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清明過後,台北還是擺脫不了濕濕冷冷的天候。
斷斷續續的季節雨,像切割不斷的煩惱絲,下得人心慚起浮躁……
上學期末花彫與楊令悠的事鬧得全校皆知,適值寒假來臨,花彫幸運逃過一劫。那時她心底已有下學期接受眾人「嚴刑鞭笞」的準備,卻不知道讓她難受的不止這件。
班上的同學和她情同姊妹,大家嬉嬉鬧鬧也就過了,並不會認真想去查探什麼。就算真有人不死心,她嘴一閉,俏臉皮皮地凜緊,也就沒人能奈她何。何況年一周,大家都已成年,隨著年歲的增長,性格逐步趨於成熟,往日的嘻哈依然,卻只是表面的歡樂,私底下天家都微妙的多了份體諒與憂愁。情愛不再是她們的全部,未來該怎麼走已經慢慢迷惘了即將步上專四的她們,尤其是乍聞五年級的學長、學姊即將停課以後,這份惆悵就更甚、更明顯了。
對花彫這個提早計畫好未來的人來說,她反而能全心享受未來的學生生活。如果那些一、二、三年級新鮮感未褪的學妹、同學們別動輒跑到她們班,拿她當稀有動物研究,她緊湊、充實、略帶絲絲甜味的生活,簡直可以用「完美無缺」來形容了。
「好煩哦!」花彫放下英文單字卡,在粉橘色上衣映襯下的小臉神-奕奕,實在看不出任何煩躁。
「喂,小雕。」陳芳伊放下小說,傾身拍拍前面的人。「你那個企管科的姊妹淘怎麼了?昨天放學碰到她,叫她她都不理我。」
「我就是為了這個在煩嘛。」花彫煩躁地側身,趴在陳芳伊的桌子上長吁短歎。「阿-那個八婆這回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從過年到現在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去找過她好幾次,她也都不理我,害我好郁卒。」
「哇塞,過年到現在!清明的連假剛放完耶。」陳芳伊不可思議地推推眼鏡。「什麼樣的鳥氣能持續那麼久不消啊?」改天得向她同學討教討教。
「對啊,我也覺得好奇怪,她怎麼能夠氣那麼久,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兩個神經同樣粗的女孩一臉同感納罕。「一樣是死黨,你幫我分析看看,到底是我哪裡做錯了?」花彫憨傻的將來龍去脈約略說過一遍,自動省略楊品逸那段。
「有那麼嚴重嗎?只為了逛街不成就反目成仇?」等不到老師上課,左右開始無聊的同學們,匪夷所思地加入不可思議的行列。
「我看八成楊令悠也是她愛到死的偶像,你和人家緋聞又越傳越烈,她才會發飆那麼久。」陳芳伊以老江湖的經驗如是推斷。
「拜託……你要我說幾百萬遍才夠啊!我和楊令悠根本不是……」由餘光覷得同學們個個豎直耳朵受教的模樣,花彫猛地頓佳話。
「不是什麼?」陳芳伊急急追問。
算了,交個男朋友而已,又不是什麼滔天大罪,沒什麼好隱瞞的。「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有間接的關係。」心情低落的花彫含糊帶過。想到等一下還要幫伯伯送衣服給楊令悠,她不禁心驚膽戰。
「哇咧咧,你們聽到沒有,咱們的花彫姊妹公開承認和人家發生關係了。」接近中午,精神漸入昏迷狀態的同學們鬧起騷動。
「算你們厲害,怎麼扯怎麼贏。」花彫有氣無力的將下巴頂在陳芳伊的桌上,懶得費力氣掙扎。這種事怎麼扯怎麼亂,她要是公開和楊品逸的事,這掛同學鐵定會以曖昧的眼神暗示她:大家都嘛這麼對外公佈。
