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英豪 第四章
    花廳裡,玉桐嬌弱的身子斜倚椅背,先抽出帕子揉弄一下,接著一聲哽咽,轉眼便飄飄灑灑哭了一地眼淚,樣子煞是淒憐。

    但先決條件是——對南募難纏、看好戲的嘴臉視而不見。

    拭著小臉上的淚水,她刻意不去看他,徑自對老福晉低述:

    “我聽說寶穆被雲燕子綁走的事了……在這之前,我便勸過她千萬別做傻事,可她偏不聽,砸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樣拋下一切與雲燕子走了。”

    花廳裡其他的女眷們傻眼。“照你這麼說,外面傳的流言,全都是真的嘍?”

    玉桐輕輕地點了點頭,帕子始終未離開過臉龐。

    女眷們更慌了。“不會吧?那雲燕子是亡命之徒,怎比得上勒郡王府二公子的榮顯,寶穆跟他走,未免太傻了!”

    “再說,若真是如此,事情傳進勒郡王府,還了得?”

    老福晉敲著手上的拐杖。“寶穆啊,你聰明一世,怎麼糊塗一時?”

    “是啊,寶穆太傻了!”

    “諸位,我是寶穆的姐妹淘,她有很多心事都直接對我講。與勒郡王府訂下親事之前,她總說今生最大的願望是嫁位商賈,隨良人雲游四方;但與勒郡王府的親事訂下後,我想,她的心碎了,夢碎了,所以最後索性跟雲燕子走了……”

    “奶奶,您說這事該怎麼處理?”女眷們問。

    “外面到處是流言蜚語,不僅寶穆名聲不保,怕勒郡王府亦有所耳聞。”

    “這……”

    玉桐擦干眼淚,勾著帕子說:“老奶奶,玉桐以為既然寶穆不願嫁至勒郡王府,倒不如先把這門親事退了,親事退了,威脅沒了,說不定她就回來了。”

    “這門婚事是皇上指配的,哪能說退就退,況且勒郡王府不一定願意退。”

    “皇上是明理的聖君,將寶穆的心意說給他聽,他會明白的。”

    女眷反駁。“玉桐,事情沒這麼簡單,雲燕子畢竟是名盜賊,即使有心成全,咱們也無力袒護。”

    盜賊哪能與王公之女共結連理?

    另一女眷附和。“當初他若直接上門提親,向大家招認他的身份,或許大家還能替他想辦法瞞一瞞,可他現在這麼一搞,事情已經沒有轉圜余地了!”

    玉桐著急地說:“但是……但是他是雲燕子,人人得而誅之,他當然不能出面。”

    別馬上就放棄他!每個男人的背後都有個女人在作主,這些女人不點頭,襲簡親王府的男人們就更不會點頭,男人不點頭,婚事沒有撤回的一天,她的危機就沒有解除的一天!棄雲燕子於不顧,就等於棄她於不顧,別這麼殘忍啊——玉桐在心底暗自吶喊:

    “他大可不必說自己是雲燕子!”

    “一言以蔽之,他是個只會做見不得人勾當的小人!”

    “不、不是的……”

    怎麼會這樣?誤解越來越深。

    “到親王府搶婚就算了,竟然還以寶穆的性命為要脅。實在不是什麼英雄好漢。”

    “你們別這麼說,他……”

    “稍安勿躁,各位。”南募揚起嚴凜嗓音,鎮住七嘴八舌的女眷們。“也許他並非真的雲燕子,只是個盜用雲燕子名號的冒牌貨。”

    不提還好,一提全場皆傻眼。

    “不是雲燕子?”

    “那寶穆不就遇上騙子了?!”

    他從容不迫地挑起茶碗蓋,應道:“可能。”

    “會不會是人口販子?哎呀,你們都忘了,搶婚的那天,寶穆被那人捅了一刀,他如果愛寶穆又怎下得了手?完了,完了,寶穆要被賣到洋人國去了!”一位嫂子呼天搶地亂叫一通。

    玉桐早嚇呆了。怎麼他一發言,話題一徑兒地全轉了個奇怪的方向?

    讓親王府的人懷疑寶穆是否被賣到洋人國,不是她來的目的呀!

    “你別出來搞破壞!”玉桐猛地抗議,高八度的音頻頓時怔住大伙兒,她自己也呆了,但隨即趕緊柔聲改口:“我是說……事情尚未查證清楚,胡亂猜測,只會徒增大家的困擾。”

    聞言,老福晉重拍案面。“玉桐,沖著你這句話,無論對方是誰,我都要南募把這只縮頭烏龜揪出來,當面問他個清清楚楚!”

