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賢士用盡心力、絞盡腦汁,終於把極雷奔想見的人給騙入靈雲殿。
想想當初他乍見齊雲殿之主——齊雲光時,還真有些膽戰心驚呢!不過怕歸怕,他還是得騙,誰教這是他上級直接下達的命令,他不得不遵從。
在看見齊雲蓮曉後,極雷奔終於明白齊雲光為何如此保護她了,因為齊雲蓮曉是個看不見東西的眼盲者。
看著她嬌弱無助的模樣,他只覺得心疼。
「齊雲公主,你還好嗎?」
齊雲蓮曉朝聲音的方向看去,笑道:「謝謝你,左賢士,我很好,別這麼擔心我,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沒用的。」
「微臣沒有這意思,請公主見諒。」
「左賢士,你人真好。」齊雲蓮曉含笑道。
「公主……」如果我真有你說的那麼好,你也不會在這裡了。「唉!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好,你別那麼說了,左賢士汗顏啊!」
「呵!我『看』人自有一套,你就別謙虛了。對了,你說南齋大人受傷了,他還好吧?」
左賢士苦笑,「還好,大人的傷勢還好。」
「我特地帶了我們齊雲殿的療傷藥,希望對他有幫助。」
「公主人真好,我先替我家大人謝過你。」
齊雲蓮曉低著頭,然後又抬起,有些不確定地問:「左賢士,你覺得南齋大人他……人好嗎?」她從沒與南齋接觸過,一直想聽聽外人是怎麼看待她未婚夫的。
「大人是個好人,既溫柔又有趣,公主一定會喜歡他的。」不知怎地,他的心中有些失落。
「你想他會不會喜歡一個看不見東西的妻子呢?」她又問,一雙小手不停地絞著衣擺,顯得很不安。
「公主請放心,大人不是這樣的人,微臣相信大人一定很喜歡公主。」
「真的?」齊雲蓮曉嘴角一揚,像個孩子般地展露笑容。
「當然是真的,微臣是不會騙公主的,公主人這麼好,不會有人不喜歡你的。」
齊雲蓮曉的小手慢慢摸到左賢士的手,她緊緊地握著,「左賢士,你人才好,就跟我大哥一樣,都那麼疼我。」
「大哥啊……」左賢士微微一歎。
只要見過齊雲蓮曉,是不會有人討厭她的。
她的五官像個娃娃似的,身軀如柳,似風吹就倒,體態輕盈得似可在葉上跳舞,那溫柔嬌羞的模樣的確會讓每個人都想得到她,但除卻他。
她是他的情敵,他怎會喜歡她!
「大人。」
門外,左賢士恭敬地迎著極雷奔。
「她就是齊雲蓮曉,南齋的未婚妻?」
「是,大人。」事情辦完了,他仍遲遲不走,就是怕極雷奔一時衝動會傷了齊雲蓮曉,那會讓他無法和齊雲光交代的。
「你下去吧,我要進去和她談談。」
「大人,萬萬不可,公主是南齋大人的未婚妻,您要避嫌啊!」
「怕我傷她,你心疼?」極雷奔挑著眉,饒富興味地望著左賢士擔憂的臉。
左賢士趕緊撇清關係,「沒有的事,公主是讓人捧在手心上疼的,微臣自然也當她是妹妹般疼著,大人不要誤會。」
銳利的視線雖已看穿左賢士的內心,極雷奔卻也不拆穿他,「我不會誤會的。南齋是我的,我毋需避嫌。」他手一揮,走了進去。
什麼?左賢士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
不是南齋!
雖然左賢士說南齋會來看她,但齊雲蓮曉直覺地認定這個走進她房內的人不是南齋,因為他的氣摻雜了嫉妒。
南齋不會嫉妒她的,那誰會嫉妒她呢?
