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未完婚 第五章
    馮定猜得一點不錯,孟朔堂一聽蓮苑出事,二話不說,即刻積極插手管這件事。孟府織造人面廣,孟朔堂透過關係,輕易向熟識的好友借來千里神駒後,當天便直奔漢郡,為孟青姐求援去。

    果不然,隔天傍晚,蓮苑大門前已見到孟朔堂跟寧波王爺兩人風塵僕僕的身影。日夜兼程趕路,疲憊寫在兩人臉上,但救人如救火,椅子都還沒坐熱,寧波王爺便整裝妥當,與孟朔堂連袂前往蘇州知府,探孟青姐去。

    蘇州知府,大牢內。

    大牢裡的環境惡劣得讓人一刻都不想停留。

    孟朔堂陪著寧波王爺,由蔡知府領路來到地牢,眼前所見的情景立刻讓他皺起了眉頭,「孟青姐只是區區一個弱女子,又不是身犯重罪,等待秋決的犯人,為什麼要將她囚禁在此?」

    寧波王爺一聽,眉頭攢得更緊,臉色也益發沉重。

    「孟公子,稍安勿躁,此事疑點甚多,顯然是有心人士所為。真相如何,事後本王必會查個水落石出,咱們先看青姐要緊。」

    再往內走,地牢門口已在眼前,寧波王爺與孟朔堂一前一後進入,當看見被吊在牆上,衣著髒亂、狼狽不堪的孟青姐時,兩人登時變臉!寧波王爺一聲令下,當差的即刻解下孟青姐的手銬。

    孟青姐垂著頭,披頭散髮,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意識昏亂,身子軟軟便要癱下地,孟朔堂大步一邁,適時接住她虛弱的身軀。

    「孟姑娘,孟青姐,你醒醒啊!我是孟朔堂,我和寧波王爺來救你,現在你已經平安了!」

    聽見孟朔堂的名字,孟青姐清醒了些,她努力抬起頭,想要看看這個給予她安心與溫暖的眼前人。

    「孟……朔……堂……」三天多來滴水未進,嗓音已嘶啞,不復往昔的清亮。

    撥開覆住她額前的發,迎上她的視線,那張青白分明的臉龐令他一震!

    「淨荷,淨荷,你是不是淨荷?」孟朔堂忘情地喚著。

    然身子虛弱、意識昏沉的孟青姐根本聽不進耳,再度陷入昏迷之前,她只記得要討回蓮苑。

    「讓渡書……他們逼我……簽的,蓮苑……不能……平白……奉送給……他人……我什麼都沒有,只有蓮苑……幫我討回……讓渡書……,拜託……」語未竟,人已昏了過去。

    「淨荷……孟青姐,你醒醒啊!」孟朔堂再次呼喚,此時他定眼一瞧,這才發現孟青姐身上、臂上都帶著鞭傷,且傷口深又有血塊凝結,足見下手之人力道極大,毫不留情。

    「她到底犯了什麼錯?!你們居然對一名弱女子下這種毒手?!」孟朔堂暴喝,眼底怒火翻騰,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啟稟王爺,孟青姐昏迷前說官府逼她簽下蓮苑的讓渡書,請王爺為她查明真相,討回公道。」摟緊懷中昏迷的人兒,孟朔堂沉重說著。

    「什麼?!青姐被迫讓出蓮苑?蔡知府,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你還不給本王一五一十說個明白!」寧波王爺厲聲質問。

    「王……王爺,息怒、息怒啊!這……這一切都是國舅爺徐少文的命令,徐……徐家說孟青姐對國舅爺不敬……」蔡知府顫聲說出事情始末。

    「荒唐!徐家上蓮苑設宴是經由本王居中牽線,現在徐家以孟青姐對國舅不敬而將她抓入獄中刑求,這明的是教訓孟青姐,暗的根本是指本王的安排不佳、徐家對本王有所不滿,所以才會殺雞儆猴來對寧波王府示威嗎?!」

    啥?徐家上蓮苑宴客是透過寧波王爺牽的線?這……徐家怎麼沒跟他說啊!

