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鳳凰教主的居所。
肅穆的大堂,左右護法和兩個長老分別守在四方,中央站著韓應天、鍾靈兒和鳳凰教主。堂外,數千教眾焦灼的目光齊聚於緊閒的大堂。
沒錯!萬眾所歸、萬目所矚的解毒「工程」要開始了!韓應天於今早宣怖成功研究出解毒方法,隨即馬上准備給教主解毒。
全教轟動之下,立即湧向教主所居的大堂。
大堂中,全部人屏息靜氣,盯住韓應天的一舉一動。
「教主所中的毒是源自西域的一種礦石提煉而成,此毒能溶於人血,隨血液遍全身。所以必須是藥石與針灸雙管齊下,方能奏效。教主先服下我所配的解毒藥,此解毒藥可將毒素凝結,一盞茶工夫後藥效散開,我再以藥汁浸泡過的銀針扎於教主全身各大經脈,將凝結成滴的毒素吸附於銀針上,便能將毒素清除出體外了。」
眾人聽了紛紛稱妙,急不可待地說:「韓公子,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好。」韓應天環視全場,「解毒過程需兩個時辰,這期間不可驚擾教主,此外一定要緊閉門窗,不可透風,否則就會功虧一簣。」
「韓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守住門戶。」
「那麼,教主請坐好,萬勿動氣。四位請守在門外,關好門窗。」韓應天將爐上的藥端給鳳凰教主飲下,待一切准備好後吩咐道:「靈兒,准備銀針。」
護法和長老們依言退出大堂,謹慎地鎖好門窗,站在四方守護。鍾靈兒則拿過浸泡著不同銀針的各種藥酒,放在爐火上煮沸。
過了今天,一切都解決了。韓應天含著一絲冷笑,他絕對會讓鳳凰教之人大吃一驚的!
三天前他想到破解空夜蠱的關鍵後立即著手研究,在研究了鳳凰教和骷髏教兩種空夜蠱的母子蠱後發現,母蠱的傳承是隨同鳳凰教主的功力一起轉移的。前任教主將精血連同功力過渡給後任教主,過渡完了前任教主體內的母蠱便失去功能退化為子蠱,而後任教主的子蠱就可培育為母蠱。前任教主在此過程中會功力盡失、血枯而死,因此這種傳承一般是在前任教主臨死之前才進行的。
但韓應天想出了新的轉化方法:若以某種方法封住鳳凰教主的功力和血氣通行,其體內的母蠱也可以發生退化,而同時以功力催化鍾靈兒體內的子蠱,在那一瞬間由於沒有母蠱所發出的抑制氣息的阻礙,子蠱可獲得進化的機會,再配以適當的藥物,可快速轉化成母蠱,取代原來母蠱的作用。此後鳳凰教主的母蠱在新任母蠱和藥物的壓制下,徹底退化成子蠱,不再有功能。
然後他們花了三天的時間制備藥物和道具,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韓應天默默算著時間,到了!——果然此時鳳凰山頂上的警鍾敲響,示警的尖銳嘯聲四起,「不好了!骷髏教主帶人攻上來了!大家快擋住他們!」
鳳凰教主一震,骷髏教主竟然已經解了毒?!她上次和骷髏教主一戰,兩敗俱傷,她中了來自西域的礦毒,而骷髏教主也中了她得自南海的一種罕見的魚毒,怎麼骷髏教主可以先她一步化解開毒素?