    “啊?!”

    玉桐的眼睛瞪得都快凸出來了。怎麼事情忽然間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粒?完了、掛了、慘了!

    南募輕聲呵笑,眼底平和,聲音不高不低。“我正好有此打算。玉桐,你既然是寶穆的好姐妹,常聽她說三道四的,想必關於這位雲燕子的下落,也有些線索吧?”

    “沒有!沒有!”她嚇白了臉,矢口否認。

    南募一徑地充耳不聞。“我需要你來告訴我這些線索以便揪出人犯,你願意幫我一把嗎?”

    玉桐被他犀利的視線看得四肢發軟,急忙站起。“老奶奶……我……我頭疼,先告辭了!”

    ,

    “玉桐?”

    “後會有期!”

    她不顧眾人挽留,扔下一句話,飛也似的逃了。

    “來匆匆、去匆匆的,玉桐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老福晉不解的嚷嚷。“好廠,好了,人老體力就差,今天寶穆的事已經夠讓我勞心勞神的了,你們扶我回房休息吧!”

    “好的,奶奶。”

    女眷們依語簇擁上前。

    “南募,你做事我一向放心,這件事交給你辦,別讓我失望,知道嗎?”

    “沒問題,奶奶您慢走。”

    陰沉的視線隱去,展顏一笑,南募得心應手的扮起乖孫子,體貼地送奶奶老人家出花廳。

    *  *  *

    京城街道上,人車喧囂,廣場上新來了一攤江湖賣藝的,耍刀要槍吸引了不少人圍觀。蒸餅店今天的生意也不錯,一群人點了餐食,便聚集在一起討論最新得來的消息。

    東斜胡同的老蘇,一遍一遍舀弄著清粥,皺眉道:“雲燕子這回麻煩大了,惹毛襲簡親王府的老福晉,使出殺手鑭要揪出他。”

    “怎麼著?怎麼著?”萬吉西巷的劉嬸好奇地問著,她住得比較遠,沒聽到這則流言。

    “老福晉派出自己的孫子,誓要把雲燕子揪回親王府親自審問。”

    “那雲燕子的麻煩真的大了。對了,是哪一個孫子呀?”

    “就是那個侍衛內大臣,南募大人。”老蘇隨口應道,把一大塊蒸餅塞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嚼著。

    婦女們喟歎。“勒郡王府要捉人、襲簡親王府也要捉人,再加上衙門,看來雲燕子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他禍闖大嘍!”

    老蘇調侃的接道:“不對,不對,應該說,他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盜匪!”

    *  *  *

    環著一圈光暈的燭火,隨著進進出出人員的走動而搖晃起來。

    宋府資歷最深的老嬤嬤將最後一桶熱水倒進碩大的檜木桶裡後,便對內房的玉桐叫道:“格格,熱水備妥,可以沐浴了。”

    “你出去吧,順便替我把門帶上。”坐在梳妝台前的玉桐柔聲說道,把發髻上最後一支簪花拆下,小心收進珠寶盒裡。

    “好的。”

    嬤嬤退下,玉桐正好解了發髻,從內房走出來。怎知才剛兜出內房的月亮門,就看見南募倚著門柱悠悠沖著她笑。

    玉桐頓時怔住,訝異地瞪大了眼。“你怎麼在這兒?”

    嬤嬤沒看見他這麼一個大個兒塞在她的斗室裡嗎?

    南募咧嘴直笑,踩著從容的步伐,筆直向她逼近。

    “不、不要過來……你想怎麼樣?”驚叫一聲,匆忙倒退的她,一個不小心了一下,忽地摔坐在地。忍著痛,她不忘警告道:“你敢再過來,我就叫人……”

    話還沒完,怎料她一回頭,就見他悶聲不響地屈膝半跪在身前,與自己面對面、目不轉睛地相互注視。她臉上忽而失了血色,兩眼瞠得又圓又大。

    兩人僅相隔咫尺,她甚至感覺得到他溫熱的鼻息。

    “你叫啊,試看看誰的立場比較窘?”他隨口而應,表情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

    “和你談談寶穆的下落。”

    他的眼神放肆地梭巡起她的臉龐線條,渾身散發出懾人又不羈的氣勢,讓玉桐氣惱之余,也忍不住雙頰通紅。

    她從沒見過這麼毫無顧忌的男人,他在上、她在下,動作極之荒唐!

