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謀殺,竟在一場有兩百名賓客出席的晚宴上發生了!
豪門夜宴,頓時成了冷血謀殺的犯罪現場,嚴家巨宅瞬時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下。
在書房的地板上,嚴仲俯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他的左背上刺立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古董拆信刀,刀尖顯然正中刺過他的心臟。
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嚴宅已擠滿了大批警方人員,眾賓客們被分成兩批,分別聚集在大廳和前庭噴水池旁。
適巧在場的記者們爭相拍下犯罪現場的照片,但是在警方人抵達後,便都被阻止。
負責辦案的張組長,有條不紊地分配警力,有的在書房中搜集指紋,有的向賓客們過濾塗筆錄,法醫人員則立刻拍了存證照片。
要一一過濾完這兩百名賓客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其中不乏大名鼎鼎的達官顯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留下個人基本資料,作完筆錄之後,賓客們逐次離開嚴家。
接近午夜時,嚴家巨宅的大廳內,留下一批所謂的「關鍵人物」。
嚴太太坐在長沙發一角,手絞著一方手絹不斷地啜洋嚴文書則茫然地坐在她身旁不知所措。
梅姨交抱著雙臂,口中不停地念著阿彌聹佛,她發現屍體時震驚似乎尚未平息,一張臉仍慘白如紙。
穿著睡的嚴亞凡,臂彎中仍抱著她的愛貓菲菲不住地撫摸著,她的眼眶中流轉著淚光,但是她極力地抑制住,臉上則是一抹接近淡漠的木然表情。
霄企業的總經理沈濤面色凝重,他身旁站著驚魂未定的沈太太,和緊摟住她的女兒沈洛珊。
在夜宴中途才來到的霄通企業法律顧問陳律師,此刻正和張組長在低語什麼,剛被問完話的司機.小嚴則退立一旁。
溫婉哭成個淚人兒,她身體不住哆嗦地縮坐在一張單人沙發裡,俊逸則像尊守護神,靜默無語地立在她身後。
至於楚克君,他雖然很想留下陪伴溫婉,但是他既不是嚴氏家庭成員,也和霄通企業直接關係,而且又具有記者的身份,所,以在作完筆錄之後,便被強迫離去。
張組長一臉凜然嚴肅地朝陳律師點點頭,眾人只聽見陳律師的最後一句話——
「待會兒我還有事要向他們宣佈……」
「嗯,好。」張組長應了一聲,然後抬起頭來望向沈濤說:「沈先生,我想你們一家人可以先回去了!」
沈濤四平八穩地答道:
「我和嚴董一、二十年的交情,又是霄通企業的總經理,現在出了這種事,我怎麼能撒手不管?」
張組長輪流看了沈家三人一眼,威嚴沉穩地說道:
「你們已經作完筆錄,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麼忙,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任何需要,我會隨時通知你們!」
「好吧……有什麼問題,我們全家人隨傳隨到!」
「沈總走向嚴太太慰問了幾句,然後準備離去,洛珊卻茫然無助地問道:
「俊逸呢?他也一道走嗎?」
張組長表情異要地望向俊逸,冷靜地說:
「羅先生,我恐怕還有一些問題要請教你!
