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滿,她還極度不爽咧!
看清了眼前的人,江堇憤怒地從地上爬起,睜大眼睛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你!」她大罵,臉色難看至極。「難道不曉得『人嚇人,嚇死人』的道理嗎?你是乞丐,應該比我清楚,要飯應該到街上去要,窩在荒郊野外的草堆裡癱成一具死屍,跟誰討可憐?」
氣死了,害她跌得一身泥,怎麼拍都拍不乾淨。
萬般不悅的北璇,斜睨江堇那張秀靈細白的精緻臉龐:「你踹了我那麼多下,居然……還如此趾高氣昂?!」
他語氣冷硬、嗓音沙啞地指責道,然而下一秒,五官立刻因內外傷痛楚的煎熬緊蹙成一塊,將他眉宇間的高傲與憤怒氣勢消弭掉。
「你這是在怪我嗎?」江堇拔高音,挑釁地問。
「大……膽!」
北璇目光威嚇地射向她,雙唇扭曲成嚴厲的線條。
面對她的無禮,他忍不住憎恨起這場災禍。無緣無故遇上賊人打劫玲瓏玉,摔得他渾身是傷,急待好心人救援,沒想到遇上的卻是名潑婦——不分青紅皂白地便在他臉上烙下無數的「蹄」印子!現在甚至欺人更甚地當他是乞丐,在他面前放肆地亂喳呼起來?!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野……丫頭!」他冷罵。
霸氣的神情與輕蔑的稱呼令江堇極為不服氣,鼓著腮幫子,立刻決定趨前幾步,蹲在他面前叉腰理論——
「吶吶吶,現在是誰趾高氣昂了?你這死乞丐——」她一掌轟在他後腦勺上。「眼睛竟然長在頭頂上!我看你啊,會半條命地躺在這裡,八成就因為你態度有問題,讓人寧願把糧食給狗吃,也不肯施捨給你,就是要餓得你四肢發軟!」
這叫因果循環!
她打他?!而且將他和畜牲相提並論?北璇的下頜隱隱抽搐,青筋暴突,一雙俊眼怒濤洶湧。「住口!我不是……」
「你才給我住口!」論嗓門她才不輸他!江堇激動地瞇眸命令。「竟然敢命令本小姐,你算哪根蔥?!」
「啊——」北璇突地慘叫一聲,只見江堇狠狠掐住他的鼻頭扯了幾下,震得他滿臉漲成豬肝色。「你竟然敢……」
「對!」她涼涼應聲,悠悠應和。「本小姐目中無人慣了,剛才你叫我救你,但我對你的態度很有意見,就偏要見死不救!看你拿我怎麼辦?」
冷哼一聲,她倨傲地甩頭欲起身,不料北璇的大掌襲來,霍地一把拉住她耳後的小辮子,力道強到她幾乎以為頭皮就快和小辮子分離。
「痛死我了!」她哇哇大叫。「臭乞丐,快放開你的賤手!」
「臭丫頭,沒人教你禍從口出的道理嗎?」他齜牙咧嘴地問,再將她頭髮扯近自己一寸,讓暴烈的氣息全噴在她臉上。「若不是……若不是我傷得太重,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撒野!」
江堇悶聲抽息,反手握緊自己的髮束,試圖減輕頭皮那股針扎般的痛感,只是他的力道偏強過她,讓她徒勞無功。
她騰出一點力氣,噴火大罵——
「沒見過像你這樣死皮賴臉的乞丐!」欺人太甚。「你現在就放手,否則我發誓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命令你立刻收起張牙舞爪的姿態,救我脫困,否則我一定讓你悔不當初!」
她一遍遍地怒瞪他,他則眉峰糾結,益發凶悍地回敬她。兩方對峙,空氣中儘是火藥味。
氣煞祖奶奶!乞丐竟然威脅大姐她?!
江堇倒吸一口氣,終於忍無可忍地叫囂。「放手啊,臭乞丐!」
「鄭重聲明……我不是乞丐……」他咬牙低喃,冷汗密佈,眼前已是一片昏暗,他自知他即將失去意識,於是越要在昏厥前爭取到她的援手。「快救我,我的體力已透支……若不救我,我會在此命赴黃泉……」
「你越叫我救,我就越不救!你這種人渣還是留在這裡讓毒蛇猛獸——咬你的肉、吃——你的血——」
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喊,猛然往後坐去,想藉著後坐的力量,助她脫離他的掌控,終於,她成功了,青絲獲得自由,不過小辮子也扯得扭曲變形了。
瞪著地上幾根斷裂的髮絲,她倏地咒罵:「去死吧,你!」
她憤而轉身離去。
頭髮就是女人的生命,他竟將她的生命碎屍萬段,讓人不生氣都難!
