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下) 第三折 四
    只是眨眼功夫,沈白聿和溫惜花重新到達大廳的時候,八方樓裡那些富麗堂皇的擺設都憑空消失了。琉璃燈、孔雀台、波斯地毯和美麗的少女們,變成了任何一家客棧也能見到的綵燈、燭台、夥計和掌櫃,客人忽然就湧滿了大廳,一時間熙來攘往,人聲鼎沸。只能從空氣中殘留的些許花香感覺,剛剛的不是一場夢。

    站在天子一號房窗口,沈白聿嘴邊有些微笑意殘留,溫惜花一直在身邊不停的打量他。最後沈白聿無奈的歎了口氣,轉向他道:「求你莫要再繞,我被你走的頭也昏了。」

    溫惜花嘻嘻一笑道:「小白,你好像很高興?」

    沈白聿道:「你好像很不高興?」

    溫惜花道:「自然。因為我發現我沒有什麼可高興但你卻很高興,你說我是不是只好不高興了。」

    他這一番道理繞口令一般,不止夾纏不清,簡直有些蠻不講理了。沈白聿只得苦笑道:「明知道你是要害我動腦子,我好像還是得問問。溫公子你到底為什麼不高興?」

    溫惜花笑的道:「不,我要先聽聽你為什麼高興。」

    沈白聿早已習慣了他沒事找茬,道:「明月懷孕了。」

    溫惜花皺眉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那似乎以前是你的未婚妻。她嫁給了別人不說,還懷了別人的孩子,有什麼可高興的。」

    沈白聿微笑道:「一個女人肯心甘情願的給一個男人生孩子,代表了什麼?」不等溫惜花回答他就道:「代表她真心實意的想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我從小看著明月長大,她有如我嫡親的妹子一般,如今她有了歸宿,我自然是該高興的。」

    捕捉到最後的「該」字,溫惜花道:「莫非你還在為別的人高興?」

    點點頭,沈白聿道:「我向來擔心的都不是明月,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就算一時看不破,時間久了也會忘記。我真正高興是為了我的兄弟,他一心一意對明月,明月能同樣回報他,有情人終成眷屬,豈不很妙。」

    看著沈白聿在說到自己家人時,臉上浮現的純粹笑容,溫惜花心裡卻不由得有一絲淒楚,他歎道:「你自己呢?」

    沈白聿眼中霎時閃過一點茫然之色,很快他又恢復如常,搖頭道:「莫要以為我有心搪塞,只是這個問題我從來也沒有想過。」

    似乎是在找尋可以出口的詞句,片刻停頓後,沈白聿悠悠的道:「說實話,我有些怕。」

    溫惜花一震,失聲道:「小白?」

    沈白聿扭過頭,盯著他的臉,輕輕的道:「當初我身上中了毒,你早就知道了,卻一直沒有說破,我很感激。」

    那雙很黑很幽深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影子,溫惜花卻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他伸出了一隻手去順了順沈白聿被風吹的凌亂的頭尾,柔聲道:「小白,你知不知道你永遠不用對我說感激。」

    微微笑起來,沈白聿道:「我不是感激你替我保密,而是感激你什麼也沒有問。」

    溫惜花收起手,歎道:「我明白。」

    這是第一次,他清清楚楚的聽到,冷漠高傲如沈白聿,也會有破綻,也會有牽掛,也曾恐懼。

    沈白聿卻不知道他心中掀起的巨浪,只是把眼光又慢慢移到外面,淡淡的道:「這些年,我偶爾會想——若是忽然毒發,我所作的一切都不再有意義——怎麼能甘心。一年之中,倒有兩三次會浮上這個念頭。我知道明月越來越不快樂,也知道自己越來越精於算計,已經不再懂得什麼是人心。」

    腦海裡浮現君奕非質問的面容,沈白聿凝視著自己在風中翻飛的衣角,像是歎息,又像是夢囈,道:「現在我想做的都做到了,反而不知所措了。該如何,該去哪裡,天下之大,江湖之廣,我卻想不出來。」

