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溫惜花到洛陽的第三天,今天,他依然起的很早。似乎從到洛陽開始,他就沒有一天是閒著的;所以今天,他依然很不高興。
振遠鏢局的金字招牌在朦朦朧朧的晨曦裡顯得有些模糊,溫惜花站在大門口,瞧著這塊招牌好一會兒,卻不去伸手敲門。
「哎,公子,讓一讓,小心!」
一輛車吱吱呀呀停在他身後,溫惜花回頭,見一名老者從堆滿蔬菜瓜果的車後探出頭來,歉然道:「公子,碰到您哪兒沒?」
溫惜花洒然一笑,退開兩步道:「是我不好,攔了老丈的路。」
老者見這貴介公子如此好說話,不禁也笑了笑,道:「沒事兒就好,我怕碰了公子你的衣服,我賠不起。」
溫惜花好奇的打量他車上的蔬菜水果,道:「老丈莫非是每天給振遠鏢局送菜來的?」
那老翁笑笑,道:「是啊,隔一天一趟,自從寧老爺建這個鏢局,我已經整整送了二十年啦!若不是我那兒子不爭氣,也就不用我來了。」
溫惜花知道老年人都喜歡說一連二,也不在意,微笑著看那老者去扣門。肖管家很快就出來,似是沒想到溫惜花居然會來得這麼早,微吃了一驚,很快又恭敬的道:「溫公子請,我家老爺已恭候多時。」
依舊如同初到之時,溫惜花跟在肖管家身後,四周圍一片靜寂。走不過幾步,肖管家忽然開口道:「溫公子,那一天其實我對你說了假話。」
見溫惜花不以為意的攤手,做出「願聞其詳」的表情,肖四苦笑道:「你果然早已知道。老爺說根本瞞不了你,可笑我還自作聰明。唉,那天我說我們力戰之下沒有擒住任何一人,乃是虛言。事實上我們不但傷了其中兩個,還拿下了一個。」
溫惜花一皺眉,道:「拿下的人呢?」
肖管家搖頭道:「二少奶奶放了,她拿下人之後認出是誰,便當著大家說此人與她有舊,硬是讓人走了。」
溫惜花笑道:「哦,寧老鏢頭沒有說什麼?」
肖管家歎了口氣道:「說句實話,二少奶奶沒有顧全大局,自然會引人誤會,可是她說的光明磊落,我家老爺居然想不出話來阻止。」
點點頭,溫惜花卻暗自道,與其說寧嘯中找不到話阻止,不如說是他顧忌這武功似還在肖四之上的二兒媳窩裡反。那時自身又中了毒,真動起手來吃虧丟人不說,還會給敵人找到可乘之機。想到那「光明磊落」四個字,他不由得偷笑一聲,肖四不愧是寧嘯中親信之人,這一招借刀殺人,著實做的滴水不漏。
來到寧嘯中書房前,遠遠的已聽見他洪亮的笑聲,父子三人一起迎了出來,寧嘯中大笑道:「溫公子,犬子上回多有得罪,還請贖罪。」
溫惜花微一拱手,道:「哪裡,是我言語不周,希望寧兄莫要見怪。」
寧淵為人老練,馬上接道:「溫公子說這樣的話,真是折殺我了。」
寧嘯中呵呵笑道:「無妨無妨,不打不成交嘛。溫公子這一次來,可是有了眉目?」
見到旁邊的寧淵、寧征聞言都精神一震,寧征眼中似還有喜色,溫惜花心覺奇怪,卻在嘴上道:「暫時只有些蛛絲馬跡,所以想來多問各位知道一些情況。」
寧嘯中並不失望,拈鬚道:「該是如此。溫公子,我既交給你全力追查,這鏢局上上下下近百口人就由你發落。」轉身對兩個兒子道:「剛剛我說的話傳下去給其它人知道,溫公子要問什麼,一定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違者逐出鏢局,也包括你們兩個。明白嗎?」
寧家兄弟同聲道:「明白。」就折轉身一齊下去了。寧嘯中見他們走遠,才朝溫惜花苦笑道:「溫少莫要怪我多事,只是我已將鏢局交給淵兒幾年,下面人不知分寸,未必肯賣你面子,我這樣一交待,也就少了許多麻煩。」
溫惜花且笑不語,心裡卻在苦笑:你這樣一交待,我若十五天期限到了找不出真相,落人口實不說,振遠鏢局到時也有一番道理跟江湖群豪交待。簡簡單單幾句話已經讓他落入敷中,寧嘯中雖功力大減,算盤卻照樣打的飛快,姜畢竟還是老的辣啊。
溫惜花第一個要見的,是那天的趟子手們,他仔仔細細詢問了他們晚上的行動和反應,約摸有半個多時辰後才朝一旁的寧淵道:「寧少鏢頭,可否讓我見一見寧二夫人和寧小姐?」
寧淵略微遲疑了一下,才道:「見寧湄倒是無妨,只是我弟妹嘛……怕要去問我弟弟——」
