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給我裝死,起來!」
「他發燒了主人,求求你,今天讓他休息。」
「滾開!」
索日在睡夢中掙扎了一下,看見母親被狠狠踢了一腳。「阿母……」
「主人,求求你,他生病了。」
「不能工作就是廢人--」
他再次掙扎,雙手抽動了一下。
「還裝死,給我起來!」
皮鞭抽上他的瞬間,他驚喘一聲,忽然張開眼,同時間他聽到一聲驚恐的抽氣聲,他順著聲音來源看去,發現有抹身影坐在他旁邊,但因為屋內漆黑一片,所以他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孔,不過他猜測應該是他的新主人。
夕川自噩夢中驚醒後便不斷喘氣,她慌張地摸索桌上的物品,索日還弄不清她在做什麼,就發現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亮光,而後是她啜泣的聲音。
「只是作夢,只是作夢……」夕川緊抓著手電筒不斷呢喃著,想給自己多一點勇氣。
夢中的情景實在太可怕了,不停的有人被鞭打怒罵,他們的手腳都被銬著,每天都要辛苦的工作,他們的哀嚎,孱弱與絕望讓她痛苦萬分,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作這樣一個夢。
「好可怕……」她深吸幾口氣,感覺到身邊有不尋常的情感波動。
索日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就在他遲疑要不要出聲時,奇怪的亮光突然移向他,他因為刺眼的光線而轉開頭。
「你醒了?」夕川將手電筒放低。
他轉向她,發現她臉上殘留著淚痕,他沒有說話,黑眸冷靜地打量目前的情勢及週遭的景象,隨即訝異地發現他們在木屋內,更讓他吃驚的是他還躺在木床上。
「你要喝水嗎?」她詢問。
她的問話再次讓他愕然。他還在作夢嗎?為什麼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如此怪異,他竟然睡在木床上,而且是她在照顧他,他是她的奴隸,她為什麼會在這兒照顧他,而且還讓他睡在木屋裡?
「你要喝水嗎?」夕川用納蘇話說道,一邊端起桌上的碗。「水。」
他看著她遲疑地點了下頭,坐起身,驚訝地發現身體的傷好了很多,尤其是他的背幾乎感覺不到什麼疼痛。這是怎麼回事?他到底躺了幾天?
「給你。」她將碗端給他。
他依舊緘默著,伸手接過碗安靜地-著,腦中則不斷盤旋著疑問。
見他喝光水,她追問:「還要嗎?」
他搖搖頭,雙腿從床上移下站起身,可這簡單的動作讓他頭暈眼花,他不穩地晃了一下,本能地伸出手撐在桌沿。
「小心。」夕川急忙扶住他。「你現在沒有體力,要好好休息。」她心急地冒出國語。
她溫暖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讓他有陣異樣的感受,他低頭看她,她也正好抬頭,兩人四目相接,氣氛在-那問曖昧起來。夕川莫名地紅了臉,本能的縮回手。「你……你躺好。」她結巴地說。
「那是主人的床。」他緩慢地說著。
她不解地問:「主人是什麼?」她還沒學過「主人」這個字,只聽得懂簡單的彝族話。
「主人是……」他頓了一下,這該怎麼解釋?
