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下) 第三折 五
    溫惜花覺得自己很可憐。

    如果一個人一大清早就不得不從暖暖的被窩裡起床,起床之後不得不去做審人這麼大煞風景的事,審的還不得不是一個四十出頭的臭男人,誰都理所當然該覺得自己很可憐。他一向是個很懶又喜歡享受的人,所以越想心裡就越覺得窩火,越想就越覺得不高興,臉上也就越發的難看。

    邀月閣的一間廂房裡,丘冷衫看著眼前這個大清早就把自己拽起來,年紀只好做自己兒子的男子,眼睛滴溜亂轉。雖是初秋清晨,天氣涼爽,汗水卻順著他肥碩的脖子淌了下來。

    溫惜花自怨自艾完畢,看著侷促不安的丘冷衫,歎了口氣道:「丘鏢頭,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過去幾天在邀月閣青青姑娘身上花掉的銀子,足夠普通人家吃上十年。哪怕你再豪爽,這錢也未免花的太快了些吧?」

    丘冷衫定了定神,反駁道:「窯子裡面花錢如流水、家業敗光的人一年沒有一千也有幾百,溫公子你未免太小看我丘某人了。」

    溫惜花聞言忍不住啞然失笑道:「沒有想到丘鏢頭竟然也是風流之人,只是未免太不爽快了些。」他換了神情,微笑著,搖頭道:「丘鏢頭,如果你能堅持三個時辰還不說實話,那我佩服你。」

    他語氣輕柔和緩,既沒有威脅,也沒有變臉。丘冷衫的臉卻已經青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開始滑落,那一隻戰過大江南北無數盜匪的手也開始戰抖。

    溫惜花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怕。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拿了一筆不該拿的銀子,所以就藏了一些該說的話,是嗎?」

    丘冷衫下唇哆嗦了半天,聽見他的話,希冀的抬起頭來,顫聲道:「溫公子,你相信我沒有出賣總鏢頭?」

    點點頭,溫惜花道:「我本就沒有懷疑你。」

    擦了擦汗,似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丘冷衫道:「說句實話,我曾受了人家的銀子,去洛陽找過你。」

    果然如此。溫惜花目光微動,追問道:「給你銀子的是何人?」

    丘冷衫一咬牙,道:「是樓家的大少爺樓兆風。」

    溫惜花又問道:「他可說找我究竟為的何時?」

    丘冷衫道:「他說是希望能驚動你來查這件事,說失了五十萬兩暗鏢,總不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又說由我出面,可以推脫是情急之下亂投醫,免了樓家露臉。我一聽這件事實在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又……又有錢拿,就去了。沒有見到你,見到的卻是方勻楨,他不但答應告訴你這件事,還主動請纓幫這個忙。誰知沒過兩天,溫家忽然來了書信,說是願意邀你徹查此事。那時我才知道方勻楨失蹤了,害怕……」

    「害怕起了誤會,是麼?」溫惜花淡淡的接口,見丘冷衫點頭,他不禁笑了一聲,道:「無論如何,你總算幫我解開了一個疑惑,也讓我少走了不少彎路。多謝。」

    丘冷衫見他要走,欲言又止,溫惜花已經笑道:「放心,今天的事,你知我知,我絕不會告訴別人。」

    丘冷衫千恩萬謝的關門走了,沈白聿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微笑道:「『絕不會告訴別人』?」

    溫惜花笑嘻嘻的道:「我是沒有告訴別人啊,你是自己聽見的,關我什麼事。你覺得能信多少?」

    沈白聿坐在他身邊,道:「八成。我打聽的清楚,這人貪財貪色,膽子不大,嘴又不嚴實,應該不會知道什麼真正的秘密。」

    溫惜花伸出食指輕輕在他面前點了點,道:「我覺得可以信十成。至少這樣,就能夠解釋,為什麼小方給我留話時候會讓我到洛陽找他。」

    輕輕皺起眉,沈白聿道:「你是指,方勻楨不是被青衣樓的人劫持失蹤的,他失蹤是為了振遠鏢局這件案子。」

    溫惜花道:「沒錯。青衣貼在前,我們都先入為主的覺得小方出事一定與此有關,卻沒有考慮另外一個可能。」

    沈白聿沉吟道:「就是說,他確實去打聽了振遠鏢局這這件事,並且真的知道了某些線索,這才為人所制。問題如果他要調查這件事,所採取的步驟該和我們相似,是在哪一個環節出的事呢?」

    溫惜花笑道:「有一件事,我們完全沒有線索,也沒有追查過。」

    沈白聿眼睛一亮,道:「春後笛。如果是方勻楨知道了放出『春後笛』風聲之人的線索,就此追查,倒是和我們完全不重合。不過,你昨天為什麼不直接問一問徐霜兒關於春後笛的事情?」

