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現在就要走了?」當他們回到古堡時,卡爾和凱西正準備搭直升機離開,傑森直接將車子開到直升機旁,探出頭問道。
「你再晚來一步就遇不到我們了。你們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卡爾好奇的問道。
「我帶汀娜去『白園』。」他無下車繞到另一邊為葉萼開車門,說道。
「這麼沉不住氣,才第一天就急著現寶?」卡爾調侃道。
旁人間言忍不住好笑,卡爾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調侃傑森的機會,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傑森斯文細心,卡爾豪邁不拘小節,兩個人的性格截然不同,總是愛互相取笑,感情卻是比誰都好。
「你不講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傑森沒好氣說道:「你要走還不快走,別留在這兒破壞景觀,又專說些沒營養的話,污染我們的耳朵,去去去。」
「遵命。」卡爾向他行了-個舉手禮,「我立刻就走,馬上從島上消失,免得有人惱羞成怒。對了,汀娜,你是否也覺得『白園』應該改名為『紅園』?我走了,拜拜。」
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卡爾瀟灑的揮揮手,駕著直升機,和凱西升空離去,消失在遠方。
「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葉萼-頭霧水的問道。
「誰曉得,瘋言瘋言的,別理他,想多了當心變得跟他一樣。」傑森打開車門讓葉萼先上車,心裡暗自咒罵著。
「要不要一起回主屋?」傑森轉頭看向嘉士及凱莉問道。
「不了,我們待會兒自己走回去就行了,你們先回去吧!」嘉士擺擺手要他們先走。
「那我們先走了,回頭見。」坐上駕駛座,傑森將這部無污染的太陽能跑車駛向主屋的車庫,留下嘉士跟凱莉饒富深意的看著他們離去。
「他沒給她看『白園』的秘密。」凱莉猜道,否則葉萼不可能會聽不懂卡爾的話。
「嗯。」
「為什麼?」她實在是不懂,『白園』花房裡那-株株的紅玫瑰代表他四年來的相思情意,為什麼不給她看,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嘉士將他昨天跟傑森的談話一字不露的轉述給凱莉知道。
「他還是會送她走。」凱莉聽完-臉詫異。
「是的,所以他不把『白園』花房的紅玫瑰給她看,是為了減少葉萼對『白園』的感情,以免將來要除去她的記憶時有困難。」這一株株玫瑰所代表的相思一旦攤在她面前,只會更加深她對他的愛,使他更雖放手。
「嘉士,我愛你。」凱莉環住嘉士的腰將頭靠在他溫暖的胸前,有感而發,相較於傑森跟葉萼兩人的曲折,他們真是太幸福了。
「我也愛你。」
* * *
橘紅的太陽緩緩沒人海裡,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傑森和葉萼送走卡爾和凱西就忙著將葉萼的東西搬到「白園」,說搬其實不過是將一些衣服及個人日常用品帶過去,順便將「白園」整理一下,忙了一個下午終於整理得差不多了。
「呼!」傑森將自己重重的摔在剛鋪好床單的床上,深深的吁了口氣,「沒想到整理房間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現在我才知道家庭主婦的偉大。」