    寧波王爺此語一出,蔡知府立刻臉色發白,連忙跪在地上猛磕頭求饒。

    「蔡知府,你身為父母官,還知法犯法,違令私下抓人,還動用私刑,更是膽大包天!此事本王非追根究柢不可!孟公子,你先帶青姐回蓮苑,請大夫好好醫治,只要能讓青姐快快康復,用再貴的藥材都無妨,這次寧波王府挺蓮苑到底了!」

    「多謝王爺,孟朔堂遵令。」孟朔堂抱起孟青姐的身子,轉身離開。

    我什麼都沒有,只有蓮苑……只有蓮苑……

    懷抱孟青姐,一路回蓮苑的途中,這句話像是利刃一般狠狠刺穿了孟朔堂的心。他望著懷中早無意識的孟青姐,目光流連,愛戀不捨。

    除去左臉的青色胎記,孟青姐右半邊臉白皙的模樣,與他心心唸唸的蘇淨荷根本是同一個樣!倘若孟青姐真的就是蘇淨荷,那這些年來她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

    她又曾經遭逢什麼變故,讓擁有傾城之姿的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謎,此刻尚無法解開,只能等待孟青姐清醒再說。

    沉沉的馬蹄聲帶著兩人返回蓮苑,顛簸不平的路面正如他此時的心情……

    他的心除了痛,還是痛。

    蓮苑。

    在寧波王府人馬護送之下,孟朔堂帶著孟青姐回到蓮苑,總算讓望穿秋水、苦盼主子回來的蓮苑眾人放下擔憂的心,鬆了口氣。

    下了馬車,孟朔堂並未放開孟青姐,依舊抱著她,讓明月領路,跟隨她的腳步回到孟青姐的寢居映荷水榭。

    來到榻前,孟朔堂小心翼翼地安置孟青姐,讓她躺下,輕緩溫柔的動作彷彿是在呵護他最珍視的寶貝一樣。

    孟朔堂這番舉止行徑看得眾人是瞠目結舌,百思不得其解。

    「別光在那邊發呆,還不快去請大夫來!」孟朔堂一聲令下,喚醒出神的眾人。平日都是孟青姐在發號施令,今日情況特殊,換了個人指揮,大夥兒居然也自然服從了起來。

    「喔,是是,我們馬上去!」明月等人回神,趕忙出去張羅,屋內只留下含香跟孟朔堂照顧昏迷的孟青姐。

    孟朔堂一直坐在床畔,看著孟青姐,一句話也不說。

    「孟公子,孟公子……」含香喚了孟朔堂幾聲,但他卻無回應。

    「孟公子,可否請您先出去?我要幫青姐……」含香再出聲催促,她要替孟青姐梳洗更衣。

    「讓我陪她一會兒,好嗎?」好半晌,才見孟朔堂轉頭,對含香要求道。

    含香不明白孟朔堂為何會這樣要求,但是他眼底的柔情讓含香見了為之一震,遂停住了動作,不再說話,就這麼靜靜立在後頭等著。

    一雙大掌輕輕撫上那張細緻的容顏,撥開貼在她頰邊的發,眷戀的眼光一再地在孟青姐臉上游移,眼底的情感滿溢;室內寂靜無聲,稍久才聽見孟朔堂彷彿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大掌離開孟青姐的小臉,轉握住她的柔英,輕輕地將她的掌心翻轉過來,右掌心一顆如蓮子般大小的紅艷胎記映入眼簾,霎時情緒激動,幾難自已……

    右掌心的胎記正是他未婚妻蘇淨荷所有,相仿的面容以及相同的胎記,證實了孟青姐就是蘇淨荷……

    孟朔堂捧住她的右掌心,臉頰移進,用唇細細吻著,經過蓮荷綻放的四個盛夏,他堅持苦尋,蒼天見憐,今天他終得一夥宿願,再會佳人……

    將她的掌心覆在臉上,兩行溫熱的淚水滑落,孟朔堂喃喃喚著:「淨荷,淨荷,真是你!!我的淨荷,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聽不清孟朔堂口中的呢喃自語,但語氣裡的真摯情感卻讓含香動容,她用衣袖拭去滑落的淚水,悄悄走出映荷水榭,將空間留給孟朔堂與孟青姐。

    原來冷漠的漢子一但動情,竟是比水還柔的真情!

