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五點時,樓君行的車修好了。他們進城取車前,樓君行洗了個澡,唐文彬給烤架放上煤炭,點上火。在他們離開的時間裡煤炭可以燒得差不多,等他們回來就剛好烤他才從冰箱中取出的大塊牛排了。
下午三人過得很愉快。他們查看奶牛和牛犢,給牛群添上飼料。然後,唐文彬劈好壁爐用柴,樓君行和吳琳輪流在木屋外割草。
唐文彬都不記得他曾有過如此快樂的時光。世界上他最鍾愛的兩個女人很快便和睦相處,讓他格外高興。他內心深處曾存有小小的憂慮,因為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了。他已經愛上了樓君行,情深似海,義無反顧。他不知道怎麼會發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但這是確確實實的。只是因為謹慎,對他人敞開心胸的躊躇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情債。
但是他還不能確知樓君行對他的情驚。他知道她在乎,可到什麼程度?就算她對他有些感情,他昨夜的行為也破壞去許多。盡管這一天她逐漸和解冰釋,但直覺知道她在乎,可到什麼程度?就算她對他有些感情,他昨夜的行為也破壞去許多。盡管這一天她逐漸和解冰釋,但直覺告訴他,需要使出赫爾克勒斯的力氣去攻破她的防線。
吳琳在這兒倒幫了不少忙。她的存在讓樓君行放松不少,不然她會更加戒備。唐文彬決心緩行慢進,重新建立起他在瘋狂時刻所毀滅的。他注意到,當他輕松從事,不露聲色時,樓君行也顯得沒事兒。可每當地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時,她便緊張煩燥,坐立不安。
廚房收拾得一干二淨後,唐文彬猛地冒出一句:“我們到外邊走走吧!”
樓君行往他臉上掃了一眼,想找出原因。他的五官有些扭曲,甚至有點兒失色,雖然他正竭力控制著感情。
樓君行感到迷惑不解。
她幾乎發問,轉念又閉上了嘴。他們之間的一切已經夠復雜神秘的了,懸而未決,讓人精疲力竭。
裝著什麼也沒注意到,她點點頭,把擦盤子的毛巾掛在架上,“好啊,”她的話音不帶任何特殊的語調。“吃完那大塊牛排真需要走走。”
外面天氣尚未全暗,雖說傍晚的山風還帶著涼意,但已經能嗅到即將來臨的初夏氣息。溫柔的靜溫隨著夜幕的降臨撒向鄉村上捨。遠處的山峰在天空的映襯下黑拗拗地象凸凹鋸齒。這永恆的美,攝人魂魄的魅力與壯觀,只能出自大自然的造化。
很長時間倆人都不言語,只有他們的腳步聲是唯一的動靜,但這沉默並不令人難堪。剛才在廚房籠罩唐文彬的那股奇怪情感似乎出門後便煙消雲散了。他們的沉默仿佛是周圍靜溢環境的自然延伸,而不是一個雙方被迫覺得要匆匆填補的空白。
他們一直走到草坪籬笆的盡頭,大約足有半英裡,才打破沉默。此時已是暮色蒼茫的黃昏了。
“天很快就要黑了,”唐文彬說,仰望蒼穹,“今夜只有弦月。我們最好趁現在還看得見路就打回吧。”
樓君行欣然回轉。他們踩著來的凹凸不平的路悠閒地逛著。
“我喜歡吳琳,”她說,終於有了想說些什麼的願望。
她感到了,不是看到的,唐文彬的笑容。
“我知道。她也喜歡你。”
“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她是誰,卻要把她搞得這麼神秘?”
“正是你想到的原因,”他也不拐彎抹角。“我要讓你妒嫉,象我曾經有過的那樣。我成功了嗎?”
