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蟬鳴的正午,刺眼陽光熱情烘烤著整座城邑,烈日未曾阻退怕曬的民眾出門,熙熙攘攘的街道,熱鬧景況依舊如常。
而香火鼎盛的開元寺,正是葉紅萸遭劫持的地方。
進廟禮佛膜拜求箋的善男信女將整個走道、階梯、甬路擠得水洩不通,混在人群裡亦步亦趨的路寒袖與秋漾影,東張西望找尋著可能的蛛絲馬跡,沿途問遍各個商家小販,就是沒半點線索。
一路行來,路寒袖愈想愈是不對勁,一手支肘,一手微掐下顎,心裡不斷盤算,嘴裡唸唸有詞。
「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謝謝,不用找了。」剛買下一串糖葫蘆的秋漾影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什麼東西不是這樣的?」
「你想想,來開元寺的男女老少多得讓人寸步難行,那些綁匪怎敢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將葉紅萸劫走?」
「喔,這個我知道。」舔了兩口艷紅欲滴的糖衣,她突然發現了什麼新鮮貨,馬上靠攏過去。「哇好可愛的布偶,我要買一個。」笑容甜軟地綻出天真麗顏,並忙不迭掏出幾枚銅板買下一隻巴掌大小、翠綠色的青蛙布偶,咧大的嘴巴像極血盆大口,呆憨的模樣惹人發噱。
「喂喂!你是來逛廟會的嗎?」他湊近攤子,抓起另一隻粉紅色蝴蝶頻皺眉宇。「而且你都幾歲的人了,還買這種娃娃。」軟綿綿的觸感與飽滿的身軀,是絨布縫製的,裡頭塞滿棉絮。
「我喜歡啊,你管得著嗎?」她昂首輕哼,橫過他的身子繼續往前走,一襲粉紫色的絹裙款擺,揚起的黑髮逸出淡雅馨香。
望著她纖細窈窕的身形,路寒袖竟有些怔忡,才又急追上去。
「你剛剛說你知道什麼來著?」
「啊?」張大嘴咬著糖衣下的李子,秋漾影一臉不解地邊嚼邊望著他,左頰腮幫子因食物在口中翻攪而脹大。
瞧見她這副醜樣,路寒袖的臉都扭曲了。
「你……你可不可以文雅點?尤其是在大庭廣眾的,你這麼大口嚼食實在不好看。」
她揚起兩道秀氣蛾眉,將食物吞下喉嚨,接著朝他嫣然一笑。
「我喜歡啊,你管得著嗎?」
他憋著氣努力不去理會她再去咬另一顆李子。
「我是管不著。」頓了頓,又想起他的疑惑。「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剛剛說『這個我知道』是什麼意思?」
「喔,那個啊,」秋漾影點頭,加快速度嚼著嘴裡的東西,一鼓作氣嚥下肚裡才說話。「因為那個葉紅萸不是在大白天被人劫持的啊。怎麼,葉勝天沒告訴你?」
「沒、沒有。」他呆呆的。「所以說,葉紅萸是晚上被人劫走的?」
「是啊。」糖蜜沾到了手指,她吮著指尖,嘟起的菱唇嬌艷紅潤,也像塗上一層糖蜜似的。
路寒袖實在看不下去,於是從腰際掏出一條白手帕遞到她面前。
「喏,這個給你擦。」
她偏過臉來瞥他一眼,立刻開開心心的接過手帕。
「哈,謝啦。」
「那你還知道什麼?」
「喔,我知道的不多啦……」停頓一下又道:「只曉得葉勝天很保護他這個獨生女,嗯……許是長得太過招蜂引蝶的關係,葉勝天處處限制她,不許這個不許那個,更不許她外出拋頭露面,連去廟裡拜拜都得挑晚上才能去,而且還偷偷摸摸的,活像在做賊。」許是慶幸自己有對開明的父母,秋漾影對這個葉紅萸的境遇十分同情,說的時候連連歎息。
「難怪我問了這路上的大小店家,都說沒瞧見葉紅萸被人擄走的情形。」握拳擊掌的他有些頓悟。
「一定的嘛,雖然我不曉得葉紅萸究竟是多晚才來開元寺,但根據我個人的聰明猜測,那大概也是接近凌晨了吧。」
用白手帕拭淨手指後,秋漾影將手帕捏成一團,順手扔進身後一處放置垃圾的竹簍裡。
