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有難 第五章
    陳婕實在不明白,像東野長梅那種嬌弱得像一朵易折損的花的女孩,有什麼理由可以如此受到大家的青睞?但事實卻是不容她改變的,玄武寨中,上從自己的父親陳曉,下到掃地提水的男孩,每個人都對東野長梅讚譽有加,而這其中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冷若冰對東野長梅的態度,明裡雖然他並不太常接近東野長梅,但是每次只要有東野長梅在場的時候,他眼中那種含情的目光,總隨著她的身影不斷的流連。

    東野長梅有什麼好?陳婕忿忿地想著,頂多是長得美一點而已,可是她自己也不差啊,為什麼就沒有人會像對待東野長梅一樣的看待她?寨裡大大小小雖都當她是個寶,但那是在東野長梅沒來以前,東野長梅來了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轉移了,她不能忍受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

    看著東野長梅在一堆弟兄中開懷的笑著,她益發覺得不是滋味,她想要東野長梅走,走得愈遠愈好!可是她若明目張膽的說,必然會引起很大的反彈,她必須想一個好辦法才行。

    轉身走開,陳婕暗自思量著。

    「東野小姐,你好棒啊!」那群圍著東野長梅的弟兄們個個瞪大了眼,無法置信的看著她的動作。

    兩天前,東野長梅在無意間發現寨中的弟兄們用一種小小的彈弓來射殺獵物,對於這種捕捉動物的方式她雖不很苟同,但是她也說不出話,在這裡,所有的食物都要自己來捕獲,她深知這個生存法則,只是她對那種靈巧且輕便的武器卻起了相當大的興趣。

    還記得當她怯生生的要求一個弟兄教她如何玩彈弓時,他們臉上那種遮掩不去的驚訝,他們不敢相信一個美麗且柔媚的女孩居然會想玩彈弓,但受不住她的溫柔請托,他們開始教導她基本的技法,並為她做一個合手的彈弓,而兩天之後的今天,他們看到了她天生的領悟力。

    「這樣對嗎?」東野長梅望著那些可愛的弟兄們,很興奮的問著。

    「對極了,就算是我們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林豹,這個得意的夫子,很榮幸的向大家點著頭詢求同意。

    「沒錯。」眾兄弟們紛紛七嘴八舌的附和著。

    雖然這群人誇張得有點離了譜,但東野長梅仍很高興得到他們的贊同,因此她又舉起手中的彈弓小心瞄準遠處一個小樹枝,手一放,讓小石子急飛過去,霎時間,小樹枝又應聲而斷,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

    「怎麼這麼熱鬧啊!」不知什麼時候,冷若冰來到了眾人的身旁笑問著。

    「二當家,你也來啦!」林豹高興的拍拍冷若冰的背,「我們正在看東野小姐玩彈弓呢!」

    「彈弓?」冷若冰揚起眉毛,看著臉上有種健康紅暈的東野長梅很開心的對他揚一揚手中的小彈弓,「不錯嘛!」他讚賞的說了一聲。

    好久沒有機會可以私下跟她說說話了,每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開口的機會,陳捷就會硬將他拉走,說陳曉有話要對他講,害他只好每每扼腕的走回大廳,看著陳曉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你今天沒事嗎?」東野長梅傾頭笑笑的問著,從一來到玄武寨之後,她與冷若冰獨自相處的時候似乎較以前少了很多,雖然天天都可以見面,但多半只是微笑打聲招呼,而她,總是會有一種淡淡的惋惜,因為她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以前與他相處的每一刻鐘。

    「沒什麼事,在這兒很難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的。」冷若冰聳一聳肩,看著東野長梅的笑靨,她來這兒快一個月了,適應得還不錯,雖然每天粗布淡食,但從沒聽她抱怨過,她從來只是快樂的跟著眾人一起作息,沒任何異議,「你想到附近去逛逛嗎?」

    「什麼?」東野長梅不解的問。

    「你來這兒也有一段時間了,不想去附近走一走嗎?我今天有空,也許可以帶你去逛逛。」機警的看看附近,冷若冰發現陳婕那個小妮子好不容易的沒有在身旁出現,這種好機會他可不能放棄。

    「可是我還有工作沒做耶!」東野長梅很可惜的說著,她真的很想去看看周圍的環境,但是每回她一開口,寨裡的弟兄們總是以附近危險來拒絕她,害她只好待在寨裡,不再輕易開口。