樓君行舉起一起手,象要擋開這個話題:“唐文彬,我真的不想討論──”
他抓住那只手,緊緊握住,“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話音因動情而變得急促。“昨天晚上都怪我搞得一團糟。今天一天我都裝得若無其事地想法逗你,繞過所發生的一切。可這並不能改變該死的現實。我干的確是不可饒恕,樓君行,我明白。”他松開她的手,擦著自己的額頭。“想到你和那男的在一起,我就氣瘋了,認定在我對你傾心愛戀時,你卻在若離若即地玩弄我。你說得對,我總愛武斷地亂下結論,這些都不提了,但沒有什麼能改變我所做的了。我能做的只有乞求你的饒恕,再給我一次機會。”
再給一次機會……一次機會做什麼?暗淡的暮色中樓君行陰郁地注視著唐文彬。唐文彬的道歉聽起來很誠懇,他的樣子甚至挺淒慘的,比起今天上午恢諧喀戲的樣子真是大相徑庭。然而她怎樣才能對他確信無疑呢?可能他真的愛她,甚至和她愛得一樣深,但這並不能排除在地下次動怒時又發生類似情況的可能性。
“我相信你是真心感到懊悔,唐文彬,”她說,“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是……”
“可是什麼?”他問得那麼輕柔,在夜晚靜靜的微風中不過是呼出的一息。
樓君行轉過身,一面繼續向前走,一面搜腸刮肚地尋找合適的詞。“我怎麼才能知道某一天不會又來一次象昨晚的大爆發?我……我真的認為再也經不住象那樣的情形了。”
“我知道,”他懊悔地說,“正常情況下我並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樓君行。當然我可以看出,在我干出那些後你對這一點很難相信。當時我駕馭不住自己,我一方面渴望得到你,又為此恨自己;一方面自以為是地恨你。自從那天夜裡我送你回家,見他在等你,這一切怨恨都在我心頭部積噬咬。你昨天晚L一來就爆發出來了。我不是在找借口開脫,只是解釋一下。你明白我說的?"
樓君行勉強作出一絲微笑:“事實上,從一個很古怪的角度,你說的有道理。”
唐文彬重重地歎了口氣,嘴角一扯:“這樣我們就有些進展。”他把她拉人懷抱,擁抱得那麼動情溫柔。“想死我了。”
他貼著她的腮邊耳語。“你都想不到我有多想你。”
淚水湧上刺痛了樓君行的眼睛,她向後挪了一點兒,仰起臉望著他的臉龐,明亮的黑眼睛與緊抿的雙唇寫著真誠。
“我也想你,唐文彬。”她帶著顫音,“雖然如此,我還是不認為我已經准備好來……嗯,來……”
“把你自己再次托付給我?”
她點點頭。
他用一只手上下撫摸著她的胳膊:“我能理解,盡管我不喜歡這樣。”他低啞著噪音,“我想和你在一起,樓君行。別誤解我的意思,我將讓你決定什麼時候,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這一時刻的來臨我要的是出於你對我的信賴,知道我不會再象那樣傷害你。我不要你存有任何疑慮與恐懼。”
他又一次把她拉近,露出扭曲的笑容:“然而我不能保證一點兒都不碰你。我的自我控制有其限度,尤其是當你婀娜多姿地站在那兒時,雙唇柔和誘人。”
他柔柔地吻著她,潛在的迫切具在其中。他的手輕輕地托著她的頭,熱烈而誘人地吻著她的唇。隨著情欲的高漲而變得迫切,卻全無希望征服的痕跡。樓君行覺出了他說的是實話,他正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看起來唐文彬唯恐如果露出他欲望的真正強烈程度,她會象只受驚的小動物那樣跑開。