俊逸自作聰明地幽默一句:
「放心!我不會逃走的?」
聽到這種玩笑話,溫婉差點暈了過去,她側過臉來白了他一眼。
沈家天下人離去之後,張組長才開口問道:
「羅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臉上、脖子和手背上,怎麼會有血痕?」
溫婉看不見俊逸的表情,但是她羞窘不已地先垂下臉來,只聽見俊逸不卑不高亢的聲音輕鬆答道:
「噢,是玫瑰花的刺!」
「玫瑰花?」
張組長好像聽到人什麼天方夜譚,他雙目嚴峻,狐疑不已地直視著俊逸,又接問道:
「你再告訴我一遍,在嚴家的女傭發現屍體之前,你人在哪裡?」
「大廳啊!我就站在樓梯旁邊,很多人都看見我了!」
「在那之前呢?」
「花園,後花園。」
張組長不讓人喘一口氣;咄咄逼人的急問:
「你說你在後花園裡,你臉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嗯。」
「怎麼來的?有人看見你嗎?你跟誰在一起?又為什麼到後花園去?」
這一連串的問題把俊逸惱火了,他忿忿不平地吼道:
「你是在懷疑我殺了嚴董?」
張組長面不改色直接說道:
「幾天前,你是否在霄通企業的股東會議上和嚴先生爭執不下,然後負氣半途離去?」
俊逸不得不佩服警方的神通廣大,不過幾個小時而已,竟連這種細節也知道了,他氣得青筋暴突地駁道:
「這就足以構成謀殺的動機嗎」
「要不然,你給你一個不在場的證明!」
張組長不眨一眼地直盯著俊逸,在俊逸尚未答話之前,溫婉突地站起身來說:
「我可以證明!我……我當時也在後花園!」
張組長瞇起眼,凝望著這位美麗動人的被害人侄女。
「你是說,你們兩個在一起?」
在座的眾從目光全投向溫婉,她不自在地垂眼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
「沒錯……」
「你們怎麼會在後花園?」張組長鍥而不捨地追問。
溫婉一陣猶豫,俊逸則以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說:
「法律有規定,談情說愛也犯法嗎?」
幾乎在同時,溫婉和張組長都瞪了俊逸了一眼。
溫婉有的臉色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一板一眼的張組長仍不死心地轉向她求證:
「嚴小姐,你有什麼話要……」
溫婉羞得無地自容,但仍硬著頭皮說:
「他臉上的傷,是……是因為我……我推了他一把,他跌到玫瑰花園裡去……」
「你們在爭執?」
溫婉考慮片刻後,連忙搖頭否認,她的臉已燒紅到耳根,看這景象,張組長大概也猜到了一二。
張組長吁了一口氣,然後走向茶几旁的沙發坐下,他的面前推了厚厚一疊筆錄資料,他頗感頭疼地呆望著。
這時一名戴著塑膠手套的警員往書房走出來,停在張組長面前俯下身低語:
「組長,那把拆信刀上面沒有任何指紋,兇手可能是戴手套,要不然就是事後擦掉了!」
張組長沉思地點了下頭,低聲命令道:
「如果都弄完了,就請法醫人員先把屍體運走!」
「是!」
幾名警員仍進進出出地忙碌著,張組長冷眼望向書房,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地問著:
「那把拆信刀是府上的東西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溫婉率先平靜地說:
「拆信刀是我的。」
「你的?那把拆信刀……看起來很精緻,應該很貴吧?」
溫婉當然猜得出張組長想知道什麼,她毫無畏懼地答道:
「那是一件骨董,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是以前歐洲皇室用過的東西,上面還鑲飾了十五顆藍寶沈和兩顆紅寶沈。」
「你買的?」
「不,是兩年前我過生日時,我二叔花了十萬元買來送我的。」
「十萬元的生日禮物?…這麼說來,嚴老先生很疼愛你羅?」
張組長又陷入沉思。
溫婉的淚水再度氾濫,她語音暗啞地拭著淚說:
「他不僅疼我,還待我像自己親生女兒一樣……」
溫婉說這話時,立在一旁的亞凡踱向對面的沙發坐下,她淡漠冷凜的臉上,有著極其微妙的情緒變化。
俊逸忽然不服氣地脫口而出:
「你不應該懷疑溫婉!」
張組長意興盎然地揚起——道眉毛,語帶挑釁地望向俊逸問道:
「哦?羅先生好像有什麼高見?」
俊逸心焦若焚地替溫婉辯護道:
「梅姨發現屍體時,我曾經跑進去看過,張組長,您別忘了!那是一把拆信刀,它再怎麼鋒利,要刺穿嚴董今晚安的那件厚上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是在建議……」
「我不是在建議什麼,這應該是合理的推論,兇手應該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
張組長的眸閃現一絲光芒,他極力想保住面子尊嚴地說:
「羅先生,我很佩服你的觀察敏銳,謝謝你提醒我這一點,不過這樣一來,你的嫌疑似乎就更大」
俊逸一陣無奈苦笑地聳肩說:
「也謝謝您提醒我這一點!」
張組長又轉向溫婉接問道:
「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嚴小姐,那把拆信刀是你的,又為什麼會留在樓下的書房裡?」
溫婉拭淨臉上的淚痕,深吸一口氣說:
「我常要替我二叔拆看信件,所以那把拆信刀被我拿來拿去,可能是昨天拆完信後,就遺忘在書房桌上了。」
一直沉默啜泣的嚴太太突然開了口:
「張組長,俊逸說的有理,溫婉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會不會是外面進來的小偷?」
這倒是令溫婉有些意外,平時對她冷言冷語的二嬸倒替她辯護起來。
張組長卻頗不以為然地說:
「小偷?在有兩百名客人的宴會上?何況剛才也查過了,你們並沒有丟掉什麼,不是嗎?」
「那倒是。」
嚴太太又噤了口,張組長則順口問道:
「嚴太太,當時你有發現什麼異樣嗎?」
「沒有,當時我在招呼幾名晚到的客人。」
「那麼,令公子呢?」
問到少不惹事的文書,他有些緊張無措地望向眾人,半晌才囁嚅地回答道:
「我和小嚴在前庭裡,我們在弄一枚沒有射出去的煙火,後來……」
張組長似乎沒興致把話聽完,便又轉向小嚴問:
「高先生,你替嚴家開車有多久了?」
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嚴,神色不安地答問:
「半年……還不到半年!」
張組長低頭在紙上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說道:
「好了,高先生,你和梅女士可以先去休息了。」
小嚴和梅姨退下後,張組長帶著深藏不露的表情望向亞凡。
「這一位嚴小姐,你說你一直待在樓上?」
亞凡面無表情地回望著張組長,溫婉挺身說道:
「張組長,我堂姐向來不喜歡參加家裡開的宴會,樓上到樓下也只有一道樓梯,她如果下樓來過,客人裡總會有人看見,但是都沒有,不是嗎?」
張組長默不作聲地兀自點了點頭。
但是溫婉在替亞凡辯護之後,卻沒來由地突然想起宴會前兩人之間的談話,亞凡曾經說過,她寧願自己的父母親已經……
溫婉只感到一陣不寒而慄,不致再往下想:當她偶一抬眼和亞凡四日交觸時,亞凡眸中那股不帶半絲感情的寒光,還有她那淡漠不語撫著波斯貓的表情,更令溫婉的脊背上泛過一股冷顫。
嚴太太突地說了句公道話:
「張組長,亞凡可是我丈夫的親生女兒,這怎麼可能……?哎,發生這種事,我們家裡人已經夠傷心了,你還要盤問多久?這一定是外來的人做的。」
嚴太太又抽抽噎噎地低聲飲泣,張組長但感千頭萬緒無從理起,他歎了口氣,半是抱歉地說。
「我知道在座的,都是和嚴先生最親近的人……」
說到此,他稍微頓了一下,異樣的眼神停落在俊逸的臉上一會兒,繼而又公事化地說:
「但是,在案情還沒有查個水落沈出之前,我當然也不是在暗示在座的某一個人是兇手,同理而言,在座的每一個人也都有嫌疑!」