「教主千萬不要動氣,只要鳳凰教可以擋住他們兩個時辰,就可以反敗為勝。現在時間到了,我要下針了,教主請准備好。」他要的就是鳳凰教主這種狀態,她緊張之下,體內相融的空夜蠱自然蓄勁待發,此刻下針便能一舉將激動狀態的母蠱連同她的功力和精氣一並封住。
大堂外教眾亂哄哄地四散,護法和長老們匆忙帶著弟子們御敵,為了保命,全力要將骷髏教擋住兩個時辰。頃刻間廝殺聲四起。
鳳凰教主心裡焦急,卻偏偏不敢動彈,全身功力不自覺地凝聚。就在此刻,韓應天雙手揮針,迅速插滿她各大經脈穴道,使她整個人處於封印狀態,同時亦失去知覺。
驀地靜穆的大堂中多出一道聲音,「怎麼樣?我的時間也算得很准吧?」朱敬祖從屋頂翻下,得意地邀功。
前天韓應天就從他采回的骷髏教主血樣中制出了解毒藥,他今天早上給他們送去了,並告訴他們,鳳凰教主正在解毒,不乘此機殺滅鳳凰教是很可惜的。最後還很好心地給他們帶路並打前鋒,「恰好」在應天需要的時刻殺進來。
「是,你很厲害。」韓應天沒好氣地說,轉頭准備藥物和用具,「靈兒,快喝下那碗藥,坐下不要動。敬祖,你幫她運功驅動藥力。」
兩人依言行事。
韓應天自己則不停地在鳳凰教主身上插入拔出銀針,使她體內停滯的空夜蠱母蠱得不到精血循環的供應,而逐漸退化。但這種退化是暫時的,一旦鳳凰教主恢復功力,便可重新復活。
一個時辰後,韓應天停下手,轉而注視著鍾靈兒,見她體內的子蠱也被藥力和朱敬祖的內力所激,緩慢活動起來了。
此時,外面的喊殺聲漸近,鳳凰教中人抵不住骷髏教主親自率領全教的進攻,逐漸退往這邊。而教中的精英們猶自拚死護在大堂周圍,不讓他們接近。
好,時間到了!
骷髏教主的接近也是此次子母蠱轉化的一個關鍵。因為韓應天發現兩個同出一源的母蠱之間也有某種特殊的感應。骷髏教主體內的母蠱接近,可促使靈兒體內受激後的子蠱加速轉化成母蠱。因此他們才精心設計了骷髏教攻打鳳凰教的策略。
隨著骷髏教主的接近,鍾靈兒體內的子蠱果然開始萌發。而且骷髏教主在打斗時功力動蕩而促使其母蠱活動加劇,致使鍾靈兒的子蠱所受刺激也越大,加上韓應天在旁用藥和針灸,以及朱敬祖的內力,子母蠱轉化得更為順利。
* * *
再過半個時辰,韓應天與朱敬祖相視欣喜一笑,同時停下手。成功了!靈兒體內的子蠱已經轉化為母蠱了!
韓應天替昏迷的鍾靈兒拭去額上的汗珠,將她放在軟椅上,才慢條斯裡地幫鳳凰教主解開禁錮,順便也替她解去西域礦毒。
此時,鳳凰教主體內的空夜蠱感應到靈兒的母蠱,受抑制而徹底退化,失去了功能。
朱敬祖在旁見一切皆照計劃完成!拍拍手,「好了,一切順利!鳳凰教主威脅不了你了,以後她們會忙著繼續與骷髏教糾纏,相互牽制,也沒空干壞事了,皆大歡喜!應天,我發現有時候你也挺狡猾的。」看來白癡偶爾也有聰明的時候。
「謝了。」韓應天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這個家伙就是不肯真心誇獎人,除了自己,任誰也要踩上一腳才甘心。
「不客氣,既然你這邊解決完了,我先走了,遲些在山下會合。」本來他想留下來看結局的,可是前天下山「不小心」發現了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姑娘,所以也顧不得觀看應天與靈兒的愛情戲,先走一步了!
韓應天看他飛奔而去,搖頭笑了笑,肯定又是去會漂亮妹妹了!這個家伙何時才遇到克星?