路寒袖見狀大吃一驚,急忙轉頭跑去竹簍將手帕撿起。
「嘿,你有沒有搞錯啊?這手帕是我好心借你的,你怎麼沒問問我就隨手丟掉?」他咬牙切齒的大聲咆哮。
她駐足回首,他的指責令她不以為然的皺擰鼻子眉毛。
「那種爛手帕我家多得很,你喜歡的話我補送你一打便是,做什麼在這兒大聲嚷嚷?難看死了。」
但路寒袖氣壞了。他心痛難當的將手帕折疊整齊再放回腰間,神色憤懣的與她擦肩而過。
「喂!你這人度量真小,這樣就生氣了!」怔忡半晌,秋漾影忙追上去跟著他身側。「不會真這麼小器吧?」
他不吭聲,一徑地朝人群裡走。人在氣頭上什麼都顧不得,一個不注意便撞上個彪形大漢。
「嘿,搞什麼你!」留著一臉落腮鬍的黃臉漢子,氣呼呼地扯住他的衣領向上抬,雖然他個頭不高,力氣卻奇大無比。
才剛撞上人就被揪住襟口迫得沒法呼吸的路寒袖,瞪大眼踮著腳拚命掙扎。但右手才剛握拳擊出,立刻又讓對方扯住了胳膊,痛得他哇哇叫,接著才被甩手一推掉到石地上。
路寒袖負痛地揉著屁股抬起頭。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野蠻?連讓我說聲對不起的時間都不給就動起手來!」他恨恨地瞪著漢子,連續幾天的衰運已讓他的好脾氣逃逸無蹤。
「說我野蠻?」瞠大一雙銅鈴般的眼,黃臉漢子表情誇張地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你曉不曉得我今兒個一整天犯頭疼來著?你這一撞,我的頭就更疼啦!哪還給你時間道歉?」
「你頭疼?」路寒袖從地上跳起來。「我頭才疼咧!遇上你們這些瘋子,我疼得比任何人都厲害!」「說什麼你?!」漢子上前兩步,墨染的大濃眉凶悍一皺,震耳欲聾的大嗓門引來民眾的好奇圍觀。「敢說我是瘋子?你想赴死,我鄺泉隋不介意送你一程!」左手按住腰際掛著的一柄大刀。
「好啊,那麻煩你下手利落點,讓我死得痛快些。」下顎抬高,路寒袖神色從容把眼一閉,倒也乾脆得很。
鄺泉隋萬分吃驚,沒料到這小子這麼想死,敢情他的頭真的疼得要命。本想舉刀嚇唬嚇唬他,這下全免了。
始終擠在旁邊看好戲的秋漾影,這會兒身形一閃,站到鄺泉隋的側邊,倩笑盈盈的好心建議。
「不行不行,這麼殺了他還得償命,最好請他立張字據再蓋上手印,表明他是自願被殺的,不然你肯定會被衙役抓去關。」
聽到這丫頭的聲音,路寒袖陡地睜開眼惡狠狠瞪她,念頭一轉打消主意,倉促間退一大步。
「不對!我若真的死了,豈不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看你活在人世間受苦受難,我實在不忍心,不如你就讓這位大爺給砍下腦袋瓜,免去日後的諸多折磨。」
「狗屁!我還有大段快樂日子要過,我才不想死!」
「哦?是這樣的嗎?那你現在後悔會不會遜了些,這麼多鄉親父老都知道你說話不算話。」
「那又怎樣?反正我就是不想如你所願!」
鄺泉隋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原來這兩個人認識來著,還鬥嘴鬥得挺熱烈的,倒讓他顯得多餘。
「好哇,不過你想不想死還得問問這位大爺的意思,不然你白白戲弄他,他恐怕還是想砍死你哦!」秋漾影笑瞇瞇地轉向鄺泉隋。「大爺,您還氣不氣?還要不要砍他的腦袋?」
鄺泉隋愣了又愣,看看秋漾影又看看路寒袖,直覺今天碰上了兩個瘋子。
「這……」
「怎麼樣?如果您還是很生氣的話,依我看還是殺了他好了。」她堆著如沐春風般的親切笑容,嘴裡卻說著殺不殺的事兒。
鄺泉隋歪著腦袋仔細考慮,突然間很認真地按住路寒袖的肩膀,面露同情的大聲歎息。
「這位兄台,我猜這位姑娘八成是您的未婚妻吧?」
「什麼?!」
兩人同聲尖喊。見鬼了,他怎麼猜出來的啊?!
