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任根心自從那天被嚴天灝羞辱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但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她滿腔的怒火便熊熊燃起,激起的怒火狂潮足以燒遍台灣所有蒼鬱山林。
心裡的憤怒沒發洩,她都快被燒死了。
因此她只能不時地用狂叫來宣洩所有沉積在心中的火焰。
在樓下的徐佩琦又聽到女兒帶著驚駭的尖叫,心臟差點沒被她給嚇得直接跳出胸口來跳探戈,她以跑百米的速度衝上樓去,未敲門就衝進女兒房間。
「心心,怎麼了?!」她擔憂之情全寫在臉上。
大聲叫出來之後,積在胸口的悶氣通暢許多,任根心轉過頭看著母親,甜甜一笑地說:「媽咪,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你這幾天總是無緣無故大叫。不行,媽咪帶你去醫院給你沈伯伯看一下,否則我不放心。」
「媽咪,我真的沒事啦!」難不成媽咪以為她有精神分裂?
「可是……」
徐佩琦的話還未說完,任根心便跳下床,跑到衣櫃前拿衣服更換,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花不到兩分鐘,她又旋風似的奔到房門口,「媽咪,我有事要出去。」丟下這句話後,人就接著消失在門扉之後。
任根心衝出家門,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往禾翔集團而去,半個小時後,她已經身處在禾翔集團辦公大樓的一樓總機櫃檯前。
「我要找韋莛。」
「小姐,請問你有事先預約嗎?」
「他是布什還是柯林頓?見他還要預約呀?」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總經理,派頭搞這麼大。
「你沒有事先預約,總經理可能沒時間見你。」
「他的辦公室在哪裡,我自己去找他。」她任根心要見他,他敢不見,她鐵定會把這裡搞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而這樣一來正好,她現在是心中的悶氣無處可發。
「小姐,請你不要為難我。」總機小姐面露難色,總經理的火爆脾氣,可不是她們這小小總機承擔得起的。
「我不為難你,我自己一層樓、一層樓地去找他。」她就不相信自己見不到他。
任根心直往電梯走去,嚇得總機小姐趕緊跟過去阻止她。
「小姐,請你別這樣。」
「我說過我不為難你呀!」這女人怎麼這麼煩呀?
「你這樣上去,總經理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責罵我們。」
此時,後面傳來一個低沉溫厚的嗓音——
「怎麼回事?」
總機小姐轉過頭,」看見來人如見到救星般,「辛先生,你來找總經理?」
任根心也跟著轉身,見到辛亦帆時喜出望外地叫了出來,「是你!」
辛亦帆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她。「你來找韋莛?」他用眼神向總機小姐示意沒事,讓她回櫃檯工作。
總機小姐對他投出感激涕零的一眼,眼神中還含有眷戀不捨之情。
也難怪啦,像他這種不管對誰都斯文有禮,說話溫沉低語的男人,充滿書卷氣的外表,白皙的肌膚,卻不會讓人有「娘」的感覺,這種男人,可真是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馬王子、理想情人的最佳人選。
「不然你當我來這裡逛百貨公司呀!」
「我也正好來找他,你跟我一起上去。」辛亦帆按了電梯,門開了,他率先走進電梯裡。
任根心卻站在電梯外,沒跟進電梯。
「你不是要找韋莛嗎?怎麼不進來?」
「問你也一樣。」
他只好走出電梯,「你要問我什麼?」
「那個……那個混蛋在哪裡?」
「哪個混蛋?韋莛嗎?」他聽不懂她的話。
「那天在夜店強吻我的混蛋。」她憤不可遏外加咬牙切齒地將話從齒縫中迸出來。
「你是說天灝嗎?」
「管他叫天浩還是地劫,總之你告訴我那個混蛋在哪裡?」
「你找他做什麼?」
「當然是找他算帳!」三天來她問在胸口的餘氣未消,不找始作俑者算帳,她一個人生悶氣,氣死了也沒人知道,那多划不來呀!