    輕輕搖頭,溫惜花道:「不能打草驚蛇。我有種感覺,春後笛是一切的關鍵所在。」

    沈白聿道:「何以見得?」

    溫惜花道:「因為目前我們所有的線索都有關聯,也都可以尋到解釋。只有春後笛這個消息的出現如同平地突起奇峰,你相不相信在這樣一件事裡,會有平白無故的結果?」

    沈白聿想了想,忽然道:「大家都知道,春後笛是魔教之物。」

    溫惜花道:「是。」

    沈白聿又道:「依據之前的推論,樓家可能與魔教有所勾結,或者它本就是魔教屬下,也許因魔教出了什麼事,起了叛逆之心,想要吞併一筆屬於魔教的銀子。」

    溫惜花也來了興致,笑道:「也是。」

    沈白聿微笑起來,道:「一筆普普通通的鏢銀,如果突然和魔教聖物春後笛聯繫起來,大家會怎麼想?」

    溫惜花道:「自然是這筆銀子和魔教有關。所以這個消息才不可能是樓家放出來的,他們惟恐撇清關係還來不及,怎會自毀長城。」說到這裡,他把手一拍,大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人不但洞悉了樓家和魔教的關係,還知道這一筆錢的來歷;為了向樓家示警,故意傳出這個消息卷全江湖人下水。」

    見到沈白聿點頭,溫惜花又道:「這個事件裡,出現了第四方。這第四方與魔教和樓家必定有極深的淵源,卻該是勢單力薄,否則不必借助流言之力壓制樓家。任何流言都是一柄雙刃劍,可以之攻彼,也會為人乘之攻己。」

    沈白聿道:「照你這樣說,這第四方,還該是與魔教聯繫和身份在樓家之上的人。他敢放出流言,就是篤定樓家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溫惜花笑道:「不錯。在組織當中,只有身份更高的人才能隱藏自己。好啦,這件事的脈絡我們已經摸清了五成以上,剩下來的該是找尋真相。」

    沈白聿苦笑起來,道:「說什麼五成以上,現在半點實在的眉目也沒有。」

    溫惜花的臉皮向來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自然毫不在意,理所當然的大笑道:「有多說更多,有少說更少,小白你定要跟我學學這一招。」

    他們倆都是才智超絕之人,實際上,光憑有限的消息和合理性,能推斷出這麼多已經算極為了不起。溫惜花歎道:「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旁證,看來動腿的時候到了。」

    沈白聿道:「振遠鏢局?」

    溫惜花哈哈一笑,道:「終有一次給你料錯!恰恰相反,我要出城。」

    早晨,邀月閣的人都看到兩位風度翩翩的公子相攜出門,一起去會賓閣吃早點。吃完早點,其中一位公子又拉另外一個上了銀樓,半個時辰以後,兩人出來去了布莊。此後兩個時辰,兩個人幾乎把全洛陽最有名的店舖跑了個遍。最後吃午飯的時候,穿白衣的公子似是體力不支,兩人只得回八方樓休息,於是他們就在二樓吃了頓飯,要了臨窗的桌子下棋。另一個錦衣公子似是棋力太弱,他等等想想的時候,穿白衣的公子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正當午,一個書生走在出洛陽的官道上。他長得普通,看起來弱不禁風,手裡拿了一把折扇,邊扇邊搖頭晃腦,口中唸唸有詞。身邊帶了兩個十四五歲的書僮,身量瘦小,都背著書,一行人在大太陽下面走的很慢。

    其中一個書僮擦了擦汗,道:「公子,正午熱得很,我們改走旁邊的小路吧。」

    那書生似乎也覺得熱的難受,拿起扇子緊扇幾下,又有些猶豫的道:「聽說最近這裡不太安全,還是走官道保險些。」

    另一個書僮也開始叫苦道:「大白青天的,有什麼不安全,何況也沒聽說出了人命,更沒聽說有人報官,否則官府早就抓人了。我們又沒錢,只有幾本書,有賊也不管我們。」

    書生一聽把眼一瞪,怒道:「胡說,你沒有聽過書中自有黃金屋嗎?!這些書可都是寶貝啊!」

    兩個書僮見少爺迂腐脾氣又上來,忍不住一起告饒道:「公子,是我們錯了。」

    書生這才點點頭,道:「你們說得也不錯,官府沒有動靜,想必是一些流竄的小毛賊。我們便改走小路,也涼快些。」

    小路窄而濃蔭蔽日,清風一吹,身上霎時就清爽了許多。那書生心中得意,不禁邊走邊吟道:「好景致啊,真是『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一個書僮插口道:「公子,現在是秋天,不是春天。」

