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都愛你 第四章
    羽田大學的學生一向喜歡在校園內用餐,因為校園的風景宜人。

    春天,粉色的櫻花輕輕飄舞著,實在賞心悅目,而清淡的香氣則帶來絕佳的嗅覺享受;夏天,一大片極難培植的薰衣草令人心花怒放;秋天,色彩斑斕的楓葉林美不勝收;冬天,毋需任何奇花異卉的陪襯,單單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就足以教人眩目。

    「吃飯、吃飯……」一陣不規律的敲擊聲破壞了寧靜的美景,而始作湧者完全沒有半點自覺,繼續用手中的叉子製造噪音,臉上的笑容好不滿足,尤其當他打開包裝精緻的便當盒後,呼聲更高昂,「哇!好豐富的便當啊!」

    一旁的直樹揚起嘴角,好笑地睨著今井徹單純的舉動。想當初他也是因為對徹仔的單純和蟑螂一樣的毅力沒轍,才會跟他們成為比親兄弟還要親密的生死至交。

    「不過是一個便當,值得你大呼小叫嗎?」認識了徹仔後,他羽田卓也最常做的動作便是翻白眼。

    「徹仔是吃他姊做的日本萊長大的,自然愛吃日本美食。』植樹少見地為今非徹美言幾句,雖然他也覺得他的笑容有點噁心。

    「還是老大瞭解我。」不枉他當初在美國花了幾年的時間「感化」動不動就發火,脾氣簡直可媲美侏羅紀暴龍的老    大。難以置信吧?冷若冰霜的老大昔日竟然暴烈如火。

    「別說我老王賣瓜,自責自誇,我姊的手藝可是頂瓜瓜的喲!」他的嘴角非常誇張地快要咧到頰邊去了。

    「真服了你!到底還要不要吃午餐?」真怕徹仔這白癡會就此笑到天荒地老。

    「我當然要吃,奸詐的卓也不准搶我的!」卓也只是隨口說說,哪知他卻異常認真地彈跳起來想保住自己的「飯碗」,但是他的手還未伸出去,眼角餘光卻瞥見一道黑影閃過……

    今井徹身子猛然一僵。究竟是誰陰森森地盯著他?身上的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

    「你、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他壓低嗓子問。

    「沒有。」直樹搖搖頭。

    「你就不對勁,撞邪了嗎?不吃的話便當給我。」卓也試將便當拿到自己面前。

    「『刀下留人』!你拿走我的便當想餓死我嗎?」大敵當前,所有事情立即拋諸腦後。事情有緩急輕重之分嘛!

    「這些便當是人家送給我和直樹的,今天收到的不多,你少吃幾個也餓不死吧!」卓也陰柔的俊美臉孔有幾分女人的味道。

    「這還不算多?」直樹瞪大眼。

    便當全是由他們兩人的愛慕者所贈,他們是在推無可推的情況下接受的。便當包裝華麗,紅、橙、黃、綠、藍、綻、紫都有,賣相絕佳,味道更是卜s-haul  因為它們全部出自五星級大飯店的主廚之手。

    而為了慰勞辛苦工作的校工伯伯,卓也這個盡忠職守的學生會副會長,便想出賤價出售便當給他們的主意,賣不出去的才拿來喂徹仔這頭「豬」。

    「你今天總共收到十一個便當,我收了二十五個,減去賣出的三十一個,就剩下桌子上這些了,所以今天收到的便當已經不、多、了。」卓也沒好氣地重複。

    「不過,這些便當的收人正好可以作為我們春季旅行的補助款。」直樹揚起一道眉。他會不清楚卓也在打什麼鬼主意?

    「嘿、嘿廣

    「為什麼只有我沒這種煩惱?」今並徹無奈地問。

    「你遲鈍啊!」別人送禮物給他,他根本沒感覺,卓也彈了一下今井徹的額頭。

    直樹聞言忽地眉頭一蹩。

    「那些女生一面聲討曲翩翩,卻一面在暗地裡向你示好,妄想取代她狐狸精的位置,真有趣。」卓也又說。

    卓也的話深深打進直樹的心,讓他莫名地感到心疼起來。

    早已看清人性黑暗面的他,居然為此怒火中燒?他再也不能忍受她們的卑劣,當他瞭解了曲翩翩的直率之後

    慢著,這與曲翩翩有什麼關係?對他來說,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啊……

    「不過,沒有這些花癡的女生,我們也不會有額外的會費,想來我們還得好好感謝她們呢!」卓也沒注意直樹內心的波濤洶湧,繼續說道。

    當他還想再說什麼時,卻被一聲毛骨悚然的貓叫聲奪去了注意力,耳畔同時響起一道女子尖叫聲。

    「是曲翩翩!」卓也嘴巴張成O型,注視著遠方櫻樹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曲翩翩,好不狼狽地倒在地上。

    而那個才說曲翩翩無關緊要的人已衝了上去。糟糕!被發現了!都怪那只黑貓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要在她跟蹤直樹時出現,最可惡的是,她居然不慎踩到它敏感的尾巴!