她太瞭解她們了,以靜制動方為上策。反正以後她和楊令悠還有得扯,管大家怎麼去猜、去想。
眼帶威脅的花彫乘亂摀住陳芳伊的大嘴,低聲央求道:「喂,等會陪我去企管科一下。還有,你若敢大聲張揚,我就掐死你。」
隔壁班正在授業的老師,被噪音吵得無法教學,越過界來輕叩門板。
喧嘩的同學們一見來人是英明的科主任,識相的立刻安靜下來。
「你們這節是什麼課?」科主任低渾有力地問。
「信用狀……」
「班代呢?」
「在這。」班代適巧喘吁吁跑回來。「老師臨時去參加研習會,今天請公假。」班代向全班報告,立即博得同學們熱烈的歡呼與喝采。
「是陳老師的課嗎?」
「對。」
「大家安靜的離開,別吵到還在上課的同學。」科主任溫和地指示完,走回原教室。
「快快快。」花彫背包一拎,趁同學還沒群起圍來前,拉了陳芳伊迅速跑走。
兩人一路沒停,直奔向企管大樓。到了企管大樓一樓,花彫不想橫過長廊再出風頭,她把紙袋丟給陳芳伊,揮手督促她拿過去給楊令悠,人躲進轉角處。
「老愛說你和楊令悠沒關係,卻常常見你幫他送東送西。」陳芳伊滿腹牢騷。
「你以為我愛啊!我是忠人之托。」花彫一臉無奈。「你也曾經幫我代過班,應該知道楊伯伯人很好嘛。」誰教她不忍心告訴他,為了不辜負他所托,她正苦於流言之擾。
唉,肯定是楊伯伯和她一樣,不相信他那個任性的兒子竟然會受歡迎到這種程度。
「對耶,他那天聽說我是你同學,有送點心給我吃。」陳芳伊對偶像的爸爸印象深刻。哈哈,這真是天助她也,伯伯的羊肉爐店今天開張,她可以拉楊品逸提早去旺旺場。
「你快點送去,我要走了。」花彫眉開眼兒笑。
心儀偶像已久,一苴無緣親睹他那翩翩的好風-,陳芳伊樂得照辦。服裝儀容略略理過,她興高采烈地奔去。
去不到一分鐘,陳芳伊已哀聲歎氣的回轉,幾乎是扶著欄杆才能走得回來。
「幹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花彫好笑又好氣。
「人家這節是體育課,教室內只有值日生留守啦!我和他今生無緣了。」期望落空的陳芳伊飲恨得差點掉淚,花彫則被她忿忿不平的神情逗得笑岔了氣。
趕著去捧場,花彫偕地出校門,好笑地向她道別。
「喂,小雕,快看,那不是你那個姊妹淘嗎?」陳芳伊突然從人行道彼端,匆忙走來這端。
花彫剛解下機車的大鎖,正打開車後的置物箱拿安全帽。順著同學所比,她看到阿-和三名穿著流里流氣的男孩子有說有笑。嘻嘻哈哈談笑間,阿-無意中看到花彫,一察覺到她也在看自己,她的笑容微微一僵,勾住其中一名叼著煙的男孩子,轉身就走。
陳芳伊觀察出心得,同情地拍拍花彫,「依我看,你的姊妹淘還要氣很久。」
這白癡,瞎子也看得出來阿-的火氣還很大。花彫狠-一眼淨說廢話的同學。
如今氣不氣已是另一回事,她比較擔心的是阿-換男朋友的速度和品質。如果這個一次戴六隻耳環的男友是她最新一任男友的話,她不得不說,阿-挑人的眼光開始令人擔憂了。
「好不好嘛,你女朋友今天心情不好,你就當是陪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她來了有半個小時,這人連哼一聲也沒有。嗚,好冷漠的男朋友。
阿野說比賽時感覺列車子明顯震動,難道是懸吊繫統有問題?楊口逸蹲在一輛流線型紅金色相間的重型機車旁冥思。
好討厭,他只要一工作就不理人。搖了他的手肘好半天,花彫沮喪不已。她今天不用值班,也不想K那麼久的英文。她想和他聊聊學校的事,聊聊阿-的事,聊聊她的煩悶……
啊!討厭的事怎麼接踵而來呀!