    「有二當家帶你去就沒問題了,你的工作就不要擔心,我們會幫你做好的。」林豹一看冷若冰要帶東野長梅去玩,心裡開心的馬上就將她的工作全攬在身上,而其實暗地裡他也是有私心的,很希望冷若冰跟東野長梅之間能發展出什麼情事,這樣子的話,也許陳婕的眼光會多少在自己身上一些。

    「不好吧!」東野長梅覺得將工作丟給別人是件不太負責的事,雖然她真的很想跟著冷若冰到處去走走。

    「去嘛,我們會幫阿豹的。」

    其他弟兄一起慫恿著東野長梅,讓她只好在有點被動但卻又是全心歡喜的情況下,慢慢走向冷若冰。

    一等他們走出十步遠,弟兄們就開始議論紛紛。

    「我看二當家跟東野小姐真像是天上一雙啊!」

    「你知道個屁,那叫金童玉女!」一個弟兄自以為是的說著。

    「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我看二當家挺喜歡東野小姐的嘛,只是他從來也不說,我們也不好意思問。」

    「你要他怎麼說,小婕那個跟屁蟲一天到晚跟著二當家的,二當家能說什麼?」

    「奇怪,東野小姐沒來以前,我可沒聽過你罵小婕是小跟屁蟲啊!」

    「我又沒罵小婕,反正二當家從來只當她是個小妹妹,不可能有什麼搞頭的啦!」

    「你又知道!」

    「我……」

    「好了!」正當大家討論得方興未艾的時候,林豹很不耐煩的揮揮手,「去做事了,別人的事你們管那麼多幹麼!」

    摸摸鼻子,弟兄們知趣的走回自己的工作地,林豹這個狗頭軍師的話可沒有人敢回嘴,更何況他們每個人都知道他對陳婕有多大的情意,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無情,所以他們還是少開口為妙。

    遠看著早已消失身影的冷若冰與東野長梅走過的地方,林豹略有所思的想著,要是他們兩個真能在一起就好了,自己就再也不必擔心陳婕理都不理他的情況了。

    ◇          ◇          ◇

    「哇,好漂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東野長梅看著眼前的美景,口中不住的讚歎著。

    「沒錯,這裡是寨裡最美的地方。」帶著笑容,冷若冰看著東野長梅迷濛的雙眼,很滿意的答道,他很高興她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裡是他的小小天地,每當他心情煩悶的時候就會過來走走,這是個可以讓他放下所有緊張的心情,靜靜沉思的地方。

    「你常來嗎?」想起剛剛冷若冰一點也不遲疑的腳步,東野長梅問著。

    「嗯,這是個讓我休息的好地方。」躺了下來,冷若冰看著湛藍的天空,讓自然美景洗去他一身的風塵。

    跟著坐在冷若冰的身旁,東野長梅陶醉的看著這裡的湖光山色、遠山近水,有如一幅由最高明的畫師畫出的水墨畫一般,而那隨風搖蕩的波紋,更讓她訝異大自然造物的奇巧。

    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兩個人什麼話也沒有說,只讓心中所有的心事,都隨美景而沉澱下來。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若問行人何處去,眉眼盈盈處。」東野長梅低吟著詞句,因為此情此景,只有這闕詞最能代表她的心情。

    「你念過書?」很訝異的,冷若冰轉頭看著她,女人識字在這個時代已是不容易的事了,她竟然還有如此高的文學素養,讓他不得不佩服。

    「嗯,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爹請了夫子來教我跟婉兒。」想起從前與婉兒一同讀書識字的經過,東野長梅彷彿又回到了那時的快樂時光,那時的她無憂無慮,每天只是跟著婉兒一起玩、一起睡,從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她會離開所有的人,在一個陌生的山寨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看著她眼中的淡淡哀愁,冷若冰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他幹麼又提起這些往事,她好不容易才從那夢魘中脫離出來。

    「沒有關係,我已經好多了。」倒是東野長梅看出了他的懊惱,柔聲安慰著他,他不必這樣為她的遭遇噤口的,他難道不知道他給她的,是她以前從未領略過的平凡生活?