「你坐下。」她揮動雙手示意他坐在床上。
見他沒反應,她只好又說一次,一面比著動作,深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的雙眸一動也不動地勾著她,眼神中帶著不信任及懷疑,但他沒說什麼,聽話地坐了下來,他至今仍摸不清她的脾氣及性情,只得先順著她的話做。
見他坐下後,夕川也跟著坐下,將桌上的包包拿到大腿上,翻出幾片餅乾。「這是蔬菜餅乾。」她打開封口,拿出餅乾遞到他面前。
他疑惑地看著她手上的怪東西,有點像小小的餅,上面還有綠色的東西點綴其中,看起來很像青菜。
「拿去。」她推到他嘴邊。
他狐疑地接過。這該不會是什麼毒藥吧……他隨即推翻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若真要他死,不可能會照顧他,但她的行為實在讓他費解,他從沒遇過像她這樣的主人。
見他咬下一口,夕川露出靦腆的笑。索日愈嚼愈是驚訝,這東西還挺好吃的,鹹鹹的,還帶點甜味。
「還有別的。」她拿出別種零食。「這個是巧克力捲心酥。」也不管他是不是聽的懂,她以國語解釋著。
他接過一根細長得像管子的東西,管子上有層黑色的東西盤旋而上,他好奇地咬了一口。「嗯!」他點點頭,這個也很好吃。
「我的零食剩下不多,這個是奶酥派。」她遞給他。「我最喜歡吃的。」
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倒是不客氣地接下她遞來的各式食物,他必須快點恢復體力才行,一等他恢復體力,他就不用再受制於她了。
他陸續又吃了幾樣小東西後,就見她搖搖頭,表示沒有東西了,雖然他還是非常飢餓,不過他能忍受,飢餓是所有痛苦中最容易忍受的一環,只要他還走得動,他就能為自己弄到吃的,不管是偷,還是找野果野菜,全都難不倒他。
從方才觀察至今,他必須說這個年輕的女人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主人都要好上百倍,但不幸的是,他已經決定不再做任何人的奴隸了,一等他恢復體力,他就要離開,即使戴著手銬腳鐐,制住她對他而言仍是輕而易舉之事。
「你知道樂山的峨邊嗎?」夕川滿懷希望地問。
「什麼?」他聽下明白。
「樂山。」她緩慢地用彝族話說了一次。
「樂山?」他重複地念了一次。「不知道。」他瞧見她失望地垂下頭。
「那怎麼辦,怎麼辦……」夕川難過地喃喃自語。「姊姊一定很擔心。」一想到姊姊,她的眼眶突然泛紅,她好害怕,這裡她什麼人也不認識,她覺得好孤單,好想回家。
「你沒事吧?」索日瞧著她好像要哭的模樣。
夕川吸吸鼻子,忍著不讓淚掉下來。「沒事,我……我幫你換藥。」她必須找點事做,好讓自己別胡思亂想。
當她料理他背後的傷口時,索日就盯著桌上會自己發亮的東西瞧,最後敵不過好奇心,他把像燈的東西拿起來左右觀察。奇怪……這不是油燈,那裡面是什麼,為什麼會亮?
「這是什麼?」他皺著眉頭,這東西對他有點用處,或許他可以一併帶走。
夕川愣了下,他不知道這是什麼?
「手電筒。」她以國語說道。
他學著她的話說了一次,奇怪的語調讓夕川露出笑。
「是什麼?」他又問一次,這東西看起來很堅固,應該可以拿來當武器。
夕川奇怪地看著他,這不是很明顯嗎?「這是燈。」
索日摸到一個奇怪的突起物,拇指一往下推,燈突然滅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揚起眉,反射性地往上推,屋子頓時又亮了起來。原來是這麼用的,很方便,也很有用,他決定把這東西一併帶走。
當他研究著手上的東西時,夕川小心翼翼地拿著棉布先將他傷口上的髒污擦去後,才將藥膏塗在他傷痕纍纍的背上,他一動也不動地坐著,聽她不停地喃念著他聽不懂的話。
夕川的雙手在肌膚一寸外停下,閉上雙眼,開始念誦咒語。
他聽不清楚她到底在念什麼,只聽見她愈念愈快,愈念愈急。
站在屋外偷窺的人影心頭一驚。怎麼會?那個女孩怎麼會……他更貼近窗口,這是符族的咒語,她怎麼會?她到底是何人!
