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確定嗎?」他眉端一挑,問道。
「我不是在說笑。」小臉上寫滿了決心,她嚴肅地說。「我是真的有心習武。」
這是事情發生七天後的某夜。經過百般思量,她鄭重向衛逐離提出請求,請求他能傳授她劍術。
「你不是沒有習武的機緣。」對於薛映棠的過去,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從前,滌塵客每每要她修習基本武術,她總是能躲則躲、能賴則賴。
「沒錯!我是討厭搶刀使劍。」她輕輕頷首,語氣沉定。「然而,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擁有自衛的能力,那麼很多死傷都可以避免。」
「不,你錯了!其實你一直有比掄刀使劍更重要的能力。聰敏若你,當初有可能逃過姓騰的毒手。」衛逐離瞅著她的目光也是再認真不過,犀利得有如劍芒。「倘使當時在石羊山,你沒讓姓騰的手下擒住,後頭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還記得麼那是你的選擇!」
「我不明白。」聽他這麼一說,她反倒迷惘起來,隱隱約約覺得衛逐離說的有什麼地方不對……
「你真正缺少的能力,只有一個,就是『狠心』。」
這下,她知曉問題所在了,於是揚起聲音,飛快地解釋:「我習武,不是為了逃命,我只是覺得……」咬住下唇,後頭的話硬是被哀勃的情緒抑了聲,稍頓之後,她緩緩合上了眼,澀澀地說:「自己好無能。」
衛逐離無言以對。
「天吶,我有什麼價值讓別人為我賠上一條命?我從沒能帶給人家什麼呀,連丁點幫助都沒法兒。憑什麼……憑什麼死的不是我?」淚水在激動的聲音裡淌下,忍蓄得夠久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揚起睫,瞳光的澄澈溫潤依舊。「我知道現在說這些無法挽回什麼,所以,真的不希望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要用自個兒的力量守護心繫之人。」
「你仍不適合習武。」衛逐離淡淡一笑,說。「與對手過招,死生一瞬,刻不容緩,你能以他人之死換取自己的生存,且毫不在意嗎?」
薛映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沒能即時回答。
「你不能。」他替她說出答案。「一步江湖無盡期。而你,你不適合江湖。」
「告訴我,我還有遠離的可能嗎?」她抬頭微笑,卻是悲哀。「或許,我真的不適合,可卻不能不適應。」
衛逐離陷入沉思,氛圍陷入緘默的泥淖中……素知她隨和開朗的性子中自有難以撼搖的執拗,就像過去十三年可以因為不喜習武而想盡法子,如今堅持若此,怕是很難勸她改變心意了。於是,他做了決定。「好,我答應你。不過,我並沒打算收你為徒,那……就以條件互換吧!」
「什麼條件?」
「替我找出魂魄鎖於斷情的原因。」
「好!一言為定!」她明白這不容易,但既已許下應請,那麼勢將盡力而為。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是現在呢?為什麼不是從前?你在斷情劍裡這麼久,難道都不曾想找尋自己的身軀、找尋魂魄受鎖的原因嗎?」
為什麼是現在……衛逐離沒有回答深深地瞅著她,至於答案,就在這專注而幽邃的目光中。
「唉……你還沒回答我。」顯然,薛映棠沒能領會,才會出言提醒。
難得由衷地展露純粹的快意,衛逐離笑了,鐵灰色的眸子不盡冷硬,剛與柔在他俊逸的五官操散出勾魂懾魄的魅力,直讓她無法移開視線、心動怦然。
「答案,同你一般。」渾厚低沉的聲音兀自迴盪,頎長身形卻已溶為碧光中湧入玉棒。
「答案,同你一般?」她喃喃重複了一遍,思緒稍轉,彤霞翩然飛上粉頰,熱呼呼地熨上了猶悸的心。
那──是守護之意,對麼?
那麼,是誰改變了衛逐離的初衷,讓他決定找出魂鎖斷情之因,以成全自己守護的祈願?