「也難怪她這麼巴望著你死,有你這麼樣窩囊的一個未婚夫,我甚表同情。」聽到窩囊兩字,路寒袖激動得握緊拳頭想發火,但鄺泉隋的下一句話卻及時安撫了他的心靈。「但有她這麼樣恐怖的未婚妻,唉,我為你哀悼!」
「恐怖?」掩著唇,秋漾影還是笑笑的。「什麼嘛!人家哪裡恐怖來著?」
鄧泉隋將路寒袖拉到角落邊好心告誡。
「小兄弟,依我涉足江湖這二十多年的經歷來評斷,這種笑裡藏刀的女人最是恐怖,因為她的喜怒哀樂都讓笑給藏了起來,她在想些什麼,你猜都猜不出來!」
「那、那怎麼辦?」
「怎麼辦?」鄺泉隋偷瞥了她一眼,壓低嗓門邊拍著路寒袖的背膀。「我只能祝你好運了,畢竟這種女人我都是盡量避而遠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路寒袖強咽口唾液,口正當中的艷陽炙得人兩眼昏花,他感覺自己額角正冒出大量汗水。
「是……是這樣的嗎?」
鄧泉隋這會兒更大力的拍著他的肩頭,恢復正常音量。
「好了,相逢自是有緣,敝人在下我名叫鄺泉隋,認識的人都喊我老鄺。小兄弟,你叫什麼來著?」
「原來是鄺兄,小弟名為路寒袖。」他拱手禮道。
已經晃到兩人中間的秋漾影,狐疑地來回望著兩人。
「怎麼,你們還互相自我介紹啊?」
「是啊,敢問小姑娘的芳名是?」鄧泉隋不敢怠慢地笑問,與適才的凶神惡煞判若兩人。
「我叫秋漾影。」她倒也答得乾脆。
鄺泉隋明顯一怔,停頓半晌恍然大悟。
「難怪我覺得你面熟得很,原來你是秋鴻武館那個武藝出色、遠近馳名的娃兒啊。」
「咦?我真的很有名嗎?」她佯裝羞澀的撫著臉頰嬌聲嗔喊,其實心花怒放得很。
「呃……是有那麼點名氣。」鄺泉隋頗不自自在地抓抓手肘,一粒粒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
她開心的展露笑顏。
「真是太好了,我以為都沒人認識我呢!」
路寒袖很不賞臉的翻了翻白眼,轉向鄺泉隋說道:「鄧兄,小弟尚有事要忙,要先走一步了。」
「別說你有事要忙,我也忙得很,那咱們就此別過。」
「不送了。」
鄺泉隋豪邁的握拳為禮,就此與兩人別過。
目送鄺泉隋的身影,秋漾影還有那麼點失落,嘴裡喃喃自語。
「真是個怪人啊,這麼樣就走了。」
路寒袖見她自言自語也不理會,逕自往前走去。
「喂喂喂!你還在生氣啊?」她見狀忙又追上。「你度量可真小,我猜我的拳頭都比你的度量大了十倍。」
「廢話少說,找人要緊。」他繃著臉答道。
「找是一定要找的,問題是茫茫人海,我們上哪兒找這葉紅萸?」
「你沒有嘴巴嗎?」
「嘴巴?」她立刻嘟起紅灩灩的杏唇。「這不就是了嗎?」
「既然有嘴巴,那你不會試著問人嗎?」
「問人?嗯嗯,我不大想浪費唇舌,因為你先前問了一堆人,也是沒問出什麼東西來。」
「你這人是怎麼搞的?硬是要跟來又不肯幫忙。我看你別跟著我,省得我還得挪時間和你吵架。」路寒袖氣死了,猜不透自己幹嘛和這丫頭周旋。
「我也沒說不問,你何必這麼火大?」
「好,那邊那幾家店舖由你去問,然後咱們回這兒會合。」
「可以。」她點點頭,但也揚起了眉。「但你不會趁機甩掉我吧?」
他心下一驚,沒想到肚裡詭計馬上被拆穿。
「當、當然不會,我可不是那種卑鄙的人。」
「那樣最好,不然憑你這身功夫,跑也跑不遠。」她故意諷刺一笑,轉身朝寺廟右方拾步行去。
「可惡!」氣歸氣,路寒袖甩頭也往另一邊走。
快到一家專賣金紙香燭的鋪子前,秋漾影注意到七、八個孩童在寺廟旁的空地玩耍,她似悟出什麼,於是轉了方向。
「喂,小朋友們!」
到了這群孩童的面前,她擺出最為親切和藹的迷人笑容與他們打招呼,並擠在他們之間蹲下來。
「你們在玩什麼呀?」好奇地看著散落一地的彩色圓石,她摸摸身旁一個被泥巴沾了滿臉的小男童。
「我們在玩彈珠。」看著這個漂亮大姐姐的燦爛笑臉,小男童揚起稚真可愛的笑臉高聲回答。
「看起來好好玩哦,哇……這些彈珠真漂亮,都是你們的嗎?」