他的吻蘊含著無限的承諾,樓君行覺得在唐文彬撩人心扉的愛撫下,她的僵硬也漸漸松弛許多。但是愛與恨的交織仍在她的大腦中搖乎不定。她發現自己對他的熱唇甜甜親吻做出熱烈的反應,然而一絲疑慮仍舊不散。如果她露出軟弱投降的蛛絲馬跡,她知道他撫愛的性質便會頃刻變化。
但是她做不到,恐懼使她存有戒心。所以她不嫌棄他,也不做出要求更多的表示。她還沒有足夠的准備讓自己敞開,對可能再次受到的創傷毫不設防。
當他們再一次對視時,她看出他意識到了這一點。唐文彬放開她,干巴巴地說:“我們最好回去吧。”
一陣荒唐的失望掃過她全身,這是對他溫暖的大手不再撫摸她,他的嘴唇不再吻壓她,使她全身顫栗的燥熱沒有得到滿足的失望。他們走回木屋。樓君行對自己矛盾不一的反應大感厭惡。唐文彬撫摸她,她感到神經緊張;他不撫摸她,她又覺哀傷抑郁。這樣沖突矛盾的情債完全無助於平靜心境,她緊張得如坐針氈。
唐文彬好像也不比她輕松多少。他沖了咖啡,他們一面在門廊上喝咖啡,一面觀賞點綴夜空的星斗,扯著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樓君行知道他們倆人都在做戲,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們心中最為重要的問題。他們什麼時候……還是怎麼樣從這一點往下談呢?她想知道。唐文彬說這全取決於她,可她會有能力邁出第一步嗎?她真的不知道。沉悶緊張的氣氛籠罩著他們,疑慮也在加重。過去幾小時裡他們倆都努力,真正地努力,裝出懸而未決的問題並不存在。他們用任何能想到的話題來打發長長的時間,而事實卻是他們都極其清楚對方的真實存在,無法裝成普通熟人。從她那晚第一次到馬裡布寓所起,他們就已超過了雷池,現在要想走回頭路是不可能的了,她知道,他也知道。但是昨天晚上造成的隔閡仍舊橫在他們之間。
情感的掙扎一時有如洪水,樓君行的根根神經都繃得象技緊的鐵絲網。她站起來,說道:“我真累了,唐文彬。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上床睡覺了。”
他也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被四周的黑暗遮去了。“當然不。”他很禮貌地說,“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間裡,吳琳用另一間臥室。”
“那你呢?”她略帶遲疑地問。
“見鬼!”唐文彬勃然大怒,“我不會偷偷爬上床對你施暴,如果這就是一直讓你擔心的話。我還不至於壞到那個份上!”
他轉過身,把背沖著她,雙手緊抓門廊欄桿,視線伸向黑夜的深處。
“我並不是想暗示──”樓君行費勁地開口說。
唐文彬刺耳的話音打斷了她的話,他仍舊背沖著她:“我可以在沙發上睡一夜,我發誓你會絕對安全的。現在你去吧,好嗎?”
她打了個冷顫,她自己的痛楚引出了他的痛楚。倆人間的極度緊張正迅速擴展成難以逾越的溝壑。樓君行不知道是否該走到他的身邊,因為她很想,然而疑慮制止了她。
“唐文彬?”她斗膽試探,近乎耳語。
他說話時仍舊有些粗啞,但至少不是那麼怒氣沖沖:“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發火。太難了,離你這麼近,又知道…”他清了清嗓子,“不說了。晚安,樓君行。”
“你…不會有事兒吧?”
