小球疹,心頭就有七八分不妙,她探了探額頭的熱度,再翻了翻眼皮,然後伸手把了把脈,跟著撤開白靈的衣領,衣袖和褲管仔細的診視,最後重新把棉被覆蓋在白靈的身上。  

    路小瑤站起身來,走到介蘭的面前,沉穩的說:「情況是不好,但不見得就救不了……」  

    介蘭一聽心頭重石頓時松下,喜形於色的忙喊:「丫頭說有救,有救了,咱們白靈有救了。」  

    其他的人聽了也為之一振,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先聽我把話說完。」路小瑤依舊平平靜靜的說:「首先,我要這房子裡的人全都退出德聲園,各自回房用熱水淨身,然後將身上所有衣飾物件都給燒掉,往後在白靈身子未好以前,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進出德聲園,這樣能做到嗎?」,  

    「是不是這麼做,白靈就能好呀?」介蘭仰著臉問。  

    路小瑤微微一怔,眼光不由得飄向東方傑,僅僅一瞬間,他便心有所會的向母親走去,立即說:「娘,白靈的病恐怕是拖不得的,咱們就照路姑娘的話去做吧。」  

    茫然無從的介蘭聽了兒子的話,即刻點頭如搗蒜,大表贊同的說:「是,是,是,咱們照瑤丫頭的話去做,她肯定能救白靈的,咱們照她的話做。」說著就不敢稍有逗留,急忙向外走去,同時嘴上還大聲嚷著:「你們都該聽見了,快照路姑娘的話去做,誰要敢犯諱不從,耽誤了白靈的病情,我就重重治她的罪。」  

    同樣的話,介蘭走出園子時又重複說了一次,嬤嬤和丫頭們依言跟出,沒一會兒,偌大的德聲園便如空城,屋子裡只剩躺在床上已病得奄奄一息的白靈,以及對立相望的東方傑和路小瑤。  

    「說吧!」他沉重的說。  

    「是虞瘡。」她沉聲嚴肅說:「會傳染,只有患過的人才能免疫,但是患者十之八九有性命的危險,而倖存的人……恐怕會留下永不磨滅的疤痕。」  

    東方傑怔了怔,「白靈……救得了嗎?」  

    路小瑤看著他,「老實說,我不是很有把握,但是我會盡全力救她。」  

    他沉默了,佇立良久才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像下定決心似的,他開口:「她的病就交給你,她的命就交給天,盡人事而聽天命,但盼老天憐見,還給我們一個健康完好的白靈。」說罷,他就向內室走去。  

    路小瑤見他似乎無意離去,忙道:「你也不能留在這裡,還是盡快離開吧!」  

    「不,我不走,我免疫。」  

    她急走上前,伸手擋住他的去路,看著他,莫可奈何的笑問:「你以為我相信嗎?」  

    他眉頭微蹙,深深切切的凝視著她。「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嗎?」他反問。  

    路小瑤怔住了,竟弄不懂他的話意是關心還是責問?也分不清他眸中所流露的是疼惜還是傷痛?只覺一顆心忽然跳躍,眼睛不再能直視他的,阻攔的手也垂了下來,而他則不再多說一句話,側身繞過她,直入內室。  

    當她再抬起頭時,就見紫鵑雙手捧著她的藥箱站在門外,她立即上前取過來,然後輕聲吩咐:「你也去吧!」  

    「路姑娘,」紫鵑忙喊:「你也別趕我走,就留我在這兒聽候差遣,好歹也該有個人伺候你和三少爺的吃穿衣食呀!要不跑跑腿,傳話通報什麼的,以免夫人擔心是不是?」  

    「是呀!」站在紫鵑身後的兩名小丫環忙應和,她們是跟隨白靈的鳳兒和小圳。  

    路小瑤看著她們,想了想,也就默聲應許了。  

    接下來是數個漫長難熬的日夜,為了讓白靈有體力對抗病魔,他們輪流餵食她營養高的流質食物;為了保持身體的舒適,他們隨時撤換她汗濕的衣褲以及髒污的床被套枕,並且交由紫鵑三人消毒或焚盡,同時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傳染,他們也都仔細做好每項清潔和消毒。  

    就這樣,白靈經過發高燒、頭痛,全身疼痛,嘔吐,驚悸、煩躁,嗜睡等等的症狀之後,這天清晨,她終於清醒過來,大病初疲的她身子十分虛弱,而且對於這些日子所遭遇的完全不記得,待他們解說之後,她才驚覺自己走了趟鬼門關,慶幸之餘卻又發覺身上和頭面的小球疹,嚇得她尖叫出聲。  

    「這……這是怎麼了?」她顫聲喊:「你們說我的病好了,怎麼……怎麼還會……這些嘔心又難看的疹子呢?」  

    他們相望,接著東方傑走上前安慰白靈,他說:「你要看開些,咱們想盡法子才好不容易保住你這條命……」  

    「三哥哥,」白靈搶道,「你的意思是……是這些斑疹和膿包往後都得留在我身上,是不?告訴我,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東方傑怔了怔,無奈的向身旁的路小瑤望去,她的表情亦然,正思索該如何安慰?白靈已神經質的哭叫喊鬧起來。  