「這個、這個、這個、和這個都是我的。」小男童興致勃勃,如數家珍般的一顆顆指給她看。
「那你呢?」秋漾影再去問身邊另一個小男孩。
「我的是這邊這五顆,大姐姐,我口袋裡還有很多哦!」頂著癩痢頭的小男孩獻寶似的朗聲說。「真的?好好哦,大姐姐一顆都沒有呢。」
「大姐姐,我們一人分你一顆的話,你就有很多了。」
「哇……」秋漾影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麼。「你們真好,可是,大姐姐不需要這種東西呢。」
「那你需要什麼東西呢?」
「我只想問你們一件事,你們知道的人就說,好不好?」
「好啊好啊,大姐姐問吧。」他們一個個反應熱烈地點頭。
「這件事發生在好多天以前,所以你們要仔細想想喲。」秋漾影娓娓道來。「就是在上上個月初的時候,有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有個很漂亮的大姐姐來這兒拜拜被人給抓走,你們有沒有聽說?」
小孩子們全一臉茫然地你看我、我看你,露出無知表情。
「你們都住附近吧?應該多少有聽自己爹娘提過啊,這可是件大事呢。」
眼見他們都不曉得這事,秋漾影不禁怨歎自己挑錯了人問。
「好吧,不知道就算啦,我還想說……」
話說一半,她發現對面有個寬額白臉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舉起了手。
「怎麼,你知道些什麼嗎?」她驚詫地忙問。
「……嗯……」
男孩剛點完頭,秋漾影已經飛也似的衝到他身邊,搭著他肩頭急問。
「快說快說,你聽到了什麼?」
「我……」男孩有點臉紅。「我不曉得那是不是你說的那位大姐姐,但她長得很漂亮。」
「真的?是你親眼看到的嗎?」她喜出望外地瞪大眼。
「嗯……因為我們家就在那裡而已。」他用細小的手指了個方向。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那個姐姐被抓走的時候,我還跑去跟爹爹說,但爹爹叫我別胡說,趕快上床睡覺。」
「你有瞧見那些抓走她的壞人嗎?」
男孩想一想,皺起眉頭。
「他們……都穿黑衣服,有好幾個人。」
「往哪個方向走,你記不記得?」
「嗯……好像是那邊吧。」男孩的手比向北方。
「北邊?你確定嗎?」
「嗯。」男孩沒有猶豫的點頭。
「謝謝你!」秋漾影高興地抱緊了男孩的瘦小身軀。「你至少提供了一個小小線索,真是太好了。」
男孩的白淨臉龐整個漲紅如蘋果,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垂下臉來。
於是當路寒袖踅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秋漾影緊摟著一名七、八歲小男孩的景象,他的嘴角又開始抽搐了。
「秋、漾、影!」
抬臉見到他那張陰鬱的臉,她好開心地跳了起來。
「嘿,有好消息哦!」
他兩手交叉在胸前斜睨她。
「嗯哼,你倒說來聽聽。」
「我曉得那些黑衣人朝哪兒去了。」
「是不是朝北邊去了?」
「咦?」她一愕。「你也知道啊?」
「隨便問問也有一堆人知道,你當我傻瓜嗎?」
「既然這樣,就算咱們倆都找到了好消息嘍!」她還是笑容可掬。
「這算什麼好消息?光知道那些人朝北邊去根本稱不上是個有用的消息。」
「怎麼會不算?」秋漾影不以為然地摸著男孩的頭。「咱們可以朝北邊找起啊,你覺得這消息一點用也沒有嗎?」
「怎麼找?北邊的範圍這麼大,你倒說說看要從何找起?」
「所以我說你的腦筋不機靈。這些劫匪分明不是城內人,咱們若要出城找也得有個方向,如今知道目標在北方,雖然還是太過籠統,但最起碼可以先出城朝北走,沿途再問人啊。」
聽她這麼一說,路寒袖微微怔仲,察覺這丫頭的腦袋還挺受用的嘛!