    一個時辰前,溫惜花曾跟姐姐說——沈白聿,和別的人不一樣。他說的時候卻還未真正明白,現在他知道了,也許已經太遲。溫惜花這樣想,感覺著那種無可奈何的愴然,臉上卻微笑道:「若你想不到,就由我來想如何?」

    那急遽的動搖只是一瞬間,沈白聿不再有迷茫之色,應道:「你想幹什麼?」

    溫惜花伸個懶腰,悠悠的道:「邀月閣……」

    沈白聿一聽就開始呻吟道:「我不去行不行?」

    溫惜花笑嘻嘻的反問:「你說呢?」

    溫惜花這個人想做的事情,一定不會落空。所以現在他已經得意洋洋的拉著沈白聿,走在熱鬧非凡的洛陽大街上。

    定神聽完他的話,沈白聿笑道:「樓無月這人若不是天性純良不善作偽,就必然是說謊的大行家。他在街上非要與我結交,又讓我這不相干的人給寧三小姐送信,實在行跡太露。縱使原本沒有懷疑,看他彷彿要昭高天下樓家與寧家已經行同陌路,也會起了疑心。不過你怎麼知道,他沒有騙你?」

    溫惜花正色道:「這自然是因為我是溫公子,想要騙倒我的人,還沒有出生在這世上。」見沈白聿盯著自己,他才嘻嘻笑了起來,道:「因為他說的話漏洞太大,你會不會拿一聽就是在騙人的話去騙人呢?」

    沈白聿也笑了,道:「樓家要轉行海運?這笑話可開得太大了。既然樓無月是說的實話,那一定有人在騙他。」

    溫惜花點頭道:「不錯,而且騙他的這個人不但很瞭解他,還很瞭解我。他騙樓無月,只是為了清清楚楚的告訴我,那批鏢裡確實沒有『春後笛』。但是就算沒有,這件事也已牽涉太廣,寧家、魔教、再來是樓家……我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可以將他們的行動關聯起來,卻暫時想不到。」

    沈白聿眼睛一轉,說了三個字:「春後笛。」

    溫惜花道:「這個消息大有文章,它並非與鏢銀失竊的消息同時傳出,說明前後兩者洩密的並非一人。由最大的受益者猜想,放出鏢銀失竊消息的,該是樓家。」

    沈白聿皺眉道:「暗鏢不必賠償,也不會有人費力追查,這倒是一個逼得振遠鏢局不得不竭盡全力的好法子。但他們若開始就不怕人發現,便不會保暗鏢,為什麼他們又突然不怕了?」

    輕輕搖頭,溫惜花道:「不,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他們究竟在怕什麼?」

    雖然只是把話反過來說,但溫惜花的懷疑大有道理。須知暗鏢風險巨大,保暗鏢者,若不是錢財來路不正,就是去向不明。所以樓家這筆鏢銀的來歷,既關聯劫鏢的緣由,也可能著落在劫鏢者身上。

    沈白聿沉吟道:「五十萬兩紅貨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除非樓家急需這麼一筆錢,否則實在犯不著為此冒險去做殺人越貨的勾當。縱使它真的來路不正,我看也很難抓到什麼痛腳。」

    溫惜花苦笑道:「這我也知道,但是天下來路不正的法子多的就是,不如此實在難以解釋樓家的所作所為。」

    沈白聿道:「樓家前抑後揚,莫非是在顧忌什麼人?」

    眼睛一亮,溫惜花立刻道:「不錯!這一筆銀子也許是某人托樓家保管,也許是樓家本要打算將它送給某人,結果半路起了私吞之心。他們心存顧忌,是以先只好悄悄進行。後來……必是中間出了什麼事,對方不再能恫嚇樓家,樓家又心切追回失去的鏢銀,自然改為大張旗鼓。」

    沈白聿笑了,道:「樓家家大業大,家主『奪命金環』樓定與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門下子弟眾多,什麼人能讓樓家如此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溫惜花苦笑起來,道:「我只能想得出兩個地方。」

    沈白聿微笑道:「我卻想出了三個地方。」

    溫惜花眼睛一轉,道:「哦?我想出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魔教,另外一個是官府,多出來的一個卻是哪裡?」