薛映棠輕輕合起睫羽,心底漲滿暖暖的溫柔,腦際儘是他鐵灰色的眸光。
她知道,衛逐離想要守護的不是別人,就是她──薛映棠……
※ ※ ※
插置壁上的火炬吞伸著光焰,濃重的油味揮散不會,讓密閉空間裡的壓迫感愈形沉凝,幾乎讓人無法喘息。
「為什麼一直沒有消息?」溫和的口吻詢問來人,面容卻線出了陰影。
「會主,屬下已經多次催促騰格裡了,無奈就是找不著。」回報者躬彎身子,恭謹道,汗流涔涔點落在地成為水點小溪。
「時間不多,我要盡早得到那把劍。」十三年前,他已錯失一次良機;十三年後,他不想重蹈覆轍。
那把劍究竟有什麼神奇?是能飛劍傷人麼?「倘若會主發出尋劍告示,上頭註明了這劍的形貌,找著這把劍的人,自然會呈上給會主,再怎麼說,會主也是……」
「你的話太多了!」他怫然不悅地打斷回報者的話,回報者嚇得手顫腳軟。「我問的,你照實答就好,沒要你說話的時候,最好就安靜些。」
「是……是……屬下知道了!屬下知道了!」
「替我盯牢騰格裡,不許他動那把劍的念頭。要是他膽敢如何,就替我解決掉。」在他沉聲交代事情時,自有絕對的威勢,容不得懷疑,即便有的聽來輕描淡寫,但向來無人敢一持虎鬚。
「屬下明白!」
坐椅上座的男人將自己的酒盞斟滿,仰頸飲落,唇角微微勾了一勾,跳遠的炬光卻在一笑中留下暗色。
是的!十三年前、十三年後,對於斷情劍,他勢在必得的心從未更變!
※ ※ ※
她知道,騰格裡始終沒有放棄搜捕她。這些天來為了躲避追蹤,薛映棠刻意不走商旅大道,順沿山與山間的通路勉力而行。還好,對她而言這反而再熟悉不過,畢竟生命中大半時日是在牙雪山度過的。
「嗯……就挑這裡吧!」為了習武,總要揀個安定地方,暫時為居,同時亦能稍避風頭。
經過一番忙碌後,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雙手插腰,笑容燦燦,滿意地看著辛苦整成天然篷罩;下方是塊平坦大石,鋪墊上落葉和平芒是為床榻;附近地平,適宜練武;有木有水可供飲食。
這裡,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咧!
「以天為被,以草為席。」薛映棠再轉著目光送巡一回,輕輕說道。而後,取出懷中的斷情,予之以深豚,緩緩接著說:「還有……以劍為依。」
「倘若能就此遠離人事的紛紛擾擾,該有多好?」拈了朵幽歎,她作如是想。
「除非,你永遠不跟旁人接觸。」衛逐離可以體會她的感喟,卻如過去股,仍舊冷淡地點出殘忍的事實。「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紛擾。」
「依我看呀,除了冷血以外,你還很冷感!」薛映棠翻了個白眼,嘴兒一撇,沒好氣地說。「這只是有感而發嘛,又沒當真。」
天光猶晏,衛逐離尚無法現身,仍居斷情劍中。不睬她半椰輸的嚷嚷,維持一貫的淡漠,說:「那就好!習武之初,若抱持這個念頭,有百害而無一利。我是提醒你。」
「有百害而無一利?」
「無論習武的初衷是什麼,開始之際多少得有逞斗的慾念,否則很難進入武學之境。『貪』字無銬,應用得當有助於提升自己的功力,怕的是為『貪」所馭,終致無可自拔。」他不厭其詳地耐心解釋;這會兒,可不就是開始授她武功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以「貪』為器,用之而不為其所用,使之而不為其所使。『貪』字是器非目的。」薛映棠微微點頭,像個聽話的弟子,心裡默默將他的話仔細想過,沉吟片刻,又繼續說:「若說『貪』字是心念上的器,那麼,在劍術上,『劍』就是所謂的『器』嘍?亦當用之而不為其所用,使之而不為其所使。」