「但是,如果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就貿然出城找,不曉得要花上多少時間。」
「這事本來就不容易,要不葉勝天也不會找不到人幫忙找了。而且你在接下這棘手事的時候也早該想到,不是嗎?」
「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缺銀子花用,這個你可以不必再解釋。所以我要提醒你,你既然收了錢就別妄想這會是件輕鬆差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但我希望可以萬事俱備再上路。」
「喔,那我看你得等上大半年吧,因為我們現在只有一條小小的線索而已。」她微聳香肩。
「這……」被她這麼一堵,路寒袖簡直啞口無言。
「好了,大姐姐要走了,你們慢慢玩喔。」秋漾影笑瞇瞇地與小朋友們揮手再見。
「大姐姐再見。」小朋友個個依依不捨地與她告別。
走出開元寺的範圍外,秋漾影窮極無聊地折了枝樹梗在手中把玩,這兒揮揮、那兒拍拍,不時仰望天際那些悠遊自在的雪白浮雲。此時那顆大火球暫時隱形在雲層後方,讓炙熱的高溫得到小小紓解。
幾隻小土狗趴在地上曬著暖呼呼的陽光,她頑皮地用樹梗搔了搔狗兒的肚皮,惹得狗兒汪汪大叫。
晃了一陣,她別過臉發出疑問:「喂,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哪?」
路寒袖悶著一張臭臉,兩道劍眉愈皺愈緊。
「算了!」他突然洩氣的吼了聲。
「怎樣?」
「反正沒得選擇,就朝北邊走。」
「喲,你想通了啦?」抿著唇,她暗自竊笑兩聲。
「不然怎麼辦?什麼線索都沒有。」
「你也知道沒線索的時候只能瞎蒙呀?」用手中樹梗拍了拍他的頭,她幸災樂禍地嘻嘻笑。
「你覺得很有趣嗎?」他惡狠狠瞪她一眼。
「對我而言,大海撈針就和撈金魚一樣有意思,只不過前者要花比較多時間罷了。」
「廢話少說。」他頓了頓,很不情願地詢問她的意見。「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
「先出城朝北走再說吧,我也不曉得。」
他頹喪的歎氣,嘴角無力地下垂,明白終究沒了選擇。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走一步算一步也不錯,就當在冒險,也挺有挑戰性的呀!」側著張明媚笑臉,她還是一派樂觀與開朗。
「你說得倒輕鬆。」
「像你這般緊張兮兮、小心翼翼才是自尋煩惱。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何苦硬把一些麻煩事淨往身上攬?活著就已經夠累的了。」
路寒袖不以為然地斜睨著她。
「你還真有你自己的一套說辭。」
「那是因為我很早就想過這些問題呀。」
「很好,再聽你說下去,我頭又要痛了。」確定正北方向,他扶著重甸甸的一顆頭顱,毅然決然地踏上旅程。
「哇——好興奮哦,我就要離開我生長了十八年的杭州了。」尾隨在後的她不禁喜上眉梢嚷嚷道。「更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好期待哦!」
「江湖險惡,你最好不要抱有太美好的幻想。」他頭也不回的兜頭潑她一桶冷水。
「你這個人的嘴巴怎那麼刻薄呀?一點也不曉得憐香惜玉,我好歹也是個標緻嬌柔的姑娘家,哪禁得起你這般冷漠對待。」她故作淒惻哀憐的撫鬢說道。
路寒袖再不理會她的嘰嘰喳喳,加緊腳步出了北邑城門,和這待了不到三天的杭州在心底說了聲再見。
往前奔了一段路,忽覺耳邊過分清淨,一回頭,發現那丫頭還佇在那堵城牆邊發愣,心裡一時氣不過又踅了回去開罵。
「喂!你還在這做什麼?」
秋漾影忽地轉過身,清澈如水的眼眸楚楚眨動著。
「我要你保證。」
「保證什麼?」
「保證你會平安帶我回杭州城。」
他不悅地揚眉。
「我為什麼要向你保證?」
「因為……」
「因為什麼?」他有些不耐煩地問。
「因為我……」她踟躕地踢了踢腳下石子。
「怎樣你快說啊?」他耐心盡失,在她耳邊吼。
「因為我是個路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