「公子?」鍾靈兒蘇醒過來,望望四周,「咦?朱公子走了?」
「嗯,」韓應天撫撫她的臉,「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有,只是覺得身體沒什麼力氣,好像很累。」
「沒事了,坐著休息一下吧。」看來恢復正常了,空夜蠱的母蠱只要不催動它就對宿主無害,反而能強身健體,靈兒也算是因禍得福。
此時鳳凰教主也呻吟一聲,恢復了神志,她驀地坐起身試著運功,大喜地驚叫起來:「我的毒已經解了!」
〔是啊,恭喜教主。」韓應天悠閒地坐在椅子上,「不過骷髏教的人打進來了,教主快率眾去御敵吧。」
「啊?」鳳凰教主聽得廝殺聲果然很近的,眼珠一轉,手指向韓應天,「你也跟我去,助我鳳凰教一臂之力!」
「我為什麼要?」韓應天懶懶地掏耳朵,這個老妖婆剛被他救了就想動歪腦筋,真不是好東西!
鳳凰教主得意地大笑,「你不知道吧?鍾靈兒已經中了我下的空夜蠱,和我性命與共,若不想她死就快幫我,」見韓應天不理她,眼一瞪,「好,你是不顧這個小丫頭的性命吧?我就對你本身下蠱,從今以後你都要聽命於我!」手指倏地彈向他,想驅動體內母蠱。
「咦?」不死心地再試一遍,仍是無效,難道是因為剛解完毒,所能母蠱受到損傷?鳳凰教主頓下手,陰狠地道:「韓應天,你再不聽我的話,你的小丫頭就要死了!」既然母蠱受創,那就以後再對他下蠱吧,現在先逼他幫自己打退骷髏教再說。
她真是笨得可以,韓應天提醒她:「鳳凰教主,你不會還沒有察覺吧?你體內的空夜蠱已經變成子蠱了!」
「不可能!空夜蠱是上古神物,只有一個母蠱,所有子蠱都要受母蠱控制,母蠱一旦死亡子蠱也……」她想韓應天還不知道空夜蠱的厲害。
「不用解說了,空夜蠱的習性我比你還清楚,」既然她笨成這個樣子,韓應天只好把話說得再清楚一點,「畢竟我研究這種蠱近半個月了。剛才我用銀針和藥物封住你的功力和血氣,使你的空夜蠱變成子蠱了。不好意思,你以後恐怕不能用它來控制教眾了。」
鳳凰教主大驚,「不可能!不可能會這樣的!」當下運功細察,卻發現根本感應不到母蠱的存在了,「怎麼會……?」難道他說的是真的?「不可能……」難道他一直都知道空夜蠱的存在嗎?難道她們根本一開始就中計了?
看她還是一副不受教的樣子,韓應天也懶得再開導她了,樓著鍾靈兒走人。
「站住,」鳳凰教主驀地大叫,張牙舞爪撲過來,烏黑的指甲刺向韓應天。
韓應天閃過,鳳凰教主卻乘機扣住靈兒,「你快幫我把空夜蠱恢復原狀!否則她就沒命了!」
韓應天輕松地袖手站在一旁,「你最好不要動她,對了,忘了告訴,剛才我也順便把她身上的子蠱轉變成母蠱了。為了你自己的性命著想,好好保護靈兒哦,」
「什麼?」鳳凰教主一搭鍾靈兒的脈象,大駭後退,「不!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啦!記住從此以後你們的性命掌握在靈兒手上,最好乖乖地聽她的話。靈兒,你若有什麼事情就吩咐她們,她們一定會盡力為你辦好的。來,現在你對她們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出來不要客氣,把她們當成你的手下好了!」
〔手下?」鍾靈兒看看臉色恐怖的鳳凰教主,皺皺可愛的鼻頭,「算了,她們個個都這麼凶惡,我才不要這樣的手下。」
「那也罷了,我們就回洛陽去吧,別理他們了。」
「好呀,離開那麼久了,我也想回去探望小敏了。」兩個快快樂樂地准備回家。
「站住!」鳳凰教主鐵青著臉,擋住他們,「你們這就想走?」
「不然你想怎樣?」韓應天眼珠一轉,「教主,你的屬下對你似乎不怎麼愛戴喲,若她們知道你身上已無控制她們的母蠱了的話……教主應該不希望我們將你已無母蠱的消息透露給教眾吧?」
鳳凰教主一窒,這句話正說中她的心病,她明白教眾們個個存有異心,若不是礙於空夜蠱,沒有什麼人會聽她的。對!不能讓她們知道她已經沒有了母蠱,否則不僅教主寶座不保,可能連性命都沒了!