    書生呵道:「掌嘴!這詩乃是王右丞的《山居秋瞑》,你半懂不懂,插什麼嘴。下次再囉嗦,回去定不饒你。」

    兩個書僮對看一眼,互相吐吐舌頭,輕輕嘻笑。

    當此時,驚變突生。

    樹上忽的傳來一聲尖嘯,四個黑衣人自四方高處急速躍下,最先落地的一個身量較小,手中一對鋼爪閃閃發光,照著一個書僮背上的書就抓了下去。

    那書生不慌不忙,扇子一展,苦笑道:「讓你們好好走大路你們不聽,出事了吧?」

    被襲的書僮嘻嘻笑道:「想出事的是你啊。」黑衣人眼前一花,就見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條長鞭,鞭尾如毒蛇一般抓上了他手中的利爪。

    一個黑衣人拿出配刀,沉聲道:「點子棘手,大家小心了!」其它黑衣人聞言也不敢托大,紛紛亮出自己的兵器,竟都是罕見的奇門兵刃。另一個書僮見狀,孩子似的歡跳起來,手腕一抖,卻是一把軟劍,直撲向正待加入戰團的一人,嘴裡還咯咯笑道:「哎呀,果然好玩。」

    書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悠悠閒閒的搖著他的扇子,歎氣道:「我帶你們出來不是來玩,小心別受傷了,回家沒法跟你們爹娘交待。」

    話還沒有說完,持刀的黑衣人已乘著幾人飛身起落,眼睛捕捉不及的當口,瞄準使劍的書僮細幼的胳膊就要砍下去。書生足下提氣,右手一縷指風就向著那持刀人的虎口點去。持刀人似早已知道他將有此出手,刀背一轉,竟中途變招,刀鋒堪堪指向書生的胸口,眼見就要血濺當場。書生飛縱剛剛丈許,見此也不慌張,嘴角微微一笑,在空中微錯身體,雙指已經點上了那把精鋼大刀的刀身。

    只聽「噹噹噹」數聲連響,書生和黑衣人相交之時,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拆了數招,兩人又都是幾步飛退,反出戰團。

    持刀的黑衣人手勢一出,其餘三名黑衣人也停住了動作,回到他身邊。黑衣人看著那書生,緩緩道:「靈犀指,莫非是溫公子?」

    書生自然就是易容改扮的溫惜花,他拉住兩個還想再戰的小傢伙,道:「殘血劍,閣下是『地仙』印殘血的什麼人?」

    那黑衣人也不答他,冷道:「今天算我們栽了,走!」

    他話聲一落,幾個人霎時走了個乾乾淨淨,溫惜花搖著扇子,笑的,也不阻攔,也不追擊。使劍的童子已經耐不住,怨道:「二叔,明明是我們佔先,為什麼不把他們抓下?」

    拿鞭的童子倒是看得通透些,反駁道:「二叔一個人怎麼樣都行,最多大不過還可以跑,但是帶了我們,硬鬥下去未必能討得了好去。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雞吃放光蟲,心知肚明。」

    溫惜花點點頭,笑道:「還是小磊經驗足些。不過你說錯了一件事,如果今天沒有帶你們兩個,那我八成不能活著回去了。」

    使劍的童子道:「咦?難道他們功夫比二叔好?」

    溫惜花道:「單打獨鬥未必,但群架講的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如果我沒有看錯,他們該是合作已久,自有一套彼此運氣、互補長短的法子。若不是認出你們是溫家子弟,害怕被溫家報復,他們今天定不會叫我生離此地。」

    拿鞭的童子這才恍然大悟道:「啊!怪不得你今天居然這麼好心願意帶我們出來,原來是借我們過橋啊!」

    溫惜花哈哈一笑,道:「唱戲的也要有個幫腔的,今天你們也玩的夠了,回去吧。」

    八方樓上,溫惜花看見的時候,穿白衣的公子正在苦苦思索下面的棋局,另外一個錦衣男子則手裡拿了冊書,乘著涼風,輕輕翻閱。

    溫惜花已去了易容藥物,衣服卻沒有換,那錦衣公子看見他,微笑道:「哪裡來的窮酸書生?」他轉過頭來,拿了手邊的毛巾擦掉臉上的藥物,卻是沈白聿。

    扮作沈白聿的男子也去了化妝,與溫惜花眉目相似,卻顯得更年輕些,正是溫惜花的三弟溫停雪。見到二哥,他幾乎是狠狠的鬆了口氣道:「你總算來了,唉,我被欺負的好慘。」

    探頭看看棋局,白子一條大龍被斬的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溫惜花失笑道:「你不過才領教了半天,已經叫成這樣。想一想,自從我認識這個人也有快十年,下了近十年的棋,還一盤都沒有贏過。」

