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面紗,掩蓋住了湛九霄的面孔。
一入大興,他便是以這模樣示人。看不見的雙眼再加上這樣的隔閡,他是真的與世隔絕。
回到恕庭宮,李將丞立即消失蹤影,皇贏楚則親自領著兩人到專為他們準備的寢房。
腳步聲紛亂雜沓,伴隨著老者的聲音漸漸靠近,「二皇子回宮,臣沒來迎接,失敬了。」侯宓低著頭,眼角的餘光還不時地瞟向戴著面紗的湛九霄和秋蓮,梭巡了會兒,他將注意力全放在湛九霄身上。
皇贏楚一抬手,陰冷地說:「我才剛回宮。你就得到消息,不錯嘛!效率挺高的。」
表面上稱讚的話,侯宓心底自是明白皇贏楚所指為何,於是他頭更低了。「是城內太監提早通知臣。二皇子剛回宮,想必也累了,臣已遣人去準備熱水,您隨時都可沐浴,御廚也已備好熱食候著。」
「這麼能幹,那我還要別人做什麼?你一個人全包辦不就成了。」皇贏楚非但不接受侯宓的好意,還故意刁難他。
一旁的湛九霄隱約感受到皇贏楚的言下之意。他不懂,有這麼善體人意的臣子,皇贏楚竟還要百般刁難,難不成他以此為樂?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往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聽到皇贏楚這麼說,侯宓的頭幾乎要碰地了。「臣只是希望二皇子能夠更輕鬆罷了,絕無取代他人的妄想,請二皇子原諒臣的冒失,臣定不會再犯了。」一個不小心,項上人頭就會移位,侯宓好生伺候著陰晴不定的皇贏楚。
「夠了!你叫什麼名字?」皇贏楚隨便點了侯宓身後的小太監問。
被點召的小太監,低頭囁嚅道:「回稟二皇子,奴婢是……」面對喜怒無常的主子,小太監不禁緊張地答不出話。
侯宓機警地代替小太監回答:「啟稟二皇子,他是小招子,是太監總管剛送來不久的新人。」
「你帶他們倆去寢房內安置,從今天開始,你就專心服侍他們,其它的雜事就甭理了。」他要的就是新人,因為新人好控制。
「是,奴婢遵旨。請二位隨小招子走。」二皇子的貴客,一個小小的太監根本不敢怠慢,幾乎要將他們當成主子的分身。
待一行人走遠,侯宓才調回視線,準備探採皇贏楚的想法,好擬定未來方針。「二皇子,那位就是……九霄君嗎?」既然派出去的殺手無用,那他可得靠自己解決。
皇贏楚面無表情地問:「是誰將我的行蹤洩露出去的?」聲音聽似平板慵懶,卻隱藏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
侯宓很清楚皇贏楚的聲音愈慵懶就表示他心情愈不佳,若不好好安撫,只怕會有人成了無辜的犧牲品。而自己絕對是第一個。
「這……臣絕沒讓人洩露出去,路上發生何事?」在皇贏楚回來前,他就準備好來個一問三不知,打死不承認。
「哼!有人打算要我的命呢!」皇贏楚臉上的憤怒神色清楚可辨。
侯宓惶恐地問道:「怎……麼可能?二皇子確定嗎?」不會吧!他是要湛九霄死,那些人也是認得皇贏楚,怎會失了手?侯宓心虛地看著皇贏楚,慢慢地又假設這是皇贏楚在套他的話。
「不可能?你以為我眼瞎了嗎?那些殺手認得我,而且要置我於死地,這能教我不懷疑是消息外露嗎?」皇贏楚的怒容逐漸轉為冷笑。
侯宓低下頭,再度將自己的表情隱藏住,「這事臣一定會查辦的,請二皇子儘管放心。」看來,他需要殺人滅口。
「很好,我限你五天內辦成,還有,記著別留下他們了。」敢動他的人,他不會留情的,至於和湛九霄的約定,他一入宮便忘了。
「臣必定照辦。」侯宓嘴角微微顫動,要笑不笑的,因為皇贏楚的命令正合他意。
「還有,我要見到主謀人的屍體,懂了嗎?」
「這……」主謀人不正是他自己!這豈不連他的命也要賠上?