索日感覺背上愈來愈熱,身體裡有股奇怪的氣聚集,他疑惑地轉過頭,瞧見她閉著雙眼不知在念些什麼。
隨著時間過去,背上的疼痛開始減輕,而且像是浸在沁涼的溪水中一樣,讓他不再有灼熱感。他吃驚地轉過身,見她臉上冒出汗珠,難道她……她是巫女,他曾聽聞有一族的巫女非常厲害,能預知未來,聽人心語,甚至起死回生,傳說只要得此一人,就可定天下為一方之主。
索日瞇起雙眼,如果他得到她……那他就不用再屈居於奴隸之身……
感覺到不尋常的情緒波動,夕川睜開眼,正巧與他的眸子對上,她害怕地畏縮了下。
他看著她,發現她臉上冒了些汗,而且神色害怕,他立刻放鬆臉上的線條。「你怎麼了?」
「沒……沒有……」夕川鎮定自己的、心緒。
索日原想問她剛剛究竟做了什麼,但瞧著她眸中似乎還有懼怕的神色,他聰明的先擱下這話題,如果她真是女巫,那他逃跑的計策就必須做修改。
他要得到她!
現代
「就是這兒?」苗嵐勳邊問邊繞著四周走動,甚至到倒下的巨柱旁一探究竟。
「對,就是在這兒不見的。」晨風急促地說。「搜索隊也來找過了,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搜索隊的人前前後後找了好幾次,可就是沒有夕川的蹤影,他們說夕川可能因為濃霧的關係走失了,但她覺得不可能,夕川不可能在濃霧下一個人亂走,她膽子小,絕對不可能一個人到處亂跑的。
再說,領隊當時囑咐過他們留在原地別動,夕川不可能還故意亂走,更何況夕川失蹤前她還聽到她的聲音,但幾個閃電後,夕川的聲音就不見了,這是讓她覺得詭異的地方。
「有點不對勁。」苗嵐勳拿出羅盤,只見羅盤的指針快速轉動。「這裡的磁場很強,沒辦法分出方向。」
他來之前查過數據,黑竹溝的礦藏豐富,擁有較強的磁性,所以容易影響指南針與羅盤之類儀器的功能。
「你們為什麼會想來這兒?」苗嵐勳問道。
到黑竹溝也就算了,竟然還來到最險峻的石門關,他要上來這兒時當地人還跟他說黑竹溝是「獵戶入內無蹤影,壯士一去不回頭」,甚至當地還流行一個順口溜「石門關,石門關,迷霧暗溝伴寶潭;猿猴至此愁攀援,英雄難過這一關」。
「夕川想來這兒看看。」她瞥他一眼,煩躁地說:「事情都發生了,解決才重要,原因你就不用管了。」
「你要我做什麼?」他識相地進入正題。
「你能由她的衣物算出她在哪兒嗎?」晨風打開袋子,拿出夕川穿過的T恤。
苗嵐勳瞥了她的衣服一眼,小心地說道:「那是……招魂的。」
晨風冷冷地瞪視他。「夕川還活著,她還活著!」
「我知道、我知道。」他附和她的話語。
「如果她……出事……」最後兩個字她幾乎難以發出聲音。「我會知道。」
他盯著她刷白的臉色,放柔聲音安撫道:「我相信,你的感覺敏銳,一定會察覺的。」這話倒不是空口說出,她們兩姊妹都有特殊能力,他相信,如果夕川真的有性命之憂,她會感應到的。
「你知道就好。」她依然冷著臉。
「我剛剛的意思是說……」苗嵐勳頓了一下。「你拿這個好像不太對。」
「你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得道之士嗎?這點小事就難倒你了?」她面無表情地瞅著他。
他露出笑。「我真高興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讓我好欣慰--」
「不要說廢話。」她不耐煩地說。
「好吧!我試試看。」他立即道。他知道她現在心急如焚,沒心思與他抬槓。他瞧了四週一眼,說道:「這兒孤魂野鬼多,你小心些。」他自小便有陰陽眼,對於靈異之事已見怪不怪。
「快開始。」她一點兒都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苗嵐勳拿下身上的袋子,將必備的傢伙拿出來,他現在也只能盡人事了,雖然希望渺小,不過他知道何謂識時務為俊傑,如果不想挨揍,他最好閉緊嘴巴,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裡就是市鎮嗎?」
夕川張望著,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這裡的人穿的衣服都如此奇怪,而且沒看到半輛車子,連馬路都不一樣,不是柏油路,而是砂石路,她記得之前跟姊姊去過的一些市鎮不是這樣子的,不過這兒來往的人還真多。
「真的好奇怪。」她拿出手機。 「為什麼到了市鎮還是沒有訊號,好奇怪……」她將手機舉高,試試看能不能收到什麼訊號,可什麼也沒有。
「你看主人又在弄那個奇怪的東西了。」阿比甘莎不解地搖搖頭,見身邊人沒響應,她嗔道:「沒聽到我說的話啊!」
索日瞥她一眼。「聽到了。」
「你就是這副傲慢態度,才會讓人打。」阿比甘莎輕哼一聲。