    溫停雪苦笑道:「這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

    「當然值得拿出來說,」溫惜花一板一眼的道:「說明我屢敗屢戰,勇氣可嘉。」

    溫停雪一時語塞,許久才歎了口氣道:「這樣的話也好說出來,如果你不是我貨真價實的兄弟,那我還真希望自己不認得你。」

    溫惜花笑嘻嘻的道:「這事我幫可不了忙,不如你回去,好好問一問我們的爹?」

    溫停雪領著家裡兩個小子走掉,兩人回到客房。看見沈白聿一直看著自己,溫惜花奇道:「小白,人家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才半天不見,難道你就認不得我了。」

    沈白聿輕輕搖頭,道:「我只是沒有見過你和家人在一起,所以有些吃驚罷了。」

    溫惜花微笑道:「很多時候,我想不起自己也有家人。出溫家的那一天,我和至親之間的血脈就斷了。任我江海飄搖,他們縱橫天下,既然沒有誰幫得了我,還不如統統忘了的好。」

    靜靜的看著溫惜花罕有的銳利神情,沈白聿胸口好似給刺了一刀,許久,他才道:「我也有個兄弟,可惜,沒有機會聽他叫我一聲哥哥。」

    溫惜花笑了,幾乎是帶著些寵愛的,他柔聲道:「小白,你這個人心腸其實很軟。」

    沈白聿也搖頭,歎息一聲,笑著自語道:「我心腸很軟麼?我不知道,溫惜花,我真的不知道。」

    溫惜花微笑道:「這個,自然是我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沈白聿懶得理他,道:「不說這個,你今天收穫如何?」

    溫惜花撿著重點略略說了,到了末尾沉思道:「我十有八九能確定那使刀的高手就是那晚和寧嘯中交手的人,他的運氣功夫十分詭異,每一息逆轉三次。若不是寧嘯中不擅近身戰,又中毒不能提氣,恐怕早已覺察出不對。此人相當扎手,刀法老道、連綿不斷;內力又沉厚,每一刀我都要用上八分力才能擋得開。」

    沈白聿皺眉道:「每一息逆轉三次?他難道是『地仙』印殘血的後人?」

    溫惜花點點頭,道:「所以我才奇怪,印殘血是使劍的,刀劍運氣方式有極大的不同;若說他和印殘血沒有關係,又說不過去……咦,你笑什麼?」

    沈白聿笑不自抑,拍著桌子道:「一個以刀入劍,一個以劍入刀,真是一段奇談!」

    溫惜花緊張兮兮的跑到他身邊,伸手去探他的脈道:「小白,你沒事吧?」

    推開他的手,沈白聿笑道:「我沒事,不過有個故事想講給你聽。」

    「哦?」溫惜花道:「什麼故事呢?」

    沈白聿的目光漸漸變得遼遠,微笑著道:「一個關於一把刀,一柄劍,一對戀人和一種武功的故事……」

    聽完了「吳鉤」的來歷,溫惜花道:「如此一來就清楚了,印殘血死於沈放天劍下,想必他的後人弟子鑽研了出了這種以劍入刀的武功,希望能更上層樓。小白,我現在很擔心。」

    沈白聿挑眉道:「你擔心什麼?」

    溫惜花道:「我擔心我的胃,照這樣看,你弟弟似乎還勝你一籌。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唉,小方如果輸給了你弟弟,一定要拉我去喝個三天三夜,你說我該不該擔心呢?」

    聽後沈白聿為之氣結,笑道:「還是先救出方勻楨,再去擔心這些吧。莫要忘了十五天的期限,到時交不出銀子,你溫公子的臉就丟大了。」

    溫惜花居然已經躺倒在床上,打了個哈欠道:「才過去兩天,我不著急。小白,你難得來一趟洛陽,我明天帶你去白馬寺逛逛。」

    沈白聿立刻反應過來,搖頭道:「不去。你帶我去的,從來都是些人又多又擠的地方。」

    溫惜花笑道:「小白,不要那麼小氣……」

    沈白衣淡淡的道:「這句話你上次已經說過了。」

    溫惜花還要再說,外面已經有人輕扣房門,樓無月的聲音透過房門傳過來:「溫兄,沈兄,已經歇息了嗎?我有請帖要送給兩位。」

    呆了片刻,溫惜花從床上爬起來,長歎了一聲道:「為什麼他們就不肯讓我安寧片刻呢?」

    沈白聿大笑道:「誰叫你要是溫公子,溫惜花,天下第一的勞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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