    「就暫時讓他陪著青姐吧。」離去前,含香心想著。

    孟朔堂靜靜陪著孟青姐,包覆她小手的大掌不曾稍離,一顆心全懸在她身上。

    他不知道這幾日她究竟受了多少苦?她的額角不時泌出汗水,整個人也因高燒而陷入極度昏迷,眉頭深鎖,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水……水……」

    耳邊傳來孟青姐嘶啞的嗓音,孟朔堂立刻倒了水來,扶起她讓她靠在懷裡之後,將茶水含入口中,以口就口的方式,連續餵了幾口,才見她緊蹙的秀眉略微伸展,茶水的溫潤稍稍舒緩了她的不適。

    屋內靜寂,並無外人在場,此刻將她摟在懷中,孟朔堂再也捨不得放下,深情地凝望著她的睡顏,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不給……不給!蓮苑……是我的……心血,我什麼都沒有……只有蓮苑,你們還要……來搶,霸道……霸道……」

    聽著她昏迷中的呢喃自語,孟朔堂忍不住紅了眼眶,心也為之揪緊、發疼。

    她那雙纖弱的肩膀是如何撐起蓮苑這片天的?

    「淨荷,當年你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今天你會變成蓮苑的主持?而我……這個該死的未婚夫,四年來與你同處一地,卻全然不知你的訊息,你更不願與我相認,足見當年我傷你有多深……」

    「朔哥……不要我……誤會我……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蓮苑……我好怕,好累……一個人好累……好累了……」

    彷彿是在回應孟朔堂的疑問,昏迷中的孟青姐在呢喃夢語中喚了過往她對孟朔堂獨有的稱呼,淚水悄悄自眼角滑落。

    「淨荷,別怕,別怕,我在這兒。」

    他的唇在她臉上輕點,吻去她的淚。看著這個令他癡戀的人兒,滿腔情意似潮水奔騰,再難控制,孟朔堂吻上孟青姐的櫻唇,將他對她的心意傳達給她知道。

    在他懷中的孟青姐依舊不省人事,但此刻在她夢裡,她夢見了她愛了十六年的男人正溫柔地對她傾訴情衷……

    室內旖旎情潮澎湃未歇,忘情的孟朔堂沉溺在孟青姐溫潤軟甜的紅唇裡,幾乎不能自拔。

    情難自抑,留戀佳人櫻唇上的柔情,輕柔輾轉,逗留許久,轉而來到她白嫩細緻的頸項輕啄,深深吻著,烙下他對她深刻的愛意。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耳邊傳來孟青姐細碎的嚶嚀,孟朔堂才像突遭雷擊般,恍然清醒。

    他額角泌出汗,極力克制,壓下幾欲奔騰的情慾,暗罵自己該死。

    這番由他主動的溫情纏綿,讓孟朔堂驚覺蘇淨荷對他的影響有多深!單單是她甜美的紅唇及細緻的頸子,便足以讓他激狂,差點想與她共赴巫山!

    他愛她,他要她,但他更要她回應他的愛,生生世世,纏綿不休。

    霎時薄唇逸出一抹訕笑,「孟朔堂啊孟朔堂,外傳你不近女色,原來也只是幌子一個。」

    將孟青姐放回床上安看好,孟朔堂在她唇上留戀地印上最後一吻後,柔聲對心上人說道:「淨荷,我的蓮兒,蒼天有眼,讓我再度與你相遇,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了。我愛你,一定要你回到我身邊,不惜任何代價,淨荷……」

    依依不捨地望了她最後一眼,隨手取走一件孟青姐慣穿的外衣,又在桌上留字條之後,孟朔堂才離開映荷水榭。

    即便要他傾盡所有,他也在所不惜。這次他絕對要用他全心的愛嬴回蘇淨荷的心,將這株娉婷清荷重新迎回他的生命中!

