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趕好幾天的路,他們今日總算趕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一處偏僻小鎮。
說這小鎮偏僻倒也不全然是,由於位處交通要衝,每天途經取道的人不知凡幾,只是這鎮的居民日益漸少,除了外來客,土生士長的本地年輕人大多向外尋求發展,會繼續留在鎮內的多半是些老弱婦孺。
一踏進高朋滿座的茶館裡,絡繹不絕的客潮讓秋漾影與路寒袖等上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了張乾淨桌子用餐。
店小二忙不迭先送上一壺剛沏好的香片,與一碟鹹土豆熱絡招呼著。兩人點了幾樣小菜與一盤肉包子後,秋漾影抽了雙筷子在手上搓動,骨碌碌的一雙大眼睜得圓滾,朝四周好奇地東張西望。
「你在看些什麼?」
「你瞧,這旁兒坐的人,可都是些江湖俠士呢!」
可不是嗎?瞧左邊那桌坐著四個高大強壯、背刀掛槍的中年男子,一個一身豹皮裝扮,一個吒髯怒目,一個形貌清瘦,還有一個面如冠玉、樣態冷凝,看起來深不可測。
再望向正前方那桌坐著兩個身著道袍的男人,一個白髮斑斑,但臉色泛紅,笑的時候屋頂都快掀了;另一個則禿了額發,臉色稍嫌蒼白,一副順長身材,笑談間頗為瀟灑爽快。
這些人談談笑笑、吃吃喝喝,言行間有著超乎常人的豪邁與不羈,正是她嚮往的武林人士,她多想融進他們的圈子裡,不一定要打打殺殺,但一定要結交很多講義氣的朋友。
淺嘗口熱茶,他神色平淡的深呼口氣。
「名人俠士又如何?」
「所以這些人走遍五湖四海,見過的世面一定很多!」
放下茶杯,他搖頭不解。
「但那又如何呢?」
「如果我能與這些人一一結識,對於我的俠女生涯定有相當助益。」她興高采烈的擊掌說著。
「當俠女有什麼好的?讓你這麼想一頭栽進去?」
「你不懂,自古以來女人就被規定要嫁人、要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但我才不喜歡這樣,要我過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太可怕了,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就在江湖裡走動,也好過守著一個男人過日子。」「你真這麼討厭嫁人?」
「那當然!要不我也不會想盡辦法要逃出家裡了。」垮著臉,她攤手做出個無奈的表情與姿勢。在路寒袖猶疑不定之時,店小二一一端上了熱騰騰的菜餚與一盤肉包子,秋漾影二話不說立刻拿了一粒。
剛蒸好的肉包子又香又可口,她張大嘴巴咬了半個,油亮的肉汁潤澤了她的唇瓣,只見她心滿意足的暢快喊道:
「嗯——好吃好吃,真好吃喲!」
一瞥見她難看又誇張的吃相,路寒袖用手微遮顏面,羞愧得簡直抬不起頭。
舉箸再夾了些菜蔬塞進嘴裡,再喝幾杯茶順順喉嚨,秋漾影吃得津津有味,哪像路寒袖早已倒盡胃口,完全吃不出食物的美味。
「你不餓嗎?」
「是的,我很飽。」他悶悶地答,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這肉包你吃不吃?」
「不吃了。」
「太好了,那我就全把它們塞到我肚裡嘍。」
也不過是幾個肉包子,有必要高興得手舞足蹈嗎?路寒袖放下筷子,只希望她能趕快吃完好走人,他實在不想再承受旁人的異樣眼光了。
突覺頂上光線被攔了大半,納悶抬臉,只見兩名年輕女子立在桌邊。一個身著黑色勁裝,頭綁黑色絹帕,一個外罩雪色及膝斗篷,下搭月白色繡花裙子,冷若冰霜的容顏,當著他的面,極不客氣地將一隻青布包袱咚地一聲放在桌上,冷眼睥睨坐著的兩人。