「楊品逸!」花彫提高音量。
不止是懸吊繫統必須做調整,連避震器都要……
「就算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人家也是一個口令動一下嘛!你這樣我很累耶。」花彫故意兩手叉腰,沒一會兒就漏氣了,因為對方以同樣的姿勢沉默的對抗她的虛張聲勢。
「老闆,我要換齒輪油。」一位穿著火辣的妹妹直接將車子騎上走廊。
坐在矮凳上,雙手托腮,無聊得快打呵欠的花彫用腳踢楊品逸,直踢到他背斜眸看她為止。
「人家要換齒輪油啦!」她意興闌珊地直指外頭,不雅地打個大呵欠。這間店若是真的讓楊品逸接手,依她看,大概不出三天就要關門大吉。
楊品逸從櫃子上拿了罐機油走出去,沉靜的蹲在機車旁。那位身材魔鬼的辣妹一看到修車師父長相英偉、體格高大強健後,芳心大動,立即媚眼頻頻拋,全然沒將花彫放在眼裡。
靜靜觀賞的花彫差點噴笑出來。如果她能勾引得了這塊走火入魔的木頭,她願意倒貼兩罐飲料免費將他送出。
果然,楊品逸只有在報價時開口,他甚至連報價也沒正眼瞧過那位只差沒當場脫衣給他看的辣妹一眼。看到這,花彫已經快笑翻了。
惱羞成怒的辣妹氣沖沖離去後,楊品逸重新蹲回半解體的重型機車前,奇怪她笑得那麼開心。
「有你這種男朋友,我看我根本不用擔心你會被人拐走,你可能要比較擔心我。」花彫笑得嘴巴發酸。
楊品逸欲言又止,花彫看出他有話要說,自動將臉湊到他面前。
「什麼事?」
她真的認定他當男朋友了?楊品逸小心地別開視線,實在不知該如何釐清兩人的關係,將近半年的糾葛和相處,似乎也很難說得清。
「是不是你決定陪我去捧你爸爸的場了?」花彫興奮地猜測。
她開始讓他有罪惡感了。楊品逸神色詭異地瞟了瞟她,話到嘴邊歡度說不出口,索性回頭忙他的工作。
他又不理她了!不能動氣,絕對不能動氣……
「楊品逸……」花彫趁他還沒完全沉淪前,輕聲撒嬌。
她怎麼突然變得怪聲怪調起來?半傾斜身子的楊品逸,警戒地溜她一眼。
「嗯……你今天可不可以提早打烊?」花彫以難得的輕聲細語問道。這就叫懷柔政策啦!哈哈,她好厲害。
「不行。」今天和阿野他們有個聚會。
「你!」別生氣,千萬不要生氣……他只是塊木頭而已,還沒經過她雕飾過,自然不成器。咬牙切齒的花彫瞬間變得溫柔可人極了。「今天你爸爸的羊肉爐店開張大吉,我們去捧捧場,昨天伯伯就有說今天要歇業一天了。」
「你去沒關係。」他心不在焉的隨口道,心神慢慢沉入忘我的境界。
「不然你到底想怎樣嘛!」花彫氣呼呼的叉著腰。他居然完全不買帳耶!
楊品逸沉思了會兒,-望她,輕柔卻不失堅定地溫聲道:「我有事,沒法子去。」
花彫瞪他良久,等他說明原因,他卻一臉納悶回望她,不曉得在等待什麼。
這傢伙拗起來,比她還有原則,真是的。
「好吧!」訕訕然垂下倒豎的柳眉,她囁嚅地指向裡側,「那我坐在那邊K英文好了。」家裡又沒人,回去不如待在這裡看木頭。
楊品逸驚詫地看她移動板凳,自動坐到角落。她反常的妥協如此不經心,卻莫名地揪痛他的心。
原以為這樣的拒絕必然惹怒她,女孩子的神經不都很纖細,禁不起半次拒絕嗎?她的脾氣又好像比常人急躁了些,尤其是她纏了他已快一個小時。沒想到……她完全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放柔眼神凝視她,他見她支肘托腮,無精打-地坐在剛粉刷過的素白牆面前,整個人包裡在暖呼呼的粉橘色調裡,顯得異常溫暖、寧靜。楊品逸情不自禁加深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覺將她的模樣認真地鏤刻心版。
現在才發現她經常是一件俏麗的短上衣搭配相稱的各色牛仔褲,長及腰的頭髮往往是清爽俐落綁成辮子,即使是冷風颯颯的嚴冬也不見她放下來過,除了大掃除那夜。
花彫不經意抬頭,赫見他凝眸呆望自己。
「你是不是不想我在這裡啊?」她蹙眉狐疑。
閃了神的楊品逸慌忙回頭,俊臉泛起偷窺被逮的淺淺紅潮。
轟隆!春雷才饗,沒讓人有喘息的機會,緊跟在雷聲之後灑落的是淅瀝嘩啦的四月暴雨。
「啊,好討厭,打雷又下雨的。」不知何時移出來,花彫依偎在楊品逸身側,鬱悶地瞪著烏雲密怖的天空,小手悄悄鑽進楊品逸健壯的肘彎裡,無意識的呢喃,「下下下,雨怎麼下個不停嘛。這種天氣一定沒客人,看樣子今天又不用去擺地攤了。今天姊姊要加班,你又有事,伯伯忙他的羊肉爐店沒時間陪我說話,阿-又不理我,考試剛過……我好無聊哦。」世界要垮了啦……嗚……
愁眉不展的嗲喃,像是說給自己聽,卻震撼了楊品逸的心,教他於心不忍。
「你……要不要跟我去?」他沒頭沒腦地問。
「要要要!」即使是聽得一頭霧水,花彫黯淡的眼眸還是在-那間迸出耀天的光彩。
「呃……」
「我要去、我要去!」生怕他改變主意或看不懂她有多樂意,心花朵朵開的花彫巴著他猛點頭。
「這……」楊品逸想進一步說明。
「就這麼說定了,你不可以賴皮!好,你盡量去忙你的,我不會再吵你,放心。」一掃片刻前的陰鬱,她眉開眼笑,識大體地推推他。
也不問他去哪裡,她就這麼心滿意足退回角落,小小聲背頌英文去。楊品逸看得一愣一愣的,怎麼也不能理解女人善感的心何以這般容易滿足。
唉,他哪有資格說別人,不經深思就脫口而出,她的舉動又何嘗不像自己了?