「我們回洛陽了,只要沒有鳳凰教的人來打擾我們,自然不會有人知道教主的秘密。」韓應天和鍾靈兒已經走至門口,又偏頭微笑,「不過你放心,我會負責讓靈兒將母蠱傳承下去的。你們最好也祈禱靈兒長命百歲,萬壽無疆!」
鳳凰教主震驚看著他俊美無儔而又如妖靈般邪氣的笑容,再無法言語……
* * *
於是,當日鳳凰教中人上下了心拚死打退骷髏教之後,為韓應天和鍾靈兒舉行了一個盛大而友好的送別宴。
然後,鳳凰教主親自恭送他們下山,並且保證全教之人再不踏進洛陽一步。
護法長老們和各大弟子全都不解又不甘,黑鳳凰等人更是不滿韓應天兩人竟平安無事地走出鳳凰山。
可是,鳳凰教主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因此,她嚴令鳳凰教中人不得再糾纏生事,並且為了感激韓應天的救命之恩,還聽從他的意見,定下了一系列教規禁止教眾濫傷無辜。
更離奇的是,鳳凰教主突然說鍾靈兒天真可愛、溫柔善良、惹人憐愛,故而特地贈送一大堆滋補養生的珍貴藥材給她,還把曾經得罪她的黑鳳凰等一干人重重處罰一頓。
後來呢,據說鳳凰教主帶領眾人突然作風一變,處處忍讓、全心向善。
據說,骷髏教也在某位神秘人物和幾位土司的「規勸」下,收斂了不少戾氣,最後終於與鳳凰教化解冤仇,和平共處。
據說據說,若干年後,鳳凰教主宣怖不再以空夜蠱控制教眾,希望教中之人以真誠之心團結一致,攜手共進……
這些都是後話了,我們所能確定的就是韓應天他們漂亮地擊敗了鳳凰教,凱旋回家!
* * *
鳥語花香的林陰路,灑滿和煦的陽光。馬蹄聲噠噠,兩匹駿馬伴著歡愉的笑聲奔來。
朱敬祖懶懶地伏在馬背上,看著前面兩人。韓應天俯在鍾靈兒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引起她又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一片美景中,朱敬祖卻莫名其妙地歎了口氣。
他怎能不歎氣!枉他拋下苗疆嬌俏可愛的美女們,一路跟回洛陽,想看他們精彩的愛情戲。沒想到……根本就沒有!?
是的,近十天行程中,他們兩個根本沒有進一步的發展。依然是公子和丫頭,只不過是親密了一點而已,但是這種親密,怎麼看都是主人和寵物之間的摩撫!拜托,鍾靈兒是女兒家耶!兩個相互喜愛的人在一起不應該是激情四射的嗎?韓應天竟然對她只有對待小動物般的溫情。(朱公子覺得很不可思議!)
此刻朱敬祖再次肯定韓應天是個白癡。唉,看吧,不近女色的後果!所以說男人嘛,就應該多多親近女孩子!
「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吧。」韓應天見鍾靈兒的額上沁出細汗,便提議休息,且不等她答話便已勒住馬,停在路邊的樹陰下,抱她下馬。
鍾靈兒知道公子的體貼,甜甜一笑。下馬後立即從馬轡上取來水袋遞給公子,並送上汗巾。她是公子的丫頭,自該把公子服侍好,所以她向來都是盡心打點公子的瑣碎事務。
韓應天微笑接過,並順手摸摸她的頭以示嘉賞。呵呵,身邊有了靈兒之後,無事不順心,每天只要一看到她,便覺得身心舒暢、愉悅無比。
兩人相繼飲水拭汗,完全忘了還有朱敬祖的存在。朱敬祖再歎一口氣,無所謂了,反正一路上他已經被忽略得很徹底了。沒人照顧只好自力更生,上前取過水袋仰首灌了幾口,再看那兩人已經並肩坐在樹陰下乘涼,他也在樹下蹲下來,看著他們。
唉,白癡都是沒那麼容易開竅的,看來他們還有得磨。以鍾靈兒的單純和韓應天的遲鈍,起碼要三五年後才能意識到雙方的情感。還是死心了吧,陪他們耗個三五年他才沒那麼大的耐性!這十幾天來他不停地撩撥他們,試圖點燃他們之間的火花,偏偏韓應天的豆腐腦袋怎麼也點不亮,而鍾靈兒單純的心思也轉不到那兒去。天哪,明明他們之間已經溫溫熱熱的了,就是燃不起來,他都快急死了!