    “這樣談?”

    “是嗎?那這樣如何?”

    他揪住她的領口,粗魯地提起她。

    玉桐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這樣對她!突地,衣衫的下擺傳來“嘶”的一聲,她低頭一看,衣擺被他踩破了。

    他恍然大悟地挑起雙眉,亂沒誠意地道:“對不起。”

    “你!”

    “行了,那你說這樣談好不好?”

    他猝地揪住她雪白底衣的領口,粗暴地將她拎到自己面前,兩人眼鼻口相對。就姿勢來講,他是一副無賴要出拳打人的德行;但就酥麻柔軟的語調來講,他又是一副惡少調戲俏家婦的模樣,讓人摸不著頭緒,他究竟是想揍人還是戲弄人?

    驚覺兩人曖昧的距離,玉桐氣急敗壞的斥道:“當然不好!”

    “這樣不好、那樣不好,你這人真難伺候。”

    他倨傲地推她一把,玉桐重心頓失,猛然跌坐在扶手椅上。

    他則閒閒地坐人另一張扶手椅,與她隔了張窄小的方桌交談。

    “你知不知道,勒郡王府與襲簡親王府恩怨不休,勾心斗角已久,寶穆的這椿親事是皇上的美意安排,為的就是借著兩府親家的結合,化解多年來的敵對心結。”

    “但寶穆不愛善敏。”

    “女子本來就是家長謀求各種利益的工具,愛與不愛有何差別?”

    “不懂‘尊重’二字的人,當然不懂有何差別。”莽夫一個。“你走吧,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是知道寶穆人在哪裡,不過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不洩漏寶穆的行蹤。”

    她怒氣沖沖地趕南募走,總算明白寶穆為何想逃避這門親事了,它來得太自私、太殘酷,漠視寶穆披嫁衣的心情不說,甚至罔顧她一輩子的幸福。

    此時,緊掩的窗欞外透出三抹女性身影,正緩慢地朝房門口移來。

    南募看著窗外,揚起嘴角問:“你真的要我走?”

    “門在那裡,請便。”

    不要他走,難不成還要留他下來熱情款待?!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告辭了。”

    “不送。”

    “玉桐,我是娘啊,有話對你說。”門外傳來聲音。

    “娘?!”

    玉桐急嚷一聲,拔腿就從內房急奔出來,果然就看見南募邪惡的漾著壞壞的笑容站在房門前,故意側臉斜睨著她,動手正要開門。

    他分明知道這一開,兩人的關系跳到黃河都洗不清,還……

    “你干什麼?!”她近乎咆哮地問。

    宋夫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到,按著胸口驚魂未定的問:“我干什麼?!”

    “不是說你,娘。”玉桐解釋,轉過頭來瞪著南募,壓低音量問:“你干什麼?”

    “不是說我,那房裡還有別人嗎?”宋夫人一頭霧水。

    “沒有啊,娘。”南募戲謔地尖起嗓門,替佇在他身前、隨時要掄他一拳的小辣椒回答。“你讓我走,我就走。”

    “不是現在!”

    “那是何時?”

    他仍然嬉皮笑臉,不把她的憤怒當成一回事。

    “玉桐你開門啊,娘有話對你說。”

    “就來了。”她揚聲,回頭倏地對他說:“總而言之不是現在!”

    她拉著他回內房,想叫他躲在屏風後,沒想到母親居然就在這時開門進來,嚇得她尖叫一聲,把他拖到床上,放下簾帳。

    “玉桐,你的門沒鎖嘛,你在哪兒啊?”

    “我……我在床上。”

    回答母親的同時,床上的大男人正對她露出吊兒郎當的邪魅笑容。

    輕輕的、慢慢的,南募傾身將臉龐靠往她耳畔,以銷魂的語調呢噥著。“玉桐,這樣不妥吧,我們才見面三次,你就拉我上床,在這床第之間……我是會失方寸的!”

    瞧他看見了什麼?

    披散的發絲勾勒出一張美麗的容顏,白皙的雪膚襯著兩瓣柔膩的朱唇,鮮紅欲滴的模樣,讓人想一親芳澤。至於薄衫下的身子,可想而知,同樣溫潤誘人。呵,這雙大眼睛,果不其然,此刻寫滿錯愕的情緒……

    “你不是要洗澡嗎?怎麼又睡覺了呢?”

    宋夫人索性走向內房。

    這、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我現在就去洗!”