    「你以前常來這裡嗎?」她自己換了個比較無傷的話題。

    「嗯,我以前每次想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就會到這兒來,這裡能讓我靜靜的思考,在這裡沒有人會打擾我。」冷若冰移開眼光,讓自己回想著十五歲以後的歲月。

    「我沒有聽你說過你自己的事,你的家人還好嗎?」東野長梅小心的問著,她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只知道他有一山寨的好朋友,可是其中並沒有他的親人,她覺得很奇怪。

    「我希望他們很好,如果他們還在的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東野長梅一聽他這麼說,恨得想罵自己,她怎麼這麼大意,明明知道他從不提這些的,她居然還胡亂的提起他傷心的過往。

    「沒關係,這早不是秘密了。我十五歲的時候被陳叔在山腳下發現,那個時候我父母傷重不治,而我什麼都忘了,也許是不想再想起那痛苦的一切吧!」冷若冰緩緩道來他的一切,雖然寨裡每個人都知道他是個孤兒,但是從沒有人知道他是刻意讓自己忘了過去,不想提起那些痛苦的事,而這,跟這個女孩一樣,也是他從沒對人說過的,可是他不介意讓東野長梅知道。

    她不一樣,在他的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真的什麼人都想不起來嗎?」東野長梅很溫柔的問著,她從不知道他也有如此淒涼的身世,在開朗笑容的遮蓋下,她總以為他有一個幸福的家、親切的家人,可是,她錯了,他跟她一樣,失去了所有。

    「也許是不想想起來吧!」冷若冰坐了起來,定定的看著東野長梅。

    他是不想想起一切,可是對於東野長梅,他卻怎麼也忘不了,從她到山寨裡的第一天起,他總是暗地裡的注意著,深怕她不能習慣這種單純的山居生活,可是她適應得很好,超乎他的想像,他很高興,但也有一些些的惆悵,她不再需要他了,以往那種事事依賴他的日子已經消失,全轉化成了與別人一樣的淡淡友情。

    看著冷若冰臉色不斷的變換,東野長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為什麼這些天來她覺得他們離得好遠,不再像從前一樣相互幫助?

    「走吧!天色晚了。」站起來,冷若冰不讓自己再看著她的臉,他會忍不住心中那種洶湧的情潮,害怕自己再一次的碰觸著她。

    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東野長梅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自己如此的疏遠,是因為陳婕嗎?身為一個女人,她太清楚陳婕對自己的敵意,陳婕總是刻意的找她麻煩,雖然她不在意,但是她知道這是因為冷若冰。

    問題是,她與冷若冰來到此處之後,再也不像以前那種朝夕相處時會有的不經易接觸,她隱藏住自己的感情,他也是,為什麼陳婕還要那樣對她呢?她真的不明白。

    「啊!」突然被一個樹根絆到,東野長梅輕呼了一聲,然後發現一個大大的身影抱住了她,而聲音中有著濃濃的關心。

    「怎麼了?」

    「沒事,我被東西絆到了。」東野長梅臉紅心跳的說著,她又在他的懷裡了,跟以前的情景一樣,他的懷裡仍是那樣的溫暖,他的胸膛仍是那樣的健壯,她不想離開,真的不想。

    「我看看。」冷若冰著急的蹲了下去,看著她被纏在樹根中的小腳,他輕輕的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後幫助她走出那些阻礙。

    「謝謝。」東野長梅低聲道了聲謝,然後站著。

    而冷若冰並沒有離開她的意思,他雖站了起來,但雙手仍環著她的腰,而她不知道要怎麼做。

    她的纖腰仍是那樣的細,他幾乎可以用一手就將她盈滿,而此時,山風在耳旁吹拂著,但他只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芳香,整個思緒都被她在自己懷中的感覺所沖刷著,他忍不住了,他再也不要放開她了!

    冷若冰緊緊的將東野長梅摟在身前,她沒有拒絕,只是無語的偎著他,不管風是否愈來愈大,天是否愈來愈黑,沒有一個人想離開彼此的懷中。

    輕輕的低下頭去,冷若冰找尋到她的紅唇,他用自己的唇輕刷過她的,然後感受到她的微微顫抖,算了,只要一次就好,再讓他感受一次她的溫柔,只要這一次就好。

    熱情的吻著她,彷彿要將這些天來不得已而淡漠的情意全補回來似的,冷若冰忘了一切,只任自己的感情橫流,激情而溫柔的吻著她。

    還是像上一次一樣的美好,東野長梅在心底歎息了一聲,為什麼只要在他的懷裡,她就什麼也不怕,而以往心中的驚懼早在他的柔情之中消逝,再也不能讓她心慌。

    感覺到冷若冰的手已無法克制的在自己身上輕撫著,東野長梅嚶嚀了一聲:「會有人……」

    「什麼?」還沒有從激情中甦醒的冷若冰無意識的回答了一聲,然後才訝然發現自己在做些什麼,他居然想在這裡就擁有她,在這種地方!