索日沒理她,這幾天他一直在觀察他的新主人……不,他修正自己的想法,不是主人,他已經決定不再讓任何一個人成為他的主人,若是早幾年遇上她,他一定會安於一個奴隸的身份,她是個非常和善的人,對他們也都很好,如果早幾年,他一定會非常慶幸能有這樣一個好主人,但現在不了,他不要再屈居於任何人之下,他要想辦法從奴隸的身份中爬起,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把他身上的手銬腳鐐給去掉。
「你問一下主人的家到底在哪裡?」阿比甘莎說道。 「走了這麼久還沒到嗎?」
今天早上他們一行人花了不少時間跟主人溝通,除了比手畫腳外,主人還拿出奇怪的筆寫字,可惜他們沒一個人看得懂她寫的字,索日是當中唯一能跟主人說得上話的,可根據索日的說法,主人的納蘇話並不好,比較難的話語主人都聽不懂,最後的結論是,主人要去人多的地方,因此他們就來到這兒了。
夕川將手機放回袋子內,覺得有些煩躁,這裡人太多了,她不喜歡,可又非來這兒不可,她原本想著,來到市鎮後手機就會通,不然也能看看哪兒可以坐車,好回去峨邊跟姊姊會合,但是這裡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別說巴士,連腳踏車都沒有,而且人多嘴雜,讓她心情煩悶,幸好他們說什麼她聽不懂,否則她根本待不下去。
走了幾步,她身後的石拍突然跌了一跤,夕川嚇了一跳,急忙扶起他,蹲在他身前。「沒事吧?」
石拍漲紅臉,顯得很惶恐。「主人對不起,我沒看清楚路。」他抓了下右眼。
夕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從他的動作中,她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比昨天更渾濁了,她擔心地皺起眉。「是不是很不舒服?」她抬起右手覆上他的眼睛,正打算幫他治療時,身邊忽然傳來爭吵聲。
她起身,發現定在隊伍最後頭的阿西木嘎正在與一個身材高壯,滿是肌肉的男子爭論,她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麼,可是可以看出阿西木嘎處於下風,那人的表情滿是凶狠與嫌惡。
「怎麼了?」夕川抬頭望向索日,希望能弄清發生了什麼事。
壯漢在這時突然伸手推開阿西木嘎,夕川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反應,普布便突然上前推了壯漢一把,兩人在-那間打了起來。
「怎麼了?不要打!」夕川驚叫地看著古比也加入紛爭,他輕巧地像貓一般躍起,雙腳踏在壯漢的肩上。
四周走動的人紛紛停下腳步圍觀,有人還露出了笑,古比在壯漢惱怒地要抓他時,再次一躍而起,翻身落地,俐落的身手讓行人拍手叫好。
「怎麼回事?」
一頂滑竿由後頭來到他們身邊,滑竿前後有兩位身強體健的抬夫,滑竿的座椅上坐著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他留著山羊鬍,眼睛小小的擠在圓臉上,鼻子有些扁平,雙唇肥大,手上拿著鞭子。
「這群奴才擋了大人的路,小的要他們讓開,他們不讓。」漢子低頭稟告。
「嗯……咳……」多嘎貢布咳了一聲後,才用小小的雙眼掃了夕川等人一眼,而後視線停在美艷的阿比甘莎身上。「叫他們的主子出來,我有話說。」他又清了清喉頭。
夕川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卻發現眾人突然將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不明所以地望向索日。
「他要跟你說話。」索日用納蘇話說了一句。
「我……」夕川望向坐在轎子上的肥胖男子,有些不安地問了句,「什麼?」
「你就是他們的主人?」多嘎貢布上上下下打量她,嗯……這女人的衣服還真奇怪,他從沒看過這樣的服裝,這女人竟然穿著兩個長長的褲管,而且腳下的鞋子也很奇怪,很像靴子,可又不像,真是奇怪。
她看起來很年輕,長相也還不錯,就是瘦了點,他喜歡豐滿的女人,抱起來才舒服。
「那個女人,你要賣多少錢?」他肥胖的手指著阿比甘莎。
阿比甘莎低頭沒說話,可是心裡很高興,雖然那人長得實在不好看,但看起來很有錢,若是到他府上,一定能過比較好的日子。
見夕川一臉疑惑,索日用納蘇話說了一遍。「他說要買阿比甘莎。」
夕川睜大眼。「要買阿比甘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她買下他們時就覺得很奇怪,買賣人口是犯法的吧!為什麼都沒有人管?
