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盛威企業集團放映室的唐越霖,看著三十六寸大螢幕上那個風姿楚楚、嫵媚嬌柔的模特兒對者鏡頭展露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萬鍾風情,那頭迎風飛揚的秀髮像一匹流瀉光滑的黑絲緞灑落無盡風華!
他張口結舌地足足呆愣了一分鐘,然後,他轉首對著膽敢送影帶來交貨的范以升說:
「你是不要命了,還是活得太無趣了?你居然找你嫂子當模特兒?」
「你不覺得她很適合嗎?這叫作內舉不避親。」唐越霖連連搖頭。「我看你是太歲頭上動土,活的不耐煩了?!」
「也許吧!」范以升關掉螢光幕。「還請你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多加幫忙。」
唐越霖立即拱手推辭。「對不起,老弟,你這個忙我可是愛莫能助,我可惹不起你大哥,更不想被他列為幫兇,你還是多多保重、自求多福。」
范以升失笑揚揚眉。「你以為我叫你幫什麼啊!」
「幫你去跟你大哥求情啊!」
范以升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瘋了啊!我好不容易才說服我大嫂拍這個廣告的,我既然敢做當然敢當,才懶得拉你做墊背呢!」
「那——你要我幫你什麼呢?不會是收屍吧!!」
「去你的!收屍?還輪不到你哩!我要你幫我提醒我大哥別忘了看看這個廣告的試片,你知道,他可是大忙人,不見得每個廣告影帶他都會親自審核的,所以,我要你早點讓他看到。」
「你是瘋了?還是在測試你大哥的脾氣能不能跟秦始皇相媲美?你不掀起一場暴風雨你不甘心是不是?」
范以升老神在在地撇撇唇笑了。「我只不過想讓他知道他有一個多麼美麗動人的嬌妻,你也是知道的,我大哥有時候實在『色盲』得很離譜,現在該是矯正視力的時候了。」
唐越霖細細玩味他的言外之意,他點點頭。「好吧!我會去提醒你大哥的,而你——」他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肩頭。「請好好保重。」
「我會的,我會『好好保重』的等在家裡恭候他的宣召。「范以升一臉頑皮的聳聳肩,一副準備看戲的神采,那副迫不及待、摩拳擦掌的德性,讓為他提心吊膽的唐越霖不禁泛出了啼笑皆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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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范以升重托的唐越霖果然很夠意思、也很守信用,他馬上在下午找個空檔走進范以農的辦公室,除了向他報告業務方面的工作進度外,並跟他有技巧地提出這個「雅儂」洗髮水的廣告片已經拍攝完成了。
「以升早上有拿影帶來,拍得不錯,聽說看過這個試片的同仁,還有客戶反應都不錯,你要不要看一看?」
范以農不甚感興趣微抬了一下眉毛。「你看過就可以,我信任你的眼光。」
唐越霖遲疑了一下,小心斟酌字眼:「以農,我覺得你應該抽空看一看,因為,那個影帶的廣告模特兒實在是一個美得可以抓住所有男人眼睛的女人,那是個相當成功而令人讚歎的作品,你不看實在有點可惜。」
「是嗎?」范以農淡淡一笑。「那只是商品不是嗎?何況,我對只有一張美麗臉孔的女人不感興趣。」
「真可惜,我以為你會有興趣,因為——」他拉長語音頓了頓,根滿意地看到范以農變得專注的神情。「她曾經是我們公司的職員呢!」范以農一震,臉色立刻變了,他沉著臉命令唐越霖把廣告的試片,還有所有的海報宣傳單送到他辦公室來。
他還沒看到錄影帶,只瞄了一眼彩色的宣傳照片,他的臉色立刻陰霾鐵青得像隆冬的夜色。
他面罩寒霜地下令收回所有印刷品及電視廣告,同時咬牙切齒地命令唐越霖打電話給范以升,教他那個膽大包天的弟弟即刻提頭來見他。
正在工作室等著驗收成績單的范以升接到唐越霖的電話,當然一刻也不敢延誤地馬上趕來他大哥的辦公室報到。
唐越霖臨走前還不忘給他一個千萬要保重的眼神。
不知死活的范以升馬上回他一個泰然自若的微笑,然後他轉過頭來面對范以農那張陰冷得教人發麻的怒容。