況且向來都只有她任根心欺負人,哪能讓人欺負她。
「找他算帳?」辛亦帆見她這恰北北的可愛模樣,根本是想去殺人。
當他正在思索該不該告訴她時,電梯噹的一聲門開了,隨即拋來的是一串咆哮聲——
「亦帆,你在搞什麼鬼,來了還不上去?」
韋莛在辦公室等他,他一向最討厭人遲到,又沒先打電話告知一下,等了快十分鐘,已耐心全失,打電話問總機小姐他人到了沒,總機小姐才告訴他辛亦帆正和一個小姐在一樓講話,他沒耐心再等,於是自己下來抓人。
當他看清楚和辛亦帆講話的女人時,很自然地脫口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任根心實在很討厭他講話的語氣,一點禮貌都沒有,若不是想找出兇手,又何須來受他的鳥氣,搞得自己又一肚子大便。
「她來找你問天灝的事。」辛亦帆替她回答。
「問天灝什麼事?天灝和她又不熟。」這魔女準是看天灝老實,想找機會欺負善良百姓。
「她說要找天灝算帳。」辛亦帆打趣地說。
「找天灝算什麼帳?天灝有得罪過她嗎?」韋莛明知故問。
「你——」如果眼睛可以噴出火,任根心第一個想燒死的絕對是韋莛。「你們到底說不說他在哪裡?」
「不說,你又能怎麼樣?」笑話,要他們出賣兄弟,辦不到。
「你真的不說?」
「不說就不說,你咬我呀!」
任根心一聽到他挑釁的話,忍無可忍地衝過去抓起他的手,毫不留情、當他是殺父仇人般,用力地給他咬下去,深深的齒痕就這麼烙印在韋莛的手臂上。
他痛得不停甩著手,「你這瘋女人,你真的咬我?」
「咬你怎樣?怕你呀!」她仰起漂亮精緻的小臉蛋,用鼻孔瞪他。
「你……」他氣到頭頂冒煙。「你該慶幸你是個女人,要不然我一定打得讓你變豬頭,躺在床上三個月下不了床。」
「笑話,是你自己要我咬你,你都要求了,我只是不想讓你失望而已。」她說得全是他咎由自取。
「韋莛,她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別跟她計較。」其實辛亦帆想說的是他活該,終於踢到鐵板了。
韋莛不想再和她說下去,按電梯,門一開就走進去,「快點把她趕走,趕快上來。」
真是倒霉,無故被瘋狗咬一口。
辛亦帆在韋莛上樓後,感到有點好笑,嘴角不禁浮起淺淺笑容。
他認識韋莛這麼多年來,只看過他有氣死人的本事,還從沒見過有哪個人讓他氣到吹鬍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若不是他太瞭解他喜歡女孩的類型,他還真懷疑這兩個人在唇槍舌劍、刀光劍影中,真會碰出火花來。
火花!
他的腦海裡又浮略過一個畫面,或許眼前這個美麗又嗆辣的小火苗不是點在韋莛這座火山上,而是點在另一顆火種上。
「小姐……」
「我叫任根心,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任根心打斷他的話,他和韋莛那個臭男人比起來,優上千百倍。
「我叫辛亦帆。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能去找天灝,你若是真想找他,我可以幫你約他出來。」
「什麼時候?」
「看你什麼時候有空都可以。」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她從包包裡拿出一支筆,拉起他的手,直接在他的手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碼。「約好馬上打電話給我。」
「好。」
她連聲謝謝和再見都沒說,轉身就走出禾翔集團辦公大樓,那率性毫不囉唆的個性,倒是讓他很欣賞。
辛亦帆看著寫在手掌上那娟秀的字跡,笑容愈咧愈大,她或許任性了點,卻不是個壞女孩,她的性情和韋莛一樣率真。
他上了樓,來到韋莛的辦公室,看著好友還是一臉抓狂,遂毫不客氣地狂笑。
「看我被欺負,還笑得這麼開心,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呀?」
「是你自己叫人家咬你的,我也聽到了。」
「辛亦帆——」韋莛又大吼,聲音之大足以傳遍整層樓。
「好了,別氣了。」他趕緊安撫他。「我倒是覺得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可愛?」可憐沒人愛吧!「喂,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惡魔女了吧?」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
「不過什麼?」
「我倒是覺得她很適合天灝。」
「天灝?」韋莛直瞅著他,有點想剖開他的腦袋,想知道他是不是腦袋秀逗了,不然怎麼會認為他們兩個適合?