剛解決完整盤肉包的秋漾影微感詫異地揚起眉來,與路寒袖心照不宣的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不動聲色。
「吃完了,可以走人了!」
身著黑衣的女子寒著臉道,右臂一動,素手按著一枚碎銀押在桌沿,逐客之意昭然若揭。
路寒袖神色自若地觀察週遭,知道此時正值晚間用膳時刻,但這兩人誰不找碴偏偏挑上自己,除了用倒霉二字形容這樣的遭遇,他想不出任何解釋。
「請!」黑衣女子面無表情再低喝一聲,表明就是非要他們走人不可。
路寒袖心裡不悅正想動怒,秋漾影突然搶先一步搭起話來。
「敢問兩位姐姐有何指教?」蓄意將對方的話置若罔聞,她笑臉迎人的拱手問道。
「啐!誰是你姐姐來著?」黑衣女子狠狠反駁,擺明半點情面也不給。
「喔,」秋漾影也不介意,還是堆著親切可人的笑容。「原來是兩位阿姨,倘若這稱呼還是不對,喊兩位婆婆可過得去?」
說完還故意頂頂路寒袖的手肘。他怔愣著聽出弦外之音,不禁莞爾偷笑。
「放肆,你敢對我家小姐無禮?!」
黑衣女子憤然變臉怒拍桌面,驚動店家急忙跑來打圓場。
「哎哎,諸位千萬莫動肝火,如果是為爭張桌子吃飯,咱們立刻為兩位張羅去。」
然而身罩白色斗篷的女子臉色已然陰鬱,眉宇間凝著一股冷傲寒冰之氣。兩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不必!我們就是要這張桌子。」白衣女子開了尊口,寒氣逼人的嗓音,教旁人聽了莫不打哆嗦。秋漾影也不介意,逕自朝著店東微微一笑,道:「就麻煩您再給我們添幾盤下酒小菜和一壺水酒,我們兄妹倆尚未吃飽呢。」
店東心驚的瞠大眼,說話結結巴巴。
「客官你……你還要吃?」
「是啊,為什麼不?」說罷,她悠哉地舉箸夾了些菜到嘴裡大口嚼著。
卻見路寒袖張口結舌。
適才她說了什麼?
他們是兄妹?
路寒袖有些訝異,這丫頭的行事作風往往不在預料之內,難捉摸得很,但這回她倒是幹得好,很合他的胃口。
他心中微愣,卻不著痕跡地拿出一枚碎銀也押放在桌沿。
「除了那些酒菜,我還要一盤饅頭,愈快愈好,咱兄妹倆肚子餓得很。」挑著眉,他樂得與她一搭一唱,完全不理會那兩名女子的眼睛已迸射出熾烈怒火。
黑衣女子氣忿難當,從腰間取出更大一錠銀子,「啪!」地一聲與桌面相擊發出巨響。
「識相的最好快些讓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秋漾影慢條斯理地將筷子平整斜置在桌面,仰起嬌俏可愛的巴掌小臉,笑彎了一雙明亮秋眸。「婆婆,不要生氣嘛!生氣整張臉會皺巴巴又醜呼呼地,你笑一笑,說不定我還比較樂意讓個位子給兩位好好吃頓飯呢。」
「你!可惡!」
黑衣女子霍地舉手想摑她一耳光,然而頃刻間,秋漾影早已反應迅速地閃到一旁,順便扮鬼臉嘲笑對方的愚蠢。
「哎呀,吵不過人家就掄起手來想打人,不大好吧?」
「你——」
「雁妤,退下!」面若覆霜的白衣女子突然一喝,凌厲眼神阻住了黑衣女子的下個動作。
名喚雁妤的女子雖不甘心,但聽到命令也不得不從,當下退了數步,端莊秀氣的一張容顏卻氣得發紫。
「是,小姐。」
白衣女子二話不說,在冷冷瞥了兩人後,一個轉身拂袖而去。
見主子走人,盧雁妤心有未甘的咬了咬牙,握緊而泛白的指尖隱隱顫動,恨恨瞪著秋漾影,凶悍的模樣似要將她撕吞入腹。
撤走包袱,她盛氣凌人的甩頭就走,吭也沒再吭一聲。
盯著這一黑一白遠去的身影出了茶棧大門,兩人不約而同地偏過臉來眼對眼,同樣張了口要說話。
「……呃,你先說吧。」秋漾影說。
「還是你說吧。」他搖頭。
「真要我說,我的感想是我們會不會太惡劣了點?」