「幹嘛?農曆七月已經過了,你扮這種連『好兄弟』都不敢恭維的鬼臉給誰看啊!」
范以農怒光閃閃地把一張海報扔到他面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找珞瑤來拍廣告?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咦?她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智慧財產版權?!你又沒事前警告我你老婆是禁品,是不可遠觀也不可褻玩焉,否則——我一定寧願找老太婆來拍,也不敢打小嫂子的主意,雖然她實在是我拍過的廣告片中最美麗優秀的模特兒。」
范以農氣得臉色發白,下顎緊繃,但他尚不及開炮之前,范以升又嘻皮笑臉地乘勝追擊猛一陣搶白:
「我知道你很生氣,恨不得下令教人把我拖出去砍了,甚至誅連九族。」他沉吟一下,渾然無視於范以農鋒利如刀的目光,繼續調笑著。「嗯,我看這樣好了,索性我就好人做到底,吃點虧,讓你來個誅連九族的厲刑好了,把我、還有我媽、還有我那被你打人冷宮的小嫂子一塊斬首示眾好了,」然後,他又裝模作樣搖了一下頭顱。「不成不成,這個誅連九族好像也包括兄弟在內,既然連嫂嫂都砍了,你這位大哥當然也不能倖免啦,這可怎麼好?總不能要你自己下令砍自己吧!」
范以農臉色陰騭地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哼哼,你死到臨頭還有心情賣弄唇舌,不過,我不會讓你那麼好死的,那實在太便宜你了,你先給我重拍這支廣告,至於經費則由你完全負責,我一毛錢也不會補助你。還有,你給我遠離珞瑤一點!否則,小心我教人打斷你那兩條喜歡到處亂竄的狗腿!」
范以升牽動一下嘴唇笑了。「哥,你除了威脅、恐嚇、生氣之外,難道就沒別的東西了嗎?難道我們那個『英靈永在』的老爸就只教了你這些少得可憐的傳家寶典嗎?」
范以農臉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面無表情地命令范以升。「你可以滾蛋了。」
范以升悠閒自在地輕拂一縷額頭的髮梢。「我早就想走了,不勞你驅除出境,但,大哥,我要給你一句忠告,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小嫂子完全是被動的。」
范以農譏誚地揚揚眉。「你是暗示我,我老婆是被你綁著手腳來拍這支廣告的?」他望著范以升寫著擔憂的神情,沉聲告訴他。「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你不必擺出一副憂心不已的表情,而且,我這個做大哥的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應該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你會懂得才怪!」范以升立即嗤之以鼻地哼道:「你如果對她有一絲一毫憐香惜玉的感情,你就不會故意冷落她,漠視她的存在,把她擺在家裡當成花瓶一樣;你的行為比一隻野獸好不到哪裡去!」
范以農的太陽穴隱隱鼓動著。「你說得這麼憤慨而咬牙切齒,該不會是在暗示我,你到現在仍愛著我的老婆?」
范以升臉紅脖子粗了。「我是愛她、崇拜她、憐惜她,但不像你腦中所想的那麼齷齪卑劣!如果她不是你的妻子,或許我會追求她,但,現在我自己也有了心儀的對象,說這些都是多餘的。哥,我這個做弟弟的,給你一句由衷的勸告,如果你不能發自真心去愛小嫂子、去尊重她,那麼,就放她自由吧!別讓她凋零在你的疏忽和漠視裡!」
范以農的臉色刷白了,他如遭電極地呆坐在辦公桌前,就像一座僵化的雕像一般,一直到范以升若有所思地離開了,他都未曾發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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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以農一個人坐在放映室裡,一遍又一遍重複望著他那明眸皓齒、麗質娉婷的妻子在透明的螢光幕裡散發著地那令人屏息凝神的女性魅力!