買下他們後,她也曾叫他們離開,不要跟著她,可是不管她怎麼說,他們好像都不明白她的意思,非要跟著她不可。
「他為什麼要買阿比甘莎?」夕川疑惑地問。「這是……對的嗎?」原本她是要問這是犯法的吧!可因為她不知道彝族話的犯法怎麼說,只好改變用詞。
她的問題讓索日疑惑地挑眉,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所以他只是說了句。「你可以賣掉阿比甘莎。」
「不行,」夕川搖手。「不可以。」
多嘎貢布無視於她的拒絕,朝地上丟了一串海貝。「這些應該夠了吧!還有,那個戴耳環的跟背上有傷的,我都要了。」他又丟了兩串貝殼。那兩個男的看起來身強體壯,對他有用途,他乾脆一併買了,畢竟他今天來市集就是為了買些奴隸。
「什麼?」夕川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為什麼丟貝殼到她面前?她看著地上一顆顆小巧的貝殼,它們跟她拇指上半節差不多大小,背部微隆,呈現淡紫,看起來挺漂亮的。
索日說道:「他還要買我跟他。」他指向普布,臉色冷了下來。他已經受夠這樣被拍賣了,若是讓這個胖男人買去,他要逃走的機串就會大幅降低。
夕川訝異地睜大眼,看著地上的三串貝殼,忽然領悟,難道他要用貝殼換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心中的不安愈漸加大,為什塵他會用貝殼,在這兒買東西不是都用人民幣嗎?
她忽然想起以前母親告訴她的那些故事,只有在古時候才會以物易物,而且用的還是貝殼,為什麼這裡這麼奇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要,我不要。」夕川慌張地搖手。「我們快走吧!」她拉起石拍的手就要離開。這裡好奇怪,她不喜歡這裡,也不喜歡那個胖男人。
索日在聽見她的回答時,鬆了一口氣,普布的表情有些深奧難懂,阿比甘莎則是難掩失望。
見夕川要離開,多嘎貢布說道:「等等。」見她仍是往前走,多嘎貢布朝自己的手下示意,那漢子立刻攔住她。
「我們大人還沒說完話。」巴三雙手交叉在胸前,擋住她的去路。
夕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有些害怕地後退一步,沒想到卻撞上索日的胸膛,她嚇了一跳,才回頭,卻見他上前站到她面前,對著巴三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
「讓開。」
巴三的臉色隨著這句話而難看起來。「你說什麼!」
索日沒再跟他廢話,伸手直接推開他,巴三讓他一推,退後好幾步,差點跌
,他訝異地看著索日,驚訝於他的力氣。
「走吧!」索日回頭對夕川說了一句。
「好……」她結巴地應了一聲,拉著石拍往前走,但才走一步,就瞧見巴三衝上來,她嚇得不能動彈,原以為他就這樣撞上自己,沒想到他卻突然在自己眼前跌了出去。
在巴三衝上來的-那,索日用了些力將他推出去,巴三倒退了十幾步仍不能平衡,於是整個人往後摔在地上。
在場的人全吃了一驚,夕川也驚訝地看著索日,他的力氣好大!古比瞄了索日一眼,終於明瞭他為何會被戴上手銬,他的力氣是一般人的好幾倍,不這樣限制他的行動,要抓住他可不容易。
「可惡!,」多嘎貢布激動地就要起身,一時間忘了自己還在滑竿上,他這一動,兩名抬夫不穩地晃了一下,努力的想維持平衡。「啊--」多嘎貢布尖叫一聲,在座椅上左右晃動。
這時巴三已從地上爬起,再次衝上前朝索日揮出拳頭,索日以手銬的鐵鏈纏住對方的手腕,隨即踢他一腳,巴三哀嚎一聲軟癱下來。
夕川不穩地顫抖了下。「別……別打他。」她激動地抓住索日的手臂。「不要打他。」