搔搔頰際,楊品逸沒時間深究原因,一頭栽回工作裡。
***
「回去上班啦!」
「你不會小聲講啊!幹嘛叫那麼大聲,我又沒耳背,嚇人家一跳。我六點半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你要我說幾遍!」
「大ㄟ……」悲慘的哀號聲響徹雲霄。
「幹嘛,碰一下會死啊!」花彫本來只是越過阿野,想看看她男朋友在做什麼,誰知道她每次不小心碰到他,他就哇哇大叫,好像她是病媒,惹得她壞心眼一起,乾脆回頭一再撞他。
「大ㄟ,管一下你女朋友,叫她別再惹我了,卯起來我可是會一掌將她劈成兩半。」阿野氣呼呼地埋頭吃著便當,左閃右躲,被騷擾得很不爽。「吃個便當都不得安寧。」他恨聲嘀咕。
「小雕,別鬧阿野。」算是意思意思,楊品逸沉迷在機車雜誌裡,眼兒沒抬,心不在焉地咕儂道。
花彫得意的朝莫野吐吐舌頭,故意漫不經心的追著他繞圈圈。玩心大起的人根本沒注意到這是楊品逸首次不自覺直呼她的名字,對外承認她的身份。
上是期三她隨楊品逸去參加一個月一次的兄弟會,那天閒聊之下,他們得知伯伯開店的事,竟比楊品逸還高興,一票大男孩二話不說馬上殺到伯伯的店,吃他個痛快,樂得生意不錯的伯伯合不攏嘴。讓她印象深刻的是楊品逸兩位小他一屆的學弟?阿勁和阿野,兩人才退伍幾個月,同是鄰居且從國中開始同學到專科畢業,與楊品逸三個人情逾手足,和伯伯好像也很熟。
阿野是職業賽車手,阿勁是模特兒,偶爾下場玩玩賽車,和楊令悠同個模特兒經紀公司。至於阿勁紅不紅,她完全不敢問同學,目前的是非已經夠多。
自從得知伯伯開店,楊品逸一人留守機車行,這兩個自由業的學弟只要一有空,就溜過來霸地為王,害她和楊品逸相處的時間一下子縮減好多。不過,這兩個脾氣各異的難兄難弟很有趣,她喜歡他們。
「大ㄟ,拜託你拿出男性的氣魄來,教訓一下這個「番婆」好不好?」阿野氣急敗壞的說。他娘的,手臂上的疹子浮出來了。
「小雕,別煩他了。」楊品逸模糊低喃,有講跟沒講差不多。
「大人……」全身搔癢難耐,莫野簡直要哭了,這女人居然一直碰他沒有衣袖保護的手臂。
模特兒阿勁收工回來,將海藍色背包隨地一丟,見小雕巴著愁容滿面的兄弟不放,笑得可樂了。
「原來今天又是我們嗲嗲的雕雕輪班嗎?難怪我的心情特別好。」他以迷死人的眼波引誘花彫,花彫不屑的還以白眼。
「阿勁,你來得正好,快拉走她啦!」阿野一見兄弟到來,解脫的淚水差點淌下。
「雕雕,來帥哥這邊,阿勁大帥哥很樂意讓你纏的。」阿勁看在同學一場又是鄰居多年的份上,不忍見死不救,趕緊耍寶地掀開半敞的襯衫,露出他那不輸給同學的好體魄。
「看!我的三角肌和那傢伙的一樣結實。」
「白癡。」花彫翻白眼嘖道。
「嗚,大哥,她罵是我白癡……」相貌最為俊美的阿勁,即使是一臉受創甚深的耍寶模樣,仍是好看得癡醉人心。
奇怪,阿勁這傢伙的兩耳各戴有五隻耳環,說話下流沒分寸,總是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怎麼她就不會覺得他流氣?花彫邊追人邊狐疑地摸著下已。
阿野目露凶光地看阿勁拿走桌上的便當,還揮手讓花彫繼續,人無情的擠身在楊品逸身旁。
「阿勁!」躲到無處可藏,阿野將一肚子火丟給棄械的哥兒們。
「沒辦法,別怪我,她不肯愛上我不是我的罪。」阿勁無奈地聳聳肩,打開便當。「你是知道的,舉凡正常的女人看到我,無不愛得死去活來、不能自拔。這正表示咱們的雕雕品味獨特,學長才會看上她、把她,我只能誠心的為你祈禱。阿門,願上帝保佑你。」在胸口優雅地畫了個十字後,阿勁開飯。