「你是誰?」他不會傷害自己,齊雲蓮曉感覺得到,更何況她發覺門外有左賢士的氣,於是她放心了。
「我是極雷奔。」更靠近地審視著齊雲蓮曉,他只覺得她美,但仍配不上南齋。
齊雲蓮曉含笑回應,「原來是極雷奔大人,不知大人來見小女子有何貴事?」極雷奔的事跡,她聽大哥同她說過。
「你很聰明,那我也不多說廢話,我要南齋!」
門外的左賢士聽了差點沒昏倒,極雷奔大人還真不廢話啊!本該解釋一連串的,就僅以四個字結束,實在夠絕!
齊雲蓮曉以輕笑掩飾自己的無措,「你說你要南齋,南齋又不是東西,怎麼會成為你的?大人說笑了。」
「我不說笑,我希望你主動退婚。」
齊雲蓮曉依著聲音的方向瞪著極雷奔,「南齋是我的未婚夫,你怎能要我退婚?我不答應,我要見南齋。」
極雷奔瞇起眼上前扣住她的下顎,原來齊雲蓮曉並不如他想像中的柔弱。
「小姑娘,不是南齋想見你,是我想見你,我們私下解決對你有好處,如果你真要我動手的話,恐怕就會不好看了。」
齊雲蓮曉別過頭,「你威脅我?」
「有嗎?」臨走之際,他留下這麼一句話。
走出門口,他朝左賢士使了個眼色,左賢士便趕緊走進去。
「公主……」
齊雲蓮曉皺著一張小臉,「你騙我!」
「對不起,極雷奔大人的命令,我無法違抗,請你原諒我。」
「左賢士,他說他要南齋,是什麼意思?」
「那是……」真是的,要他怎麼回答啊?他也是剛剛才知情的,極雷奔大人怎麼能把爛攤子交給他收拾呢?
「是『喜歡』是不是?」
「公主,你想錯了,大人不是那意思,大人是……」她怎會如此敏銳?
齊雲蓮曉嘟著小嘴道:「不是喜歡,那又是什麼意思?你別騙我,是什麼情形我已大致清楚。」
左賢士無話可說。
「那南齋大人的意思呢?他也喜歡極雷奔大人嗎?」她吸了吸鼻子。
「這……」齊雲蓮曉這個問題更讓他頭疼,他又不是南齋大人,怎麼回答呢?「公主,左賢士無法代替南齋大人回答你。」
「那我要去問南齋,我要聽聽他怎麼說。」
因為所以,齊雲蓮曉就這麼突然出現在南齋面前。
南齋望著齊雲蓮曉猛瞧,真是好個標緻的女娃兒,難怪齊雲光會費盡心力將她藏起來。
前因後果他大致聽左賢士說了,所以也不訝異於她的出現。
「蓮兒,不介意我這麼喊你吧?畢竟我們以後就是夫妻了,你也別對我加上稱謂,,我不喜歡聽。」
這是齊雲蓮曉第一次聽見南齋的聲音,像流水一般地沉靜溫柔,讓人忍不住想一直聽他說話。
她的未婚夫究竟生成什麼樣?會讓一個堂堂大男人看上的人,會是什麼樣子呢?她很好奇,很想用手去摸摸看。
她欲言又止,南齋清楚她要說什麼,「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別憋在心底,那會不舒服的。」
「南齋,你是不是也喜歡極雷奔大人呢?」
南齋聽了,先是抿唇,而後放聲大笑。
「南齋,這很好笑嗎?」
南齋止住笑,用手覆住齊雲蓮曉的柔荑,「蓮兒,我是個堂堂的大男人,你以為那會是真的嗎?我可是不久之後就要迎娶你的丈夫呢!你若不信我的話,可真教我傷心!」
齊雲蓮曉「望」著眼前跟她說話的男人,沒錯,他溫柔得讓人覺得暖暖的,可是卻無心啊!他說的每字每句都那麼誠懇,但還是令她感覺到無情,這是怎麼回事呢?是她的感覺出了問題嗎?