「很好!很好!」他朗朗地笑了,雖然她見不著,可是顯著的溫和語氣,掩不住藏匿於玉棒裡的表情。
「沒想到你能舉一反三,思緒如此迅敏;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使劍高手。」
「謝……謝啦!」被他這麼一讚,她倒不好意思了起來,粉頰燒得紅燒燒的,心頭自是又甜又喜,被稱許的感覺總是好的。
「不過,別高興得太早!這還得看你實際學劍的狀況,理論與實際還是有差距的。」
怎地她忘了──這衛冷血最厲害的就是潑人家冷水?還沒開心多久,就這樣被他一句話給打敗。薛映棠搖搖頭,對自己遭遇到的對待感到萬分無奈,輕輕歎了口氣。
衛逐離會不明白這姑娘腦筋裡在轉些什麼嗎?當然是再明白不過了,於是說道:「甭自想自艾了!習武學劍是一檔事,同時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忘記的!」她忙保證道,語氣真誠得很。
只是,真的很難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魂魄鎖於劍中的原因,她到哪兒去挖掘出來?唉唉!淨想著這事兒難辦也是無用,要是這麼簡單,神通廣大的衛冷血也就不會以此為交換條件了。
※ ※ ※
她思前想後,在林木間來回踱著,腳底踏的是如水的月光。薛映棠試圖為自己該辦的事找出清明的頭緒。而他則像待審的下堂犯,在一旁等著她質問。
「你對於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呀?」左手食指關節無意識地在下頜來回搓磨,右手攤開成掌,她認真地扳著自己的右指,一一列數:「就我所知……一,你是個劍術精深的高手;二,你是斷情劍的主人。然後嘛……沒了。」她瞪著右手伸直的三隻指頭,再將莫可奈何的目光移向他,言下之意就是要他給些線索。
「你是想掐指算出我的背景嗎?」面露微曬,淡淡地開了個玩笑,他接著說:「還是由你問吧,我知無不言。」
「你的武功是隸屬何門何派呢?」她點點頭。顰蹙著柳眉想了想,問道。
他輕輕搖頭,表示不知。
「沒關係!沒關係!那我再問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的人,今年貴更?」
他仍是輕輕搖頭。
「好好好……沒關係!沒關係!那麼,你被封在斷情劍裡多久了?」這個問題如此實際,就算衛逐離啥都忘了,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
他不改初衷,猶原輕輕搖了搖頭。
「好……好……好……好樣兒的!」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心頭火禁不住冒了上來,這衛冷血說什麼知無不言嘛,根本是「言無不知」──她的提問所「言」,「無」不是被他答以「不知」!
這下,薛映棠是洩氣到無計可施、無話可說、無顏可對、無藥可救了!