「傑森!」葉萼一看他躺在她剛鋪好床單的床上,不禁嬌嗔的抱怨道:「你看你又把人家剛鋪好的床弄亂了啦,累了就回自己的房裡休息,幹嘛躺在人家的床上,起來啦!」她費盡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他龐大的軀體拉起,沒想到鬆手才剛轉過身,傑森又軟綿綿的倒下去,翻身把頭埋進被單裡,深深吸-口氣,「嗯——好香好濃的味道,有汀娜的味道喔!」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台灣電視的廣告他還記得這麼清楚。
「傑森!」葉萼-他搞得又好氣又好笑,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眼睛渾圓的瞪著他看,這床她根本還沒睡過,哪來她的味道。
傑森聞言抬起頭來望向她,忽然臉上佈滿了疑惑,「汀娜,你什麼時候變成茶壺的,我怎麼不知道?」說完,手還搔搔頭。
原來,她一手叉腰一手指人的動作像極了茶壺。
葉萼氣得用腳大力跺了一下,轉身便要離去,「我不要理你了。」
傑森趕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再一用力葉萼便在他懷裡了,他順勢躺了下來。
「生氣了呀?」葉萼把頭撇到一邊,理都不理他,「只是跟你開個小玩笑,別生氣嘛!」
「哼!」葉萼用重重的鼻音來表示她的不滿。
「來,笑-個。」傑森的手在空中一揮,忽地一朵嬌嫩的紅玫瑰就出現在眼前。
葉萼驚訝的坐起身,拉過他的手翻來覆去的檢查,「你是怎麼辦到的?」
傑森在心裡暗自偷笑,這麼簡單就被轉移目標了,
「你忘了我是一個魔術師嗎?魔法的創造者。」一翻手又是一朵玫瑰花。
葉萼雙眼因興奮而發亮,崇拜的望著傑森,「真棒!你再多表演幾次,好不好?這麼近,我一定能看出一些破綻。」她最喜歡看魔術表演了,即使是夜市中賣藥人的小把戲都能讓她流連忘返,更何況是如此近距離的專業演出。
「仔細看了。」只見他的手輕輕在空中一揮,又是一朵鮮紅的玫瑰花在他手上出現。
葉萼雖然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傑森的手,卻看不出玫瑰花來自何方。不信自己會找不到破綻,她提出要求:「再一次。」
「明天好不好?」傑森有點為難,搔搔頭遲疑的說道。
「為什麼不現在繼續呢?」她不懂好好的為什麼不表演了,人家看得正過癮,雖然目前她還沒看出破綻,可是多看幾次總能看出個所以然。
「嗯,因--為--對了,因為我餓了,沒力氣表演,要不然吃完晚餐再表演給你看好嗎?我還會其他把戲喔!」傑森真佩服自己能臨時想到這麼一個好理由,一隻手偷偷的在背後畫了一個叉叉,不過為了達到拖延的目的,把自己轟動世界的技術說成「把戲」,這犧牲似乎有點大。
「喔!」葉萼不疑有他,感到有些失望的說道:「那我去準備晚餐。」
看她往外走去,傑森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放了下來,憋在胸口的一口氣深深吐了出,沒想到一口氣還沒吐完,葉萼突然停下來,回過頭疑惑的看著傑森,「不對呀,兩個小時前你才剛吃點心,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剛剛搬東西消耗體力嘛。」傑森被她看得一臉尷尬。
「不對,不對,一定還有其他原因。」葉萼審視著傑森,在他身邊慢步繞著,狐疑的目光將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看得他頗不自在,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才好,一隻手指還在下巴點呀點的。
傑森被她看得有點心虛,「哪有什麼原因,你別胡思亂想了。」
半晌,葉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你手中已經沒有玫瑰花了,對不對?」