    沈白聿搖頭笑道:「你難道忘了,洛陽是誰家的地面?」

    一愣,溫惜花立刻失笑出聲。他笑的聲音很大,遠遠的傳了出去,害得街上的少女們都在偷偷拿眼睛看,想知道是什麼讓這英俊的公子笑得如此開心。

    邀月閣,是洛陽最大最紅的一家青樓。

    溫惜花曾經很喜歡來邀月閣喝酒聽曲。但是自從他二十一歲的時候,家裡人為了逼婚,一夜之間把邀月閣所有的紅牌姑娘換成了相親的對象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溫惜花大約明白,家裡人對他婚事的熱心無非是出於無聊,只是縱使這樣,他似乎也沒有什麼要淪為別人玩具的孝心。

    想起無數悲慘的回憶,溫惜花脫力的歎了口氣,也懶得對門口不停拋媚眼的女子看一眼,轉向沈白聿道:「小白,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在人多的時候,沈白聿的表情不自覺就變得冷淡起來,錯身躲開一個女子依偎過來的身子,他微微皺眉,又放開,微笑道:「我喜歡耳聰目明的人。」

    溫惜花嘻嘻一笑道:「那我定要給你介紹一個美人,保證你喜歡。」

    沈白聿正要開口,忽聽旁邊一間廂房傳出男女的笑聲,一個女子似是滿懷喜悅,嬌聲道:「丘大爺,你這幾天常常來,鏢局那邊不會沒事吧,耽誤了你就不好了。」

    姓丘的男子接口道:「沒事沒事,這些天沒什麼鏢可接,正好我多陪陪你。怎麼?不願意?」

    溫沈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又會有那麼巧的!

    聽見房中對話聲漸小,還不等溫惜花開口,沈白聿已經道:「我知道了,你要去找哪個姑娘。」

    溫惜花笑道:「和你在一起,我能說的話平白少了許多。我要找的人叫做徐霜兒,你打聽一下就會知道。」

    沈白聿點點頭,正要離開,溫惜花忽然又一把拽住他的手。他回頭,看見溫惜花似乎是有些擔憂的神色,微笑道:「小白,這裡魚龍混雜,自己多小心。」還沒等沈白聿說他囉嗦,溫惜花已經很快放開他,轉往一邊的走廊,還回過頭朝他擺了擺手。

    溫惜花當然不是閒情逸致太多,才非要來逛青樓找姑娘。說起徐霜兒,江湖上知道這名字的人寥寥無幾,但是說起「暴雨銀針」宋巧巧,那江湖上不知道的人還真寥寥無幾。

    宋巧巧除了暗器厲害,更加出名的是她耳目靈便,乃是江湖第一的消息販子。為此她不知得罪了多少仇家,結下了多少敵人。沒有人能想到,她竟在一家青樓裡做了媽媽,也難怪十幾年來江湖上沒有人能真正抓得住她。

    徐霜兒打扮的濃妝艷抹,一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樣兒。她一邊和客人招呼,一邊朝溫惜花使了個眼色。

    溫惜花隨便點了個姑娘,在廂房落座沒多久,徐霜兒就端著茶進來了。她笑盈盈的給溫惜花倒茶擦桌,嘴上卻道:「老規矩,一個回答一百兩。」

    溫惜花微微一笑,拿出一張紙來丟在桌上,道:「我自然知道,答完我的問題,這就是你的。」

    那是一張青色的紙,上面沒有字。

    徐霜兒眼睛亮了,她拿起那張紙細細看了看,嬌笑道:「好個無本生意,溫公子如果去經商,別的人還有什麼活路!」

    溫惜花也不囉嗦,直接很快的問道:「一,肖四是什麼人?」

    徐霜兒收起了那副煙視媚行的表情,答的很輕很快:「他原名肖三義,當年是魔教座下的一名壇主,受教主聖千秋賞識,傳了一套天音訣。後來在十四年前魔教內亂中被人打成重傷,為寧嘯中所救,改名肖四,一直跟隨寧嘯中到現在。」