見鬼!這是一支完美而無懈可擊的商品廣告,它可以緊緊抓住所有觀眾的視線,侵襲他們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如果他能忘記那個清艷相宜、嫵媚動人的模特兒是他老婆的話,他會讓這支廣告密集播放,擠進三家電視台的黃金廣告時段!而且頒給他那個膽大妄為的弟弟一筆優厚的工作獎金!
他慢慢按下定格的按鍵,靜靜凝注商珞瑤的特寫鏡頭,目光綿長而溫柔。
這會是他一生中最美麗的珍藏品!他輕輕而不捨地關上螢光幕,把自己融進一片昏暗而需要沉思的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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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珞瑤剛洗完澡,她穿著一襲象牙白的睡袍!拿著乾淨的毛巾輕輕擦拭著濕黑的長髮。
她的房門又被突然推開了,但這次的行動卻是輕巧而緩慢的。
范以農臉上的表情是溫文而耐人尋味的,他那深邃而銳利的眸光一直停泊在她忸怩不安的臉龐上。
「要我幫你吹頭髮嗎?」商珞瑤顯然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和體貼嚇壞了,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他,研究了一、兩秒鐘,才囁嚅而委婉地笑著拒絕。「不用了——」
大遲了,范以農卻不容分說地接過她手中的毛巾輕柔地替她擦拭一頭秀髮。「你有一頭非常烏黑柔軟、健康漂亮的長髮,難怪,以升會打你的主意,慫恿你去拍廣告。」他撩起她的一縷髮絲輕輕把玩著。
商珞瑤卻惴惴不安了。「你——你不生氣?」
范以農笑了,他笑得溫和而神采奕奕。他告訴自己,沒有必要動不動就遷怒於他那美麗纖柔、善良敏感的小妻子。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可以稍微對她好一點,當然,這個「好」和「愛」是沒有衝突的,而且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就像他知道保護他的財產,卻不必愛它們一樣簡單容易!
「愛」這個字是太危險了,他碰觸不起,也消受不起其中的衝擊和折磨!這是他從小就瞭解的事。
「我為什麼要生氣?我還拷貝了一卷準備送給你做紀念呢!」
「真的?!」商珞瑤欣喜地連眼睛都亮了起來,她整張嬌顏都煥發一層生動的光彩,當她接下范以農手中那卷包裝精美的拷貝帶時,她興奮難抑而衝動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感動地親吻了他的面頰一下。「謝謝你。」
這個舉動卻令范以農震動地痙攣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緊緊鉗住她那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將她攬進他寬闊的胸前,雙眼炯炯地凝注著她,粗聲命令她:
「下不為例,你知道嗎?你的美麗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他的聲音隱含了壓抑的醋意和懊惱,這個發現令商珞瑤芳心如醉,喔!他是在吃醋嗎?這是否表示他是真正在乎她?
她的眸光是那樣明媚溫存、蕩漾著絲絲醉人心弦的光彩,范以農的心陡然加速了跳動,他呼吸急促地將地攔腰抱起,輕輕放在柔軟誘人的床墊上,然後,慢慢俯下頭深深吻了她——
夜深了,空氣中散發著異樣溫柔而旖旎醉人的氣息!
這是一個屬於情人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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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珞瑤在晨光溫柔的輕吻下張開眼眸,她心情愉悅伸個懶腰,頓覺人生無限美好。
望著床畔那個被男主人睡過,而略顯有點紊亂的枕頭被褥,一抹摻雜著絲絲醉意的暈紅悄悄爬上微微滾熱的嫣頰,她傻呼呼地綻放著夢幻般的微笑,抱著那個餘韻猶存的枕頭髮了半天呆。
蟄伏已久的感情好像在昨夜那番令人心悸沉醉的纏綿俳惻中喚醒起生氣,現在這種醺然如癡如狂的滋味席捲了她所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綻放著喜盈盈、嬌怯怯的歡顏!