辛亦帆點點頭,「我的直覺」向很準。」
「天灝的個性敦厚、樸實、善良;任根心任性、野蠻,還是只會咬人的瘋狗,完全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天灝若真和她交往,只有被她欺負、吃得死死的份。」
「那可不一定,那天的情形你也看見了,一物克一物,或許天灝治得了她也說不定。」
「我可沒你那麼樂觀!」
「我的確是很樂觀其成。」
或許,任根心真是嚴天灝生命中的真命天女。
嚴天灝接到辛亦帆的電話,約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因此他今天特地比平常提早在八點下班。
他是一間科技公司工程部的高級主管,平常晚上沒事,幾乎都留在公司工作到十點才回家。
他依約準時前來赴約,走進餐廳,四下梭巡辛亦帆的身影,最後在角落看到好友—快步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走過去,正要拉椅子坐下時,赫然發現在座的女人是——她?!
他用眼神詢問好友。
「她說要找你,要我約你出來。」辛亦帆簡單回答。
今天他故意沒約韋莛一起吃晚餐,是不想讓只會搗蛋、破壞氣氛的他來壞好事。
嚴天邈那天回家後,對於自己對她所做出無禮唐突的舉動感到深深懊悔。他怎能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做出那樣輸矩的事,並連聲道歉都沒有地掉頭就走。
這三天來他一直耿耿於懷,想向她道歉,又不知道她住在哪裡;沒她的電話,而不知該怎麼做。
任根心從他一坐下來,一雙大大、圓亮的明眸便筆直地瞅著他看。
嚴天顯像是考試偷作弊被逮的小學生般,羞愧得不敢直視她,不安地閃躲著她清澈皓眸的瞅視。
辛亦帆看他侷促不安的模樣,想起韋莛說過的話,果真沒錯,天機會被這女孩吃得死死的。
他太老實了,只不過是一個吻,對所有男人來說是家常便飯,更何況在這開放的社會,在夜店、PUB遇見的男女,只要對上眼,直接上飯店、開房間,大搞一夜情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沉靜的氣氛在三人之間逐漸蔓延,嚴天願知道她在等他開口道歉,他也的確需要為自己的無禮行為道歉。
「我為那天的事向你道歉。」
「就這麼一句對不起?」任根心見他惶惶然的窘樣,異發覺得他的可愛,原本是氣到想找他算帳,但見到他之後,卻改變了主意。
「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諒?」
「那是我守了二十四年的初吻,吻對男人來說可能像吃飯」樣稀鬆平常,可對女孩子來說,重要的程度和女人的處女膜」樣重要。」她的表情十分嚴肅。
初吻川二
嚴天邈睬視著她那如天使般純真的面孔,但她那閃爍不定、慧黠的眼神卻讓他不知她說的話裡有幾分真實性。
然而在內心裡,卻又因她說那是她的初吻而感到暗自竊喜。
「你要對我負責。」
「我要怎麼對你負責?」
「娶我。」她不知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兩個字,似乎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很自然地脫口而出。
她只是單純地想捉弄他,瞥見他愕駭的表情,一副差點沒被她的話給嚇死的模樣,她心裡忍不住狂笑著。
為了不讓他誤以為她在耍弄他,她的表情非常嚴肅、正經八百。
「娶你?!」他驚駭得以為自己聽錯,不相信地再問一次,「你是說要我和你結婚?」
「沒錯。」她用力點著頭。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一個吻、見過兩次面,她就可以將未來托付給一個陌生人嗎?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小姐……」
「我叫任根心。」
「任小姐,那天我的確不該對你做出那樣無禮的事,我再次慎重向你道歉。」他的道歉誠意十足。
「我十歲生日時曾許下一個生日願望,奪走我初吻的男人,將是我未來的老公。我的初吻已被你奪走,你就得對我負起責任。」當然,這是她在對他唬爛,誰會笨到因為一個吻,就將終身托付給人,假如他是個麻子臉,或是不務正業、游手好閒的人,那她的一生不就毀了。
嚴天灝一向不擅長與女孩子講道理,在工作上他可以是傑出的,在學校的成績也可以年年拿獎學金,但對於女人,他真的沒轍。
他轉向辛亦帆求救。
「我只是個第三者,無權插手。」辛亦帆完全站在看戲的角度,表明了不想插手。
打從認識天灝以來,他的生活中就只有唸書、工作,從沒見過他的身邊出現過女孩子,或許真應該讓他嘗嘗戀愛的滋味,讓他瞭解愛情是每個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元素。
「亦帆,你明知道……」
「你吻了人家是千真萬確的事,你又無法證明那不是她的初吻。」
「不管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是結婚……」這是不是太嚴重了?