一抹不自在的紅雲飄上雙頰,他搔搔頭尷尬一笑,覺得有一句中國成語最符合現在,「巧婦難為無米炊。」
「你知道為什麼我只有準備三朵玫瑰嗎?」傑森起身走到她身邊,將三朵玫瑰遞向她。
葉萼接過玫瑰花,「為什麼?」將花靠近小巧精緻的鼻子,用力吸兩下,真是濃而不膩、艷而不俗。
「我愛你。」傑森深情款款的望著地,眼中盛滿濃濃的愛意與憐惜。「三朵紅玫瑰代表--我愛你。」
* * *
馮洱島的景致非常原始、自然,在生態環境飽受污染破壞的今天,這裡可以說是人間最後一塊淨土,島上除了主屋--葉萼第一天住的城堡,以及傑森所建的「白園」外,便是一座原始大森林和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他們從不去干預、餵養野生動物,也盡量不去破壞他們的生存空間,在這兒他們以房客自居,即使這個島為他們所有,因此,這兒的生態環境維持著平衡的狀態。
既然這是一座島,當然就少不了碧藍的海水及令人流連忘返的潔淨沙灘。
這兩個月,傑森帶著葉萼逛遍了島上的每一個角落,黃昏的沙灘、雨中的森林、晴空下的草原,到處都留有他們的腳印,她也看到了晴天、陰天、雨天,各種天氣下馮洱島不同的面貌,只除了日出,因為傑森還無法在日出前成功的把她叫醒。
經不起葉萼的哀求,傑森破例從森林裡救回一隻被母親拋棄,餓得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葉萼看到這只可憐的小狐狸癱在草叢裡,宛如被拋棄的絨毛玩具,多愁善感的心馬上就被它給擄獲了,她苦苦哀求著傑森收留,沒想到卻被他一口拒絕了。
根據他的說法,救了這隻小狐狸會破壞狐狸族群的平衡,狐狸族群數量一旦失去平衡,就會影響到吃它以及被它吃的生物,進而整個森林生態都會受到影響。講到最後,救這隻小狐狸竟然會造成北極臭氧層破洞的擴大。
明明是在誇大其辭,卻說得頭頭是道,引經據典運用各種理論,讓人無法辯駁,葉萼這才瞭解到他的學問、知識之廣大淵博已經不是「學富五車」可以形容,跟他辯論絕對贏不了,可是,無論如何,這隻小弧狸她是救定了,既然辯不贏他,那只有改變策略了。
雖然賄賂是不合法的,但卻絕對有效,不論對象是誰,尤其當中一方本來就有意讓步時。
最後以一個主動的吻外加三頓葉萼親手烹調的大餐成交。
葉萼高高興興的救回了垂死的小狐狸,傑森詭計得逞,各取所需兩全其美。
詭計?
沒錯。其實在葉萼開口時傑森就要答應她了,他怎麼可能拒絕她的要求呢?可是就在他準備開口答應她之際,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好久沒吃到葉萼的拿手好菜了,何不趁現在騙一頓來解解饞。
葉萼烹飪的手藝絲毫不遜於五星級大飯店的廚師,幾道壓箱底的拿手好菜更是令人回味,可惜她平常是不輕易做這些菜的。
所以,此時不騙更待何時。
天真的葉萼抱著小狐狸高高興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點也不知道傑森打的算盤。
* * *
「呃——」
傑森躺在葉萼的腿上,心滿意足的打了一個嗝。
這是他們兩個最喜歡的時光。每天晚餐後,傑森負責洗碗,葉萼則幫忙把碗擦乾,然後兩個人便坐在壁爐前的地毯上聊天談心,今天則多了一隻小狐狸旁邊繞來繞去。
「好吃嗎?」一手撥弄著他的頭髮,葉萼看他如此滿足,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
「棒呆了!」傑森側過頭親了一下她的手,聲音中充滿了讚歎。「我們什麼時候再煮-頓來吃吃。」他一臉期盼的望著她。
「煮是沒什麼問題啦,只不過……」她看他一臉期盼的樣子實在很想答應他,她不是不願意煮給他吃,而是她有難處呀!