“當然,當然。晚安。”他又說了一遍,告別的語氣這麼重,樓君行不禁全身發冷。
唐文彬一動不動的僵硬姿勢很是怕人。終於,不知如何是好,樓君行走進屋去,輕輕地關上門,碰鎖合上了,對樓君行仿佛象征著折磨她心弦的永恆。
門一關上唐文彬的肩呷頹然垂下,自嘲地歪咧了一下嘴。
他活這麼大一直不輕易動感情,總是不對他人透露自己的內心世界。冷淡、疏遠的舉止使他與世無交。即使是吳琳和卡爾,他們比其他人都更了解他,而他也毫無保留地熱愛他們,也沒能完全透過他的防線。他的內心深處總是獨立不受侵犯的,遠遠地躲開他人探究獵奇的眼睛。他的這部分獨立完整,不需要也不想要別人介入,這是他整個人的本質、生命和實體。不知怎的,他覺得與他人分享這部分,就意味著使他與眾不同的完結。然而現在樓君行闖進了他的生活,他好像成了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他一會兒敞開心扉,千方百計地傾訴他愛的熾熱程度,甚至不怕遭到徹底拒絕,一會兒他又象一堆烈性炸藥說爆就爆,甚至沖著他自己。無怪乎樓君行對他畏懼之甚!見他的感情這麼反復無常,火藥味濃烈,她一定認為他的神經有毛病,需要躺在精神病專家的診斷台上。
說來說去,這件事顯得毫無希望了。他對她的感情實在太強烈熾熱了,而樓君行呢,卻是對他那麼地警惕戒備。
他吻她時,她都沒有一丁點兒反應。不論她對他曾有過何種感情,完全可能已被他昨天晚上的瘋狂行為所扼殺了。問題出在自從他們第一次遇見,他對她的反應就是愛與恨的矛盾斗爭。一方面是他對她肉體上與精神上的渴求在折磨他,另一方面是同樣深沉強烈的憤恨在消耗著他。他對她從未感到的是淡然。
唐文彬從未如此瘋狂地愛上一件物品或一個人。事實上是如此熾烈的感情嚇住了他。他發現自己想要與樓君行分享一切:他從未表露過的思想和情感,他可以花錢為她買到的種種,比如一匹馬,或者去歐洲旅游,她今晚告訴過他希望將來有機會去一次;他需要她在他的生活裡,日日夜夜,患難與共,甘苦同當,夫唱妻合,白頭至老。這些欲望與他多年逐漸形成的自我供求的哲學甚是抵觸,他不禁對這些欲望的明智性發問。
他走下樓梯,站在繁星點點的蒼穹下。他深吸了幾口氣,盡力不去想象樓君行准備上床睡覺的情形,她獨自一人,在他的床上。
樓君行套上唐文彬給她裝進包裡的鑲著花邊的白色睡裙,站在鏡子前開始梳頭。睡裙貼著她的乳峰緩緩隆起墜下,滑下臀部,下擺垂落簇圍著她的小腿和踝關節。剪裁合體,透明膽體的醇醇氣息,伴隨著女性的纖弱。這不是一個女性平時一個人睡覺時選用的那種睡衣。事實上,她以前也從未穿過,這是上次她過生日時一個時裝設計師送給她的,當時把它塞進大衣櫃裡,只含糊其辭地說:“以後穿。”
看著鏡子中不熟悉的身影,她的喉頭湧上一陣酸痛,這酸痛頃刻遍及周身。猛地,樓君行一轉身,望著窗下的那張大床,唐文彬的床。她困難地咽下口水,想象著她獨自一人蹬縮下的情形。
這畫面不僅不吸引人而且淒涼。剎那間她的所有疑慮都消失了。她知道她應該做什備了。唐文彬今天已經為他昨天晚上的行徑百般道歉,除此以外都是非其力所能及的了,剩下的一切都取決於她。他沒有逼迫她,但已清清楚楚地表明他依舊如故地需要她。她要麼相信他是真誠的,要麼不相信;要麼再碰一次運氣,要麼不。事情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現在她知道她准備碰這個運氣了。如果他再傷害她,就算如此,但她也必須加以證實。如果她不能確知,那麼,身心就不會得到安寧,況且延緩遲疑對他們雙方除了造成沮喪與疏遠還能有別的嗎?