    「二、最近洛陽城有什麼動靜?」

    「自然是振遠鏢局失鏢最轟轟烈烈。不過從十幾天前,在洛陽城外的官道和小路上有一夥賊人出沒,他們武功高強,指揮有度,且只搶劫出城的人,官府派人搜了幾次也沒有消息。另外就是城內晚上也不太平,時常有竊賊行走。」

    溫惜花輕笑一聲,又問道:「三、青衣樓在何處?」

    徐霜兒堅決的搖頭道:「我不知道。若我知道,早已經沒有命在了。」

    彷彿知道她會這樣說,溫惜花也不以為意,重新問道:「四、樓家是怎樣發家的?」

    「樓家自九十多年以前從泉州舉家來到洛陽,據說他們最初做的絲綢織造,後來改行做珠寶玉器生意。這些年一直經營有方,商譽又好,所以生意蒸蒸日上,成為珠寶行業的三大家之首。」

    「他們和寧兩家的婚事?」

    「婚事是去年底定下的,樓定與親自提的親,據說寧三姑娘和樓二公子也是情投意合。只是除了失鏢的事情以後樓家不知怎地就和寧家沒有來往,也有人說商人重利,樓家是怕振遠鏢局的麻煩上身。」

    「五、寧征的老婆是什麼人?」

    「我不清楚。寧征和寧三小姐年前到關外去給寧淵接鏢,回來時跟車帶了一個重病的女子,兩個月前寧家請了幾個知交的好友,就這麼把他們的親事辦了。坊間傳說這女子長得太醜寧家才不敢宣揚,她沒出來過幾次,所以連名字也沒有人知道。」

    「六、最近可有魔教的消息?」

    徐霜兒倒吸一口冷氣,許久之後才苦笑道:「溫少爺,這個問題你不該來問我,該回去問你大姐才是。」

    溫惜花挑眉道:「怎麼說?」

    徐霜兒緩緩的道:「魔教自百年之前三仙出世,大亂江湖,那時溫家據洛陽以抗,魔教不能進駐江北半分。後來『天仙』姬魅兒忽然失蹤,『地仙』印殘血又為沈放天所殺,『散仙』雲鎮干一人獨力難支,被溫家打的大敗。從此之後,魔教與溫家就有不成文的約定——只要溫家在洛陽一天,魔教就不能有任何江湖勢力在洛陽活動。所以洛陽這裡,關於魔教的消息反而是最少的,加之魔教行事詭秘,旁人無從度其根本。溫家與之對抗多年,數據應該比我詳盡得多。」

    點點頭,溫惜花又道:「這第七……」他停了停,似乎是難以痛下決定,又似乎猶豫著該不該問,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厲聲道:「第七、我想你給我打聽兩個人,我要知道過去三個月這兩人都在哪裡、在幹什麼,越清楚越好。」

    他拿了一張紙來,寫了兩個名字上去。徐霜兒一見,就現出詫異之色來,她抬頭似是要問,溫惜花卻似不容她多說,揮手打斷道:「打聽清楚了就把消息送到我大姐那裡,現在這張紙是你的了。」

    徐霜兒知趣的不再多問,這時樓梯間響起腳步聲,她收起桌上的東西,大聲笑道:「公子啊,我們這簫語姑娘可是新來的清倌兒,琴棋書畫都是一等一的好,保證您不會後悔。」

    門吱啞一聲開了,一個小婢扶著琴走進來,後面是一位黃衫的姑娘。徐霜兒已換上了鴇母知情識趣的表情,過去拉了那叫做簫語的女子過來坐在溫惜花對面,又笑著扯上小婢關門離開了。

    溫惜花本無心與此,正在想著找個法子脫身去找沈白聿,卻聽簫語輕輕撥了一聲琴弦,曼聲道:「公子想聽什麼曲子?」

    這聲音竟有幾分耳熟,溫惜花朝她望去,不禁怔了一怔。

    關於鑒賞美人,溫惜花一向是行家。據他自己的觀點,一個女人可以不美,也可以不出眾,最最要緊的,是不可以顯得淺薄。之後,溫公子又特別補充說明,所謂美人,相處之時應如同書卷連綿、層層迭進,不會讓人覺得枯燥無味。