「沒有主謀人的話,我想……連你都要小心了,侯宓!」臨走前,皇贏楚留下一句令侯宓害怕不已的話。
侯宓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皇贏楚直覺地認定主謀人是他身邊的親信,所以如果說沒捉到主謀,那就表示誰都有可能了。
侯宓緊張地用手擦去額前的冷汗。
這種仰人鼻息的卑賤生活,他發誓,總有一天必定要脫離。
***
小招子帶著秋蓮四處看看後,便先行離去。既然有客人住下,他當然得在恕庭宮內外知會一聲,省得日後發生尷尬的情況。
恕庭宮非常大,他們以往住的隱山也很大,不過這兩者是不同的,隱出的廣是自然,而想庭宮則是人工的。讓人眼花撩亂。主子眼不明,她這個小婢女當然有義務為主子熟悉新環境。
把主子的書冊安置好,再為主子換上新的——,她的工作便告一段落了,於是連忙問:「主子,為什麼二皇子會千里迢迢跑到隱山來找你呢?你不是一向厭惡名利嗎?」
一路上,皇贏楚幾乎都待在主子的身邊,連騎馬也是一塊兒,害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婢女徹底無用,以致她有好多問題都無法當場問他。
「秋蓮……我也很困惑呢!」湛九霄幽幽地說。
一開始他預知來的人應該是皇德浩,但不知怎地,當天早上他才又有感覺,來的人將是皇贏楚,在他感應到上-老人去世後,皇德浩的身影便由他腦海中消逝,取而代之的正是皇贏楚。
怎會如此呢?
從來,他的預測就不曾有過更改,怎會在上-老人一死後,預測便徹底更動?而且他自己的未來也愈來愈模糊,幾乎都快不可預見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連他本人也不明就裡。
「主子,你真的要輔佐二皇子?」秋蓮好奇的問。
「這……」
沒錯,他是比較傾心於皇德浩,因為地欣賞他的仁德與善良,在戰事頻起、百姓陷入不堪的生活中,皇德浩絕對是最佳的下一任君王;他的性情溫和、祟尚平靜,又能體恤人民,這樣一位君王絕對會善待他的子民。可當皇贏楚出現後,就搗亂了他原先的計畫,連帶的還賠上自己的未來,不知怎地,他漸漸開始感到不安。
秋蓮看穿他的心緒異常紛擾,於是體貼地表示:「主子,既然困擾,那就別想了,那樣很浪費腦力的。來,讓秋蓮為你整理頭髮。」
「秋蓮,抱歉,我把你扯進未了,原諒我好嗎?」無論發生何事,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陪了他許久的秋蓮。
秋蓮銀鈴般的笑聲立即響起,「都什麼時候了,主子還這麼見外,我們十六年的感情難道真這麼薄嗎?」秋蓮比湛九霄小三歲,但有時卻成熟得像湛九霄的姊姊一般。
湛九霄的手探了探,握到秋蓮的手後,便緊緊握住不放,「如果說有一天我成了你的包袱,沒關係,你可以將我丟下,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
湛九霄的真誠,令秋蓮眼眶不禁紅了,「哎呀!主子,我們不是說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主僕倆絕不會分開?只要主子不嫌棄,秋蓮永遠都會待在主子身邊好好伺候你的。」自她踏入湛家門後,便喜歡上這個與世無爭的主子,曾經她也想過就此不嫁一輩子照顧她的主子。
「秋蓮,隱山不再是我們能回去的地方。」他感歎地說。
「無妨,主子在的地方就是秋蓮的家。」
秋蓮甜美的笑容,湛九霄永遠沒有那福分欣賞。
秋蓮開始專心為湛九霄梳頭。
窗外鳥語花杳,風景宜人,湛九霄卻是愁上心頭,難解。
兩人才安頓好,皇贏楚即刻帶著他們前往昭慶宮,目的不言而喻。
適巧,皇德浩正在花園和車心堯對弈,看見二皇弟領著兩人前來,他臉上的表情不禁更加溫柔。
「二皇弟,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平當你不都很忙?前兩天皇兄想去找你,又碰上你不在宮中,怎麼,什麼事讓不出宮的你竟破了例?」皇德浩輕輕地拍了皇贏楚的肩,神情一片坦然。
在皇德浩身後的車心堯,恭敬地道:「臣拜見二皇子。」
車心堯是皇德浩一名忠心耿耿的臣子所推薦的,他們第一次會面 使極為欣賞對方,所以不待皇德浩開口,車心堯便毛遂自薦。