「什麼?張組長,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嚴太太一臉怒容地瞪視著張組長,嚴老一死,嚴太太已成為嚴家的唯一主人,她當然有必要挺身說話。
張組長深吸一口氣,半晌才說:
「我有我的道理,我想這也是陳律師堅持留下來的原因,陳律師待會兒有要事要向你們宣佈,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想請教嚴小姐幾個問題。」
他嚴峻犀利的目光再度掃向溫婉,溫婉平平的說道:
「張組長,只要我知道的,我不會有所隱瞞!」
「好,很好,府上的女僕告訴我,當陳律師在晚宴中途到達時,她找不到嚴先生,後來是問了你,你告訴她嚴先生在書房的,是不是?」
「沒錯。」
「那麼,你怎麼知道嚴先生在書房?」
溫婉這才發覺到:原來她的嫌疑竟然這麼大?她保持著鎮定,頭腦冷靜地答道:
「是二叔自己告訴我的,他說有點事要到書房一下,叫我代為招呼客人。」
「哦,是這樣?」
俊逸立刻又加了一句:
「我當時在場,我也聽到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俊逸是想逞英雄還是幹嘛?這又不是在爭誰是第一名,溫婉無奈苦笑地向他說:
「你好像很不怕麻煩哦?」
「我只是實話實說!」
溫婉有些氣惱地冷聲道: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正好可以作我的伴?」
俊逸給了她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輕鬆表情。
張組長若有所思地急問:
「這麼說,知道嚴先生在書房裡的人,就只有你們兩位?其他……」
溫婉忍住心中的悲憤,不輕不重地說道:
「張組長,您別忘了,這是一場有兩百名客人的晃宴,當我二叔告訴我想去書房時,我們四周擠滿了客人,到底有沒有其他人聽到,那就無從得知了。」
她確信楚克君也聽見了,但是她不想牽扯任何人淌進這淌渾水。
「嚴小姐,我再請問你一個問題,據我目前所聽到的,嚴先生前似乎和你相當親近,甚至勝過和他親生女兒的關係。」
亞凡的面部肌肉抽搐一下,溫婉心中則五味雜陳。
「張組長,你想問我什麼,請你直說好了!」
張組長走近溫婉面前,只隔了兩步之遙直視著她。
「好,我請問你,你知道任何有關嚴先生遺囑的事嗎?」
「遺囑?」
這兩個字不但令溫婉詫異不解,同時也引來座上所有人的注意。
「嚴小姐,請你回答我。」
「二叔從來沒跟我提起有關遺囑的事。」
這種意圖太明白了,張組長是在懷疑她因為知道遺囑上的什麼事,進而對自己親二叔下毒手?發她感到百口莫辯。
嚴太太卻在這時站起身來脫口而出:
「你是說,我先生曾經立過遺囑?」
嚴太太的這句問話似乎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但是俊逸卻立刻聯想到了事:如果莫成萬霄生前沒有立下任何遺囑,那麼他死後的所有財產則將依法律所規定的「夫妻財產共有」條文,半數自動歸到嚴太太的名下。
張組長環視眾人一圈之後,不疾不徐地說道:
「這個問題,還是讓陳律師自己來向各位宣佈吧!」
張組長說完,逕自走向一張沙發坐下,膝蓋上放著二本筆記奉,似乎要趁此機會對所有人作個觀察。
中年沉穩地陳律師從座位中站起來,他手上拿著兩份文件,走到大可中央,面向眾人說:
「各位,我遺憾嚴先生發生這種悲劇,請各位節哀!有關遺囑的事,我早晚要向各位說明,嚴先生不但曾經立下遺囑,而且前後一共是兩份。」
「兩份?」
嚴太太顯得迷惑萬分,身為妻子的她,竟然連丈夫曾立遺囑這麼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陳律師清了喉嚨,提起手中的兩份遺囑說:
「這兩份都是副本,原本在我的事務所裡保管;其中一份,是在五年前——也就是嚴先生和現在的夫人結婚時所立下的。」
嚴太太神色不安地頹然坐回沙發上,這意味著什麼?是嚴仲不信任她而立遺囑?還是因為要把財產分配給她和兒子才立的?