    之後,含香跟明月帶大夫到映荷水榭之時,孟朔堂早已不見人影。只見他在桌上所留的字條寫著:孟青姐在牢中受了刑求,幾天來滴水未進,身子虛弱,務請善加照料。有任何需要,請知會孟朔堂一聲,孟府織造定當全力協助。

    哎呀呀!從蓮苑答應寧波王爺封苑設宴之後,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摸不著頭緒。

    孟朔堂、蓮苑,還有她們最敬重的孟青姐,這三者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往事與秘密?明月和含香兩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玉兔東昇,夜過大半,經過大夫的治療,孟青姐服過藥,出了一身大開,體質向來不錯的她,在深夜時分清醒了過來。

    「謝天謝地,菩薩保佑,青姐終於醒過來了!」明月高興喊著。

    「青姐,來,先喝點水。」明月端水過來,含香扶起孟青姐,餵她喝下。

    溫熱的茶水入喉,帶來舒適的暖意,不知為何,孟青姐腦海裡突然跳過一幕畫面,依稀記得是昏迷中殘存的夢境,夢裡的她虛軟枕在孟朔堂懷裡,由他以口度口的方式餵她喝水,然後喝完水之後便是輾轉纏綿的熱吻……

    臉兒驀然一熱,螓首微搖,她扼住思緒,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是這幾日的無妄之災,讓她慌亂無助,才會想起孟朔堂吧?

    夢中的他待她那般深情而溫柔,與現實中的他正好相反。若說夢境是反應真實的內心,那今日之夢豈不是她長久以來的期盼?

    一思及此,孟青姐的臉更熱了!經歷這場意外,她再也不否認自己的情感,即便當年孟朔堂傷她至深,她依舊情繫於他,無法忘卻。

    這輩子她是捨不下對他的情,也忘不了他的人了……

    「青姐,你是不是又發燒了?怎麼臉兒紅紅熱熱的?」明月見狀,擔心問著,手背立即貼上孟青姐的額頭。

    「沒……沒事,我的燒已經退了。」孟青姐慌張掩飾瞳底閃爍的侷促不安。

    「嗯,幸好沒再發燒。青姐,想不想吃點什麼?我去廚房張羅去。」

    「幫我煮碗粥,好嗎?」在牢裡滴水未進,她的五臟廓已經空了好些天了。

    「沒問題,我立刻就去。含香,青姐就麻煩你照料了。」明月說完,人便往廚房為孟青姐煮粥去。「青姐,你知不知道這次是誰陷害你的?怎麼會突然間被抓進牢裡關起來?」含香取來濕手絹,邊替孟青姐擦臉,邊問道。

    「是徐家。他們用下三濫的方式勾結官府,扣我一個誣蔑皇親國戚的大不敬罪名,要逼我交出蓮苑,並將所有財產充公。我不肯,蘇州知府便對我動用私刑,逼我簽下了讓渡書……」這幾日的牢獄之災,實在不堪回首。

    昏暗潮濕的地牢裡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氣味,蘇州知府貪婪的嘴臉令人望之生厭,惡毒無唐的言語、痛徹心扉的鞭擊,幾乎要擊垮她堅強的心……