「嗯……」路寒袖不置可否。「就算惡劣,那也是她們自找的。」
她斜著腦袋瓜,嘟起的紅唇左右撇著,臉上一副怪表情。「或許吧……我只是覺得讓個位子給她們吃頓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前提是她們的態度不佳,所以一切免談。」為自己重新倒了杯熱茶,他一派理所當然。
「好吧,既然你覺得並無不妥之處,我也省掉我的好心,不去想了。」
她喊了一聲,正好店小二送上一盤饅頭,她眼明手快拿了一個去。
「哈,熱騰騰的饅頭,看起來好吃極了!」
「你剛剛吃了好幾個肉包,現下還吃得下饅頭?」他難以置信地瞠大眼,看她津津有味地又吃了起來。
「那當然,」她嚥了一口繼續道:「包子饅頭是我的最愛,其它食物我不敢說,但這兩樣我可以吃很多很多。」滿足地揚起嘴角笑。
路寒袖二話不說的伸手拿了兩粒饅頭,忙不迭塞進嘴裡大口吞食。他要是再不動作,恐怕過不了多久這盤子就要見底了。
囫圖吞棗地解決晚膳,外頭天色已歸於灰 的暗沉,自腳邊快速奔過的兩隻老鼠沒驚嚇到秋漾影,倒讓路寒袖駭了一跳。
「啥鬼東西?」
跨出門檻站定,她氣定神閒地望著兩隻肥老鼠鑽進一戶民宅裡。
「老鼠你也怕,我懷疑你是女扮男裝。」
「我不是怕,它們突然從我腳邊跑過去,我嚇一跳也是正常的。」聽見她的諷刺,他嚴厲的提出反駁。
「這樣啊,」她摸著下顎仔細瞧他兩眼,轉移話題。「嗯嗯,那借問我們今晚要在哪兒落腳?我可不想睡在荒郊野外。」
「我知道,我比你還不想。」他喃喃自語,一邊往人群稀稀落落的街上走。
「什麼?」看到他嘴巴動了動,卻不曉得他叨念了什麼。
「我說我們找客棧睡個一晚。」
「哪裡有客棧?」
「不知道,邊走邊找吧……」
話甫落,大老遠便瞧見一間半新不舊的客棧就在街角拐彎處,迎風飄揚的火紅旗幟,堆在店門兩邊的成排酒甕,燈火通明的主屋穿堂,看得出裡頭生意同樣熱絡得很。
「沒想到這麼快就找著了。」她自語。
「這麼偏僻的一個小鎮,當然很容易找著客棧。」
秋漾影沒說什麼,頷首步入客棧大門。走到紅漆實木的櫃檯前,裡頭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正埋首寫著賬本。
「店家,麻煩您,我們要兩間相鄰的客房。」她禮貌喚道。
福福泰泰的店家抬起頭,停下筆,對她露出抱歉的表情。
「真不好意思,我們最後三間房剛租出去了,現下已經沒有任何空房。」
「沒有空房了?」秋漾影驚叫。
慢條斯理剛踱進客棧的路寒袖,一聽見這個消息也愣住了。
「怎麼會?一間都沒有了嗎?」
「是啊,實在抱歉得緊。」店家態度誠懇的哈腰道著歉。「只好請兩位客官另想辦法了。」
「那麼,你們這鎮上還有別家客棧嗎?」他趕忙問。
「呃……這個呀,」店家皺起眉頭。「老實說,方圓百里除了我們這家客棧,您是找不著第二家了。」
「方圓百里都沒有了?那我們能想什麼辦法來著?」路寒袖沒好氣地質問。
「這……這個,」店家難堪地漲紅肥厚雙頰。「我也愛莫能助呀,怪就只能怪剛剛那兩位姑娘,一口氣就要了三間房——」
「等、等等!」秋漾影急忙搶話。「你說什麼?有兩位姑娘要了三間房?」一黑一白的身影立即蹦進腦海裡。
「是啊,她們一來便問還有沒有空房,我回答有的,她們就問一共還剩幾間客房,我回答三間,結果她就說她們全要了。」搔搔後腦,店家一臉納悶地再道。「我本以為她們後面還有朋友要來入住,一問之下才知不是這麼回事,問她們要這麼多房是為什麼,她們也不搭理,但銀兩倒是多給了一倍,小的也就沒敢再多說什麼。」
路寒袖俊顏丕變。
「我問你,她們是不是一個穿黑衣服,一個罩著件白色斗篷?然後兩個人臉色都很臭很難看,活像剛從糞坑裡爬出來?」