「只不過什麼?」聽有希望餐餐吃好料,他興奮的一古腦坐了起來,「有什麼困難都好解決。」只要能再一嘗那人間美味,就算是要上山下海都不是問題。
「解決不了的。」她沮喪的搖頭。
「到底是什麼困難,你說嘛!」看她這麼沮喪,他心裡一擰,急得催促她。
只見她緩緩的抬起頭看著他,臉上竟然帶著笑容,「這個困難就是,我再也沒有跟你談判的利器了。」說完還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聞言一陣愕然,半晌,傑森才放聲大笑,往後倒向地上,一會兒側過身,一手撐著頭以深邃的眼眸看著她,「最好的利器是你,不是食物,只要是你要求的我都會辦到。」
葉萼感動的看著他,沉醉在他多情的紫眸中。
突然,傑森感到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拉他的衣服,低頭一看,原來是小球球--他們給小狐狸取的名字--不甘被冷落在一旁,用力扯著他的衣角。
他一把撈起它,無奈的對葉萼一笑,「早跟你說了,不該救它的,破壞氣氛的大燈泡。」
她接過它,輕輕的撫著它蓬鬆柔軟的毛,「別忘了,不救它,你就沒有大餐吃了。」
「唉!」傑森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這年頭呀,人不如狐狸了。」
「嗯--好酸的味道喔,小球球,你說是誰在吃醋呀!」把小球球舉得高高的,葉萼故意對著它煞有其事的問道。它還頗有靈性的把頭轉向男主角,尾巴也順便指過去。
一旁的傑森雙手交叉在胸前大表不滿,嘟著嘴抗議,「誰吃醋了,跟這個小傢伙吃醋?你也太看得起它了吧,哼!」最後還重重的哼了一聲以示不滿。
「啊--」話才剛說完就聽到他一聲淒慘的哀嚎。
原來是小球球聽出他話中的不屑,偷溜下她溫暖的懷抱,在他腿上狠狠咬上一口,又迅速的躲回她的懷中對著傑森齜牙咧嘴。
「你要是一個男子漢,就不要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有膽出來跟我單挑,你出來呀!」傑森兩腳張開,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躲在葉萼懷中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的小球球,義正嚴辭的向它提出男人對男人的戰帖。
沒想到它把頭往旁邊一撇,故意在葉萼胸前磨蹭,甩都不甩他,氣得他只能一隻手發抖的指著它,口中直喊著:「你……你……」
他敢拿他所有的財產來打賭,它在吃她的豆腐,真的,他不是吃醋才這麼說的,看它那一臉色狼相,還陶醉得很呢!他竟然敢碰她那裡,連他都不敢擅越雷池一步,它竟然如此囂張。
小球球甩都不甩他,照樣磨蹭它的,順勢還在她臉上舔了舔。
葉萼在一旁笑到眼淚直流,天呀,一個身高一百八十幾公分且聞名於世的大男人,竟然跟一隻出生不到四個月的小孤狸爭風吃醋,還下挑戰書,這話說出去有人相信嗎?
* * *
皚皚白雪將大地染成一個無垢的白色世界,滿天星星高掛在遙遠的天際上閃爍,彷彿在說著-個個屬於他們的故事、照理說,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人的思緒應該是平靜安詳的,可是,坐在門前鞦韆上的傑森卻是滿臉沉重。
「-塊錢買你在想什麼。」傑森挪向一邊,空出位子給盈盈走來的葉萼。
「我的想法這麼不值錢呀!」傑森好笑的-了一下她粉嫩的臉頰。
「怎麼一臉凝重呢?」這兩個月來,她不曾看過他這個樣子,弄得她也跟著煩心起來。
「沒什麼,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晚餐過後他就一直覺得內心沉重,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這種感覺他曾有過一次——博士車禍去世的那一天,他真的很怕有事要發生。
她一言不發的握住他的手,給他無言的支持,她感受得到他的煩躁,她不逼他,她讓他慢慢的調適,慢慢的沉澱心情,等到他能說出口的時候他就會告訴她了,她可以等。
她就是這麼貼心、聰慧,總會適時的送上她的關懷,從不給他壓力。
半晌,他終於開口說道:「汀哪,我--我覺得好像有事要發生一樣。」聲音中那股焦慮、擔心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在她面前他永遠不需要掩飾自己,他可以把他的一切展現在她面前。
「為什麼?」她不瞭解他為什麼會突然如此覺得,她知道他有一些特殊能力,但他從沒提過他有預知能力。
「我沒有預知能力。」傑森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在想什麼,他把他心中的感覺以及博士車禍那天的事全跟她說了。