一個女子冷冷的插嘴道:「無需問他,我沒有什麼人不敢見,何必躲躲藏藏。」
溫惜花循身望去,一個紅衣女子與一個杏衣少女相攜而來。那紅衣女子約摸二十五六年紀,生的十分秀麗,面如寒霜,嘴唇緊緊抿成一線,不但顯露出她意志堅定,還說明她是有自己主見的女子。少女則嬌俏可人,相比之下清純天真,臉上帶著絲笑,一看就讓人生出幾分好感。
寧淵見了她們兩人,臉色變了變,很快就恢復如常,朝溫惜花拱手道:「溫公子,我有事先離開,你們慢慢談。」
他掠過兩人時,寧湄似想伸手去拉,又看了看身邊的女子,偷偷將手收了起來。
溫惜花見了,也不說破,對那女子道:「寧夫人,請問……」
那女子冷冷的打斷他,道:「我叫聶千紅。」
這名字並不耳熟,溫惜花一邊在腦海中搜索武林中姓聶的人,一邊改口道:「聶姑娘,肖管家說那一天你曾親手擒下一人,可有此事?」
聶千紅道:「不錯。後來我又放了他。不過,我既不會告訴你我為什麼放他,也不會告訴你他是誰。」
她說話的時候很專注的看著溫惜花,目光坦蕩,找不到一絲動搖或者愧色。「光明磊落」四字,未嘗不是的評,溫惜花這樣想,已點頭道:「好,我不問此事。聶姑娘,可否告訴我你的師承武功?」
見他乾脆的放而轉向,聶千紅眼中現出了一絲訝色,再聽後一句,她的臉色微變。沉思片刻,聶千紅忽道:「溫公子,看清了。」
話音一落,她已朝溫惜花面門擊出一掌,雖身為女子,卻掌風有聲,顯見內力不凡。寧湄大驚失色,用手緊緊摀住了嘴。不止如此,她這一掌擊到一半已中途變招,五指齊並,改擊為劈,直劃溫惜花雙眼。
眼看長長的指甲就要觸到眼皮,止在太陽穴邊,溫惜花卻笑了,道:「狠、辣、快、准,好身手!看姑娘虎口的繭,平時常用的兵刃,莫非是短劍?」
聶千紅的手就那樣停在離溫惜花寸許的地方,道:「不錯,你還看出了什麼?」
溫惜花道:「我還看出姑娘你習於近身搏鬥,極善奇襲,卻不能持久;臨敵經驗豐富,再加之管用兵刃乃是短劍,這樣的功夫……恕我大膽,江湖上只有一種人才會使用。」
聶千紅緩緩將手收回,臉上現出一絲奇異的笑意,慢慢的道:「我原本是個殺手。」
「啊?!」寧湄終於驚呼出口,聶千紅轉向她不能置信的臉,搖頭道:「這些事,我本不想告訴你,卻也沒打算費心掩飾。」
溫惜花想到的卻是,無怪乎寧家不許聶千紅拋頭露面,寧淵言詞恍惚,肖四欲言又止。她既出身殺手,武功又高,想必手上沾染了不少江湖好漢的鮮血,若是為人看破,寧家必有數也數不清的麻煩要找上門。心念急馳,此事再聯繫樓家作為,只怕兩家已生嫌隙,並不止是偽裝。唯一奇怪的是,如聶千紅這般身手,進入兵器譜前三十都綽綽有餘,這樣的人,竟可籍籍無名至今。
溫惜花甩開思緒,朝聶千紅道:「想知道的我已知曉,聶姑娘你可否出去,讓我單獨問寧姑娘幾句話?」
聶千紅道:「若是有關我的,直接問我就好,不需要遮遮掩掩。」
溫惜花笑道:「非是如此,我要問寧姑娘的,乃是寧家的家事。」
聶千紅打量他片刻,起身出去了,溫惜花見她離開,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遞給寧湄,笑道:「幸不辱命,沒有辜負樓兄所托。」
見到字跡,寧湄不禁緊緊拽住,不止臉,眼眶也有些紅了,不好意思的笑道:「謝謝。」
溫惜花忽然問道:「寧姑娘,令尊對令兄與聶姑娘的婚事有何看法?」
寧湄一怔,很快又有些侷促的低下了頭,想了許久,才說了句不相干的話:「其實聶姊姊又不喜歡我哥哥,她只是欠了我的情……」
溫惜花微笑著看她陷入自己的沉思,許久後,寧湄才似反應過來他的問題,道:「我二哥很堅決,爹倒是沒有反對,但是……但是也說不上贊成。」
輕輕點頭,溫惜花起身道:「多謝。」
寧湄呆了呆,像是沒有想到他要問的竟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毫無瓜葛的問題,而且居然就此結束了。衝口就道:「溫公子,你真有把握找出真相?!」
溫惜花轉向她,微微一笑,道:「寧姑娘,你問的太多,我答不上。」