然而,步伐只持續了一小段距離,她原本猜想她掉頭就走,肯定會將他氣得臉色發白,抖著嘴角再吠她個兩三聲才甘願,可她都已經走了這麼一段距離,怎沒有聽見他的吠叫呢?不會是掛了吧?
她不自覺地擔心,越往前走,心情就越躊躇,速度亦越放越慢。
「好吧!」
她投降,一瞬間萌生的惻隱之心,令她停住腳步驀地旋身,但她堅持表情一定要「意興闌珊」的模樣,免得他得意起來,只是……
白做工!走回原地她才發現,地上的男人早頹然昏死過去,無心欣賞。
「啐!」
她無趣地撇嘴。
偏僻山區裡的一個小破屋,成了兩人暫時的棲身之地。
北璇在江堇將他安置妥當後,便緩緩甦醒了過來。他一言未發地喝了一點水,休息了一陣子,恢復了些許體力,兩眼又立刻不客氣地瞪起江堇。
先前的緊繃張力,繼續在屋裡蔓延。
站在床邊的江堇,自然瞧見了他一臉肅殺的表情,心想不曉得他又是哪根筋不對,在耍哪門子的脾氣了?
皺著眉頭,她粗聲粗氣地罵:「你啊,真是我打娘胎出來見過最不知感恩的人,我已經大發慈悲救你了,你竟然繼續擺臭臉給我看,如果不是看在你病懨懨的分上,我早把你扔出去了!」
囂張個屁!抓起碗裡的湯匙,她不悅地舀起食物往嘴裡塞。張狂、跋扈的神態表情,絲毫不像個官家千金。
北璇繼續板著臉,不發一語地瞪她。
江堇受夠他了。「喂,你知不知道被一個髒得不得了的人瞪,會讓人有種被禽獸鄙視的感覺!」她鄭重地警告。「你別太過分嘍,再這樣瞪下去,我真把你丟出去!」
北璇臭著臉道:「我餓了。」
難道她看不出他一臉飢腸轆轆的表情嗎?
「餓了?!」
他話一出口,江堇的眉心立刻鬆動,原來他像仇人般的瞪著她,是因為他餓了,想吃東西,偏偏她沒留意到,還一徑地把食物往自己嘴裡塞!
哈,搞了半天,原來如此!江堇莞爾一笑。
但他未免也太不坦誠了,肚子餓就早說嘛,僵在那裡猛瞪人,誰曉得他在想什麼?
「哪,將就點。」
收起笑痕,她把手中的食物遞出。
北璇不再講話,忙著將食物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裡送。他真的餓了。
江堇懶得觀看他的吃相,轉而望向窗外。
天色暗了,那兩個呆僕大概已經放棄搜尋,回江府去了吧!暫時,她的安全無虞,今晚就姑且在這裡窩上一晚,等明天天亮,再好好想想接下的路該往哪兒走。
反正天無絕人之路,怕什麼!
收回視線,她閒閒地睨上他,彎著腰,好奇地倚向前問他——
「喂……你說你不是乞丐,那你到底遇上什麼麻煩事?為什麼會搞成這副狼狽相?」衣服破破爛爛,蓬頭垢面,渾身是傷。「若不是我在河邊弄了些水替你擦拭門面、清理傷口,我還真質疑你的話咧!但我承認……承認你這張抹乾淨的臉,長得挺俊的。」
和白天的印象完全不同。
他有剛毅的五官、俊挺的鼻樑,以及線條優美的唇形,再加上他一身壯碩的銅筋鐵骨,渾身散發著男性的陽剛氣息,讓他成了足以輕易打動少女芳心的美男子。若非他陰沉的臉色破壞了她對他的印象,她可能也會對他一見鍾情。
她說:「若是出身低的乞兒,早靠這得天獨厚的條件搞得不男不女,進妓館去賺皮肉錢。看你長得這麼強壯,的確不像那種出身。喂……」
北璇狠瞪她一眼。「叫我北璇,別喂喂地亂喊!」
「叫就叫,怕你啊!」她耍著嘴皮子應道,一屁股坐在床畔,催促道:「你快說啊,北璇。」
北璇的面孔緊繃,平淡地說:「我是一名商人,來湖北省買一塊玉。」
「這和你受傷有何關係?」
北璇嚴厲地瞄她一眼。「我還沒說完。這塊玉是明朝的古玉,鬼斧神工,珍貴無比,名為玲瓏玉。」
「不就是一塊石頭,有什麼好稀奇的?」她頗不以為然。
「玲瓏玉奇特之處在於它是一塊福玉,傳說可庇護主人達成任何願望,因此引人覬覦,我也因此惹禍上身。」
他的聲音柔和帶有磁性,她聽得越專注,越覺得他的聲音迷人萬分。
「看什麼?」
他猛然一問,她突地回神。她瘋了不成?雖然他長得比一般人好看一些、聲音比一般人好聽一些、氣勢比一般人尊貴一些,她也不能因此就被震昏頭!