朱大公子委屈地撇著嘴,他那麼好心、那麼辛苦地替他們牽線,他們不領情也就罷了,韓應天還詆毀他為瘋子,要鍾靈兒離他遠一點,別跟他說話,而小丫頭真的就從此遠遠地避開他。哇,天理何在呀!
鍾靈兒瞥見朱敬祖在氣惱地抓著頭發,悄悄附在公子耳邊說:「公子,你看朱公子是不是病發了?」上次公子告訴她,朱公子腦筋不正常,時不時會發病,要她避開他。她當然遵從了公子的話,可是心裡不由得對朱公子起了同情心,唉,其實朱公子相貌堂堂又有很多本事,不瘋的時候也是很英俊好看的年輕公子爺,偏偏有這種病,真是可憐,
「我想是的。」韓應天的唇角閃過一絲笑意,捏摸她的頰。靈兒至今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唉,他的丫頭呵。
「公子你不想辦法幫他治好嗎?他這樣好可憐呢。」鍾靈兒很認真地說。
〔唉,沒有辦法呀。」韓應天也一本正經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愈深,〔他這是天生的頑疾,加上後天的積習難改,已經無藥可救,我也無能為力嘍。」
鍾靈兒聽得似懂非懂,「就是說朱公子已經不能治好,要一直瘋下去了?唉,好可憐!」
「是呀,很可憐。」韓應天也跟著歎息,然後愉快地攬著地的丫頭,瞅向朱敬祖鐵青的臉。
以朱敬祖的功力,自然將方才他們兩人的一番對話聽了個清楚,遂氣得咬牙切齒,對著鍾靈兒大吼:「我沒病!你別聽他胡說!」
鍾靈兒小小地驚嚇一下,縮到公子後頭。
韓應天摟住她,輕松地安撫道:「別擔心,瘋子通常都會說自己沒有瘋的,不要理他就沒事了。不如以後我們少說他的事,別再刺激他好了。」呵呵呵,朱公子向來無厘頭地游戲人間,想不到碰到單腦筋的靈兒就沒撤了。
「哦。」鍾靈兒乖乖點頭,同情之色愈深。
這、這個丫頭!朱敬祖洩氣地轉過頭,她中韓應天的毒太深,已經完全被他洗腦了。罷了,他們的事他不管了!就讓這兩個遲鈍的白癡繼續蹉跎歲月,磨到頭發染霜算了。
其實,愛情並非只有一種面貌。韓應天和鍾靈兒之間的感情發展自然不會像朱公子料想般的轟轟烈烈。可是,他對她全心地愛護和憐惜,她對他全心地信賴和照顧,又何嘗不是他們自己的愛情的面目?
這些時日來,他們也一點一滴地在進展著。在日常的相處中,淳濃而無一絲雜質的感情在慢慢地積累著,越來越離不開彼此,只是朱敬祖這個外人看不出來而已。
可惜朱敬祖是不會理解這種細水長流的溫情的,所以他覺得很無聊,無聊死了!忍不住仰天長嘯:老天啊,有沒有事情可以讓我解悶的?快點來吧,我無聊得真的要瘋掉了!