她用顫抖的手指撫平自己的頭發,長長地吸了幾口氣,穩定自己的神經。然後堅定不移地朝門走去。
門一打開,她驀然上前,心跳呼然。唐文彬站在那兒,舉著手准備敲門。他放下手,倆人長久地相視無語。唐文彬咽了一口氣,沙啞著聲,終於說了句:“你真是美若天仙。”
他的話使樓君行察覺到,身後屋裡的電燈一定勾勒出了她薄薄睡衣下的曲線。他目光的全神貫注讓她一時屏息,盡管她感到一陣羞澀,她一點不想躲藏起來。
她的喉頭發干,試著說:“唐文彬,我來…”
“噓。”他輕聲說,跨過兩人間的距離,把食指放在她的唇上。“請聽我說出我來要說的。”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古腦倒出:“我愛你,樓君行。說出愛對我來說是很困難的。因為在遇上你之前,我從不相信它的存在。也許對我現在不是一個最佳時機來向你表白,因為我自己也不能想象在我的所作所為後你還會相信這話,但我必須在我沒有失去勇氣前告訴你。…我不是想對你施加壓力來得到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僅此而已。”
望著他的眼睛,樓君行的眼中滿含柔情與千言萬語。唐文彬的臉上血色全無,他的黑眼睛亮得近乎得了熱病。他看上去好像被完全打垮了,在等待著表白後遭到嚴厲拒絕。她第一次意識到他脆弱敏感的真實程度。先前她知道他與她一樣備受苦痛折磨,但那時她完全沒有探測到它的深度。現在她被給予審視一個人靈魂的特權,而他則被一覽無余地暴露於她的觀察下。這一特權為她提供的可能使他顯得脆弱,不堪一擊。
她的心田湧上一股無比的溫情,只想抹去他眼中對遭拒絕的畏懼。沒什麼可在乎的,過去,將來,甚至她自身的安危都無關緊要。她用嘴唇抿住他顫抖的手指,輕輕一吻。“唐文彬。”她呢哺細語,半哭半笑,“我也愛你。”
他全身變得僵直。“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別說”,他的聲音沙啞不清,“我受不了!”他說得很吃力。“天知道我該受極刑處罰,可是求求你,如果你不是真心這樣想,就別逗我說你愛我!”
樓君行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她的嘴唇輕巧擦過他的唇,“我愛你”,她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這就是我要來找你的原因,來告訴你,今晚我不要一個人睡在你的床上。”
“樓君行。”唐文彬摟住她的腰。使勁把她抱進自己寬闊健壯的胸懷,聲音抽動:“親愛的,親愛的,你肯定嗎?”
“我肯定。”她喃喃地說,立刻她的嘴就叫他吻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顫抖地,氣喘吁吁往轉過身,手拉著手走向那誘人的大床。唐文彬很快地剝去自己的衣服,然後幫著樓君行脫下她的睡裙。
適度的燈光在他們身上灑下一層柔和的色調,與他們融為一體。投在他們身軀上的陰影與光亮不斷變化。
唐文彬微笑著把手插進她人潤的秀發:“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子。”他輕輕地說,“我的所作所為,讓我一點不值得你愛。”
“是的,你是不值得我愛。”樓君行立刻接茬,嘴角漾著逗弄的笑,“你可是第一號討厭鬼,根本配不上我這麼好的。”她的手指挑逗性地在他的胸脯上來回移動。
會心的笑容驟然漲現在唐文彬的臉上。他的眼眸下閃動著率真的歡樂,這信任與滿足的表露是樓君行未見過的,更叫她欣喜若狂。他的胳膊用力摟緊她。
“但你仍舊愛我。”他用力地說。
樓君行點點號,抬起手撫摸他的下顛:“是的,天助我。”
“為什麼?”
她儀態萬方地聳聳光溜溜的肩腫:“我輸了。”她嫣然一笑。光彩用煙的眼睛活象閃光的綠寶石。“或許我就喜歡那些傻忽忽的男人,或許……”她的手指悄悄地移開,劃弄著他的唇際。
“或許?”他的嘴唇擦著他的手指,不時輕輕咬一下。“或許我就是能被沖動又莽撞的女人輕易征服的人。”
“沖動、莽撞?”