「怎麼?你認為我配不上你?」哼,她看得上他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知感恩還拿喬。
誰叫她天生反骨,別人愈不願出忌,她就是愈要強人所難,若是他一口答應,她可能還會馬上逃之夭夭咧!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個千金小姐,我只是個普通人,無論是身份背景、生長環境,甚至思想觀念,都是南轅北轍,完全不適合。」
「我不介意。」任根心說得輕鬆。「把你的名字、地址、電話抄給我。」
「做什麼?」
「我們都決定要結婚了,我總不能連你姓啥名誰、住哪裡都不知道吧!」
「我……」
「怎麼?還是你要我今天晚上跟著你一起回家?」
語出息略帶恐嚇,迫使嚴天灝不得已只好將自己的姓名、地址、電話寫給她。
「嚴天灝,天灝,這名字聽起來挺氣勢磅礡的。」還好不是個「聳聳」的菜市場名字。「好了,我肚子餓了,快點叫服務生來點餐。」
一切就好像是一場荒謬可笑的戲,對嚴天灝來說更像是一場惡夢,一個吻,卻得換來一個荒謬的婚姻。
若說他的平凡人生中曾犯過什麼錯,這大概是他唯一的一次犯錯,卻得換來如此大的懲罰?
點好餐之後,服務生很快送上餐點,任根心拿起餐具,享受著眼前美食。
嚴天灝是食不知味,對精緻美食一點胃口也沒有,苦惱著該怎麼處理這脫離常軌的意外。
結束用餐,她直接表明要他送她回家,迫於理虧,他只好開著他那輛五十幾萬的國產車,送她回到她位於天母的家。
車子停在一棟白色三層樓獨楝豪宅前,眼前的房子,加上偌大的庭院至少有三百坪,天母地價每一坪最少都要數十萬,任家的富有可想而知。
他出生在平凡的家庭,父母只是一般公務人員,他又是家裡的長子,像她這樣受盡寵愛的千金小姐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若兩人真的結了婚,只怕這樣不搭軋的婚姻,最後也只會以離婚收場。既知結果,又何必讓彼此受到婚姻的傷害。
「任小姐,你剛才說的事,我就當作你沒說過,除了結婚的事,不管你要我怎麼賠罪,我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你的意思是不想對我負責?」
「我會對你負責,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若我只要你用這種方式負起責任呢?」
「任小姐……」
「叫我根心或心心。」
「任小姐,你這是強人所難。」他還是堅持叫她任小姐,保持著兩人之間適當的距離。
「你結婚了嗎?」
「沒有。」
「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也沒有。」
「這不就得了,那我就不會是個破壞別人感情或婚姻的第三者,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障礙,你更沒有理由不娶我。」
「我們不適合。」
「適不適合不是你說了就算,而是要結了婚之後才知道我們究竟適不適合。」任根心露出如嬌妍花朵般的笑容,讓他因為她絢麗的笑,又差點失了魂。
他不禁歎氣,算了,他現在怎麼和她說也說不清楚,他只希望這是她對他的捉弄,明天過後,就什麼事也沒了。
「和我結婚並沒那麼糟糕,你不必一副將要世界末日的表情。」任根心傾身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吻。「開車小心點,別太想我喔,晚安。」說完後,打開車門下車,拿出鑰匙開門進屋去。
嚴天灝的心緒被她弄得亂糟糟,理不出個頭緒來,一個人在車內坐了將近十分鐘後才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