「老大,阿勁,你們就這樣見死不救哦!」阿野捧著便當哭聲哭調,被鬧得食慾全消。阿勁興奮地指著雜誌問楊品逸,「學長,這是新出爐的嗎?」
「嗯,上面說這次東京公開賽的規則有點更改。」兩個大男孩談起機車經,興致全來,哪還有兄弟情可言。
「學長、阿勁……」
花彫見阿野那張高貴斯文如貴族的俊臉垮成那般,笑不可支。
「聽說JAM今年無法參加。」
「舊傷未癒,勉強上場太傷了。」窩在一邊的所謂拜把,完全沒聽見兄弟的吶喊。
「哦!」看到阿野手臂上慢慢浮起斑斑紅點,花彫恍然大悟。「原來你有女性過敏症!可憐的孩子,是對每個女人都會過敏嗎?」
她覺得兩眼冒火的阿野不太可能回答她的問題,俯首想了想,探頭到熱烈討論的兩人中間,好奇的問道:「阿野是每個女孩子都碰不得嗎?」
「骨血相連的人他倒是不會排斥,不過他要是連骨肉至親也下得了手,就未免太禽獸了,雖然他從一出生就很禽獸,沒人性可言。所以恭喜你們,少了一條超世紀大淫魔辣手摧花,身家性命安全不少……」阿勁落井下石的態度當場為自己的後腦勺討來一詞重捶。
「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靠生殖器過活,你是徹底的獸性,進化不完全的猿猴。」阿野把矛頭指向拜把,身體癢得光火極了。
大驚失色的阿勁速速將便當傳給楊品逸,撫著俊美的臉起身,扭頭望著屁股,「天!尾巴呢?!我的尾巴呢?」
「補強到你唯一可取的地方了。」阿野淫穢的暗示,熱血一沸騰,顧不得太多,顯然也沒將純潔的小女生放在眼底。
「真的嗎?」阿勁忽然神氣活現地挺起胸膛,搭著阿野的肩頭。「兄弟,我不得不說,還是你瞭解我。難怪最近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神勇,戰他個三天三夜也不厭倦。」
「去你的蛋啦!戰三天三夜你還能站在這裡?!」
「你們兩個,夠了。」楊品逸歎氣,實在聽不下去,這種瘡疤往往是越揭越不堪入耳。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呀?」被夾在兩人中間的花彫聽來聽去,還是聽得霧茫茫。
「你別再問了。」楊品逸起身,失笑地拉過她。
怒目相視的兩人忽被學長史無前例的護花行動引去注意力,炯亮的眸子不約而同閃過一簇詭異的光芒。
「喂,阿野,認識三年,你幾時看過咱們的「木頭學長」護短的?」
「誰是木頭學長?」好奇寶寶上前詢問。
楊品逸知道學弟在糗他,有些彆扭。「木頭」是以前曾短暫交往過的女友幫他取的綽號,他一向不在意,現在卻不希望她知道綽號的由來。他心中隱約泛著擔心,至於擔心什麼……一時間他也說不上來。
「雕雕不知道嗎?」阿勁嘖嘖有聲,轉頭將重責大任丟出,「阿野,你告訴她。」
甫獲得寧靜,還是癢得要命的阿野正若無其事悄悄後退,想避開病毒,阿勁這一嚷又將病源的注意力引來,心底那把無名火燒得可旺了。
「有啦!怎會沒有!大ㄟ這位資優生曾有一次為了救一位被高年級學長求愛不成、其實活該被痛毆的學弟,破例和人幹架,事後還被學校記過處分。我想這也算是護短。」去他的蛋,今天若不將阿勁的牆角側垮,他就變性給他看。
「天哪,我以為情逾手足的好兄弟居然在側我牆角!嗚……嗚……嗚嗚……」阿勁邊扒飯邊抽搐。
「哦……原來他說的欠扁的學弟就是阿勁你啊!」花彫爆出大笑,不給臉的笑得前仰後合。「哇哈哈哈……原來你被男生求愛啊!」