江堇壓抑心中浮躁,嚥了嚥口水,故作沒事樣,一本正經地接著說:「原來如此,那你沒死,真算你命大。」
北璇道:「我中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毒沒解之前,我全身的氣門都被封住,雖然是個大男人,但力氣比女人還小,真應了手無縛雞之力的諺語。」
江堇沒仔細聽他在說些什麼,又看他看得失神了,皺眉思忖他連這種角度都吸引人,未免俊得太過火。
「那不是跟女人一樣?!」她心不在焉地說,注意力全被他勾去了。
「是。」北璇不願多談,瞄一眼手中的碗,轉移話題。「你這些食物是打哪來的?」
「山裡摘的,後院裡的腐木上長了許多漂亮的菇類,看起來很可口,我就將就一下把它們煮來吃……」
江堇下意識地回答,整個人呆愣地失了神。
怎麼辦,再這樣望他望下去,她會愛上他的……
鏗鐺一聲,北璇手中的瓷碗驀然摔落地面,全成了碎片。
江堇的浪漫情懷一下子被震醒,蹙眉,雙頰倏然冒上兩團火雲。「暴歿天物!你知不知道這一東西是我花了多少時間弄出來的?」
她從床上彈起,正欲興師問罪。
「惡——」北璇突然無法自制地反胃嘔吐。
「喂,你怎麼了?別嚇我啊,你到底怎麼了,要不要緊?」江堇嚇白了臉,顫著手猛拍他的背,慌張地問。
「惡——」北璇面孔朝下,伏在床畔吐得慘不忍睹,過了一會兒,只見他滿眼血絲,憤憤地吼著問。「沒人教過你美麗的菌類有毒嗎?嘔——」
「毒?不可能呀,我吃了就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嘔——」
「喂,要不要緊啊?」
「你說呢!嘔——」
「喂……」
「嘔——」
來財客棧
「宏叔,我們回來了。」
幾名裝扮樸實的男子推開客房門,跨進屋內,對一臉憂心忡忡的老漢子稟報。
「探聽得如何?有公子的消息嗎?」髮色微白的宏叔連忙追問。
宏叔,本姓曹,是襲簡親王府少數元老級的僕人之一,打從北璇經商,專為家人擴展財富收入後,便一直跟隨他大江南北地奔走。
他口中喊的「公子」,指的正是北璇。
「沒有。賣方那邊我們已經詢問過,他們說公子在買得玲瓏玉的當天便啟程返回,他們並不清楚公子的去向。」隨從據實以報。
宏叔臉色擔憂。「公子從來沒有這樣無緣無故地失蹤過,我擔心出了事!」
若不是賣方堅持買賣玲瓏玉要以秘而不宣的方式進行,非買方本人不得參與,他們不可能讓公子只身前往,必定寸步不離地緊跟在北璇公子身邊。
「公子的武功底子不弱,會保護自己,應該不至於陷入危險!」
「不,我瞭解公子,他說一是一,取玉前,他交代只需一天的時間往返,但兩天已經過去了,仍不見他的蹤影,太不尋常了!」
著實令人擔心他的安危。
隨從道:「宏叔,會不會和玲瓏玉有關?」
「玲瓏玉這次以買方相互競標的方式出讓,價高者得,想必不甘心者大有人在。再者,玲瓏玉是自明朝流傳下來的無價之寶,各路人馬都想得到它,我正是擔心有人暗著來!」
他的話把眾人嚇壞了。主子失蹤事關重大,如果發生不測,他們這票隨侍的下人,全得抹乾淨脖子,等著被砍頭。
「宏叔,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宏叔當機立斷。「兵分三路!一路快馬加鞭回京稟報;一路繼續搜查公子的下落;而我現在就去向官府請求協助!」
「官府的人願意嗎?」
「公子的身份特殊,他們不敢不幫,馬上分頭進行!」
「是——」
眾人在他的指揮下,即刻行動。
縣太爺官邸江府
江老爺「啪」一聲地以右掌重擊桌面,倏地由椅上站起。「豈有此理,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你們倒是給我說清楚!」
護送江堇未果的兩名笨僕,此時狼狽地站在大廳,任憑主子吼罵,將他們劈得狗血淋頭。
黃氏狠狠地怒瞪他們,指責道:「你們太令我失望了,我把小姐交給你們,是相信你們絕對會『安然』將小姐送到鶴來山,結果路才走了一半,人居然就被你們搞丟了?!」
他們難道不知道江堇這一跑,她又要因此寢食不安了嗎?