才剛說完,他們就看到遠方有一輛車疾駛而來,這島上除了他們倆就剩凱莉跟安狄了,嘉士四天前到紐約洽商不在島上。
「該死!真的出事了。」傑森猛地站了起來,一手握拳擊向另一手,兩道濃眉都皺在一塊了,葉萼也跟著站了起來。
「別慌,先問清楚狀況再說。」跟在一旁的小球球也感受到氣氛似乎不太對勁,也蹲在一旁嗚嗚的哀鳴著。
不一會兒,車子已經來到屋前停下來,凱莉帶著安狄慌慌張張的走下來,傑森趕忙迎上去。
凱莉一看到他像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緊抓著他的手不放,「嘉士出車禍了。」
「什麼?」傑森一聽臉色大變,對於車禍他一向有著莫名的恐懼,因為博士就是出車禍死的,當時的無助還留在他心中。
「剛剛警察打電話來說嘉士出車禍了,情況十分危急,怎麼辦?」凱莉整個人都亂了,不知該怎麼辦,到紐約最快的方式就是搭直升機,現在會開直升機的只有傑森,可是……
「走,我帶你去。」傑森當機立斷做了決定。
「安狄怎麼辦?」她擔心的看著安狄。
他順著她的眼光看去,這才發現安狄的精神狀況十分不穩,他感受到母親的擔憂、痛苦與無助,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任憑這些情緒一再的攻擊著他脆弱無法設防的心。
正因為安狄的精神力太強了,很容易接收到別人的情緒,又不知如何保護自己,所以才讓他住在馮洱島,由傑森慢慢的教他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沒想到卻發生這種事。
「這--」傑森也不知該怎麼辦,他必須送凱莉去紐約,可是安狄沒人照顧也不行,要帶他一起去更是不可能,因為他去醫院那種充滿負面情緒的地方一定會崩潰的。
「安狄就由我來照顧,你們趕快去吧!」正在他兩難之際,葉萼開口了。
「可是--」凱莉為難的看著她,安狄這麼特殊,不知她是否應付得了。
「放心吧,我以前是幼稚園老師,對小孩滿有一套的。」
「安狄並不是-般小孩,他的情況你還不是很瞭解。」凱莉還是無法安心的把他交給她,如果安狄出了什麼事,凱莉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安狄,跟汀娜阿姨進屋去好嗎?」她心知再說也無益,只有用行動讓他們安心。
她蹲下來跟安狄說:「這樣媽瞇才能去看爹地,看完爹地才可以告訴安狄爹地怎麼了。」
「來,跟阿姨進去好不好?」葉萼帶著和煦的笑容向安狄伸出手,小球球也在她腳邊猛搖尾巴表示歡迎,「你看小球球也在邀請你唷。」
安狄猶豫的看向凱莉又看向傑森,終於鬆開凱莉的手走向葉萼。
「安狄,你……」凱莉不敢置信的望向離開她的安狄。
安狄抬起頭來,臉上還是一片脆弱與哀傷,但他說的話卻十分勇敢,讓人鼻酸。
「媽咪去陪爹地,我會乖乖的在這裡等,不要擔心,爹地會沒事的,我先幫你消除你的痛苦,傑森叔叔有教我怎麼做。」聲音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想要幫她,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他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幫她消除痛苦,這也是他唯一會做的。
「安狄。」凱莉感動的眼中蓄滿了淚水,衝過去緊緊的抱住他,「媽瞇的乖寶貝,媽瞇不難過了,你只要除去自己的痛苦就好了,嗯?」她多希望他能像個正常小孩。
為什麼他不能像普通小孩-樣害怕、哭泣甚至吵鬧,偏偏他雖然害怕卻不哭也不鬧,成熟得讓人心酸、讓人感動,他甚至還體貼的想為媽咪解除痛苦。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正常小孩。」他又感受到母親心中的想法,歉疚的低著頭說抱歉,為一件他所不能控制的事說對不起,這不該是一個四歲小孩應承受的事呀!
「安狄,你看著我,」凱莉擦去臉上的淚水,為了他,她必須堅強,「你是不同於一般小孩,媽咪從不隱瞞這-點,你是一個異常聰明的小孩,可是媽咪永遠愛你,因為你是你,懂嗎?」她抬起他的臉要他正視她。「再也不准說自己不正常了,知道嗎?你不是不正常,你只是比較特殊而已。」
這是凱莉一直灌輸他的觀念,也是一個事實,聰明不是罪過,更不是不正常,有這麼一個特殊的小孩她從不後悔,如果時光倒流,讓她有選擇的機會,她還是願意生下他,他是這麼的貼心,這麼的善解人意。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媽咪是愛他的,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們走吧!」傑森靜靜的在一旁看著這一幕,這教他如何有勇氣能接受跟葉萼永遠在一起呢?有小孩是結婚的必然結果,可是看到安狄這個樣子——成熟得令人心酸、不忍--他如何能再製造一個?