「抱歉,我該信你的。」
「那就好,你信我就好。那些不當言語,我會盡早處理,以免傷害到你,你該知道的,我會好好保護你,有任何問題都必須跟我說,曉得嗎?」南齋像疼自己親生妹妹似地摸著齊雲蓮曉的頭。
「南齋,那極雷奔大人怎麼辦呢?」相較南齋的無心,由極雷奔那裡感受到的真情就實在許多,他的感情全反映在他身上的氣,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感覺得到;而南齋卻冷得可以,一點情緒也沒有,所以讓她很難捉摸。
察覺到放在她頭上的手有點僵硬,齊雲蓮曉這才清楚其實南齋並不如表面那般無情,如果觸到他的心,也許就能觸到他的情。
「何必談他?他與我們是不一樣的。」南齋淡淡地拒絕了齊雲蓮曉的話題。
「可是……」
「蓮兒,你長途跋涉辛苦了,早點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聽話!」在她臉上印上一吻,南齋不讓她有發言的機會,逕自離去。
齊雲蓮曉不懂,極雷奔對南齋的情意,連她這個外人都可以輕易感覺得到,為何南齋會沒感覺呢?
是故意忽略嗎?
還是因為她的關係?
四度走入火雲殿,這次,南齋毋需任何人的帶領,便能輕易找到極雷奔所住之處。
「這次進步了,玉嬸在忙,右武士又遠征,你是該學著靠自己。」背對著門口,極雷奔笑道。
「大人,南齋今日來此的理由,想必大人已十分清楚。」他的聲音平穩,但細聽仍可聽出其中的不悅。
極雷奔身子一轉,眼神凜冽地直視南齋,「大人不說,極雷奔可不會知道,還是請大人明示吧!」
南齋怔了怔,穩住自己的情緒後道:「大人,齊雲蓮曉是南齋的未婚妻,最近她因為擔心南齋的身體而暫住靈雲殿後廂房,還請大人避嫌,別再去找她。」
隱忍著欲爆發的怒氣,極雷奔上前幾步,「我傷到她了嗎?」
南齋瞧著他挑高的眉,曉得他正在氣頭上,卻不明白他怒氣從何而來。
「大人,南齋沒這個意思,只是蓮兒她年紀尚幼,有時說話難免會心直口快,南齋是怕她會得罪大人,並無他意,請大人明察。」
極雷奔的鼻息緩緩吐在南齋臉上,南齋一蹙眉,後退了幾步,想隔開兩人的距離,可極雷奔看穿他的意圖,一手攬住他的腰,阻止他後退。
「大人,請放開。」
盯著他的紅唇,極雷奔現下只想把他帶回房恣意纏綿一番。
「你怕我?怕什麼呢?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們是在討論啊,你退後,只會讓我更想前進。」
「大人。」為逃避極雷奔的目光,南齋轉過頭,「南齋言盡於此,請放開南齋。」
他的手緊緊地扣住自己,讓他動彈不得,但令他難受之處卻是他的手,那使他臉紅心跳,無法自己。
「若我不放開呢?」極雷奔挑釁地問,因為他注意到南齋的心情變化。
南齋睇了他一眼,又迅速別過頭。每一次看見極雷奔,他的心就會與自己意念背道而馳,足以想見他對自己的影響慢慢大了起來,若再不制止的話,他只怕自己就從此淪陷。
他是南家的人,有著必須遵從的責任,無法任意妄為,他是他,極雷奔是極雷奔,兩人永遠都是不同的。
「大人執意如此,南齋也無法說什麼,只是大人應該清楚,這些小舉動是不能改變什麼的。」這次,南齋不再逃避,定定的直視極雷奔,讓他看清自己的決心。
兩人對看了好一會兒,極雷奔才鬆手。
南齋深深吸了口氣,平撫自己的情緒後,拱手道:「多謝大人肯抽出時間聽南齋說閒話,時間不早了,南齋這就告辭,請大人盡早休息。」
「南齋,我可以為了你幫助任何人,也能為你殺盡天下人。」
極雷奔低沉有力的聲音緩緩逸出口,使得南齋停住腳步。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南齋不禁心底一寒,他怎麼忘了極雷奔的個性呢?