氣氛沉凝了好半晌,衛逐離終於緩緩地開口:「覺醒,進而知道自己的魂體被封在斷情中,是你初到牙雪山的那夜。」
「什麼?難不成……和我有關?」她展額舒眉,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他終於改變姿勢,點了點頭。
真是謝謝天,她可以繼續問下去了。「哦?是怎麼個相關法?」
「你的眼淚!那晚,你趴在斷情劍上哭累睡著了。」至今,衛逐離還記得那溫熱流往心間的感覺,也不曾忘了那個白玉娃娃似的小女孩雙眼哭得紅腫、淚痕爬滿粉頰的模樣。
那天是她最後見到阿爹、阿娘的日子。他的答案使她不由得愁腸百結,臉色登時黯談下來。
他明白薛映棠的情難自己,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繼續說下去,別讓她沉溺其中。「後來,在騰格裡家,你的血讓我可以自由驅劍、使劍。」
「哦……怎麼都和我有關?」她訥訥地問。
衛逐離倒是歎了口氣,笑道:「斷情一直為你所有,就算我想和別人有染,也是力不從心。」難得促狹,他向來淡漠的表情裡展現了一絲縱逸邪氣。
「我……我可沒要和你有染哦!」被他驚世駭俗的用詞嚇到,她想也不想便趕緊辯解,忙別過頭去。也不知是羞怯還是著急,俏臉是像上了水粉胭脂,晶瑩白皙裡透出緋色彤光。
好一會兒,她才抑下羞澀,重新鼓起勇氣對上他帶笑的鐵灰色眸子,而他則是不發一語,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細微的表情與動作。
「呃──這樣……我明白了。」為什麼就是會支支吾吾啦?薛映棠真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這讓他想起兩人初見的情景,她也是這樣,一急一慌就會張口結舌,嬌憨的模樣有種自然的魅感。不過,現下還是放她一馬吧,於是衛逐離淡了淡語氣,沉聲地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感謝他的回歸正題,薛映棠深呼吸一口氣兒,終於可以抓穩心緒。
「萬事萬物,道分兩極,陽陰剛柔需並濟相容。」思忖須臾,她娓娓道出目前的想法。「男子之魂與刀劍僅屬陽剛之物。如我推想沒錯,非藉陰柔之物無法使你現身。夜晚有星、有月、有木石吐息告屬此類,所以,你的魂體才能在現身吧。唔……不過,還有個問題得問你才能確定。」
「哦?」
「蟾月圓缺變化,是否對你有影響?」
「沒錯!確實會有影響,逢朔日之際,我能感受到氣會特別虛弱。」衛逐離輕輕頷首,她的度量確實極為靈敏,推敲得挺周至的,不過重點在解決之道呀!「那麼,然後呢?」
「就這樣峻!我暫時沒想到其他的。」她聳聳肩,雙手一攤,表示想到什麼她全說了。
他的臉上飛快掠過一絲遺憾,隨即隱沒。突然,在兩人無語之時,傳出一聲奇怪的聲響,讓衛逐離和薛映棠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唔………依我瞧嘛,你也不必太介意嘍,當魂體還是不錯的。」瞧了瞧腹部,她倒是不覺羞赧,甚至還淘氣地眨了眨眼,落落大方地取笑自個兒。「至少呀,不會餓到肚子鬧空城!」
※ ※ ※
本來,他以為等著走投無路、驚慌失措的小雀兒自投羅網就萬無一失了!
騰格裡圓肥的臉坍垮下來擴緊,只靠右掌勉力支撐,臭著聲音說:「奇怪!就一個女人嘛,怎麼找也找不著。」
「當頭,我們真的努力過了。」幾名大漢在他面前一字排開,全部微弓著身子、低著頭,神色間很是恭敬。
騰格裡就是知道這點,不好開罵,才氣憋得一張臉脹成通紅。
「當頭,會主要您取得那把劍是為了什麼?那把劍有什麼神奇嗎?」插話的是立在騰格裡身旁的管事。當時在騰家大廳發生的飛劍殺人,他亦有所耳聞,只是這能讓會主汲汲若此,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會主決定之事,我們照辦就好。」
「可是當頭……」
「有什麼話就說,哪這麼婆婆媽媽?」
「可是,當頭,如果這把劍真有玄機,與其搶到了給會主,不如我們自個兒……」
「不成!不成!」沒聽完管事的建言,騰格裡就忙打斷,肥腦直搖。「這不等於是背叛會主嗎?」
「當頭,咱們在河西這帶的力量已經很穩固即何必要聽命於他人呢?和蓮素會之間既是合作,搶生意、做買賣您下得了狠心、重手,何須事事遵循會主之令?況且,找劍尋人,出的都是咱們的力,成果卻由蓮素會來享,這怎麼對得起咱們的弟兄呢?」
管事唱作俱佳,聲音亢揚,連帶一排大漢也都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注視著當頭,等著看他的反應。
「這……這……」被這景象震懾到,他支吾道。
「當頭,倒不如咱們分兩頭進行,一方面尋找那把劍,二方面打聽會主奪劍的原因。如此一來,最後咱們才可以獲得最多的利益。」
管事算盤確實打得精,只是他仍有猶疑。
「我贊成管事的建議!」一排大漢此時也不顧身份地位之別,紛紛叫嚷。
「那……那好吧。」眼見如此,想想,好處的確是該自己拿,騰格裡也就同意了;然而,卻還有個重要問題沒有解決。「要派誰去打聽會主那邊的消息?」
「我!」請纓的是管事。「平常與蓮素會聯繫的就是我,這樣比較不會引起懷疑。」
「那……那就這麼辦吧。」騰格裡硬著頭皮上了!