    諷刺的是,在傷心無措的時刻裡,她惟一想起的人居然是那個傷她最深的薄情未婚夫孟朔堂。「可惡可惡!蘇州知府真是個昏官、狗官、大渾蛋!」含香氣得大罵。

    「含香,生氣無益,是王爺救我回來的嗎?」孟青姐問。

    「是孟公子出面找尋寧波王爺,才能順利救出青姐的。青姐,你不用擔心!孟公子說寧波王爺力挺蓮苑到底,一定幫青姐討回公道。」

    「孟朔堂……他救我!這……這怎麼可能!」孟青姐一臉錯愕,不敢置信。

    「啊?連青姐也不知道為什麼啊?那就怪了!傍晚青姐回到蓮苑時,是孟公子抱你進來的,劉大在門口要接你,孟公子還不肯將你交給劉大呢。」

    說到這兒,含香的語氣不自覺曖昧了起來。

    「青姐,你看孟公子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啊?」含香想到孟朔堂看青姐的眼神,還有他待她的溫柔呵護,實在教人無法不做這樣的聯想。

    孟朔堂對她……含香的話讓孟青姐聽了是又羞又訝。

    「死丫頭,胡說個什麼勁兒!我是個寡婦,你還開我這種玩笑!」孟青姐出聲斥道,藉以掩飾心中的嬌羞無措。

    「可這是真的呀!青姐,你都沒看到孟公子看你的眼神……」含香還想再說。

    「你還說!再胡說,我就剪了你的舌頭!。」孟青姐的心已亂成一片,沒了主張。她與孟朔堂之間本來已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怎麼又變成兩團繡線,糊里糊塗就給纏在一起了呢?

    「好嘛好嘛!青姐,你別生氣,以後我不再說就是了。」含香挨訓,趕忙住嘴,不敢再說,心下卻偷偷盤算著:這件事她可要跟明月好好觀察觀察,倘若孟朔堂真的對她們青姐有意,那她們可是樂得當紅娘呵!

    像青姐這麼好的女人,不該只因為容貌上的缺陷,就守寡一輩子。

    想到孟朔堂,孟青姐不自覺怔忡了起來。他為何會插手管這件事?難道……是他認出她了嗎?不,絕對不可能!當年他那麼討厭蘇淨荷,巴不得跟我這個未婚妻劃清界限;事隔多年,加上如今我容貌已變,他絕不可能認出我的。孟青姐目忖。

    這時,幾名丫環從屋外提來熱水倒入大浴桶內,準備就緒之後,含香扶著孟青姐入內梳洗去。

    熱氣氤氳,孟青姐卸除外衣,坐在椅子上,由含香幫她擦拭身子。

    「來,頭偏側一點,我幫你擦頸子。」含香邊說,手上的巾子緩緩由孟青姐的肩膀擦拭到頸側,孟青姐順從地依了含香的話。

    「唉,青姐,你在牢裡有被蚊子叮咬嗎?不然怎麼頸子上會有這些紅印?」

    「紅印?沒呀!牢裡只有老鼠,哪來的蚊子?」

    「喏,你看看,紅印在這兒,而且還不止一處呢。」含香取來小銅鏡,讓孟青姐端詳個清楚。

    「是啊,怎麼會這樣?好難看喔!等會洗完澡,幫我擦點藥,應該很快就消了吧。」一處處仿若薔薇花瓣大小的紅印,哪像是蚊子咬的?

    孟青姐嘟噥著。最近的運氣實在不太好,不曉得是沖犯了什麼,等病好,改天得上廟裡燒香拜拜,讓霉運早早遠離,好運快快來臨。

    孟朔堂,朔哥,我的心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溫暖的水氣蒸潤,身子輕鬆暢快了不少,可孟青姐的心卻更沉重了……