「不是我們把小姐弄丟,是她自己跑了……」兩名笨僕好生無奈地澄清。他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偏偏事情就是發生了。
「你們還有臉辯!兩個大男人被一個黃毛丫頭要得團團轉,已經夠丟臉了,你們還以此為借口為自己辯護,你們有沒有自尊、有沒有廉恥呀?!
黃氏尖銳的喝斥聲幾乎貫穿兩名笨僕的耳膜,震得他們耳際嗡嗡響,難堪至極。
江老爺又發言,攢眉怒道:「你們還不快把事情交代清楚,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是!是!」笨僕連忙應著。「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離開府衙後,便一路往鶴來山去。途中小姐並無異樣,但是到了郊區,她開始主動和我們攀談,接著她就突然說她肚子疼……」
「肚子疼?」
「她說她的肚子疼得不得了,不給她下車解急,她就要忍不住了,我們只好讓她下車,不料她一去不回,直接跑了!」說到可恨處,笨僕不免激動起來。
「找不到人嗎?」
江老爺露出一絲擔憂。江堇畢竟是他的骨肉,擔心她的安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找不到。」兩人搖頭。
「你們氣死我了!」黃氏的兩眼在噴火。「我一再提醒你們小心她的鬼靈精怪,你們還是被她耍了,枉費我一番唇舌!你們說,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威脅一日不除,她一日不能心安。
「對不起,夫人……」
「對不起就能了事嗎?」她歇斯底里地大叫。「還不多帶些人快找!」
「是!是!」
兩個笨僕急沖沖地往外跑,慌亂之際,與進門的管家衝撞了一下,惹得管家一記白眼。
「老爺、夫人,要客求見。」管家拱手稟報。「他說事態緊急,一定要立刻見到大人。」
「是嗎?!讓他進來吧。」江老爺這。
管家應答,不一晌的功夫便引進訪客。
黃氏疑惑地挑目,只一眼,便瞄清來客是一身粗衣打扮。撇了撇唇角,她冷哼道:「老漢子,這裡是縣太爺官邸,你確定自己沒跑錯嗎?」
宏叔瞭解她眼中的鄙夷,做了一輩子奴才,習慣了,他一徑平和地道:「我是來找江大人的。」
「正是老夫,請問老丈人有何指教?」江老爺出聲,跨前一步面對他。
「看他那身裝扮,甭說也猜得出是什麼七嬸打九叔之類的芝麻小事!老爺,記住別和他浪費太多時間,白費精神的!我累了,先進去了!」
黃氏搶白,一陣冷嘲熱諷之後,打了個阿欠,便懶洋洋地轉身要往內院走去。
「我不認識什麼七嬸九叔的,我只清楚我家主子是襲簡親王府的四公子,他在您管轄的縣區內失蹤了,事關重大,奴才因此才來請求大人幫忙!」
襲簡親王府的四公子?!