「是……是有那麼一點,」店家畏畏縮縮,但顯得十分驚訝。「怎麼你們認識嗎?如果是的話,或許那多出來的房間是留給二位的。」
「哼!豈止認識,而且還結了樑子!」
店家頗為怔詫。
「怎麼,二位與那兩位姑娘起了衝突?」
「可不是嗎?就為了一張桌子。」
「一張桌子?」店家茫然以對。
「對,就因為一張桌子。」鼓著腮幫子,秋漾影面帶懊惱地轉向路寒袖。「但我想不透,她們怎麼知道我們會在此地投宿?還將剩下的空房一併租下。」
「我就在這兒,你何不問問我?」
一個冷冽中帶著嘲諷的聲音憑空乍現,三人同時扭頭望著一個緩緩踩著階梯下樓的黑衣女子。
「是你?!」路寒袖頭一個激動大喊。
「果然沒錯,還真教我們猜中了。」輕咬唇瓣,秋漾影則是悶悶地瞪著款款行來的女子。
早些受氣的憤慨一掃而空,她趾高氣揚地來到眾人面前,態度驕傲。
「確實是我們,如何?今兒個晚上得露宿街頭了?」在一吐心中鬱悶後,盧雁妤的嘴角揚起,得意之情表露無遺。
「請問一下,你們不過也才兩個人而已,為什麼要了三間房?」沒有動怒,秋漾影好聲好氣地問。「為了什麼也無須告訴你們吧?」斂住刻薄的笑,她冷漠地回駁。
「如果我們早先有得罪的地方,漾影我在這兒向你賠個不是,你就幫幫忙,最起碼把其中一間房讓出來,好不好?」
「我聽說在這縝外不到一里的地方有座荒棄的破廟,你們兄妹倆若是在鎮內找不到地方棲身,那兒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恕我還有事要辦,告辭!」說完這席話,盧雁妤冷聲一哼便與他們擦身而過,逕自踏出客棧大門,投入漆黑的夜幕中。
「嘿,你——」路寒袖神情激昂的想追上去,卻被秋漾影一把揪住衣擺,他氣得大力拉順來,險些把衣服扯破。
「別追了,這樣只是讓自己更加難堪罷了。」
「難不成你真想睡破廟?」他霍地轉過頭來,忿忿不平地握緊拳頭。「如果不想辦法要間空房過來,就更得睡在荒郊野外了。」
「我知道,但你這樣硬碰硬是沒用的,如果你仔細動腦筋去想,會發現我說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又如何?我只是要個乾淨舒服的地方安心睡覺。」
「我也很想呀,奈何事與願違,只好另想辦法了。」沒哀聲歎氣太久,秋漾影發揮她樂觀開朗的個性,很快就振作起來。
「另外一個辦法就是睡破廟!」他很不高興地答。
「不一定吧,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好心人家收留咱們一晚呀。」她總是盡量朝好的地方想。
「好心人家?你被賣了都不知道。」
將一綹不聽話的劉海撥到耳後,她盈盈甜笑。「被抓去賣是沒關係啦,只不過買我的人比較倒霉就是。」
「你……你實在是……」到了這個節骨眼,路寒袖已經完完全全被她給打敗了,挑不出話再來反駁她。
「走吧!我們趁還沒很晚快些去碰碰運氣,我想在這民風純樸的小鎮,一定遇得上好心人的。」大力拉著他的胳臂,秋漾影懷抱希望地與他一起離開客棧。
在他們身後的店家,正暗自吁一口氣,慶幸他們沒想到要問自己可不可以在貴府叨擾一晚。
他們可不知道,這小鎮就是因為太過純樸閉塞,所以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上身,當地人總是小心翼翼地與外來人保持距離。
所以家家戶戶保持距離的結果就是——他們倆吃了一整晚的閉門羹。
夜風習習,樹影幢幢,高懸的半彎月被烏雲遮得忽隱忽現,站定在這間形似廢墟的破廟前,路寒袖的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
要他在這種有如豬舍般的鬼地方屈就一晚,簡直要他的命!