出了振遠鏢局,已是晌午,溫惜花回去八方樓,見到沈白聿也已出去逛了一圈。兩人隨便找了家館子點了兩個菜,溫惜花一邊吃一邊就歎氣,到了最後沈白聿只好把筷子一放,苦笑道:「溫公子,求你要麼吃完再歎,否則我這一頓就別想吃了。」
又歎完一口氣,溫惜花愁眉苦臉的道:「小白……」
沈白聿已經道:「別想,我不會代你去溫家。」
溫惜花道:「朋友一場……」
沈白聿拿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挑起眼尾,淡淡的道:「是,為此我已後悔了許多年。」
溫惜花聽得哭笑不得,眼睛忽的一轉,突然伸手彈出指風。指風擊中沈白聿手中的杯底,一股酒箭倒吸而出。溫惜花一運氣,就著沈白聿的手將那口酒一飲而盡,大笑著倒縱出門,遠遠的道:「小白,在這裡等我回來。」
呆呆的看了手中空空的酒杯好一會兒,沈白聿才失笑出聲。準備再倒時,一片陰影已經灑在他的白衣上。沈白聿的手就那樣握著酒壺柄,抬頭靜靜的看著來人。來人也靜靜的站在他面前,既不進,也不退。
沈白聿修長的眼中冷光一閃而滅,忽然就笑了。他笑得很親切,也很好看,笑完,朝那人一擺手,悠然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坐下?」
洛陽溫候府,乃是洛陽城內最大的府第。當年先祖親賜打馬圍場,賞下一片土地,經過數百年苦心經營,如今有如迷城,外人輕易不敢窺其端地。
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溫惜花視同刀山火海,如非別無他法,無論如何也不願回來。
站在接見客人的花廳才片刻,就聽得溫大姐的笑聲:「你可一年比一年沒用了,回個家也這麼偷偷摸摸的。」
溫惜花苦笑著轉過去,道:「這裡乃是江湖三大禁地,和魔教的萬靈宮、少林的藏經閣齊名的地方,誰到了不得步步為營?」
溫大姐今天穿了一件鵝黃的衫子,打扮頗簡單,只用玳瑁甲挽了長髮,手上一對碧玉鐲子隨著動作發出脆響。身邊跟著兩個丫鬟,一個捧了兩杯茶,另一個則捧了一個匣子。她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上位,拿過丫鬟遞來的茶,笑道:「咱們家又不是龍潭虎穴,聽外面那些人亂說,你跟著起什麼哄。」
都是自家人,溫惜花也就懶得囉嗦,直接道:「大姐,關於樓家……」
伸手喝止他下面的話,溫大姐揮了揮手,待人退盡後才道:「我知你遲早也要來問我這件事,你可是想問,我為何姑息他們至今?」
溫惜花大笑道:「如果你真的姑息他們,又何必捧出孫家來跟他們打對台?」
溫大姐嘴唇一勾,緩緩起身,走到花廳的窗口,道:「我們聯合孫家,他們聯合寧家,表面上平分洛陽的勢力,但從樓家到來之始,溫家就從沒有一刻一時放鬆過。匣子裡是我整理出來你想要的東西,看完就燒掉吧。」
溫惜花沉吟道:「早知樓家與魔教的關係,卻隱而不發,莫不是打算以此拴住他們的手腳?」
溫大姐道:「自然是如此,為了怕我們猜忌,他們做事必定小心翼翼,萬分謹慎,反而要多費功夫。否則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酣眠!樓家的先人樓雲啟乃是『散仙』雲鎮干的後人,開始的時候,他們行事小心低調,又處處示好,不似有所圖謀。這七十多年以來,只以商業為重,與江湖交往很少。直到十二年前,樓定與一戰成名,才逐漸介入江湖。之後就越來越肆無忌憚,帶了一批人埋伏在洛陽城外十幾里的道觀,以為我不知道麼?哼,未免小看了我溫茹鳳!」
她說話之間,手中已將一隻酒杯捏的粉碎。
溫惜花歎了口氣,搖頭道:「大姐,你心急了。」
溫大姐一愣,才苦笑道:「不錯,我是心急了。這些年我習慣了順風順水,盡如人意,只是最近樓家動作頻頻就分了心。」
溫惜花看著她,忽然道:「讓你分心的真的是樓家?」
溫大姐手指微顫,閉了閉眼,道:「你記不記得小的時候,我們曾經一起抓到過一隻喜鵲。」
溫惜花走到她身邊,眼睛也望著遠方,道:「我記得,那是我第一次比試輕功贏了你。」