    「你還好吧?」頭頂上方傳來直樹冰冷沉厚的慰問。

    「我沒事。」她紅著臉搖頭。

    直村扶起她,「怎麼每次看到你,不是紅著眼眶,就是趴在地上?」這次是例外,因為她兩樣都做齊了。

    「我沒有紅著眼眶啊!』寸說完,翩翩隨即想起,剛才自己確實因為學姊們的話而感動得差點落淚,仍然紅著眼眶。

    這時,她的肚子發出了「咕、咕」聲。啊!她今天還沒吃進任何食物呢!粉頓頓時炸開幾朵紅雲,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等等。」直樹斂起笑意,不著痕跡地把她推離自己的臂彎。

    雖然不明白直樹叫她「等等」是什麼意思,但翩翩還是乖乖地挑了一張長椅坐了下來。

    「咚!」地一聲,她一頭霧水地看著突然放了一個便當在她面前的直樹,良久之後,她才挪了挪屁股,讓出原本的位子。

    哪知「咚!」地又有另一個便當放到她面前,仔細一看,這個便當還沾著幾滴暗紅色的污跡。

    這次,她遲疑得更久,才再度讓出位子。還好這椅子夠長。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直樹卻像在跟她作對似的,又放了一個便當在她眼前。

    一直悶不哼聲的直樹,終於開了口,「不用再退了,這三個便當沒有一個合你胃口嗎?」

    「你的意思是,這三個便當都是給我的?」她一雙向上揚起的桃花眼眨呀眨的,心窩開始泛起喜悅的泡泡。這裡總共有三種不同的便當,直樹是體貼她,讓她選自己喜歡的口味吧!

    「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在叫你讓座,才放這些便當在你面前?」他繃緊臉反問。他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被她影響了心緒,甚至還莫名其妙地幫她拿來幾個便當,只為了怕她餓著!

    這跳脫了控制範圍,連他都不再明白自己的感覺,真令人恐懼……

    翩翩紅如五月石榴的臉蛋,已說明了答案。

    她急忙解釋,話說得有些結巴,「我、我當然有想到你是要把便當給我,只是我以為你不會這樣明白地表露你對別人的關心。」記憶中,他總是把自己的情感藏得好好的,就算對人好,也不讓別人知道,好傻,但她就是愛這樣的他。

    「你還沒吃飯吧?」被說中性子的直樹變得不自在起來原為從來沒有人能看透他。

    「我……」翩翩覺得自己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那些女孩又欺負你,甚至讓你沒有午飯吃?」他從她遲疑的反應猜道。

    「你怎麼知道?」翩翩太驚訝了,疑問便衝口而出,當她意識到自己說出什麼蠢話時,已經太遲。

    「真是她們?我要跟她們談一談。」他臉色一沉。

    「不、不用!」她像是吃了搖頭九般猛搖頭。

    「你先吃完午餐再說吧!」直樹催著她。

    「我吃了你的便當,你吃什麼呢?」翩翩有些猶豫。

    「這個你不用擔心。」

    「不太好吧……」

    「你快吃,」他對她的拒絕置若罔聞,「還有,明天開始我替你帶便當過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他不自在地說完後,逕自離去。

    「我一個人哪吃得完?」被留下來的翩翩,對他的霸道簡直哭笑不得,只能望著眼前的三個便當,回憶著那張在遙遠的歲月裡,同樣霸道的臉。

    他的意思是她每天都可以見到他吧!

    陰霾的天空,下著綿綿細雨。

    這種天氣只有呆子才會甘冒冷風外出,而他就是那個呆子!直樹自嘲地仰望那片可以遮蔭卻不能擋雨的沉鬱樹蔭。

    為了曲翩翩被淋成落湯雞根本不值得,而他甚至沒有把握她會應約,不過,他不後悔提出了這個近似威脅的約定。

    人生當中,悲傷的事情總比快樂的事情多,不喜歡你的人也總比喜歡你的人多,做錯的決定更總是比做對的決定多出好幾倍,後悔只會浪費時間而已,所以成功的人習慣向前看,失敗的人才會沉溺於過往。

    何況,她不來,他不會抓她來嗎?