    「不!不要!」她聲嘶力竭,頓時淚如雨下,「我寧可死,也不要變成這副醜樣子!不要!不要……為什麼要救我?我寧可死呀!」說著雙手便飛舞起來,盡往臉上抓去。  

    「哎呀!」路小瑤見狀趕忙衝上前:「快!快制住她,別讓她傷了自己!」  

    「哦,是!」眾人應聲的不敢稍有遲疑。  

    白靈身弱餓虛,不一會兒就氣力盡脫,沒有半點反抗也掙扎不得,只是雙眼淌著淚依然激動,口裡喊著要死不活的話。  

    路小瑤見了於心不忍,「白靈,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翻遍藥書,都記載你這病,如能保命已屬萬幸,身上的斑疹結病脫落後,必然是……是得留下疤的……」  

    白靈啜泣著,「我不要,我不要……」  

    「你別難過,路姐姐一定會想辦法減少疤痕的。」  

    「是嗎?」她張大眼睛仰望著,「你能減少,為何不全除去呢?」  

    「這……」  

    「哼!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辦法治疹子,你只不過是說這些話來敷衍我罷了……我知道,你是存心的,你不想治好我的病,想讓我變成像你一樣的醜樣子……」  

    「白靈!」東方傑大叫,「你怎能有這樣惡毒的想法呢?這些日子若不是你路姐姐衣不解帶的守候和照顧,你……你現在還能說這樣的話來嗎?」  

    白靈撇開頭,嗚咽哽咽著。  

    「三少爺,這種情況下,換誰都是無法接受的,你怎可責備她呢?」路小瑤輕喃。  

    白靈眼珠子骨碌碌的看著她,「哼!用不著你假好心來替我說話,我告訴你,倘若你治不好,索性給包毒藥讓我吃,反正這種醜樣子我是怎麼也不要活的。」  

    「白靈……你  

    「你們不從我,往後我也是要死的,你們總不能永遠控制著我。」  

    東方傑大震,「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拉拉他,阻斷他想說的話,路小瑤接著俯身望著白靈,見她兩腮流著自暴自棄的淚水,眸裡投來的儘是怨恨之氣,當真懷疑自己救她是對還是錯?白靈……  

    「別說教,尤其是你!」她咬牙,忿忿地說:「人人都稱你是神醫、是活菩薩,好!現在連御醫都束手無策的我讓你給救活了,你又可以拿我這半鬼半人的活死人向世人炫耀了,是不?」路小瑤大震,身子不由得發顫。  

    「白靈!」東方傑大叫。  

    「怎麼?」白靈理直氣壯的,「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哪裡希罕她來救我?我不要我這副鬼樣子……」說著又啜泣不成聲,「三哥哥,讓她弄死我吧!求求你……我不想這樣活著……我不要……」  

    白靈又開始神經質的哭鬧起來,眾人雖壓制著她,卻也怕因此傷害了她,手忙腳亂正喊無力之際,路小瑤開口嚴厲且大聲的說:「好!既然你不怕死,一心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室內頓時雅雀無聲,每一個人就連白靈都不可思議的望著路小瑤。  

    她走上前的排開眾人,直瞅著躺在床上的白靈說:「死不難,但不知你敢不敢死,熬不熬得過那種痛苦?」  

    白靈睜大了雙眼:「我……我…」  

    東方傑眉頭微蹙,他上前對路小瑤抱歉的說:「你別介意她那些胡言亂語,她是病得糊塗了。」  

    「我但願她真是病得口不擇言,不是存心想死。」路小瑤看看東方傑,接著又看看白靈,故意挑弄的說:「我想也不會有人存心找死的是不?一般人是沒有那種膽量的,白靈,你說是嗎?」  

    「我……我……」白靈支吾著,看見眾人望著她的眼光,心一橫,嘴一扁,就嚷:「誰說我沒有膽量?我要死,我就是死,你們誰也不准攔我!」  

    「好!好一位不怕死的小姑娘。」路小瑤立即大喝,「但是我必須先警告你,死是很痛苦、很難受的事,到時你可不許喊苦,更不能半途喊停。」  

    「哼!你也是,誰退縮誰就是龜孫子。」白靈不甘示弱。  

    路小瑤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就轉身走向外室,留下一臉錯愕的東方傑在原地發怔,好不容易回過神就急忙跟了出去,只見她已喊來紫鵑等三人,忙不迭的吩咐著,不一會兒三個人就各自忙活去了。  

    東方傑將她拉至一旁,低頭問:「你想到辦法治白靈的病了是不是?」  

    路小瑤歎口氣,搖了搖頭。  

    「唉!你別開玩笑了,難道你當真要幫著她去死?」  

    路小瑤看著他:「沒辦法!她一心想死,我只好……只好拿死馬當活馬來醫,盡全力一試,我也不知道成不成?」  

    他渾身一振,興奮的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直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  

    兩人相視而笑,一會兒氣氛又尷尬了些,路小瑤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閃避的退開了些,顧左右而言,「這一回,你不能留在屋子裡。」  

    「為什麼?」  

    「你信我就聽我的。」  

    「但是……」東方傑還想再說些什麼。  

    「你一定要解釋,我也可以給你,可是就連我自己都沒把握的事,該如何說呢?」路小瑤望著她那張面孔,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想將自己的用意跟她說明了,又怕結果讓她失望。  

    他懂得的,但心裡捨不得,兩眼就不由自主凝視著她,連眨也捨不得眨。「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他說。  

    她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讓白靈死的。」  

    「我知道你不會,所以請你無論如何保護好自己,別再讓自己憔悴消瘦下去,就算是……是為了我好嗎?」  

    路小瑤心頭一震,眼神與他緊緊交合,但紫鵑三人的出現霎時阻斷了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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