老天爺很多時候耳朵不好,所以朱公子的懇求沒有得到響應。「算了!」一向不執著的朱敬祖於是拍拍屁股站起來,即時改變自己的行程,「與你們相處太無聊了,兩位慢慢磨吧,本公子先走了,後會有期。」瀟灑地揮揮手,上馬疾馳而去,追尋自己的快樂人生……
* * *
鍾靈兒反應不及,呆看他一陣風地離開,「公子,他不要緊吧?他還有病呢,一個人走沒關系嗎?」朱公子的行為真的很不正常,萬一途中又發病怎麼辦?她真的有點擔心呀。
「不用為他擔心,沒有人欺負得了他。」韓應天心情大好,礙眼的人總算識相地離開了,還他和靈兒寧靜的相處空間。他站起身來,並順手拉起靈兒,「來,我們也上路吧,再走半天就可以到洛陽城了。你不是想早些回去嗎?等進了城,我們可以先到你家看望小敏,再回韓家。」
「好,」鍾靂兒精神一震,開心地跟公子走向馬匹。
兩人剛牽起韁繩,突地——
「呀……呸!站住!不許走!」路邊的樹林裡驀地跑出十來個漢子,手持凶器,團團圍住他們。咦?!這個是……強盜!(或許老天爺並非沒有聽到朱敬祖的請求,只是回應較為慢一步而已。)
面如黑炭的強盜頭子排眾走出來,手橫鬼頭大刀,向兩人一馬大聲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欲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我就是這座山頭的劉大王!識相的話,乖乖留下馬和……咦?」待看清了眼前的兩人後,劉大王和他的一千手下一樣看呆了眼。哇!
眼前這個小姑娘很平常,但是這個男的……哇,太美了!一時間他們忘了自己正在打劫,只顧盯著韓應天瞧。這個男子恁地好看,整個人玉雕似的,連身上的氣息都像寒玉般地冷清,幾乎叫人懷疑起他到底是不是人。
鍾靈兒揪住公子的衣袖,有天神般厲害的公子在,她怕倒不怎麼怕,但是不免仍有些擔憂,畢竟是十幾個強盜站在面前呢。
而韓應天則是皺皺眉,真煩!在這時候跑來打攪人,而朱敬祖又剛走,沒有人當打手,不然這種無聊事交給無聊人去玩最合適了。他低頭給了靈兒一個安心的眼神,驀地把她抱上馬,自己也躍了上去,拍馬就走。本來還想順手賞這夥強盜一點迷藥,讓他們睡個十天半月的,但見他們仍是呆呆盯著他瞧,並無阻止的行動,故而也就懶得浪費寶貴的藥物了。
「……老大,看見了沒有,他會動耶!果然是個人呢!」呆頭強盜甲看著韓應天的背影,無比驚訝地說。
強盜老大闔上自己大張的嘴巴,不屑地哼了一聲,「當然是個人了!天下哪有那麼大的雕像,我早就肯定他是個活人了!」
「還是老大聰明,我剛才還真以為他是冰塊雕出來的呢。」呆頭強盜乙欽佩地歎了口氣。
呆頭強盜丙反駁:「他哪裡像冰塊雕的?冰塊不都是透明的嗎?你看他黑眼睛紅嘴唇,鮮艷得像畫出來似的,應該說是像玉雕的才對!老大,你說是不是?」
強盜老大點點頭,「不錯,我也這麼覺得,他的皮膚簡直就像白玉。唉,如果他真的是玉雕的,我們這次就發了,那麼大的一塊玉,該值多少錢吶!」
唉!強盜們皆跟著老大歎息,如果許久未做成「生意」的他們可以搶到那麼大的一塊玉的話……咦?做生意!他們剛才……是要搶劫的吧?
「笨蛋!你們在發什麼呆?」強盜老大首先叫出聲來,揮起熊掌煽向周圍的幾個手下,「一群笨蛋!你們都傻了嗎?竟然放他離開?蠢蛋,還不快給我追!」這些笨蛋真氣死他了,一個男人嘛,就什麼好礁的?竟然看得像爛木頭一樣地呆,任獵物大搖大擺地走掉,傳出去他還用混嗎?!