    那夜頸子上的紅印,孟青姐並不當作一回事。蓮苑上下大多是年輕未婚的姑娘家,未識得男女間的親暱情愛,是故孟青姐還不知道她頸子上的紅印是孟朔堂深情得意的傑作。

    兩天後,孟青姐才知道,原來她頸子上的紅印叫做什麼。

    休息了兩日,身子好多了,蓮苑依舊封苑,未對外營業。傍晚時分,孟青姐走出映荷水榭,到花園裡散步透氣。

    遠處走來一襲粉嫩的身影,臉上綴著甜美的笑容,來人正是沉醉於愛河中的琴仙宋婉玉。

    「青姐,你怎麼出來了?傍晚風涼,你還是進屋裡去比較好。」宋婉玉迎上。

    「我多加了件衣裳保暖,不打緊的。來,陪我到涼亭裡坐坐,我有事情要問你。」

    宋婉玉點了點頭,攙起孟青姐一起往涼亭裡走去。

    「青姐要問我什麼事?」入了涼亭,兩人坐定之後,宋婉玉笑問道。

    「瞧你最近喜上眉梢的,是有什麼開心事啊?」

    「我……沒啦!」想起馮定,宋婉玉面露嬌羞,便覺不好意思。

    「瞧你這模樣,一定是好事呵!改天說給青姐聽啊。」

    「嗯。」

    「最近蓮苑風波不斷,好多事兒都給耽擱了。上次孟府那個護衛跟你的事情,等過幾天我身子好些,就帶你上孟府織造,替你討個公道。」

    「青姐,沒事、沒事了,那件事我早就不計較了,你千萬別上孟府織造呀!」擔心孟青姐去找馮定麻煩,宋婉玉一臉緊張,趕忙出聲。

    「為什麼?」孟青姐不解。

    「哎呀,我……我跟馮定……這……我……」宋婉玉支吾半天,羞於啟齒。

    「你跟孟家那個護衛是怎麼個回事,你倒是快說啊!」

    「我跟馮定……」宋婉玉和馮定的感情在蓮苑還是個秘密,沒人知道,誰知今兒個被孟青姐一問給漏了口風,宋婉五隻好一五一十給招了。

    「呵呵!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好事啊!有什麼好害躁的?沒想到徐少文這麼一鬧,居然還促成了對佳偶。那個馮定對你好不好啊?」孟青姐問。

    「嗯,馮定他對我很好……」宋婉玉點了點頭,對孟青姐說起心上人對她的好,讓她羞得頭垂得都快到地上去了。

    「呵,能有這麼個男人真心對待你,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孟青姐鼓勵道,說著說著,眼光一移,她瞄到宋婉玉頸側居然也有……

    「婉玉,你左邊頸子是怎麼回事?為啥會有兩個紅印?」

    這兩個紅印子跟前兩天她頸子上的差不多啊,怪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紅印?」聞言,宋婉玉俏臉頓時燒灼,慌張不已,雙手趕忙拉高衣領遮掩。

    這個死馮定,下次絕對不准他再親她的頸子了!宋婉玉在心頭暗罵。

    「你幹嘛呀?瞧你慌張成這樣,好像這紅印是會傳染似的。」孟青姐不明就裡,還對宋婉玉打趣:「哎呀,青姐……你……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呀!這紅印是……」這……這實在教人難以啟齒啊!

    「是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孟青姐追根究底。

    「這紅印……是……哎呀,青姐,你明明是成過親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紅印就是男人對女人親吻所留下的痕跡?我看青姐是故意取笑我的!」宋婉玉被迫解答,語氣略帶抱怨。

    這玩意兒是男人親吻女人所留下的痕跡?!

    「呃……對啦對啦!病了這些天,心裡悶得很,才會故意跟你開玩笑,別生氣呵。」孟青姐乾笑著跟宋婉玉道歉,以掩飾她的「無知」。

    親吻的痕跡……老天哪!

    「好啦!我不跟青姐計較就是了……」

    後頭宋婉玉還說些什麼,孟青姐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了。紅印的真實答案揭曉令她驚愕不已,整個人彷彿魂魄出了竅,久久無法回神。

    那……難道說那夜的夢竟是真?那些紅印是孟朔堂的傑作?

    唉,這不可能啊!可,若不是他對她……這紅印又要從何解釋起?

    纖手撫上頸側殘存的粉色痕跡,孟青姐無由地心慌了!

    她越不想跟他有牽扯,偏偏越是牽扯不清。

    他是不是看出什麼了?該死的孟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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