皇贏楚的野心,車心堯隱約能察覺,但在沒有充分的證據前,他曉得皇德浩是不會將他說的話放在心上,所以他在等皇贏楚露出破綻。
「免了。今天皇弟是特地帶一位摯友來見見皇兄。」皇贏楚親切地說。
「摯友?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你有這麼一個好友呢?在哪兒認識的?」對於向來孤僻的弟弟一下子竟多出個摯友,皇德浩也是相當驚訝。
靜靜地站在最後面的秋蓮一聽,連忙吐了吐舌頭,表情十分不以為然。
她俏皮的表情完全落人車心堯的眼底,他連帶也跟著偷笑。
皇贏楚移開身子,蒙著面紗的湛九霄立刻現身,「他是湛九霄,人稱九霄君。」
「微臣湛九霄,參見太子殿下。」他必恭必敬地朝皇德浩的方向鞠躬。
乍聽到「九霄君」兩字,皇德浩與車心堯都不約而同地互看對方,面帶訝異。尤其是車心堯,他根本不信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情發生,很快地,他大約就能猜出七、八分。
「九霄君真是你?」
「是啊!想不到皇兄也聽過九霄,看來我這位好友聲名遠播啊!」
皇德浩相當意外,原來上-老人跟他推薦的竟與皇弟的摯友是同一人,真是巧哪!
「贏楚,你曉得嗎?原本上-老人也跟我推薦湛公子呢!沒想到他竟是你的摯友,哈!真是無巧不成書,既然湛公子已入宮,這樣也好,我也用不著白跑一趟。對了,說說你們認識的經過吧!」預計兩天後起程的計畫,如今也可省下了。
「那是在父皇登基前,有一次討伐敵軍時在隱山偶然遇到的,從此我們成了莫逆之交。由於我平日雜事繁多,幾乎抽不出時間去見九霄,所以多半與他是以書信往來,前天起了興致,突然想見他,便去了隱山一趟。不巧竟遇上隱山大火,我趁此機會將受傷的他接入宮,好讓我就近照顧。」對於謊言,皇贏楚總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完。
「原來如此……」皇德浩不免失望,既然湛九霄是皇弟的人,他就不好意思借人。「隱山發生大火,湛公子還好吧?」他猜測湛九霄是臉部毀容,才必須遮掩面容。
「回稟太子殿下,臣平安無事,幸虧有賴二皇子的及時搭救,才謀臣能逃過一劫,有幸在此見到殿下。」湛九霄溫和的聲音和得體的態度很快地便在皇德浩與車心堯的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既然你們都來了,那就讓皇兄設宴款待吧!」
皇贏楚客氣地問:「會不會太打擾呢?」
皇德浩大笑一聲,「怎麼這麼見外呢?我們可是親兄弟呢!」
「是,皇兄。」
「心堯,你也一起來吧!先帶湛公子入廳,我與贏楚等會兒就來。」好不容易與皇弟見面,他有很多話想說。
「是,殿下。請湛公子和……這位是?」秋蓮的俏麗讓他印象深刻。
「她是秋蓮,我的婢女。」
車心堯有意地望了秋蓮一眼後,便領著他們入廳。
御花園內僅剩下皇德浩、皇贏楚兄弟倆。
其實皇贏楚心底很明白皇德浩想說什麼,不過他故意按兵不動地抱著觀望的態度,等他先開口。
「贏楚,怎麼今天過來也不帶淑德一起來呢?」
皇德浩極力想隱藏住自己的感情,但怎麼都逃不過皇贏楚銳利的眼。
皇贏楚笑了笑,「淑德身體不適,所以我不便帶她前來。」
「什麼?她病了!」察覺自己的口氣有些激動,皇德浩連忙住口,拚命壓抑下自己的緊張,「對啊!這種忽冷忽熱的天氣格外讓人無法提防,病了就看御醫吧!」
「贏楚曉得。對了,皇兄以前也與淑德感情不錯,我想皇兄前去探望,也許淑德的痛會好得更快也說不定。」
皇德浩的表情忽喜又轉憂,「還是不了,我最近比較忙,可能無法前往。淑德畢竟是你的正妃,你要多抽出時間關心她,別冷落了她。」
自長孫淑德對他的感情冷了以後,他們就不常見面了,一來是避嫌,二來則是他怕傷心,因為他到現在還深深愛著她,只不過她已成了皇弟的正妃。
再怎麼深的感情也都成為過往雲煙,煙消雲散。
「大哥,別這麼冷漠,她也算是你的半個妹子啊!常常,淑德也曾提到你以前是怎麼對她好,就看在為弟的懇求上,去見見她好嗎?」
「這……」皇德浩很是為難。其實他是想去見長孫淑德,但見了而又比能如何呢?能再談以前的往事嗎?還是去瞧她幸福的樣子?