溫家子弟眾多,枝繁葉茂,這一代,只有溫惜花和溫茹鳳乃是正室嫡出。溫茹鳳長了十三歲,是以一向如姊如母,和這個弟弟的感情也比任何人都好。她的眼波逐漸變得溫柔,微笑道:「我把它用最好的籠子養起來,給它吃最好的東西,每天都去看它,親手給它換水清潔。」
溫惜花也笑了,道:「此前,我從未見過你對一樣東西那麼用心。」
溫大姐道:「可是有一天,我只是打開籠子去給它加水的一會兒,它居然掙脫飛走了,還在我手上啄了一個口子。」
她低下頭看著平滑如玉的右手,緩緩道:「我很難過。這才明白無論我對它有多麼好,心裡有多少喜愛,籠子就是籠子;我可以忘記,它卻絕對不會忘記的。」
溫惜花道:「大姐,你和姐夫……」
溫大姐打斷他,長舒口氣,道:「小弟,有一件事你務必要記得。如果你喜歡上一樣東西,而那樣東西不屬於你,你可以去不擇手段的得到它,日日夜夜看牢它,不讓它被人搶走。但是……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他又不愛你,若沒有一輩子盯住、絕不片刻放鬆的自信,就最好放他走。否則,他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傷心。」
在說最後兩句話的時候,溫大姐的語氣中有種不能消解的悲傷和痛楚,溫惜花看著姊姊收起肩膀、雙唇緊閉的側面,輕輕皺起了眉。
半晌靜默,溫大姐轉過身來,表情已經恢復如常,剛剛她說過的話,如同流淚一般的傾吐,那的軟弱,就此消失於無形。
看著自己的弟弟,她微笑道:「你還不走?娘和小媽她們就要過來了,被抓到的話……」
她話沒完,溫惜花已經聽出走廊上的腳步聲,臉立刻發青,抓了桌上的匣子就要跑。溫大姐又道:「正門可能已經被守住了。」溫惜花只好把側窗一掀,提氣之前,他想了想,又回頭朝姊姊一笑,道:「你可知道,鳥兒並不懂得人話的。」
溫大姐一呆,溫惜花又笑道:「所以,你對它無論怎樣好,你心裡怎樣想,它根本都不會明白。但是,人不一樣。對了,若是徐霜兒來了,你告訴她把查的時間再往前多推三年。」
眨眨眼,手下一拍,溫惜花已經沿著側邊的走廊飛縱了出去。只留下溫大姐站在原地,有些發怔的咀嚼著他的話。
溫惜花從未想過自己一輩子最狼狽的時候,居然發生在自己家裡。他走走逃逃,在偏院幾乎給人逮到,最後只好使了金蟬脫殼才僥倖脫身。
他說錯了,便是魔教聖殿,也沒有這麼可怕。
終於快到偏門,溫家太大,這裡住的是誰也搞不清。見門口也給人守住,溫惜花只得苦笑一聲,腳下一點先躍上樹,再提口氣,翻身越過高牆。飛縱時,正好一個僕役端著食盒從花園穿過,溫惜花瞟見一眼那人的背影,心中突然模糊的浮現了些什麼。
還不及他細想,已經落在簷上,就勢輕輕扭身,就這麼出了溫家。
來到街上,他丟掉匣子,把裡面的卷帙塞到懷裡,終於鬆了口氣,自語道:「耽擱了太長時間,也不知道小白會不會還在等我。」
回到那件食館,沈白聿還在。他一個人斟著茶,喝的很慢,見到溫惜花,淡淡的道:「還好嗎?」
他雖然在問,語氣中卻沒有溫度可言。溫惜花皺起了眉,努力看進沈白聿那雙烏黑的眸子,他看的很深很用心,卻發現裡面什麼也倒映不出,只有冰寒之氣絲絲飄散。
這瞬間,他不再懂得這個人。
溫惜花拿起一隻杯子,微笑道:「還好。和大姐敘了敘舊,她給我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你呢,也還好嗎?」
沈白聿忽然笑了,道:「我也很好,剛剛還有人來找我喝酒。」
溫惜花大笑著舉杯道:「好,他鄉遇故知,當浮一大白!」
沈白聿看他,眼裡有一種很奇怪的神色,道:「你聽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溫惜花回看他,眼裡也有一種很奇怪的神色,道:「一個關於鳥、籠子、和傷心的故事,你想聽嗎?」
沈白聿慢慢收回了看他的目光,側著頭,看起來幾乎有幾分柔弱的道:「我不想聽。凡是會讓人傷心的故事,我都不想聽。」
溫惜花給自己倒滿了茶,悠悠的道:「是嗎?那麼,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