凱莉拭去眼淚,她目前沒有倒下去,她必須堅強的面對,她還有目前傷勢不明的嘉士以及敏感的安狄要照顧。
「小心一點。」葉萼擔心他目前的心情會影響駕駛安全,忍不住一再叮嚀。
「嗯,你放心,安狄就麻煩你了。」傑森低頭深深吻住她,她也情不自禁雙手環上他的脖子。
半晌,他不捨的放開她,她仍陶醉在剛剛的激情中半閉著眼睛,他一手仍環著她的腰,一手整理她散落頰邊的烏黑秀髮,「有事打大哥大,我會帶著它,電話號碼在客廳的電話旁。」他一向最討厭大哥大,那是人們用來綁死自己的東西,沒有任何人是重要到別人一刻都少不了他的,既然如此,那何必讓別人時時刻刻都找得到自己,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都沒有,成了科技的奴隸呢?所以他幾乎從不帶大哥大在身旁,即使在他名下擁有一家世界第一大通訊器材製造廠。
別說是葉萼,連他自己都不太記得電話號碼是多少。
「快去,這裡有我,別擔心。」她頷首道。
交代完畢,兩人絲毫不浪費時間的疾步走向「白園」的停機坪。島上一共有三部直升機,一部卡爾相凱西在兩個月前離去時開走了,另一部前幾天嘉士開到紐約去,目前島上僅剩的就是在「白園」的這一部。
看著停機坪的屋頂緩緩的向兩邊開啟,直升機轟隆隆的升空,很快的成為天際中的一個小黑點,然後消失不見,葉萼將視線移向依舊盯住直升機離去方向的安狄,握在她手中的小手不住的顫抖著,雖然他極力掩飾,但他畢竟是一個不滿五歲的小孩,心中的恐懼還是明顯流露在臉上,她緊握了一下他的手說道:「進去吧,你睡覺的時間到了,都--」她頓了一下,伸起手來看看手錶,「十一點多了。」
他溫馴的點點頭,轉身任由她牽著他進去,臨進門,他還依依不捨的回頭望了漆黑的天際一眼。
* * *
「乖乖的把牛奶喝完,然後好好的睡一覺,等你明天醒來,我們就知道你爸爸的消息了,嗯?」牛奶有安定神經的功能,依他現在的狀況,喝一杯牛奶再睡伯好一點。
安狄乖乖的喝完了牛奶躺在床上,驚恐的大眼中沒有一絲絲睡意。
「晚安。」葉萼給他一個晚安吻,彎下腰一把抱起小球球準備關燈離去。
「汀娜阿姨。」安狄怯生生的開口喊住葉萼。
她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安狄,臉上帶著一抹溫暖的微笑,她的微笑有股神秘力量,能讓人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平穩下來,她問道:「什麼事?」
「我……你……」他吞吞吐吐的說著,兩手不停的絞弄著被角。
她起初有些不明所以的聽著,突然間,她明白他想說些什麼了,「我留下來陪你好嗎?」走到床邊,她幫他把被子拉高,坐在床沿體貼的替他說出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要求。
他自動的往旁邊移,挪出一個空位給她,她坐到他身邊背靠著床頭櫃,一邊撫著他的頭髮,一邊輕柔的問道:「安狄在擔心爸爸?」
小球球一溜煙的鑽到兩人中間,縮進安狄的懷裡,只露出一雙尖尖的耳朵以及那對圓圓的大眼睛,葉萼瞪了它一眼,平常她不准它上床,但今天情況比較特殊,看在幫著安撫安狄的份上,只好破例一次,它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放心大膽的跳上床,「動物可以平緩人的情緒」是有科學根據的。
「嗯!」他一手將棉被拉到鼻子底下,另一手抱著小球球捨不得放開,怯生生的點點頭,「爸爸受傷了,媽咪很擔心,很難過,安狄怕。」看來不把它趕下床還真是做對了。
小孩雖然什麼都不懂,可是對情緒的感應比大人來得直接、敏銳,欺瞞無法減少他們的害怕,只有據實以告,讓他們瞭解才是最好的方法。
「安狄,阿姨不能告訴你爸爸沒事,因為阿姨也不知道情況到底如何,可是,媽咪跟傑森叔叔已經趕去了,傑森叔叔他不會讓爸爸有事的,你要相信他,對不對?」這份自信來自對傑森的瞭解,他是那種用盡一切力量不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的人,只要他趕到,她相信他會讓嘉士沒事的。