「快追!截住他們!」
眾強盜經他一吼,皆驚醒過來,亂哄哄地跑進樹林去牽出自己所藏的馬匹,跨上馬,呼嘯著朝遠方只剩下一個黑點的人影追過去。
* * *
韓應天聽得後面紛亂的蹄聲,不耐地勒住馬,掉轉馬頭。這夥人搞什麼,剛才不擋阻他們,現在卻賣勁地追來。唉,這年頭,喜歡沒事找事干的人還真多!
「公子,他們追來了。」鍾靈兒看著急速奔來的強盜,這夥人的行為真的有些奇怪。
「嗯。」韓應天把她的臉轉向自己胸前,「別怕,我很快就會解決他們的。」掏出他特制的速效迷藥,准備速戰速決,省得她擔心。
他朝迎風馳向他們的強盜們揚起手,正要借風勢放出藥粉,驀地又停住強盜們後面的岔道上,正轉出一群人和幾輛馬車,似乎是正在趕路的旅人。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他放下了手。
這麼一耽擱,強盜們已經趕了上來,重新圍住他們。強盜頭子劉大王得意地大笑,揮舞著鬼頭大頭,「你們跑不了的!快把錢財和馬匹留下來,老子放你們一條生路!」
韓應天尚未答話,另一道中年人的聲音插了進來:「什麼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下搶劫?」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後面那隊旅人來到了,發話的正是騎馬行在前頭的一個中年男子。
「你們是什麼人?識相的就別管閒事,不然連你們也一塊搶!」劉大王晃著大刀威脅道,若不是看這群人中不乏高壯魁梧之輩,又人數頗多,不大好惹的樣子,他才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一塊搶就是了。
「哼,憑你這種下三濫的盜賊也敢威脅我們,真是不要命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隊人很快打了起來,顯然強盜們遠遠不是對手,不一會兒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連滾帶爬地一哄而散。
中年男人喚住欲追的同伴,回身朝著一輛馬車彎腰拱手:「少島主,屬下們已經打退了強人,是否繼續上路?」
馬車的簾子被人緩緩撩開,現出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優雅地下了馬車。他一身錦衣,頭戴金冠,氣宇不凡。年輕男子稍微環顧四周,向韓應天和鍾靈兒走去。
鍾靈兒有此一驚訝地看著他,她還以為公子的俊美是世間之冠呢,而此位年輕男子竟不輸於公子多少。他比不上韓應天的俊美無儔,卻也是豐神俊逸的容貌,少了韓應天的懾人心魂的妖惑之氣,但多了種和煦的溫文。鍾靈兒看得有些呆了,如果說公子彷如飄浮於虛空中的神只,他便好像是從畫中走下的仙人。
而那位年輕公子及其手下看清了韓應天兩人之後,亦因為他異常的容貌而不由地呆了呆。
然後那位年輕公子拱起手,清亮的聲音也非常的悅耳:「這位兄台似乎亦是武藝非凡,恐怕小弟的手下方才確是多管閒事了。」他剛才在馬車內看得真切,在兩方打斗之時,曾有一把刀飛向他們,而韓應天略一抬手便隔空將它揮開,此等功力絕非常人所及。
韓應天微微打量他一下,「閣下太客氣了,我們該感謝貴手下的相助。時辰不早,我們還要趕路,先告辭了。」隨即驅馬便要離開。
年輕男子急忙喚住他,如此非凡的人物食可不結交一番?「兄台請留步,相逢即是有緣,何必急著走?小弟雲逸飛,敢問兄台尊名……」他停住聲音,因為韓應天並沒有停住,甚至沒有回頭,逕自摟著靈兒駕馬還去。
「真是狂妄!少島主,他們太無禮了,我們到底是幫了他呢!」中年男人不滿地說道。
雲逸飛卻平和地笑了笑,止住手下人的抱怨,示意他們繼續上路,自己也坐回馬車。
方才那個男人,不論相貌和性情,都像極了人們傳說中的「他」。難道真的就是他嗎?不像,聽說他從不讓人接近他的,而那個小姑娘卻一直依在他身前。
不管怎樣,那個男人,絕對不是等閒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