然後,她那流轉著無盡醉意的目光被數組在梳妝台玉磁花瓶裡的一束紫玫瑰吸引住整個視線了。
她像個喜悅淘氣的孩子一般雀躍地跳下床,滿臉欣喜而貪婪地品賞著這束粉紫色、淡雅秀致,吐著新蕊的玫瑰花。
玉磁花瓶下壓著一張精緻小巧的便條。
她醉意盎然、雙眼明亮地拿起來閱讀。
字條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晚上我會回家吃晚飯。
以農
這張簡單不過的短箋,卻比世界上任何再纏綿動人的情書,更能打動商珞瑤那顆酸楚而狂喜甜美的心。
她的臉頰是紅撲撲的,而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眸清亮晶璀地宛如晨星一般奪目炫人。
當她踩著夢一般輕盈飄然的步履步下樓梯,大廳荼幾上那盆插滿數十朵粉紅玫瑰和滿天星的花瓶又帶給她一連串炫目而措手不及的喜悅。
她老實地來不及掩飾自己滿溢的嬌怯和驚喜。
她那滿臉夢幻似的光彩,那張紅艷小巧的嘴,俏悄抿著微微地向上彎,輕漾著淺笑盈盈,白皙光滑的面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那一臉醉人奪目的光彩和風情全部反映在郭媽含笑而洞燭的眼睛裡。
她也意識到郭媽意味深長的注目,一時羞澀難抑地漲紅了耳根。「郭媽,早。」
郭媽端出精緻可口的白粥小菜放在餐桌上。「少奶奶,希望你能習慣我那中國式的早點。大少爺他雖然是受西洋教育的,可是,他喜歡吃稀飯,吃點道地的台灣小菜,所以,只要他在,我每天早上都會起來煮稀飯給他吃。二少爺就不同啦!他喜歡西式的早餐,所以,他要在家,我又得另外準備一份。還是夫人比較好伺候,她是什麼都可以,一點也不挑嘴!」
「我也是,我覺得能吃就是福,太挑剔是跟自己的胃腸過不去。對了,郭媽,大少爺說他晚上會回家吃晚飯,呃——」她面頰微紅地遲疑了一下。「郭媽,你知道大少爺他喜歡吃些什麼?你能不能教教我,讓我好露一手讓他驚奇一下。」
郭媽微微發福卻親切質樸的臉上盈滿了笑意。
「行,少奶奶,這個我是最清楚了。我從小看大少爺長大,他的飲食習慣我是再清楚不過了,所謂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必須先抓住他的胃,少奶奶,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證大少爺會吃個不停嘴,再送少奶奶你數千朵數不完的玫瑰花。」
商珞瑤臉更紅了。
郭媽卻直腸直肚地繼續發表高論,「說真的,少奶奶,大少爺一定很寵你,真的——」
她見商洛瑤一臉不敢置情的神色,她急忙拍著胸脯加重語氣:「真的,我郭媽敢跟你保證,我可是看著大少爺從小長大的。他那個人一向比較沉默穩重、斯斯文文的,不像二少爺俏皮又搗蛋,一張嘴騙死人不償命,他呀!要是送女孩子玫瑰花那就沒什麼稀奇,根本是家常便飯,大少爺就不同了,他一向不善於表達感情,也不是那種會買花送女孩子的男人,所以,我看他今天一早起床就跑去花市買了兩束玫瑰花回來時,我簡直愣住了,他看我一副吃驚的表情,也沒多說,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少奶奶喜歡玫瑰花』便一筆帶過,把我給打發了,可見,少奶奶你在大少爺心目中是蠻特別重要的,你別不信我這個下人說的話,我可是旁觀者清,咱們大少爺從來不是那種浪漫得會為女人去買花的男人。」
郭媽的話在商珞瑤波濤蕩漾的心湖裡再度掀起了千堆雪!令她眼波流轉,醉眼迷濛,一時情難自抑!