正欲離去的黃氏聞言,眼睛登時一亮,一下子衝回大廳,看著宏叔驚訝地問:「你說什麼?你們家的公子是親王之子?!」
「正是。」
「一定找!一定找!」黃氏突然提高嗓音應允,立即將江老爺拉到一旁竊竊私語。「你無論如何都要答應幫忙尋找這位四公子!」
「夫人的意思是……」
「還能有什麼意思?咱們在這落後的地方窩了大半輩子,想進京去陞官發財就全看這一次了。況且,若找到親王之子就是親王府的救命恩人,找不到就是失職罪人,你壓根兒無從選擇!」
「我明白了。夫人,你真是深謀遠慮。」江老爺感激地望著夫人。看來他距離「妻管嚴」的窩囊人生已不遠了。
「可不是!」她當之無愧。「既然江堇與四公子兩人都失蹤了,我看找他的同時,也順便留意江堇的下落,無論如何都要將她送進尼姑庵才行。老爺,只有到那時候,你才能完完全全擺脫來自於江堇的詛咒。」
江老爺一臉信服,正色轉向宏叔——
「老夫一定鼎力相助!」
江堇的眉頭重重一皺,這一覺她睡得極不安穩,半夢半醒間,她總覺得有雙勾魂眼眸擾亂了她的心緒。
那是一種大膽張狂的眼神,恣意地凝視著她的臉……
她想逃離那雙視線,但她好累,眼皮好重,動不了,於是她只能在床上來來回回扭著頭,企圖躲避那雙勾人的眼眸。
可那雙眼並未饒過她,反而繼續用那充滿威脅性的目光緊盯著她,鉅細靡遺、肆無忌憚,她幾乎覺得……
覺得自己就快淹死在那眸子裡了!
別再……別再……別再這樣看著她——
「走開!」
她猝然睜眼,驀地從夢境裡驚醒,一剎那間睜開的晶亮眼睛仍依稀流露出畏懼之意,但還來不及平穩心跳,看到映在自己面孔上方的臉龐,她立刻一陣驚慄抽氣——
「你想幹什麼?!」
她大吼出來,一轉頭就發現他的雙臂撐貼在自己的頭部兩側,整個人站在破床邊,由上而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看。他壯碩的身子困住了她,她整個人幾乎被壓在他的身軀下動彈不得,這種暖昧不清的感覺好恐怖。
北璇輕輕呢喃:「我要……」
他沒辦法一次把話講完,先前實在吐得太厲害,現在的他正處於嚴重脫水的虛弱狀態。
「要什麼?!」
不管他要什麼,有必要如此貼近她嗎?一人一張床,他不睡他的床,跑來她的床邊幹什麼?
江堇被他帶著幾分邪氣的模樣嚇到,僵著身子警戒地盯著他,準備在他有任何輕舉妄動之際,迅速逃離。
「我要……」
北璇不斷試著把話送出,但聽在他人耳中卻全成了磁柔的氣音,搞得江堇頭昏腦脹,徒覺他吐在自己臉上的熾熱氣息勾起了她奇怪的悸動。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義正詞嚴質問他到底想幹什麼,但他深邃的瞳眸總是能令她心思混亂,心臟狂跳,即使是在這非常時刻。
江堇忘了反抗,就這樣僵在他身下,動彈不得。
她是怎麼了?他不過是長得比路上的張三李四好看一點,她就心蕩神馳,就不矜持了嗎?
不行,她必須阻止他!
她猛一回神,立刻用力想推開他,心頭飆起一陣烈火。「你什麼都不能要,走開!」
「不,我非要你……」
他忽因體力不支撞進她懷裡,腦袋貼著她的頸窩,胸膛壓著她的胸口,銅牆鐵壁不偏不倚壓住她的嬌軀。
「你……」江堇猛地倒抽一口涼氣,怒火熊熊。「你……壓著我做什麼!我就知道你這人是衣冠禽獸,表面裝得可憐兮兮,其實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見我是女流之輩就想圖謀不軌、欺負我!我不會讓你得逞、不會讓你偷襲成功的!走開!走開!」
她又是掙扎又是吼叫,還來不及問明白,已使盡全力對北璇拳打腳踢外加嘶吼叫罵,以保清白。
北璇連挨數拳,疼痛無比,卻無力反抗,只能試圖清楚地解釋道:「我要你……」
「還敢要?不要臉!不要臉!」
「我要你……扶我去方便……」
「下流胚子——」
她的大拳頭倏地朝他揮出,中途頓悟他的話想收拳,但為時已晚,只聞一記拳肉相擊的聲音大作,北璇慘叫一聲,下一秒已然摔落床鋪下,他的左眼眼淚直流,有苦難言,模樣煞是可憐。
他不過是想請她扶他去方便,究竟是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