    方勻楨聽見以後,就朝他打趣:你之後是不是要說,一個氣質美好的女子若再有美麗的外表,那就完美無缺了。

    這個問題,我們的溫公子笑的扇著扇子,沒有回答。

    無論以任何人的眼光來挑剔,這位簫語姑娘,也實實在在是一位絕代佳人。她脂粉不施,打扮的頗為素淨,低眉斂目,五官精緻。她最美不在秀麗的臉孔,也不在婉約的氣質,而在於她眼中的神色。她的雙眸,有如籠罩著一層薄薄霧氣的夜空般神秘,又像終年不斷小雨的山色一般明淨。

    這樣的美人,讓溫惜花也幾乎有一瞬間的失神,他苦笑起來,歎道:「唉,居然勞動樓姑娘到這樣的煙花之地沾染風塵,實在是我的罪過。」

    化名簫語的樓舞雨宛然一笑,抬起頭來,柔聲道:「哪裡,溫公子是風流之人,我們在這樣的風流之地見面,不是很相得益彰麼?」

    她的語氣就好像她的人,又柔又軟,有種說不出的憂鬱,溫惜花卻聽得汗毛直豎,笑道:「樓姑娘,我這人最聽不得美人說好話,求你就莫要繞圈子,有話且直說。」

    樓舞雨嫣然一笑,嫵媚之極。她起身給溫惜花斟了一杯酒,然後弓身一福,捧著那酒道:「今早城門多有失禮之處,還請溫公子原諒則個。」

    拒絕美人的盛情從來也不是溫惜花的作風,所以他就乾乾脆脆接過那杯酒,放到唇邊。要喝之前,溫惜花忽然又笑了一笑,道:「如果這杯酒裡有毒,那我也算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了。」

    樓舞雨神色自若,吃吃笑道:「如果這杯酒有毒,那你變了鬼會不會來找我呢?」

    溫惜花大笑起來道:「放心,我是個花心的鬼,不會天天纏著你。最多初一十五來找你聊聊天,那時你千萬記得把繡房的窗子打開,好讓我進來。」他話一說完,將那酒一飲而盡,一抹嘴,歎道:「好酒。」

    開始聽他說話,樓舞雨臉色已經有些變了,見他喝了酒,她強自笑了下,道:「得溫公子稱讚,也不枉我費盡心力去尋來了這壺『竹葉青』。」

    溫惜花拿著杯子,笑道:「酒是好酒,人是美人,毒藥也是一流的毒藥。樓姑娘,多謝這番招待。」

    樓舞雨已經笑不出來了,她咬著下唇怒道:「沒道理的!你一定早有解藥,否則怎麼會明明知道我下了毒還要喝。」

    溫惜花一笑,道:「雖然能讓美人日夜思念是我的福氣,不過如果是讓美人記恨就是我的罪過了,如果一杯毒藥能讓樓姑娘怨氣得平,那多喝幾杯又何妨?」

    樓舞雨瞪了他好一會兒,忽然毫無徵兆就上前一步,「啪」的,給了溫惜花結結實實一個巴掌。打完,她卻忍不住瞧著自己的手,似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打中了,喘息半晌,才嘶聲道:「你為什麼不躲?」

    溫惜花摸著發痛的半邊臉,苦笑道:「我忘了。」

    一滴淚沿著她年輕而又美麗的臉流了下來,狠狠跺了下腳,邊伸手去拭,樓舞雨恨聲道:「好!今天我們的恩怨就此兩清!」

    她飛速的轉身,推開門就奔了出去,只餘一陣香風在空氣中若有若無。

    片刻之後,沈白聿推門進來,見到溫惜花不免奇道:「你的臉……」

    溫惜花若無其事的揉了揉,笑道:「小白,你肯定不相信剛剛我發生了什麼?」

    沈白聿道:「你發生了什麼?」

    溫惜花微笑道:「剛剛有一位絕色美人來找我,她給了我一杯毒酒,賞了我一巴掌,又為我流了一滴眼淚,最後跑掉了。你信不信?」

    看見沈白聿懷疑他是不是喝多了的眼光,溫惜花拿起了酒杯,搖頭自語道:「我就知道不會有人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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