於是,她懷著滿腔喜悅而期盼的心情和郭媽上超級市場買菜,又抱著虛心受教的態度向郭媽請教烹調技藝。
一個下午她在郭媽悉心而技巧的指導下忙得不亦樂乎。
就在她手忙腳亂地燉好一鍋香氣四溢的白菜滷牛肉時,擾人心亂的電話鈴響了。
她把其他的後續工作移交給郭媽,拂拂略顯狼狽凌亂的髮梢,心裡暗自祈禱,希望電話不是范以農打來的,更希望他不是打來告訴她,他臨時變卦不回來吃晚飯了。
她忐忑不安的拿起電話,聽筒那端傳來她大嫂許昱雁慌張恐懼而隱含哭意的聲音:
「珞瑤,你快來仁愛醫院,你大哥被流氓砍了兩刀現在正在手術室裡急救中……」一陣令人招架不住的暈眩霍然襲來,商洛瑤臉色泛白,搖搖欲墜的幾乎幾乎抓不住手中的聽筒。她蒙住嘴巴,強忍住那陣酸意翻湧的噁心感。「大嫂,你別急,我馬上感來醫院。」放下電話,她頭昏目眩的跌坐在沙發椅內,竭力克制那份髒轉旋昏眩的虛弱感。她的臉色是那樣慘白而嚇人,讓郭媽憂心忡忡,連忙擱下手邊的工作,急忙問道:「少奶奶,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想吐,對了,郭媽,我大哥受傷了,現在正在仁愛醫院急救,我必須馬上趕去醫院,麻煩你幫我通知大少爺一聲!」
然後,她拿著皮包,披上一件粉紅色的棉外套匆匆離開淨嵐山莊,趕到仁愛醫院手術室。她在手術室門口找到一臉惶急蒼白的許昱雁,她紅著眼圈抓住她的手,好像無助的孩子,清麗豐腴的臉上早不復見昔日的嬌蠻和任性。「駱瑤,我好害怕——你大哥已經進去快兩個鐘頭了,他流了好多血——我真怕他——噢!他要是有個什麼意外,我——我也不想活了——」他情緒激動地啜泣著。商珞瑤連忙拍撫她顫抖抽動的肩頭。「大嫂,你先別著急,也許大哥的傷勢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嚴重,你先別哭好不好?」她掏出手絹輕輕擦拭許昱雁臉上斑駁的淚痕。
「你不曉得——他的胸口被刺了一刀,還有一刀插在腰部,我送他來的時候——他已經休克,完全不省人事了!」
「大哥怎麼會惹上流氓呢?」
許昱雁一聽,淚落得更洶湧厲害了。「這都是我的錯,我太貪心,我想賺更多的錢,就在朋友的慫恿下向地下錢莊借錢來買股票、玩大家樂,我不敢跟你借,自從向你拿了那七十萬來解決車禍糾紛的賠索,你大哥就足足跟我生了半個月的悶氣不肯跟我說話,他警告我——不准去打擾你,他說,你為了這個家已經犧牲付出夠多了,我如果還有一點良心和尊嚴就不該再去騷擾你,否則——他永遠不會原諒我——」許昱雁抽抽噎噎地含淚說。
「大哥,他實在是太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商珞瑤淚光閃閃地望著許昱雁。
一絲慚愧閃過許昱雁熱淚盈眶的眼底。「不,你大哥說得很對,我們夫婦倆虧欠你太多了,而你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尤其是我這個做人刻薄、心胸狹隘的大嫂——」
「大嫂,別這樣說。」商珞瑤噙著淚柔聲安撫她。
「你不用安慰我,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自私、而從來沒有為別人設想過的女人,虧你能容忍我,而我卻不懂得珍惜、惜福,反而變本加厲,攪得家裡雞飛狗走、不得安寧——難怪,你大哥會心情鬱悶、借酒銷愁,令天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被那群流氓砍傷了。」淚水模糊了許昱雁臉上的化妝。
「大嫂,他們為什麼要找大哥的麻煩呢?」