“從頭通到腳。”唐文彬一咧嘴,俯下身來,雙手扶住她把她放好。樓君行急切地接受了他,渴望著釋放身體的潮熱。
他們緊緊擁抱著,兩顆心好像融為一體,共享同一脈動。
最終到來的釋放,洶湧如海潮,把他們帶到了心迷神醉的世界。
唐文彬雙手把住樓君行後背將她抱起,緊緊擁抱著,慢慢從極樂之顛走下。
唐文彬躺在她身邊,漸漸平穩了呼吸。然後他側過身,把臉對著她,伸出手來抓住她的手,眼中現出樓君行從未見過的最溫柔的表情,嘴唇也變得松和,不那麼稜角分明了。
“我愛你,以我整個身心”,他沙啞著聲說。“樓君行,親愛的……跟我結婚吧?”
剛才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是如此完美絕妙,樓君行沒有想到自己還可以得到更大的幸福。現在她知道自己可以,這使她覺得全身象蓋上一床舒適的毛氈一樣溫暖。你的唇上跳動著微笑。她抬起一只手,摩拳他的臉頰。“唐文彬,親愛的……什麼時候?”
他把她拉過來,輕柔溫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我們一安排好就辦”,他說,“下星期?”
樓君行輕聲一笑:“你不認為有點過於匆忙了嗎?沒有時間計劃計劃,你父親會同意嗎?我姑媽也不會原諒我。”
唐文彬吻了吻他握住的纖細手指,然後一笑:“我就是特別急著想讓你真正成為我的,別管這些煩人的事了。什麼都別管,別管——”他抱緊樓君行,深深地歎息。
“什麼都別管!”樓君行笑了。“好瘋狂。”她向前輕輕吻他一下,然後嚴肅起來。“唐文彬,你肯定你真的要這樣?我們結識時間並不長。我們相互還有許多方面不了解,而且我們之間還有這麼多問題……我不想讓你後悔。”
“噓!”他生氣地說。“這種異端邪說我是不要聽的。
轉而,他用充滿憧憬的語氣說。“我要孩子,樓君行。我要一個真正的家庭,把我小時候沒有得到的愛都給我的孩子們。”
“我當然要孩子”,她沒然一笑。“你的孩子”,她夢幻般補充說道。然後她甜甜地笑起來。“但我私下懷疑,為了避免你把他們慣壞了,我將忙得不可開交。”
唐文彬哈哈大笑起來:“也許你是對的。我要和他們一起,因為他們是你的一部分。”他充滿愛意地凝望著她閃閃發亮的眼睛,“我要做他們的好爸爸,你的好丈夫。當我對你說出我的誓詞時,樓君行,我字字句句都是心裡話……永遠永遠。”他給她一個長吻,全無剛才淹沒他們的那股欲望,而是對他們余生的甜蜜承諾。
第二天上午樓君行醒來時,太陽已高高升起,陽光透過臥室的玻璃窗照射進來。身邊的位置空無人也,但凹下的枕頭和掀開的被罩都證明了這一夜有另外一人與她同床。
她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把頭靠在枕頭上,開始回想昨夜的重大決定。這時,臥室門打開了。
唐文彬走了進來。他穿著合身的牛仔褲,藍條紋布襯衣領口敞開,袖子卷到肘部,真是迷人。濃密的黑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也沒有一夜長出的胡茬。精神飽滿的樣子伴著步履中透出的活力使樓君行意識到自己不僅有失體面地起晚了,而且還睡眼惺松,蓬頭垢面的。她對自己蓋在被下仍一絲不掛也異常敏感。
“早上好,”唐文彬親呢地說著向床鋪走來。他端著一個大茶缸。“我給你端來些咖啡。”
“謝謝。”樓君行一只手把被拉在胸脯以上,轉身把頭下的枕頭立起。“幾點了?”她一面說一面靠在枕頭上,接過缸子。
“九點多一點。”唐文彬在床邊坐下,床墊陷下一塊。他不懷好意地笑著。“定婚讓你成了一個嗑睡蟲,還是昨夜運動過量讓你這樣疲勞?”
讓樓君行吃驚的是她覺得羞紅了臉,立即低頭看著咖啡。
唐文彬自然一下就看到了,笑她說:“嘿,你如今不應當見到我而羞怯,對嗎,老虎女士?”