    「你……」看著他冰冷的手立刻離開了她,東野長梅急喘著問,「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冷若冰繃緊了自己低吼著,她難道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為什麼一點也不在乎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還有一個鍾情的貝勒爺嗎?為什麼她還可以這樣平靜的關心他的不適?

    「可是……」東野長梅看著他在夜色中微抖的雙肩,不明白他為什麼一下就將她推得老遠,好像要將她推離他的世界一樣。

    「不要可是了,剛剛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對你做那些事的。」冷若冰拚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讓自己被東野長梅口中的溫存而震動著。

    「我並不介意啊,我知道你是喜歡靠近我才會那麼做的啊!」東野長梅疑惑的想著,以前她曾聽府裡的大嬸說過,一個男人對喜歡的女人是會想親近的,他不是這樣嗎?

    「我沒有,我永遠也不可能喜歡你!」冷若冰狂吼著,她為什麼都不懂她太危險了,老是會讓他自己無法克制感情,而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她有未婚夫婿啊,她不懂嗎?為什麼還能如此天真的說著這些事呢?

    「為什麼……可是你……」退了一步,東野長梅無法忍住心中的受創,他為什麼不能喜歡她?他的所作所為都表示他對她的好,可是他為什麼不能喜歡她?

    「你真的不懂嗎?你是個訂過親的人,難道你不知道你有什麼事是不該做的嗎?」冷若冰倏地轉身,狠狠的瞪著東野長梅眼中那抹受傷的神色,他不想傷害她的,真的不想,可是一想起以後她就會在另一個高貴而溫柔的懷抱中,他就無法忍受!

    「你……我……」原來他是這麼想的!東野長梅悵然的讓淚湧上心頭,他認為她不是個正經的女人,不該讓他對她做那些親密的動作,他在怪她!

    「不要說了,全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做了,永遠不會。」撇開臉,冷若冰不忍看著臉色灰白的東野長梅,她的眼中彷彿有著莫大的苦痛,他的話傷她極深,可是,他無法讓自己不這麼做啊,他怕自己再聽著她的柔聲軟語,會再度的吻著她啊!

    不讓自己的淚流下來,東野長梅將下唇都咬出血了,就是不讓一聲嗚咽從口中流出,如果冷若冰是這樣看待她,她無力反駁,雖然她知道齊若愚早在她心中消失了,永遠也不可能是她的夫婿,但是冷若冰不會知道,在他這樣用言語傷害她之後,她更不會告訴他!

    「走吧!」冷若冰粗暴的說了一聲,然後自己走在前頭為她撥去一切的阻礙,他恨自己,為什麼還想要她,他想要她想到心痛,可是卻不可能,他永遠也不可能擁有她的,他拿什麼去跟一個尊貴的貝勒爺相比?他只是一個山林中的浪子,一無所有的浪子。

    東野長梅靜靜的走著,若是他要這樣冷冷的待她,就讓他去好了,也許他欺騙得了他自己,可是他無法瞞過她雪亮的心,他對自己所做的,是從沒有一個男人曾經有過的,她知道那不是虛假,他是個極冷靜的人,但一碰到她,他的冷靜總是消失。

    他無法喜歡她!這個想法一浮現在她的心頭,她就像被利刃傷過一般,真的刀刃能讓她的肉體受創,但肉體的傷會好,可是他的利刃卻讓她痛得無法言語,而且永遠會留下傷痕。

    ◇       ◇        ◇

    晚膳,東野長梅選擇在廚房裡吃,她不想再看到冷若冰那種冷漠的目光,那會讓她發狂。

    「東野小姐,你還是去大廳用膳吧,這裡太小太亂了,不好的。」胖大嫂坐在東野長梅的身旁靜靜的勸著她。

    但東野長梅一點也不為所動,她輕輕的搖著頭,然後坐著。

    不知道這個美美的小姐跟二當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胖大嫂一點也不敢問,當東野長梅回來的時候,她發現東野長梅的臉色悲傷,嘴角帶血,而眼中那抹傷痛,讓她心疼。