憑藉著窗子照進來的一點月光,他們才得以看清楚廟裡的景象。
雜草籐蔓在廟裡廟外蔓延成綠色堡壘,半頹圮的牆、泥濘淹過的地面、倒塌的兩截支柱、胡亂雜置的壞掉桌椅,蜘蛛網遍及每個角落,偶有老鼠、蟑螂四處出沒,更遑論那些看不到的蟲蟻跳蚤。
光想到夜裡睡一睡不曉得會被多少蟲子爬過身軀,路寒袖便難以忍受的甩頭就走。
「喂!你要去哪兒呀?」她不明就裡的趕緊喚住他。
用著瞪怪物的眼光,他將視線對準她萬分詫異的臉。「別告訴我這種地方你願意窩一晚!」
「為什麼不?」她也睜大了眼睛。「碰壁一整晚,這兒好歹可以遮風避雨,要不你想上哪兒去?」「我就是不甘心!我要回那間客棧向那兩個女人要間客房過來!」邊說邊往陰森森的樹林裡走,擺明下定決心。
「不行!」
但他依舊故我的繼續往前。
眼看阻止無效,她乾脆來個乳燕投林的矯捷縱身,瞬間截住他的去路,輕盈嬌軀起落間幾無聲息。
「你不可以去!」見他執意要走,她橫出玉臂攔在他胸腹前。「都這個時間了,說不定那兩位姑娘早已就寢,你現在不分青紅皂白跑去找她們,跟個登徒子又有什麼兩樣?」
她說的愈是有道理,他愈是一肚子火。
「就算如此,我還是要吵醒她們,看她們究竟想怎麼樣!」
「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
「為什麼不能?何況我從沒說過我是男子漢。」
粗魯地推開她的手,他不再理她,就這麼一路衝回鎮上,急得秋漾影只得在後頭跟著。
豈料兩人還未來到客棧門回,大老遠便瞧見四、五個黑衣人探頭探腦地自一處巷弄裡走出,手邊強押著兩名不斷掙扎的女子,正快速橫過街道往鎮外的方向疾行。
兩女身上穿著的黑白衣衫,在皎潔月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也立即引起路寒袖的注意。
「咦?那不是……」
秋漾影順著他的目光一望,同樣深感震驚。
「這……」
「咱們快過去看看。」
「嗯!」
兩人二話不說朝著對方離去的路徑循後跟上。
追了一陣,奔至荒涼的野外,五名黑衣人在擄掠的過程由於已費了不少勁,因此逃逸的動作漸慢,不一會兒,秋漾影便施展輕功追上去,大喝一聲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膽惡徒,竟敢強搶民女!還不快把人放下。」
被這突然出現的女娃兒給嚇一大跳的蒙面黑衣人,有些不知所措的你看我、我看你,更是牢牢架住了被捆綁的兩女。
盧雁好一見是她,錯愕震驚不已,被搗住的口完全無法說話。
「你是誰?膽敢插手 這渾水?」其中一名黑衣人氣焰不減的怒聲質問,可見得是這五名黑衣人的頭頭。
「本姑娘的大名在這江湖裡尚未傳開來,但告訴你們這群惡徒無妨,我叫秋、漾、影!」掛著慧黠微笑,她自信滿滿地報上名字。
「哼,果然是個無名小卒!」為首黑衣人冷哼一聲,亮出了手中大刀之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資格管這檔事!」
「怎會沒資格,這兩位姑娘可是女人,只要是女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她豪爽地拍著胸脯道。
「就憑你這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哈!!」黑衣人不客氣地嘲笑。
「不信?那咱們交個手試試。」
刷地一聲,眾人眼前忽感白色光芒乍現,定眸一瞧,這娃兒手上竟已多了一把銀劍,擺出獨鶴衝霄的架式一抖劍身,那氣勢、那身段、那眼神,內行人一看就知道她確實是個練家子。
一咬牙,為首黑衣人率先站出來。
「好,我就和你會會,看你究竟有什麼能耐!」
話未落,刀已出,黑衣人使出家傳十八段刀法,凌厲、準確、猛烈,刀刀直取她的面門。秋漾影左閃右閃,始終是一派面不改色的從容閒適,她騰空一躍靈巧翻轉,左手疾揚,以劍身迎向刀鋒,金鐵交嗚聲響徹林間。
打鬥數十招下來,黑衣人漸感吃力,也悟出這娃兒武藝不弱,且來往間已有放水嫌疑,想是要讓他知難而退。
「匡郎!」一聲,手中大刀被長劍一挑撤出掌心,他隨即被個冰涼物體頂住下顎,只覺心裡一涼,不敢動彈。
「如何?我還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嗎?」將劍抵著黑衣人的喉頭,秋漾影笑靨如花地問。
這下子其他四名黑衣人的臉色也變了,怎麼也料不到這丫頭倭般厲害!竟制住了五人中武功最為頂尖的大師兄。
「你想怎麼樣?」黑衣人冒著冷汗反問。
「很簡單,把人放了,我便饒你不死嘍。」
「丫頭,我勸你最好別與我們為敵,否則,你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黑衣人強裝鎮定的恫嚇著。
「沒關係,人活著就會死,我不介意。」秋漾影笑得詭譎,劍尖朝上移了一寸。「但你若不快叫他們放人,你肯定比我先死。」
事已至此,黑衣人不得不下令:「把她們放了!」
「但是……」其他人鎖眉猶豫。
「怎麼,你們聽不懂我的話嗎?」他氣憤的厲聲斥喝。
「……是!」
見她們身子一軟倒在地上,始終晾在一旁的路寒袖急忙上去替她們鬆綁,同一時間,秋漾影也飛快地收了劍將黑衣人推離自己五步遠。
「後會有期!」不待他們撂下狠話,她直接握拳說道。
「哼!」
五個黑衣人咬咬牙,互望一眼縱身離去,很快就隱逸在喑夜山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