現在,就希望兩方面都很順利了,尤其對蓮素會這邊,可不能出任何一丁點岔子啊!
※ ※ ※
暫留山林,她可忙得很。
白日在山裡頭採集果蔬及藥石,夜晚則從衛逐離習劍;這樣過了兩三周倒也充實,只是,情況似乎不允許她久留……「真糟糕!這兩天非下山不可了。」薛映棠縮在干芒裡,不住地磨搓著雙臂。「入秋後的夜晚沒裝衣厚被實在是撐擋不了。」
「起來練劍,這樣你的身子會暖和些。」衛逐離瞧她冷得五官全皺在一塊兒,於是提出建議。
「不不不,現在要是離開這裡,我一定會冷死。」她緊緊蟋著,抵死不從,一方面又忍不住酸酸地說:「這時,你就不會像我這樣冷到骨子發疼了,說真的,當個魂體沒什麼不好嘛!」
明知這只是她一時快語。但他心頭就是冒起了無名火。他怎麼不氣呢──誰都可以拿這事情說笑,就她不可以!
「怎麼不說話了?」平常他是少有誇張的表情,也常常就繃著一張臉,但她感覺得出,此時沉默的衛逐離好似全身燃火,旁人就自求多福!
沒錯!就她不可以!他本是淡漠處世的,一切皆不縈於心,能否覺蘇尚且不在意了,更何況是魂是人?要不是她……要不是她的話……「你還好吧?」看他怪裡怪氣的樣子,薛映棠撐坐起身子來關切地睇著,連帶將寒冷難挨還給老天去愁。
他還是沒有開口。
正當她要再進一步時,倏地。他的身子流移了到她身後。
「你做……」
「這樣暖和麼?」她還沒來得及問,就被衛逐離的話硬生生地截斷了。
「啥?」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和問題還沒反應過來。
「這樣暖和麼?」他重複一次,悶悶的。
「開什麼玩……」這回話到唇邊,是她自個兒吞了下去。好半晌也沒能說出話來,只是怔怔地低首望著自己的雙肩。
「這樣,暖和麼?」衛逐離緩緩地再重複問道。
許久許久,她終於開口了,仍是低首,聲音裡是強抑的硬咽。「暖……暖和!暖和!」
他的雙臂就這樣環著她的肩,沒有實際的重量、沒有實際的觸碰、沒有實際的溫度,甚至,泛著沾染情冷意的碧光會予人凍徹筋骨的錯覺……在她終於瞧見環肩的青光後,薛映棠只覺得溫暖得想哭。
一流溫熱,真的從他的臂上了她的肩,然後通貫全身,直達芳心深處。緩緩合起眼,她想──不只是溫暖,絕不只是溫暖!無論如何,這輩子永遠不會忘了這種感覺,永遠……
衛逐離裡著碧光的昂藏,靜靜地立在她的身後,環著纖肩的雙臂未曾卸下,也緩緩合上了眼。
如果,一眸凝照可以驚一刻怦然,一懷擁抱可以惹一時意動,那麼,兩心依依能否按刻一世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