許昱雁臉上的淚意和愧疚更深了。「因為,我的股票全被套牢了,玩大家樂又是先贏後賠,地下錢莊向我要錢索債,他們的利息那麼高,我根本還不起,他們就找上了三、四個不學無術、闖蕩在外的流氓來找我算帳,他們說,我不還錢也可以,他們要把小明抓去當人質,如果期限到了,我仍然籌不出錢,他們就要把小明拿去賣掉,我求他們手下留情,他們根本不理我。就在他們抓著小明準備離開時,你大哥剛好回來了,他用一種我從來沒有看過的眼光瞪著我,然後對那群流氓咆哮,要押人質就押我,放過他兒子,那群流氓不肯,他們說小的比較值錢,於是——你大哥就跟他們衝突起來了——」許昱雁喉頭梗塞了。「如果不是鄰居聽見激烈的打鬥聲打電話報警,你大哥大概還不止受這些傷——」然後,她失控地把臉埋在商珞瑤的肩頭,激動莫名地哭泣著。「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他就這樣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大嫂,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他看起來並不像短命的人。」商珞瑤含淚拍撫著她哽咽勸道。
「珞瑤,老天爺會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的,對不對?」她驀然抬起淚痕狼藉的臉,祈求地望著她連聲問道:「他會給我的是不是?你不知道,剛剛我一個人坐在這裡心裡有多害怕、多無助。我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心裡充滿了慚愧和罪惡感,我看到了自己的膚淺、自私、殘忍、尖酸刻薄,我簡直無法面對自己,更不知道這些年來你和你大哥是怎麼忍受我的?」
「大嫂——」
「珞瑤,你讓我說完,這樣,我心裡的負擔才能輕鬆一點,剛剛我坐在這裡一個人想了很久,愈想就愈發覺自己的醜陋渺小,我當場在心底向上天祈禱懺侮,如果你大哥這次逢凶化吉、死裡逃生,我一定會痛改前非,好好扮演一個做母親、做妻子的角色,彌補我對你大哥、還有小明的虧欠。我不會再左右你大哥了,我會無條件支持他想做的任何事;我不會再異想天開妄想過富家少奶奶的生活了。我想通了,只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家才是永恆真實的夢,先生的健康平安、孩子的活潑可愛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和財富。洛瑤,你想老天爺會給我這個滿懷罪疚的女人一個贖罪的機會嗎?」
商珞瑤雙眼裡盈滿了動容的熱淚,她緊緊握住許昱雁的手,綻出一絲帶淚的微笑。「會的,它一定會的,大嫂,你要有信心啊!讓我們一同為大哥的安危向上蒼禱告吧!」
許昱雁深深注視著她,內疚深刻地籠罩在她那雙紅腫濕潤的眼睛裡。「格瑤,你總是這麼善良而不忍傷害別人,我真是為我以前加諸你身上的傷害和屈辱感到羞愧!」
商珞瑤淡然而平靜地輕搖著頭。「別這麼說,是我這個做小姑的不夠懂事,所以,你才會對我有所怨言。現在一切的不愉快都過去了,我們何妨敞開心胸重新認識對方、接納對方呢?」
「謝謝你,珞瑤。」
商珞瑤淡淡一笑,平靜柔和的臉上迴盪著一股釋然澄澈的光彩,她的手一直輕握著許昱雁的手,重新把所有的焦點轉移在手術室緊閉的大門上。
一顆心又開始緊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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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靜止的鍾一般漫長而令人窒息難捱!