索日低頭看她,發現她的面色蒼白,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見到他被鞭打時她痛苦的神情,看樣子她對暴力血腥的事情很害怕。
索日推開巴三,冷冷地說道:「你再上來,我會扭斷你的手。」
夕川拉著石拍急急地往前走,她不要待在這裡,她不喜歡這裡,為什麼這裡的人都這麼奇怪,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做著她不明白的事,她好想回家、她好想回去……
「把那個奴隸給我痛打一頓。」多嘎貢布在椅上激動地嚷著,他可是個貴族,從沒讓這種下等賤民爬到他頭上過,這等侮辱他怎麼嚥得下去。
巴三面露難色,猶疑著要不要上前,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柑橘砸中多嘎貢布的臉,就聽見他哀嚎一聲,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但他這一站,讓底下的抬夫下穩地晃動,他急忙揮舞雙手想平衡自己,可為時已晚,只聽見他慘叫著跌下滑竿,重重摔在地上。
行人見狀,不由得笑了出聲,巴三急忙奔到主人身邊將他扶起。
「哎喲!我的腰,哎喲……」多嘎貢布哀嚎著。
見他爬起,行人連忙走避,笑聲戛然而止,就怕他老羞成怒的找人開刀,多嘎貢布可是出了名的易怒、反覆無常,百姓們沒人敢惹,誰要他是貴族,他們只是普通老百姓,可不敢招惹他。
「我的腰……噢……」多嘎貢布在巴三的攙扶下起身,可瞼上衣上淨是塵土,顯得萬分狼狽。
「主人,沒事吧--」
「沒用的東西!」多嘎貢布揚手甩他一巴掌。「噢,我的腰……」
「主人,我扶您坐好。」巴三攙著主人回座。
而不小心將多嘎貢布摔下的兩名抬夫早已趴跪在地上,全身顫抖地不敢吭聲。
多嘎貢布一坐上座椅,腰部立刻又是一陣疼痛。「你們這兩個……」他手上的皮鞭一甩,打上抬夫的背。「沒用的東西,竟然把我摔下來……」
「大人饒命。」兩人同時喊著。
多嘎貢布沒有吭聲,眼神則憤恨地轉向已走遠的一群人。「我非要把你們抓到我面前來給我磕頭不可!好了,先回去吧!」他的腰痛死了。「看我回去……怎麼處置你們兩個。」他再次打上抬夫的背,這一揮,又引起一陣疼痛。
兩名抬夫不敢再有疏忽,小心翼翼地抬起滑竿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多嘎貢布離開後,一抹黑影悄悄在人群中現身,神情極為複雜,就見他不停地哺念著,「怎麼辦,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一邊叨念著,一邊跟上夕川一群人,事到如今,他只能見機行事了。
「你剛剛不應該那麼衝動的。」最年長的阿西木嘎對索日說了一句。「那位大人是城裡很有勢力的貴族,你這樣做會連累主人的。」
「那你建議要怎麼做,叫主人把我賣給那個大肥豬嗎?」索日冷嘲一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西木嘎輕咳一聲。「我只是說你不應該惹事。」
「好了,不要吵了。」阿比甘莎心情不好地說了句。「你去問主人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裡?」她對索日說道。「再說,快中午了,也得吃些東西了。」
才說完,主人忽然在路邊的大樹下停下腳步,而後蹲在石拍面前,抬手覆上他的右眼。
石拍立刻閉上眼睛,之前主人也幫他弄過眼睛,他知道一會兒後他的眼睛就會舒服許多。
「你看,主人不知道又在幹嘛了。」阿比甘莎蹙下眉頭。