不!不行的,身為男人的他,仍無法原諒她的不守信諾。曾經他們約好卸下責任後要遊山玩水,他們還要嘗盡大江南北的美食,而如今記得這誓言的只剩下他一人,還有什麼好懷念的呢?她已不再是他的淑德了,他們之間……都結束了。
他祈求她能幸福,不過他不想親眼看見她幸福,他還是有私心的。
皇德浩表情細微的變化都清楚地落入皇贏楚的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
晚膳後,皇德浩派人先送湛九霄與秋蓮回恕庭宮,而皇贏楚則還留在昭慶宮與皇德沽繼續閒聊。
就寢前,湛九霄總要秋蓮為他念一段書,即使不在穩山,這習慣也不能省。
於是秋蓮拿起書一本正經地念著,約莫一刻鐘後,她完成了今晚的工作,便早早送湛九霄就寢。「主子,今天也折騰了一整天,還是早點睡吧!」
「你也累了一天,早點睡吧!」剛換了新的環境,還無法習慣的湛九霄心情自是莫名地興奮,根本不覺得累,不過他體貼秋蓮的辛苦。便要她早些去休息。
「主子也是,祝你有個好眠,有什麼事就喊我一聲。」
每晚秋蓮總會加這麼一句話,雖然不曾在半夜被傳喚過,但這是必要的,因為她的主子是個很體貼的人。
「嗯,去睡吧!」
吹熄燭火、合上門,最後是離去的腳步聲……一連串的聲音結束後,這寢房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是看不見的,不過身體感覺也比平常人敏感許多。
一入恕庭宮,不知怎地,他便覺得有些冷意。沒錯,由風的順暢來看,他能夠感覺到恕庭宮的廣闊,但風中也夾雜了些淡淡的哀愁和幾許的血腥味,就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皇贏楚的身上就帶著一股血腥味,很淡。卻怎麼也抹不去,像是與生俱來似的。
連帶整座官邸都股有抹不去的異樣感覺,神秘,也駭人,稍一不注意,也許就會被宮邸吸入,不過那種反常的氣氛在皇贏楚離開後便一併消逝,也唯有在此時他才能安心,畢竟皇贏楚帶給他莫大的壓力。
睡意開始侵襲他,趕了一天路,他的身體也覺得累了,漸漸地,他的思緒變得模糊,呼吸也慢慢規律。
忽地,陣陣冷風吹入房裡。
湛九霄立刻坐起,空氣中的血腥味讓他清楚來的人是誰。
「二皇子嗎?」
皇贏楚冷笑,「看不見,倒很敏感。」一瞬間,皇贏楚已落座在床沿。
淡淡的酒抹在空氣中散開,湛九霄早已敏感地嗅到,便說:「二皇子,夜深露重,你又剛回宮,不先回房休息嗎?」
今晚興致高,皇贏楚選擇忽視湛九霄的話。
「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莫名的渴望讓他只想多和他親近些。
「我……我的眼睛?」皇贏楚的問題是他始料未及的,讓他愣了一下。
皇贏楚的手在湛九霄眼前晃了晃,卻遲遲不敢觸碰他。皇德浩本想留他在昭慶宮,不知怎地,他卻想回來看看他,見他一面。
「我應該從來沒問過你吧?」
「啟稟二皇子,九霄的眼睛出生便是如此。」
「有看過大夫嗎?」
「是天生的,就算是最高明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該是一雙明眸,卻見不著天日,可惜哪!皇贏楚淡淡地想。又忽而一笑,夜深了,竟連他也變得多愁善感。
「看不見……是怎樣的感覺呢?」他淡淡地問。
「恕九霄反問二皇子,看得見又是如何的感覺?」既然皇贏楚正經地問他,他也正經地回答。
皇贏楚一時啞口無言。
「如果二皇子肯告訴九霄看見的感覺,也許九霄也能說說看不見的感覺。」
皇贏楚悄然靠近他,汲取他沐浴後的清香,「收起你的敵意吧!我今晚不是來與你鬥嘴的,我純粹只是想知道罷了。」這個男人讓他甘願捨棄溫柔鄉而跑來這裡,為的就是一睹他的美麗容顏。
「二皇子多心了,九霄並無敵意。」完全察覺不到皇贏楚的心思,湛九霄認真地道。
湛九霄終於察覺此刻自己的坐姿不合禮數,當他正想起身時,皇贏楚按住他的肩,「免了,這裡是你的寢房,用不著這麼拘束,就當我現在是你的……朋友。」
皇贏楚話一出口,立即引來湛九霄的震驚,朋友這兩字真是由皇贏楚口中說出的嗎?抑或是他聽錯了?