手術室的窗外已是一片黑壓壓的夜色,伴著等待焦灼的折磨雙重煎熬著商珞瑤和許昱雁兩顆飽受凌遲的心。
許昱雁的臉色已經白得像醫生、護士身上的白制服一般刺目。
而商珞瑤的胃已經開始蠕動著一股揉合了酸意和苦澀的噁心感,她艱澀地嚥了一口水,強迫自己吞下那股刺鼻而令人昏眩疲乏的嘔吐感。
就在這令她虛弱得快要不支癱瘓的時刻,范以農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了。
他那漂亮出色的男性臉龐上寫著令她悸動欲雨的關懷。「你大哥怎麼樣了?」
她一時激動,剛站起身,還來不及答覆.一陣金星在她眼前搖晃,她巍顫顫地倒在范以農及時伸出的臂彎裡。「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想吐——」 「你太累了,又太緊張,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他擁著她,眼光溫柔地凝注在她那張蒼白得令人心疼的芳顏上。
「不,我一定要留在這裡,我一定要等到我大哥開完刀、平安脫險後才能安心離開——」她軟綿綿地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懷裡,像個找到棲靠的船隻一般眷戀著他那安全的港灣。
「你確定你支撐得下去?」他細細梭巡著她那疲憊而毫無血色的臉龐。「你看起來又累又蒼白。」
許昱雁也發覺商珞瑤滿臉的倦意和憔悴。「珞瑤,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你臉色不太好看,你放心,你大哥一有消息我就會馬上打電話通知你的。」
商珞瑤仍是執拗地搖搖頭,雖然她已經疲睏地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拿她的固執沒轍,范以農只好攬著她坐下去。「好吧!我陪你。」
他那出奇溫柔的體貼和關懷令商珞瑤心旌震動,她的確沒有看錯他,雖然他有個倨傲自負而難以親近的外貌,但在那張嚴肅的面具下,他的確有顆善良、溫柔的心。
只是,瘸腿的打擊和婚變,以及仇恨、自卑蒙蔽了他那真實溫良的本來面目。
他是個不善甜言蜜語的人,但,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關愛卻比任何刻意經營的浪漫風情更教人窩心而感動。
商珞瑤慵懶地把面頰輕偎在他肩膊裡,試圖掩藏那份酸楚、甜絲絲的撼動!
「你吃過晚飯沒有?」
「沒有,我接到郭媽的電話,本來想馬上趕來醫院陪你,但我當時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所以,下了班我就直接趕來醫院。」他低頭俯視她。「你一定也還沒吃吧?!」
「我沒有胄口,而且今天一直反胃想吐——」
「你一定是太緊張焦慮了,才會有這樣的後遺症。你大哥怎麼好端端地會惹上流氓呢?」
他的質疑令商珞瑤一窒,和面有菜色的許昱雁交換了一個難言而艱澀的苦笑。
為了避免范以農的誤會,許昱雁只有嚥下自尊,據實稟告了。
「是我向地下錢莊借錢玩股票、大家樂惹出來的風波……」接著,她概略地描述了當時發生事端的情景。
范以農雙眉深鎖,沉著瞼並沒有說話。
商珞瑤惴揣不安了。「以農,你——你在生氣嗎?」
范以農立刻放緩瞼部緊繃的表情,他輕輕拍拍她的肩頭。「我並沒有生氣,只是——」他沉吟地抿抿唇。「你大哥這一、兩年似乎是流年不利,頻頻出事。」
「以農!我大哥——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惹是生非、製造事端的人,真的,你相信我,他是個好人,他只是——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商珞瑤倉皇地提出解釋,眼圈兒莫名潮濕了。
「不!是我這個不知體恤,只會張牙舞爪的;老婆害了他……」許昱雁連忙紅著眼眶責怪自己。
望著這一幕,范以農的心弦震動了一下,一股複雜、酸澀、惻然的情緒輾過心頭,他甩甩頭,低啞地安慰著商珞瑤。「你不要多心,我並沒有諷刺你大哥,或有任何幸災樂禍的想法,相反地,我很關切他的傷勢情況,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你摯愛的大哥。」
商珞瑤眼眶濕潤了,她鼻端酸楚地伸手緊緊圈住他的頸項。「謝謝你,以農。」
范以農喉頭緊縮了,他溫柔地擁著她那纖弱而溫軟的身軀,下巴輕輕搓揉她柔軟的髮絲,噢!老天爺,他願意用他整個世界去換取此刻,只要他能承受這份令他心痛、沉醉的感情。
但,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這是他心底最脆弱、也最需要保護的一環!