「嗚……媽,這時我就不得不抱怨了,您何苦將我生得這般俊美?」阿勁含淚仰望天花板。「求學時無端被同學、學長、學弟、一卡車人求愛就罷,在軍中被同儕傾慕、暗戀,我也認了,入社會被同事吃吃豆腐,還兒謹遵娘親教誨,牙床咬得險些鬆動,也就過了,沒想到現在備受可愛的雕雕恥笑……嗚……孩兒不想活了……」他低頭再扒一口飯,雙肩邊配合嗚咽聲聳動。
「哇咧……」疙瘩直冒的阿野差點拿便當砸昏他。
「哇啊!別嫉妒我太英俊就想打我,我是無辜的……」阿勁驚懼地瑟縮著身子。
花彫被他們逗得挺不起腰,沒合攏過的嘴巴笑得直髮酸。
「你們別逗了,我的肚子好痛……」她拭去淚水。
「雕雕,快!快問阿野他是不是處男。」被殺氣騰騰的同學逼得沒退路,阿勁使出絕招。
花彫兩眼一亮,果然被挑起好奇,「對哦!阿野那麼怕女孩子碰,他已經二十三歲,難道他還是個在室……」說到後來,看他們的瞳眸倏地瞪大,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突然問不下去了。
沒想到她真這麼坦率問出口,三個大男生皆瞠目結舌,愕然相覷。
幹嘛那種表情,難迫是她說得太含蓄,他們聽不懂?
「也就是說,他要怎麼解決他的生理需求啦。」再白就難聽了,花彫心底直犯嘀咕。
三個瞬間被花彫的直率硬迤成閉塞的大男生,下巴慢慢代下滑。
「學長、學長……」恢復最神速的阿勁撞撞楊品逸。「我突然發現我很欣賞雕雕。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分手?要分手的時候記得通知一聲,我要把她。」
「把你的頭啦!我和楊品逸不會分手,你等到世界末日好了。」花彫不悅地-他。
「就坊間的預言書暗示,那似乎已在不遠的十年後。」阿勁突地信心滿滿。
唉!楊品逸撫額搖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阿勁他們和小雕怎會這麼投緣?
「懶得理你。」花彫沒神經地轉向阿野,好奇心還沒得到滿足,「阿野,你快說啊!」也不知道是疹子的關係,還是怎麼著,阿野暴露在外的健美肌肉全紅透了。
她挨近直往後退去的人,聲音壓到最低,「告訴我嘛!只要透露一點點就好,不用太多。我很好奇,人家都說男人是官能性動物,很容易衝動,你這種例子又很特殊,所以……」她羞赧的絞扭手指。
「你管我!」莫野惱羞成怒,氣沖沖隨便挑了扇門就沖,門摔得震天響。
花彫一陣錯愕,半晌才臉色怪異地轉向楊品逸。
「阿野知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廁所啊?」
「知道。」楊品逸怔怔的回答,不明白阿勁為何突然笑成那副德行。
「他好噁心哦,竟然把便當帶進去吃。」花彫猛皺秀鼻,不舒服的胃頻頻翻攪。
楊品逸好笑的才想替他辯護,阿野已氣呼呼從廁所裡狂飆了出來,經過阿勁身邊時還狠狠踹他一腳。「天殺的!」
嘴角痙攣的阿勁笑癱在地上,翻不了身。
楊品逸則出人意表地輕揉了下花彫的發頂,有些寵溺、有些疼愛,低低柔柔的笑著。
歡樂間,花彫不意瞧見羞怯的也恬帶著些什麼東西,不想轉進機車行,赫見這裡聚集這麼多人,怕生的她轉身就跑。
她怎麼還是那麼膽小呀?鋤強扶弱的花彫心中決定,改天一定要拉她一起來聊天,幫她壯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