“別說了!”樓君行命令道,有些惱怒。“一大早不是打趣逗樂的時候。”
唐文彬把一只手指伸到她的額下,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他眼睛眨了眨輕輕地問:“一大早是一個男人親吻未婚妻的時候嗎?還是告訴她他愛得多麼深?”不等回答,他便俯下身吻她。
情歡意濃的吻使樓君行忘卻了自己的窘迫。她一只手拿穩咖啡,另一只手抬起,伸進他的頭發,在他嘴唇的甜蜜溫柔的壓迫下她張開了嘴。當唐文彬抬起頭微笑地望著她時,她也在笑。
他的手沿著她乳房凸起處的毯子邊緣摸索著。“這個吻不錯,”他說著,有些魂不守捨。“我最好立刻走開,要不我就會忘掉一切,只記得你在被下什麼也沒穿,而我又多想和你做愛了。”
他輕輕的觸摸早已使她心馳神蕩。樓君行合上眼皮,全身躁熱、虛軟,一點也不想看他離去。“那你為什麼不干脆忘掉一切別的?”她喃喃細語地挑逗他。
“啊,也許我會的,”他粗聲低語道。“誰在乎早飯涼了,吳琳氣瘋了?”
樓君行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情緒也變了。“吳琳,我把她忘了!我不能出去見她,想著她知道──”她的話音斷了,因窘迫和害怕而作聲不得。
“知道我們昨晚一起睡覺了?”唐文彬問。看見樓君行點頭,他握緊她的手。“她是個大人,不會吃驚指責的。況且,我已經告訴她,咱們准備結婚。她同意了。”他笑著又說:“她甚至還說,她認為我在贏得你這件事上表現了極佳的判斷力。好了,來吧,親愛的。穿上衣服來吃飯。”
十五分鍾後,樓君行外走出了臥室這個避難所,進了廚房。不管唐文彬的保證如何寬慰,她仍對要見到吳琳忐忑不安。然而吳琳把這一時刻處理得輕松自如。當樓君行走進來時,她走上前去擁抱她。
“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庭,我親愛的。我為唐文彬高興得不能再高興了。”
“謝謝,吳琳。”
“你知道,我多年來一直在為唐文彬擔憂。單身漢看起來可能充滿慣力,無牽無掛的。可我知道他很孤獨,我一直希望他會找到一個合適的姑娘。”吳琳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我認為你就是這個姑娘。我很高興他找到了你。”
“我也很高興找到了她,”唐文彬說著用手占有性地摟住了樓君行的腰。他低下頭凝視她,半作嚴肅狀問她,“我們真的必須等上整整一個月再舉行婚禮嗎?”
“當然了!”吳琳不容置疑地說。“你怎麼能指望我們在更短的時間內把一切都准備好?要印請柬,做樓君行的禮服,拍上報的照片,定作蛋糕,約定教堂,請鋼琴師,還有──”
唐文彬投降地十起以了。馴服地笑了:“好吧,好吧,就一個月。”他沖樓君行一咧嘴:“除非你想要私奔?”
“那倒能省去許多麻煩。”她贊同地笑著說,“我得承認我還沒有想到有這麼多事情。”
唐文彬和樓君行坐下後對吳琳報以一陣歡笑。
到那天下午二點,他們已做好了許多項決定。
樓君行准備跟凱威解除合約,當然她知道這並不容易,但她已經下定決心從此退出演藝界,至於姑媽,她想這次她心意已決,只不過把一年之約提早而已,她應該早就有心裡准備的。而唐文彬對於樓君行的決定表示贊同,其實他並不對樓君行的職業有什麼偏見,只不過他也不喜歡她作自己不喜歡的事,他希望他們結婚後,她能作自己喜歡的事。而父親方面,他想反應不會太大,因為他早已經被放棄了。對這點,他反而表示慶幸。
於是他們各自回去“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