他輕輕鬆開她的胳臂,轉首望著一臉感慨、淚光閃爍的許昱雁,沙啞地問道:
「你欠地下錢莊多少錢?」
許昱雁遲疑了一下。「一百五十萬,本金三十萬,利息一百二十萬。」
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范以農搖搖頭,從皮夾裡抽出一本支票簿,迅速在上面填上數字,撕下來遞給許昱雁。「這是一張一百八十萬的支票,一百五十萬還給地下錢莊,另外三十萬支付大哥的醫藥費用。」
「這——」許昱雁不敢去接,她把眼光迎向商珞瑤。
商珞瑤也不敢做主,「以農,你——」
「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可是——」
「難道,你不信任我?」
商珞瑤咬著唇,「當然不是。」
「那不就是了,我的錢不就等於你的錢嗎?」
「可是,你——你不是很——恨我大哥嗎?」商珞瑤悄聲問道。
范以農眼睛閃爍了一下,他深思地說:
「恨?也許吧!但,我得到的更多;而且,你大哥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老記著不愉快的事豈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這個錢,你如果怕有傷你大哥的自尊心,就當是借給他的吧!」他見商珞瑤仍一副躊躇不前的神情,不禁好笑地抬起濃眉。「你放心吧!我的利息絕對比地下錢莊輕,而且我也不怕你大哥賴帳,你是我的最佳人質不是嗎?」
他罕見的幽默感令許昱雁看呆了,一直到商珞瑤勸她可以安心收下支票時,她才如夢初醒般收下支票,並忙不迭乎向范以農道謝。
「不必謝我,這是我頭一回借錢給人家還要用拜託的,你最好確定一下,看看我的支票是不是會咬人,否則,我的老婆怎麼這麼見外而不放心呢?」他的調侃立刻染紅了商珞瑤的臉頰,她羞澀而懊惱地想坐離范以農身邊,范以農卻早有防備,立刻伸手緊握住她微涼而纖細的小手。「你怕什麼?即使我的錢會咬人,我的人可是沒有咬人的壞習慣,這點,我可以用人格向你保證。」
商珞瑤完全沒想到一向冷峻傲慢的范以農也有這麼犀銳促狹的一面,她雖然被他糗得滿顏霞光,卻也著實被他這令人大開眼界的一面風采震懾住了。
就在此刻,急診室手術房的大門敞開了,主治醫生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他不待他們發問,便立刻報告開刀的結果。
「手術雖然複雜麻煩,但總算是順利完成了,如果他胸口這一刀再偏左兩公分就刺進心臟,而手術就不必這麼費時了。」他看著家屬虛弱而寬慰地輕噓了一口氣,自己的疲累好像也有了最真實的價值感。「不過,他的傷勢不輕,血流得很多,不躺個半個月到一個月恐怕不能出院。」
「沒關係,只要他能活下來,他能康復,我就算要守在病房裡照顧他一年半載,我也心甘情願毫無怨言。」許昱雁熱淚盈眶地喃喃說道。
醫生精練而泛著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感動的光彩,他安慰地脫下手術外衣,走進醫生休息室。
「噢,珞瑤,老天爺對我還真是仁慈眷顧的,對不對?雖然,我一點也不值得……」她激動莫名,淚光閃動地抱住商珞瑤。
商珞瑤眼中也盈滿了淚珠!激動和鬆弛的虛弱感重重地衝擊著她。「大嫂,是你的真情流露感動了上天,大哥他會好起來的,我把他完全交給了你,大嫂。」
范以農震懾地注視著這一幕,他喉頭梗著硬塊,努力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克制奔騰複雜的情緒。「珞瑤,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對了,大嫂——」他覺得「大嫂」兩個字叫起來顯然是十分陌生而彆扭的。「呃——如果大哥出院了,你可以——教他來我們公司上班,我想,他應該——蠻適合在業務部發展的。」
望著兩個女人同時給予的感激和專注,他顯然更彆扭不自在了,他馬上恢復自大的表情。「珞瑤,我去開車,你到醫院大門口等我,別讓我久等了。」然後,他迅速拄著手杖步履蹣跚地離開急診室。
許昱雁寓味深遠地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感觸萬千的說:「珞瑤,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男人,對不對?」
商珞瑤盈盈如水的眸光裡寫滿了崇年和憐惜的光彩。「是的,他的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