他躲在又輕又暖的蠶絲被裡,只露出十隻小巧可愛的手指頭拉著被子,神情黯然的點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根據兩個月來看他們倆相處的情形,傑森似乎在無意中對安狄保持著距離,常用深奧難懂的目光看著安狄——在傑森以為沒人注意的時候。小孩純真不解人情世故,但他們的感受是最直接的,傑森奇怪的態度也使得安狄對他不若對其他人那麼親,難道因此影響了安狄對傑森的信賴?「安狄,怎麼了?」
「阿姨,」喊了一聲後,安狄遲疑了老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葉萼帶著鼓勵的笑臉,慷慨赴義般講出他困惑已久的疑問,「傑森叔叔是不是不喜歡安狄?」
「你怎麼會這麼想?」果然安狄誤會了,她必須設法為他解開,傑森的親人已經夠少了,他十分重視每一位家人,如果他知道了安狄有這種想法的話,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安狄把雙手伸出被子,歪著頭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我不曉得,那是一種感覺,」他試著用他所理解的辭彙形容,「凱西阿姨像媽咪,卡爾叔叔像爹地,可是傑森叔叔不一樣。」他扳著手指一一數著身邊的每-個人。
是啊,凱西跟卡爾就像父母一樣毫無保留的愛他,可是傑森不同,他一直無法敞開心胸愛他,他總是在不經意中把他當成自己,想對他付出愛,卻又不敢愛他太多。
葉萼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她身上,頭靠著胸前聽著她的心跳聲,再拉起被子蓋著兩人,「其實,傑森叔叔比誰都愛你,你知道嗎?只是他不懂得如何表達出來,而且他心中有一個結……」她用春天般輕柔的聲音把他們的童年說了一遍。「所以他看到你的時候就會想到小時候的自己,他不是不愛你,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你的愛,懂嗎?」
他在她懷中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她說的有很多他都不太明白,可是最重要的一點他聽懂了,傑森叔叔是愛他的,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那我們教他不就好了嘛,我不懂的事爹地跟媽咪都會教我,安狄學起來以後就會了呀,傑森叔叔比安狄聰明,一定學得會。」他說得興高采烈,葉萼也感染到他的樂觀,未來似乎並不絕望。
真是這樣嗎?
葉萼抱著他前後搖晃,高興的說:「安狄好聰明喔,阿姨就是這個意思,我們教他如何愛安狄。」只要他懂得如何去愛安狄,他就不會害怕擁有一個像安狄這般的小孩,那橫阻在他們之間的阻礙自然就消失了,他就不會想盡辦法要分手,苦了自己,也折磨了她。
「好了,你該睡了。」葉萼讓他在床上躺好,替他蓋好被子,看他臉上還有些擔心,柔聲保證著:「安狄放心,傑森叔叔一定會讓爹地沒事的,乖乖睡。」
她的信心安狄感受到了,那顆吊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慢慢放下來,稍微平靜一些,閉上眼睛,緊繃的精神一旦鬆懈下來,疲憊立即席捲而來,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葉萼心疼的看著他仍有些不安的睡顏,不久自己也跟著沉入夢鄉了。
我可以照顧安狄,傑森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對我們的未來改觀,這是她臨睡前唯一的想法。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還等不及安狄教會他如何去愛,她就死心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