「大人是想把南齋逼上絕地嗎?」
「是又如何?」
「逼死南齋也不放手?」
「你不會死的,因為你還有靈雲殿。」這事實令他嫉妒不已。
原來他是抓住自己的弱點才敢如此。南齋垂眼,心中悵然,就在他看清極雷奔的同時,極雷奔何嘗不也看穿了他。
「大人,南齋換個方式說好了,如果蓮兒有個萬一,那我們之間注定只有一方能夠生存。」
極雷奔狂笑。
「很好,我的命就在這裡,隨時等你來取,只要你下得了手。」意思是他絕不反抗,只要他肯動手,他的命就是他的。
「大人,你當真?」南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利刃。
極雷奔溫柔地淺笑,雙臂打開,毫無防備地站在南齋身前。
他的存在是一個危險!
無論對他或是靈雲殿來說,都是一個隨時會爆發的危險,不除,往後將是最大的敵人,可是……他無法下手啊!
「怎麼了?動手啊!你若不動手的話,我終會成為你的心頭大患喔!」極雷奔不斷以言語刺激他。
南齋心一橫,手上的劍跟著往前一刺,刺穿了極雷奔的左肩,溫熱的血液不斷流出,染紅了衣袖也染紅了他的劍。
劍刺穿人體的感覺由劍柄透過南齋的手傳至他心裡,他瞠目,眼底堆滿不解。
為什麼他不躲?
南齋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為何不躲?為何要任他平白無故地刺他一劍?
「不是這裡。」極雷奔用右手指著心臟的位置,「是這裡才對!拔出劍,再一次,這次要命中要害,我是你的敵人,不是嗎?」
「不!」南齋鬆開緊握劍柄的手,痛苦地表示。
在他恍惚之餘,極雷奔已自行拔出劍丟落在地,然後摟著南齋。
「好了,我沒事的,你放心,這點小傷無妨的!」
南齋狠狠地抱住極雷奔,「不要逼我,極雷奔,你會逼死我的!我求你放了我吧!」
南齋痛苦的樣子讓極雷奔心疼,他也想放手,但怎麼放手呢?
他放不了手啊!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怎麼放得了手?
深夜。
南齋沒有回靈雲殿,而是留在火雲殿照顧遭他刺傷的極雷奔。
忘了怎麼幫他包紮、怎麼帶他回房的,直至房內僅剩一盞燭火後,他的情緒,才漸漸平復,眼睛直看著躺在床上的極雷奔。
極雷奔的額際在出汗,南齋輕輕用衣袖為他擦拭。
日久生情,即便是不生情也會有些許的同僚之情,但極雷奔之於他,早已超越同僚。
「怎麼不回去?」
極雷奔低沉的嗓音在這暗夜中更顯落寞。
「剛剛很抱歉,我不是有意傷你的。」他故意忽略極雷奔語氣中的憂傷。
「無妨。你若有心傷我,我早已不在這裡。」極雷奔的笑容帶有自嘲的意味。
「大人既然無恙,那南齋就告退了。」
「南齋。」
「大人還有何吩咐?」
「我只想問你,你的心裡可有我的存在?」
南齋愣了愣,對極雷奔的問題有點意外。
他傷得還不夠重嗎?亦或是自己下手太輕,讓他仍抱著期望?
該讓他狠狠摔落山谷,讓他倒地不起嗎?
他想做,卻再也做不到了,因為他的心說不了謊。
「有的,你在我心底有著份量。大人,南齋先行告退。」語畢,南齋頭也不回地離開。
極雷奔含笑地目送他離開,心中有了份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