    「對不起,我來遲了……」翩翩撐著傘,匆匆趕到。

    昨夜她想到直樹的午餐之約;想到她從此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便心喜得失眠,結果不小心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下這麼大的雨,你沒有帶傘還坐在這兒,不怕生病嗎?會著涼的,要是不小心還會惡化成肺炎,你要愛惜身體啊廣過度的擔心讓翩翩忘了膽怯,嘮嘮叨叨地指責起直樹來,甚至忘了男女u,拿著衛生紙便往他的臉抹去。

    她俯低的身子隱約傳來一陣清香,使直樹瞬間問了神。

    「我餓了,吃飯吧!」他若無其事地道,也沒有追問她遲到的原困。

    』『你還沒吃飯啊?」她停住手的動作。

    「你還沒來,我當然不敢先吃。」

    『好吧!我們吃飯吧!」翩翩瞧他大有她不吃,他也不吃的樣子,於是投降了,畢竟她捨不得他餓著啊!

    並肩坐在一把傘下用餐的兩人沒有談話,雨聲嘩啦啦地清晰可聞。

    直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彷彿早已習慣安靜的用餐。

    瞧他優雅的用餐姿勢,冷硬卻完美的臉龐宛如藝術家最滿意的傑作,可惜嘴裡嚼著精緻佳餚卻依然毫無表情。翩翩心怦怦地跳,雙眼著迷地打量身旁的他。

    「你……不喜歡吃嗎?」她忍不住發出疑問。

    「你不喜歡?」他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反問。

    『不會啊!很好吃,比我平日吃的美味呢!」因為這是直樹給她的,「可惜我做不出同樣好吃的便當,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想過要念家政系喔!只是我的手藝太差了。對了,直樹,你念哪個學系?」翩翩想到自己對後來的他,實在瞭解得很少,雖然她對他小時候的瞭解也不多。

    「企管。」

    「對呵!你要繼承松下企業,當然要念企管了。」至於她會選擇外文系的原因很簡單,只是成績剛好符合外文系的要求,所以就盲目地跟著奈來了。「我、我的生日是五月十五日,血型AB型,你呢?你有什麼興趣?住在哪兒……        」眼見直樹對她的提問沒有發怒,她的膽子便悄悄地大了起來,一連串問了一堆問題。她有太多有關直樹的事情想知道啊!

    「你在查戶口嗎?」直樹的眉頭攢起,面容上帶著不耐以及些許無奈。

    翩翩吐吐舌頭,住口不問,但靜不了幾秒鐘又開口,『』直樹…-」

    「別煩我。」

    「好,」她甜甜一笑,可接著卻又說下去,「這個便當真的很好吃,是在哪裡買的?或許下次可以由我去買……」

    這情景莫名地熟悉……幾個片段飛快地在他腦海中閃過,但是當他想看清楚,卻抓也抓不住,只隱約看到一雙同樣泛著興奮的眼眸……

    「直樹?直樹?啊!對了,你記不記得你以前也說過同一句話?」她臉上的笑意因為那遙遠的回憶而更深、更甜蜜。

    「不記得。」直樹老實地答道。她說的以前是多久之前?在體育館裡?還是迎新晚會上?

    翩翩笑容一凝,心裡很失望,但她隨即為自己打氣。她可以等,等他記起他對她的愛。

    最後直樹還是沒有回答她關於便當在哪裡買的問題,但翩翩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你在發什麼呆?快吃吧!」直樹本來很納悶,翩翩為什麼常常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但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已經比較習慣了,也覺得她這個樣子比較沒那麼傻。

    「啊!對不起!」想到自己又忘形地直視著直樹,翩翩薄薄的臉皮便紅得發燙,但她臉上那燦爛的笑靨卻毫無褪色。這些日子,她真的好快樂喔!雖然仍有不少女孩對她懷有敵意,但籃球社的學姊都對她很好,而且每天中午她也能與直樹單獨相處,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打開包著便當盒的布巾,一張散發著濃濃花香的粉色卡片在此時掉了出來,她好奇地念出上面的文字。