    玉桐火燒屁股似的急忙要跳下床,不料卻被南募一記快手搶先推倒在床上,她驚呼一聲,整個人被壓在他胸膛下,姿勢何其暖昧。

    “玉桐,玉桐!”

    “就、就來了!”

    玉桐緊張地重重喘息,苦於這局面進退兩難,讓她明明遭受騷擾卻不得張揚,還必須替他掩飾。

    “你真了得,”南募完全無視宋夫人的威脅,盯著她的眸子盡情挑逗。“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把我骨子裡最邪惡的因子全挑起,想著淫亂的情境、想著淫亂的動作、想著淫亂的你……”

    “娘進來了,玉桐!”

    玉桐氣不過,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

    但不幸被截住,南募瀟灑地露出一笑,在她的手腕上烙下一記濕潤狼吻,玉桐瞠目抽息,雞皮疙瘩掉滿地。

    見她驚愕到講不出話來,機不可失,他便再親了一下她的小嘴。

    還是沒反應,再親一下。

    “香醇滑膩,滋味果然好。”他閉目評論,一臉陶醉地贊美。

    玉桐屏息,忽而——

    “啊——”

    一個殺豬似的女音霎時進發。他居然親她?他居然親她?

    說時遲那時快,正惶恐鬼叫的玉桐,冷不防臀部挨了一記飛踢,整個人忽地沖出床前的簾帳,嚇退宋夫人那只欲揭起簾帳的柔荑。

    宋夫人怔住,玉桐亦呆呆地眨巴著大眼睛佇在那裡。

    見女兒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宋夫人表情便柔和下來,說:“襲簡親王府的南募大人來找你,不過找著找著,他人就不見了,而現在勒郡王府的善楮大人也來找你,我不曉得何時你的身價突然水漲船高了?”

    “是……是嗎?”

    “是啊,快把衣服穿好,出去見見人家。記得把胭脂抹紅一點。”

    “哦。”

    眼底隱隱泛著淚水,她這才意識到臀部好痛。

    至於南募,仍在床上咧嘴悶笑不迭。

    *  *  *

    水閣前的燈光淡淡地照著善褚高大的身形,玉桐一見到他,聯想到的形容詞就是——來者不善!

    被他在林子裡遇見的那天,她就有自己是宋家二女兒的身份,總有一天會被揭露的心理准備,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宋夫人把她帶到水閣的人口,便自以為“識趣”地走了,臨走前那暖昧的表情,頗讓玉桐哭笑不得。

    善褚定定地凝視著她,玉桐畏懼他的威脅,與他尚遙望而對便開口說話了。

    “善褚大人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

    “在下有眼無珠,曾經懷疑格格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盜賊,今天帶了份薄禮,特來陪罪。”

    “不、不必客氣了,善褚大人,東西你拿回去,我不會收的。”

    “聽說格格與寶穆私交甚篤,不久前才去拜訪襲簡親王府,不知是否有寶穆格格的消息?”

    “我去襲簡親王府,只是去——”她想著該用什麼形容詞才最適切。“去哭!怎麼會有寶穆的消息?”

    和南募一樣,全是一個德行,千方百計就想套她話。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家父正為寶穆格格失蹤之事擔憂不已,本以為今日到訪宋府,可以帶回令人振奮的消息,看來是奢望了。”

    “幫不上大人的忙真抱歉。”她微微欠身。“夜深了,玉桐不便耽擱大人的寶貴時間,來人,送客。”

    “是!”

    把他扔給下人,她馬上腳底抹油溜了。

    言多必失,速速撤離才是上上之策。

    玉桐踩著花盆底大步大步朝自己香閨的方向走去,不料才轉身彎過走廊的轉角,就一頭撞人南募厚實的胸膛裡。

    南募眼明手快扶穩她後彈的身子,單刀直人道:“切記!一定、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那個男人對你來說太危險了。知道嗎,玉桐?”

    “別叫得那麼親密,我和你——不熟!”推開眼前那張傲慢的臉龐,她微惱地走人。“你也一樣,小女子不便耽擱您的寶貴時間,不送了。”

    “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南募冷評一句,索性跟在她身後走,兩手環胸,從容地呢喃著。“善褚今天來訪,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口頭上問的是寶穆的下落,心眼裡想查的卻是雲燕子的行蹤。”

    “我不知道寶穆的下落,也不知道雲燕子在哪裡,你們兩個就別再纏我了!”玉桐近乎哀求地說著,不耐煩的情緒全反應在急沖沖的腳步上。

    “我纏你,會秉持謙和的態度,對你循循善誘;但他不一樣,他會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

    “謙和?你說什麼大笑話!”她嘲諷地問。他要是謙和的話,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無賴與流氓了。

    “善楮懷疑你就是雲燕子,你好自為之。若讓他逮到把柄,你的小命就難保了。”

    玉桐停住步伐,驟然回頭。“你說什麼?他懷疑我是雲燕子?!”