陳律師繼續說道:
「這份舊的遺囑上面有著非常繁複的細節,詳細說明若是嚴老因健康因素,意外傷害或自然方式而過世時,有關霄通企業及其附屬關係企業、股權和不動產的分配,我想很簡單地說明一下,概略來說,嚴先生將所有的產權分配成三部分,各歸屬於嚴先生前妻所生的兒子嚴文康、女兒嚴亞凡和侄女嚴婉!」
「什麼?」
同時發出這聲音的不止是嚴太太一個人;溫婉尤其感到意外,她產東曾奢望要從二叔那裡得到什麼;而亞凡則是顯得五味雜陳——父親畢竟是愛她的,她雖然對長年不見的弟弟文康也得到一份這件事並不覺驚訝,但是她沒料到父親竟會對溫婉如此大方。
嚴太太一時淚如泉湧,她失聲哀號,泣道:
「我這算什麼?我是他老婆啊!他這麼一走,我可憐的兒子怎麼辦?你們教我去流浪街頭嗎?」
嚴太太捶胸頓足地慟泣,而年紀尚輕的嚴文書,倒表現得事不關己的不耐模樣。
陳律師連忙安慰嚴太太道:
「嚴太太,請你冷靜一點,嚴老並不是沒留給你任何東西,他另外說明內湖的一幢別墅歸你,還有五百萬元的安家費,以及嚴文書小弟弟的教育費。」
這一番話,仍無法安撫嚴太太,她聲嘶力竭,淚流滿面的嚷道:
「五百萬?一幢別墅?嚴家的財產上百億,而我……我這五年來和他同床共眠,一夜夫妻百世恩,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他當我是他結婚妻子嗎?我真不值!真是不值……」
嚴太太哭癱在沙發裡,她是嚴先生明文法定的妻子,這般痛心疾首也是人之常情,其餘眾人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片刻,嚴太太淚眼模糊地又掙扎起來,急問:
「等等,陳律師,你說還有另外一份遺囑?」
「沒錯,這份新的遺囑是我今天才替嚴老擬好的,他作了一些修改。」
在陳律師翻閱新遺囑時,眾人全屏氣凝神地靜候著。
「新遺囑上修改的部分,主要是將嚴家財產從原有的三份改成四份,多增的繼承人是嚴文書,但是有附帶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嚴太太立刻止住哭泣,心裡有死灰復燃的期待。
「條件是:嚴文書必須完成大學教育,並且年滿二十五歲時,才能正式繼承這份遺產:若是稿文書沒能完成大學教育,這筆遺產將由霄通企業的董事會監管到他二十五歲,然後拆分三部分歸回給他三名繼承人。」
嚴太太總算鬆了一口氣,她語音哽咽的說道:
「萬霄終究還是有點良心……」
文書年輕氣盛,此刻感到自尊心全被貶抑在地,他怒氣衝天地霍然站起身說道:
「媽,我才不希罕什麼財產!他活著時沒把我當作兒子看待,死了之後,我幹嘛還要任他操縱,控制?」
「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
「我說我不希罕!」
文書撂下話,便悲憤交集地衝上樓,不再理會母親的叫喊。
溫婉心中暗忖著:她畢竟沒有錯疼文書,而二叔總算也聽從了她的苦勸,總算沒把文書摒棄在外。
然而,陳律師卻一臉為難地說:
「不過,嚴太太,我很遺憾……」
「怎麼?在法律上,不是新立的遺囑才算數嗎?」嚴太太再度惶恐緊張起來。
陳律師愛莫能助地說:
「話是沒錯,但是這份新遺囑嚴先生並沒有來得及簽名,他就……」
嚴太太頓覺雙目暈眩,再一次像只洩了氣的皮球軟癱在沙發裡,口中喃喃念道:
「這是天意嗎啊……怎麼會這樣?我……」
陳律師深感同情地向嚴太太輕說:
「我很抱歉,如果我早到一步……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恐舊這第二份遺囑沒有法律效用,一切仍要按照舊遺囑來執行。」
美夢再次幻滅,嚴太太沒再泣聲哀號,她只是顯得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傻愣住了。
陳律師又轉向溫婉說:
「嚴小姐,根據遺囑上所列的,嚴老顯然在五年前就對當時仍在大學的你,有著相當大的期望和遠見,他特別說明一點:你在繼承三分之一的產業之後,希望你出面掌管霄通企業的事務,並且出任貴公司的董事長!」
「啊?這……這怎麼可能?我……」
溫婉的心情只能以「震驚」二字才能形容得當,她何德何能承接這麼大的一片產業?以她區區一名涉世未深的二十四歲女孩子,她又如何去擔當並且挑起這樣的重責大任?