    她也許知道為了什麼,可是她不敢問,這個小姐很堅強,什麼逆境都不能擊倒,可是那個一向善良溫和的二當家卻傷了小姐,傷得那樣重,要不是為情,她不知道還有什麼。

    也許大家都看出來了,冷若冰對東野長梅是多麼的寵溺,他常到廚房來偷偷的告訴她,不要讓東野長梅做太多超過她所能負荷的事,只是東野長梅堅決時,誰也說不過她,所以他們只能暗暗的先替她把事做好,留下一點小事給她做。

    「大嫂,我先回房了。」東野長梅默默的站了起來,在夜色中走回自己的小房間,她什麼也不想,只想睡覺,讓睡眠來忘卻所有心煩的事,包括自己以及冷若冰。

    這夜,她又在夢中驚醒,再度夢到許久不曾夢過的那些景象,父親的吶喊、婉兒的哭咽,她一身冷汗的坐了起來,才發現夢中那些戰鼓是敲門的聲音。

    「什麼事,大嫂?」打開門,東野長梅看著一臉驚惶的胖大嫂在門外站著。

    「小姐,不好了,大夥兒好像出了點事,大當家的要你馬上到大廳去一趟。」胖大嫂很為難的說著。

    「好,我馬上來!」抓起一件外衣隨意的披掛在肩上,東野長梅隨著胖大嫂急急的腳步走向大廳,而一路上,寨裡的弟兄們吐的吐、倒的倒,讓她心裡一驚。

    「怎麼了,大嫂,他們怎麼都變成這樣子?」緊蹙著眉,東野長梅擔心的問著。

    「我也不清楚,大夥兒吃完晚膳以後就成了這個樣,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胖大嫂將東野長梅帶到大廳,然後自己站在一旁。

    「東野小姐,今天的晚餐是你做的嗎?」陳曉一臉痛苦的望著東野長梅。

    而她仔細一看,大廳裡沒有什麼人,除了陳曉之外,就是冷若冰、三當家及陳婕,她實在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只好靜靜的點著頭。

    「你放了什麼?」陳曉忍住胃裡那股不斷湧上的酸澀問著。

    「跟平常一樣啊!」東野長梅瞄瞄冷若冰,他也一臉的慘白,但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當家的,今天東野小姐都跟著我一起做飯的,她什麼也沒放,完全是照平常一樣的。」胖大嫂看東野長梅一臉茫然,急急的為她辯護著。

    這下東野長梅才明白,這些弟兄們會變成這個模樣全都是因為吃了她做的晚膳,而他們顯然是認為她放了什麼不該放的東西,要不然為什麼會要她來?

    「爹,你不要聽她亂講,不然為什麼全寨上下都出了事,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事?」陳婕大聲的叫著,然後不斷的瞪向東野長梅。

    她沒有事是因為她幾乎都沒有吃晚膳,從冷若冰改變了態度之後,她就什麼也吃不下,而這,居然成了她犯罪的證據!挺直了身軀,東野長梅什麼話也沒有說,她知道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做,不需要畏罪。

    「胖大嫂,你確定你一直看著她?」陳曉從東野長梅清澈的眼中知道她的清白,所以他再一次的確定胖大嫂的話,但卻不知道這種態度早傷了東野長梅的心。

    沒有人願意相信她,就連一直不看她的冷若冰也一樣!東野長梅心中異常的刺痛,但她仍直挺挺的站著,公理自在人心,沒有一個人可以冤枉她!

    「陳叔,如果你懷疑是我下的藥,我可以走!」東野長梅冷冷的說著,她有尊嚴、有人格,如果他們不願相信她,她選擇離開,反正在這裡沒有一個人真心的相信她,她走了倒還讓他們開心。

    這回冷若冰倒是正眼看了她一下,其實他的心中非常的緊張,他知道她不會做這些事的,可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而他無力反駁,可是看著她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偌大的廳中,口中說著離開的話,他真的怕她就這麼的走了,再也不回頭,他太瞭解她的倔強了。

    「對不起,東野小姐,我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一定是今天的東西不新鮮,所以才會搞成這樣的。好了,東野小姐,你也累了,去休息吧!」陳曉艱難的道著歉,然後快步的跑出大廳,大吐特吐了起來。

    轉身走回房裡,東野長梅還聽到陳婕尖銳的嗓音在數落著她的不是,無奈的笑了笑,在走出大廳的最後一刻,她聽到冷若冰的一聲低喝:「別說了!」

    是嗎?他也認為是她的錯嗎?不然為什麼他剛剛什麼也不說,只是冷冷的望著她?