「她在幫石拍治眼睛。」阿西木嘎咧嘴而笑。「之前也是這樣,一會兒後石拍就會舒服很多。」
索日與普布直盯著夕川的動作,各有所思,索日知道自己沒想錯,她果然有不同於人的能力,她若真是畢摩,那他的計畫就得做更動,逃走的事不急於一時,他現在必須先取得她的信任,而後再利用她幫助他稱霸一方。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有這樣的能力。」古比露出貓一般的笑容。「這能力倒是挺好的。」
索日與普布同時偏頭瞧他一眼,他瞇起雙眼對兩人微笑。「我來劃個傷口讓主人治治看怎麼樣。」
「不要胡鬧了。」曲比阿烏開口斥責。「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這時夕川已放下手,詢問道:「好一點了嗎?」
石拍眨眨眼,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我又看得清楚了。」
夕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瞧見他高興的四處張望,想必是好很多了。
「快問主人我們要去哪兒?」阿比甘莎對索日說道,她才不管主人有什麼奇怪能力,只要能讓她有個地方安歇,吃飽穿暖就行。
「主人想去哪兒?」索日以納蘇話問道。
「巴士站……我去。」她零散的以納蘇話說著。
「主人說什麼?」眾人看向索日。
「不知道。」索日聳聳肩,他沒聽過「巴士」這個詞。
「什麼不知道!」阿比甘莎忍無可忍地說。
看索日似乎不懂,她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急忙從包包中拿出筆記本,在白紙上畫了一輛巴士。
「你知道這個嗎?我要去這裡。」她期待地看著眾人,希望他們能告訴她巴士站在哪兒。
眾人湊近觀看。「那是什麼?」
「好像是盒子。」
「什麼盒子?」
「我怎麼知道?」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突然阿西木嘎叫了一聲。「啊!我想起來了。」
「你知道?」阿比甘莎立刻道。
「不是。」阿西木嘎搖頭。
「那你叫什麼!」阿比甘莎沒好氣地說。
「我不知道這個盒子,不過我知道……」阿西木嘎指著盒子邊的字。「我看過這種字。」
「在哪?」眾人立即詢問。
夕川看看他們,又看看阿西木嘎指著自己寫的中文字,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我在前一個主人那裡有看過……」阿西木嘎頓了一下才緩緩說道:「這很像漢人的字。」
「漢字?」古比摸摸下巴。「這樣一說……我好像也有點印象。」
「主人是漢人。」阿比甘莎恍然大悟。
「這樣就好辦了。」一旁的曲比阿烏首次開了口。「大厘城有漢人。」他們這樣一說,她也覺得自己好像看過以前的男主人寫過漢字。
「你們在說什麼?」夕川開口詢問,眼神望向索日,希望他能解答。
索日以最淺顯的納蘇話說道:「有人知道你寫的字。」他指著紙上的漢字。
「真的嗎?」夕川驚喜地綻出笑。「在哪?」這是她到這兒後第一次如此高興。
「市集有做生意的漢人。」曲比阿烏說道。
「市集離這兒不遠,我們過去看看。」阿西木嘎說道。
「在哪?」夕川問著索日,小臉淨是期待歡喜之色。
「那邊。」他指了個方向。
夕川高興地跑了起來,眾人一見,急忙跟上,索日看著她奔跑的身影,忖道:她若真是漢人,那也不錯,他從沒離開過西南,若是能到中原去,對他而言說不定是一個新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