陳律師朝眾人一點頭,冷靜地說:
「我的職責已經盡到了,所有的法律程度我會代各位處理,張組長……」陳律師退居一旁,並向張組長點點頭。
張組長起向眾人:
「很抱歉耽誤各們這麼久,書房的區域請暫時都別進入,等警方人員搜集線索的工作完成後;我會把封條拆走,現在請各位先去休息吧!」
張組長和其他警員又回到書房去忙,陳律師起身告辭,亞凡寒著一張臉,抱著菲菲率先上樓,嚴太太則仍蜷縮在沙發裡靜靜流淚,兩眼神怔仲地望入虛無的空氣。
溫婉立起身來,這才發現俊逸仍立在她身後,她要沒好氣地說:
「你怎麼還不走?」
「是!董事長。」
俊逸仍一副吊兒郎當:溫婉雙眉緊蹙地怒斥道:
「你是在諷刺我嗎?我可不想當什麼董事長!」
俊逸弄巧成拙,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
「你別那麼敏感嘛!我沒別的意思,你要是需要幫忙,我倒可以輔佐你。」
「輔佐?你還想當我的狗頭軍師?」
「溫婉……」
嚴太太突然惱怒地大喝一聲: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家裡才死了人哪!」
俊逸一臉悻悻然,這種場合多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只簡潔地說了句:
「對不起,我告辭了!?」
俊逸轉身往大門口走去,望著他頎碩的背影,溫婉內心突然又升起一股悵然若失的苦澀。
她現在什麼都不能想,一樁謀殺案,二叔猝逝,而她成了頭號兇嫌,跟她水火不容的俊逸,也同列嫌疑犯名單上,這不是很諷刺、可笑嗎?
亂了,全亂了!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竟又遭逢莫大的衝擊和試煉,她該何去何從?
她無奈地對自己搖了搖頭,滿心同情地走向嚴太太想安慰幾句。
「二嬸……」
「你別來煩我!也別跟我貓哭耗子假慈悲!」
嚴太太厭煩地朝她揮揮手,溫婉深歎一口氣,只有老天才曉得她此刻的心情,她默默地踱向樓梯。
在二樓上,她剛扭轉方門把,才發現門是虛掩門,門一打開,只見亞凡懷裡抱著菲菲,站在房內的陽台上,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喊了聲:
「亞凡姐……」
亞凡背向著她,只愣望著庭園的方向,頭雖沒回,但語氣有若冰針刺心地說:
「哼,你終於得到你想到的,這下該稱心如意了吧?」
「亞凡姐,你怎麼這樣說?」
「要不然難道我應該恭喜你?」
溫婉心魂欲碎,她不卑不亢地駁道:
「二叔對我恩同再造,我從來沒有過任何奢望!我不想當什麼董事長,那筆遺產我也不想繼承!」
「哦?是嗎?」
溫婉只恨不能將心剖出,好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一臉正色地沉聲說:
「你不相信我沒關係,但是我已經想過了,我會把那份遺產轉到你的名下。」
「你?……」 .
亞凡不敢置信地回頭審視著她,半晌,臉色才逐漸緩和下來,她輕說:
「在宴會之前,我和你說過……」
溫婉由衷急切地說:
「亞凡姐,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夠相信我屍
亞凡的面部表情瞬間錯綜複雜,她似乎在強忍著內心翻騰的情緒,不過是片刻之間,她又戴上冰凍三尺,冷若寒霜的面具,不帶半絲情感地說。
「你一直覺得我很陰沉是不是?在這幢房子裡,只怕有人比我更要陰沉百倍!」
亞凡一說完便走向門外,逕自回去她的房間。
溫婉不禁又淌下淚,孤苦無依的感覺再度將她團團包圍住,正如十年前她雙親遽逝時的悲哀心情。
亞凡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溫婉感到肝腸寸斷,不明白為什麼連自己的堂姐也不信任她?而今後二嬸勢必對她更為痛恨!
更慘的是,她要如何去接掌霄通企業?她該逃走嗎?如果她勉強接下,卻把二叔一生的心血毀掉,她又如何對得起二叔?她究竟該怎麼辦?
陽台外的夜色寂靜,盛宴的歡笑聲似乎不遠,這時卻只剩下哀哀悲歌。
她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