    但他剛剛明明只盤問她寶穆的下落。

    “沒錯,問寶穆的下落只是幌子,他惦的人是雲燕子,那個曾經令他蒙羞,而應該為此遭人千刀萬剮的飛盜。”

    “但我不是雲燕子,拜托你去告訴他,我不是他要捉拿的雲燕子,請他別把心力浪費在我身上好嗎?”

    千刀萬剮?別玩了行不行?

    南募凝視著她可人的小臉蛋,一指勾起她的下顎,柔和地說:“咱們不如來個條件交換,你告訴我寶穆的下落,我替你擺平善褚,你說好不好?”

    他說的話讓她很不快,一把推開他的手。

    “有沒有新一點的詞兒?不要開口閉口都是寶穆來寶穆去,我欠你們折磨嗎?”

    想好好洗個澡都不行,一下冒出他這個目無禮法的下流胚子,一下又趕來了殺氣騰騰、想把人千刀萬剮的善褚。

    她身心俱疲、擔心受怕,所有人都在要脅她、所有人都在盯她的破綻,沒有人站在她這邊、沒有人為她分憂解愁,她四面楚歌,危機四伏,究竟……究竟何時危機才可以解除?

    早知後果如此,她說什麼也絕不答應寶穆幫她劫親。

    “玉桐……”

    “啊——”她掩耳尖叫出聲。“不要再煩我了,你走!”

    轟的一聲,甩上香閨大門,她要安靜。

    *  *  *

    襲簡親王府

    “三少爺,您回來啦!”南募的貼身小侍一看見主子回來,立刻眉開眼笑地迎上前問。

    “有事嗎?”

    南募褪下沾滿風塵的外衣扔給他,再套上干淨的衣裳,心情看起來不錯。

    小侍熟練地為他扣上扣子。“有,當然有事。您上宋府打聽寶穆格格的事打聽得如何?”

    出門前,曾聽他提起過。

    南募斜瞄他一眼,諷笑。“打聽得如何跟你有關嗎?”

    問得這麼清楚,未免大撈過界!

    “當然有關系。若您打聽得多,那麼要煩心的事情肯定多:若您打探得少,或許就有心思理會其他的事。”

    “其他事?”南募整著領子的舒適度。“什麼事?”

    “四少爺要離京了!”

    “北璇?”他先是疑惑地挑高一道眉,隨後笑問:“他這次又想上哪去?”

    “上湖北去湊熱鬧。”兩腿穩穩跨進門檻,北璇露出一抹笑容道。

    “四少爺。”小侍請安。

    “你下去吧!”

    南募遣下小侍,省得他繼續聒噪不休。

    室內只剩兄弟兩人,北璇自動自發地找了張椅子坐下。“湖北那裡的商人托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湖北有一件寶物正待價而沽,寶物在當地引起不小的騷動,問我有無興趣下湖北省去瞧瞧。”

    “你就是這樣子,難怪寶穆有樣學樣,說她要嫁作商人婦。”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這樣吧,你姑且在京中多留幾天,等她回府後帶著她一起下湖北,讓她過過癮。”

    北璇粲然一笑。“若換作是你,你願意帶她去會你那幫江湖弟兄,過過江湖癮嗎?”

    “別開玩笑,這不是兒戲,哪能讓她進來瞎攪和?”

    她雖然是他血濃於水的妹子,但正因為他太了解她,所以知道絕不能帶她一窺他的秘密。這刁蠻丫頭說瘋就瘋,沒人治得了她。

    “這就對了,我是去掙錢,不是去游山玩水,不能讓她趟進來瞎攪和。我來是向你辭行,你保重呀,京城最炙手可熱的盜匪。”

    “好說。”南募表情正經,但嘴角線條柔和。“路上小心。”

    北璇微微道了一句“謝謝”,才起身走了。

    只見他身形玉樹臨風、體態高挑,散發著不可思議的氣韻。

    然而誰又料想得到他這一去,買回的將是一件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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