    「親愛的松下學長,hove  yd,lOV  yd  so  much!  你吃下我的愛心……」

    「咳、咳!」直樹差點被日中的飯因噎著,張口結舌地瞪著膽小卻不時會說出豪語的翩翩。

    沒注意到他的異狀,翩翩被卡片上的愛語震撼住了。原來,這些便當都是他的愛慕者做的……她的心開始泛出酸意不舒服極了。

    瞥見直樹手中拿著的壽司拼盤,她孩子氣地搶了過來,拚命塞進自己口中,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拼盤的主人手藝不好,口中的食物竟然索然無味……

    「你慢慢吃。」直樹對於午餐被搶倒也不以為懺,反而有點擔心地看著她狼吞虎嗯。

    她的食量一向不大,一個便當也吃不完,沒想到今天居然連他的份都搶去,可見她一定是餓壞了!

    翩翩只是低著頭猛吃,心裡暗暗盤算著,明天要親自做便當給直樹吃!

    從上中學以來,直樹身邊最不缺乏的就是愛慕者,他的貯物箱裡總會放滿一堆雜七雜八的禮物、情書、便當……        但他從來沒收過這麼古怪的便當。

    一般的便當都是已經冷掉的,然而手中的便當卻燙得可以,布上還打著笨拙的死結,如果送便當來的人不是開玩笑的,那那個人的廚藝實在值得懷疑。

    「直樹。」一道熟悉的聲音喚著他。

    他連忙將手中的便當放進貯物箱,揚揚另一隻手上的兩個漂亮飯盒說:「走吧!」這些日子以來,他習慣了曲翩翩每天中午來找他吃午餐,也習慣了她總是笑容燦爛的模樣。

    孰料他才這樣想,長駐在她粉臉上的笑靨便消失不見了,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看見她眼裡一閃即逝的失望。

    「我們今天的午餐是這兩個便當?」她苦著臉問道,內心開始埋怨起自己為什麼不直接將便當交給他,而硬要故弄玄虛地放人他的貯物箱?

    「有什麼問題嗎?」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反正就是怪怪的,心頭好像被揪著,好像見不得她愁苦滿面的樣子。他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雙眼忙著審視她是否有哪裡不舒服?

    她的手受傷了!瞧見她那雙貼滿膠布的小手,腦子不知為何竟聯想到那個還在他貯物箱裡的古怪便當……是她做的嗎?

    「你……真的沒有其他東西要拿?」翩翩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啊!對了,」他一面裝出醒覺的樣子,一面打開貯物箱取出便當,「我還有個便當沒拿。」

    翩翩立刻綻開一個好燦爛的笑容,變化之大比起日本現時的政局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證明了直樹的猜測。

    他放鬆下來,對自己為了逗她一笑而不惜大費周章的行為,也不覺有什麼不合理,只能說人非草木,被她煩了一段日子,他終究不能無動於衷,就算跟一隻小貓小狗相處久了,也會生出感情吧!

    「這個便當好不好吃?」翩翩期待的神情,真的很像一隻搖頭擺尾,等著主人稱讚的小狗。

    「好吃,很好吃。』識要味道沒帶著清潔劑的「花朵清香」便好了,想來是曲翩翩在做菜的時候,不小心連一旁的清潔劑都掉下鍋了。

    「真的嗎?」她又羞又喜地垂下了頭。

    直樹趕忙乘機吐掉口中的菜,在吸了口水漱一漱口後,他才舒服地微嗝了口氣,怎知口中竟有個泡沫隨之飄出來!

    「那你希望再吃一次嗎?」做一個便當足足要花她三個小時的時間不過既然直村這麼捧場,她也覺得值得了,雖然他不知道這是她做的。

    「呢……當然,只是我聽說這些中華料理的做法挺複雜的,還是不要麻煩做菜的人比較好。」到了這時候,他還管她會不會傷心?這次是不小心倒人一些清潔劑作菜,怎知她下一次會不會不小心切掉自己的手指來加料?

    不過,她會做便當給他吃,確實使他驚訝而且感動,他不記得有哪個人曾親手做家常小菜給他吃……-

    「想不到你也有日本女子賢慧的一面。」

    「我……我是中日混血兒,爸爸是台灣人,媽媽是日本人……」即使明知他早晚曉得她的「特別」,但她還是需要鼓起好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口,因為她怕他會跟母親一樣,暗地裡嫌棄她「外人」的身份,畢竟這裡的世家大族最注重的就是血統的純正。

    想想,不論是外貌、背景,以至於才幹,在別人眼中,甚至連在她自己的眼中,她都配不上他吧!