「敢問二皇子是否醉了?」如果真是醉了,他倒寧願他常常酒醉不醒,這也比較好對付。
「哈!」皇贏楚乾笑一聲,「我要是醉了,只怕你現在已人頭落地。」他語出威脅地道,雖然他也清楚收不到效果。
湛九霄不會怕他,他當然明白。一個連死都不害怕的人,還會怕觸怒他嗎?若非他手中握有秋蓮的性命,想必他也不會投效自己。想到這點,他就隱隱含怒,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形,他居然會有掌握不了的人!
即便是得到湛九霄的心與人又能如何,他真會實踐諾言以他為天嗎?想必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他一開始就傾心大哥,效忠自己則是不得已的情況,有了這樣的念頭,還會真心為他著想嗎?
他不信的,從一開始他就不信湛九霄。卻一再對他心軟,因為貪戀著他的美貌與不屈服的個性,愈是得不到的東西,他就非得到不可!
但,在掠奪感漸漸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全然陌生的情緒左右著他。他愛他的容貌,喜他不屈服又善良的個性,除此之外,尚有一種淡淡的情愫在他心底滋生,他不瞭解那是怎生的情感,只知道自己一見到湛九霄後,就會覺得異常地……
幸福——就是幸福,九霄讓他覺得很幸福。
可,究竟誰能告訴他,為何他會覺得幸福呢?
因為九霄,他不要有人同他分享他的美貌;因為九霄,他總是對他手下留情;更因為是九霄,所以他有股衝動想將他摟在懷裡,感受他的真實。
天!怎會如此?
他明明就是個男人,他卻莫名其妙地對他有了不知名的情愫,而且還是日益漸增,如何也甩不去。
「我會幫你找尋名醫,試試看能不能令你重見光明。」皇贏楚略帶溫柔的聲音輕輕地逸出口。
「二皇子,請別為九霄費心,我早就死心,不再抱任何期望。」皇贏楚的反覆無常令他無所適從,也不希望他關心自己,以免日後牽扯出太多的人情包袱。
曉得他在擔心什麼,皇贏楚微微笑,「放心,我不要求你什麼。」不知怎地他希望湛九霄能看見他。
「二皇子……」
「別再說。你再說只會讓我動怒。夜深了,我該離開。」
淡淡的話語,藏著很深的愁,湛九霄深刻地明白。
皇贏楚真的是個寂寞的人,身邊沒有一個能令他交心的人,這樣的日子的確痛苦。既然他已經發誓要為他付出,那麼就該認真執行,既為人臣,就該為主上奉獻,這才是臣子應做的事。若是皇贏楚的行扁有所偏差 至少他也能在他身邊適時的輔佐他導入正途。
一股衝動,湛九霄忽然抓住皇贏楚的衣袖,等發覺時他已經傻了,隨即又陡地放開。
「這……九霄一時激動,請二皇子原諒九霄的無禮。」湛九霄頭垂低,不敢抬起。
皇贏楚忘情地一笑,抬手輕碰湛九霄的臉頰,他發燙的頰,暖了他的冰心。
「你又沒做錯,何來原諒?」
「二皇子,九霄的諾言是真,只要有需要,九霄絕對會全力以赴,即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此時他是句句真心,天地可鑒。
「嗯。」皇贏楚停了聲。身影隱沒在黑暗裡。
夜深,人靜。
是今晚的夜色太美,於是乎他的心也被撩起了。
對湛九霄,他似乎給予了過多的包容與情感。
是夜色太美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