    終於沒有別人了,東野長梅讓眼淚無聲的流下,可是現在她不能哭,她在黑暗中抹去眼淚走到外頭,安撫著一些痛苦的弟兄,然後憑著以前的一些知識,摸黑找來了一些草藥熬給他們吃。

    ◇       ◇       ◇

    三天後,在所有弟兄們都恢復原狀以後,他們走了,去做事了。

    東野長梅不知道他們口中的「事」是什麼,但她也不想問,而從那夜的事故以後,她不再到廚房裡幫忙料理食物,只是做著一些生火撿柴的工作。

    「你這個女人一肚子壞水,你說,你為什麼要做那種事?」陳婕在小河邊找到了她,很不客氣的就罵了起來。

    不回答,因為她不需要面對這種兇惡的態度,其實從許多的疑點看來,東野長梅知道這一切的事極有可能會是陳婕所為,可是她沒有立刻點破,所以選擇沉默。

    「你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啊,做出這種事居然還好意思賴在這裡!」眼見東野長梅一臉的冷漠,陳婕的心裡更是不高興。

    她的父親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聽了一席話就原諒了東野長梅,而冷若冰還因為她不斷的數落東野長梅,給了她從不曾有過的死人臉色,她沒有辦法忍受這些,她一定要趕東野長梅走,不論用什麼理由,她就是不要東野長梅繼續留在她「若冰哥哥」的身邊,他是她的,永遠也不許有人來搶走他。

    輕輕的繞過陳婕,東野長梅知道一個生氣再加上善妒的女人是不好惹的,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陳婕居然在她走過的時候,用力踢了她一腳,讓她整個人跌倒在地,水桶裡的水全灑在身上。

    「活該,要是若冰哥哥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敢保證他一定會拔腿就跑!」陳婕肆無忌憚的笑看著東野長梅一身的狼狽,然後看著她提起水桶到河邊再打了一桶水,靜靜的走回寨中。

    「別在那裡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了,現在寨中的男人都出去了,你也不必裝了。」其實心裡很不能忍受東野長梅那種堅強的模樣,她愈是不說話,陳婕的心中就愈是生氣,好,如果這樣都不能趕走她,還有其他的方法!陳婕在心中恨恨的想著。

    ◇       ◇        ◇

    走回了寨中,東野長梅如往常一樣將水倒入大水缸。

    「小姐,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原本在廚房裡的胖大嫂看到東野長梅一身濕淋淋,連忙拿了一條毛巾為她擦拭著,嘴裡不住的問著。

    「沒事,剛剛不小心跌了個跤,沒什麼大礙。」東野長梅微笑的說著,她不必為自己的處境多作解釋,「大嫂,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當然可以,不過晚上天黑危險,你要早一點回來喔!」胖大嫂看著即將落下的夕陽,小心的囑咐著。

    「我知道,我會早點回來的。」東野長梅微微欠了欠身,然後往屋外走去。

    能去哪裡?她不知道,只是她的腳步無意識的往冷若冰曾帶她去過的人間美境,在那個地方不會有人打擾她,她可以好好的想想未來。

    該走了嗎?走到湖邊坐下,東野長梅看著裡頭快樂游動的小魚兒,雖然寨裡的人沒有一個人怪她,但是她並不能因此而一直的打擾著他們。

    這兩天,在寨裡的男人都走光了之後,陳婕對她的敵意是愈來愈白熱化,常常會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像剛才一樣的羞辱她。

    東野長梅可以明瞭她的用心,她恨自己,因為自己得到冷若冰大部分的關心.而她只是一個小妹妹。

    想起冷若冰,東野長梅就是一陣心痛,他連要走之前都沒來見她一面,難道他真的不想理她了嗎?她實在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什麼老是兩極化,對她好的時候,他的溫柔能融化一塊寒冰,但是不想理她的時候,就當她是一塊石頭也不如。

    是該走了!她歎了口氣,她沒有再繼續留下來的理由.這裡畢竟不是她的家.連當初那點小小的希望,希望能在冷若冰身旁的理由都沒有了。

    在夜幕中,東野長梅走回寨中,少了冷若冰的呵護,這一路上她不斷的被絆倒、不斷的被樹枝刮傷,還是忍不住了,她流下了淚,這就是她的人生,而她必須活下去,為了還沒見到的爹以及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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