    「你的外表高大俊朗,又是企管系的高材生,將來會接管全國前十大的松下企業,而我-,…-外貌總是惹來別人詬病,功課平平,還是個混血兒……」她悲哀地陳述這個事實。

    她低哺的聲音近乎自語,偏偏直樹卻聽得很清楚,她突來的情緒低落,迷-的雙眸看起來不真實極了,讓他不自覺地攢起雙眉。他還是喜歡衝動而嬌憨的她。

    「說什麼配不配得上,我根本沒想過要繼承松下企業!」直村脫口說出只有卓也和今井徹兩人知曉的秘密。

    「為、為什麼?」翩翩受到嚇,立即忘了自己的事,愕然地眨一眨眼。

    「那不過是個充滿腐朽、血腥的金庫罷了!我的兄弟們想要,便讓給他們吧!我寧願用自己在股市所得的錢,創造自己的事業,也不願再與家裡扯上關係!」

    談及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直樹顯得咬牙切齒,教翩翩想起多年前,當他提起兄弟時,也是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

    他昔日的脾氣暴躁,演變成今天的冷硬淡漠,斷不會無緣無故,小時候,她只想著如何令他願意陪她玩,陪她講話,從沒深究過他怒火高張的原因,可如今她有個強烈的感覺,他的心結似乎與家人有著莫大的關係……

    「而且,我的中學生涯差不多是在美國度過的。」

    原來他做完手術後,便一直留在美國讀書?所以他才會消失了這麼多年!她終於明白。

    「在那裡,我是屬於少數族裔的外來者,又怎會介意你是下是混血兒?也許以前我的民族優越感很強,但去了美國後,遇到的不再只是黃皮膚、黑頭髮的日本人,而且看的事物多了,眼界也寬闊了,種族和身份不過是膚淺的東西罷了。」他有感而發。

    他一改常態變得滔滔不絕,都是為了讓她釋懷嗎?她背負多年的枷鎖,在他眼中全是微不足道的,她覺得諷刺,但內心忍不住為他深深悸動,一種會痛的跳動。

    直樹望向遠方。在美國生活的日子真的得益甚多,而且很平靜,是心靈的平靜。沒有家人,沒有爭權奪利,沒有不愉快的回憶,他做腳部手術後喪失了小部分記憶,而另一方面,他也有意強迫自己忘記在日本的種種不快……只是偶爾他會覺得自己似乎連某些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他的雙眸看在翩翩眼中分外孤寂,她的心驀地沉浸在一股酸溜的苦水之中。不知為何,她覺得此時的他好可憐,好教人心疼。

    再自然不過的,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柔軟的唇瓣貼上了他的額,她只想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他一震,但自她身上傳來的溫暖和氣息,撩亂了他的呼吸,他一時抗拒不了。

    她只是輕輕印了一下便離開他的額,可他額上殘留的溫暖卻久久不散。

    「你不應該輕易獻出吻的,你要先珍惜自己,別人才會珍惜你。」直樹歎一口氣,明白自己應該大聲斥喝她,但最後他還是為她擔憂。

    「我不是……」他是覺得她很開放吧?搞不好還會以為她在誘惑他!翩翩手足無措起來,她忘了有些事由小女孩來做叫童真,由成人來做總是教人誤會。

    「你知不知道男人作踐的心態?輕易得到的未必會珍惜,反而是越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你的坦白直率會讓你吃虧的。」他揉揉她的頭髮,不如不覺間,對她就是冷硬不起來。

    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翩翩蕪爾。「對了,這個星期天,我們籃球社有一場比賽,你會不會來看?」臉蛋紅通通的她,決定還是盡快轉移話題比較好。

    「好。」他難得地一口答應。

    「太好了!」雖然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沒有機會上場。「打籃球真的很好玩喔!開始我是因為其他原因才接觸籃球,但久而久之,就愛上了這個運動,還因此得到學姊的友誼……伽……為什麼放棄打籃球?」她終於說出橫亙在心中多時的困惑。

    他的好語氣和和顏悅色霎時消失不見,「不打就是不打,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可是,你以前很喜歡打籃球呀……」

    「你是從哪裡知道的?」他眸中火光四射,驀然捉緊她的手,「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愛…不,是討厭打籃球!」說罷,他大力甩開她的手,逃也似地走了。

    不打籃球的事值得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嗎?他是否有什麼苦衷?她幽幽歎了口氣。一個好好的午餐約會就這樣被她弄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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