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倫敦的石板地面,葛萊恩伯爵夫人輕輕打開窗戶,凝望窗外密密麻麻的石頭建築,不久馬車便駛進宮門,她的心也開始跳得熱烈。雖然她很幸福,已經幾乎得到她所祈求的所有幸福,可她心裡依然有一個不可觸碰的傷口,而現在她就要無法避免地面對這個傷口。洛伊愛她,雖然他從來不說,可她從他看她的眼神裡,她可以感覺得到。
但這種愛是男女間最崇高的愛情嗎?是他和依蓮當初一樣的愛情嗎?他愛她愛到怎樣的程度,會超越另一個女人螞?現在她面臨這個威脅。 依蓮在日光室裡對她說過的話驀地竄進心頭,她不會讓她幸福,不會讓她快樂。她說過她要報復她,如果她發現芮玫在嫁給洛伊後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悲慘,她不會放棄的。她想起那雙可怕的瞪視她的眼眸,依蓮的眼裡是深濃的恨意,那種恨可以吞噬人類所有的幸福與快樂,而芮玫害怕自己會被她吞噬。
堅強,芮玫!她告誡自己,你要相信上帝和你自己的力量。依蓮一定會來破壞,可你得戰鬥,也要相信洛伊。他現在是已婚男子,他在上帝和你的面前都許下諾言,即使他還沒有忘記依蓮,他也必須遵守他對神許下的諾言。是這樣的嗎?她努力嘗試說服自己,可卻覺得這樣的理由是如此的不可靠。
洛伊,請你記得我的愛,即使你還沒有愛我愛到像我愛你這樣,可請你一定不要背叛我。如果那樣,我會活不下去的!芮玫在心裡吶喊,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馬車已經停在宮殿前的廣場上,正等待著她走下馬車。
「伯爵夫人?」瑪麗輕喚她的女主人,芮玫夫人一路上經常走神。
她難堪地抬起頭,發現車門已經敞開,她只能伸手讓人扶她下車,而他的丈夫已經站在門前等她。
「你看上去臉色不好,旅途太顛簸了嗎?」他急著趕到倫敦,可能會讓她太勞累。
「不,不是。」她慌忙掩飾,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不對勁!他直覺地知道,因此追問:「什麼事?」語氣不自覺地嚴厲。
芮玫又是一陣驚慌,為什麼一到倫敦他的口氣就不一樣了呢?她拚命尋找借口,有了!「我在替凱恩擔心,你知道他和安妮,他們並不是……」她無法說出口。
他安撫地揉揉她放在他臂彎裡的手,「放心,凱恩知道怎麼做。他是最勇敢的戰士。」
芮玫因為他的話而失笑,心情暫時緩和下來,「洛伊,婚姻不是打仗。」
「不是嗎?」他開著玩笑,「我們的婚姻在一開始也像打仗。」他只是想讓她放鬆下來,卻沒有想到這句話正好觸到了她的痛處。
果然,芮玫臉色一變,蒼白得幾近透明,她惶恐地低語:「我為給您帶來的不便感到抱歉。」
「芮玫,我並沒有……」可是沒有時間給他解釋了,他們已經被領進大廳,即將覲見國王與王后。洛伊只能嚥下嘴邊的話,微笑地看著歡迎他們的人群。
她的心微微發抖,不明白洛伊為什麼要那樣提醒 她。他是在暗示什麼嗎?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這裡的空氣、這裡的人群、這裡軟綿綿的倫敦口音……這裡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糟糕。她非常想投入他溫暖的懷抱,然後什麼都可以不看、什麼都可以不想,只要感覺他擁抱著她,感覺他是屬於她的。可是她不能,在這個華麗虛偽的地方,她只能優雅地微笑,高貴地說話,連抬起頭的弧度都是被規定好的。
在她心潮澎湃的時候,她不僅感慨她還有這樣好的演技,她覺得嘴角僵硬。但她必須繼續下去,國王就在前頭等待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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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玫的確不知道該怎樣和她未來的嫂嫂溝通。安妮,國王最小的女兒,她沉默害羞得讓芮玫覺得她似很受挫折。亨利其他的兒女都如愛德華般開朗陽光,交際手段完全符合王家標準,可是為什麼安妮公主這樣羞澀自閉呢?這大概就是凱恩不快樂的原因!芮玫在心底暗暗歎氣,如果連她都不知道該怎樣和安妮交流,凱恩又怎麼會知道呢?他是個戰士,從來不會太溫柔,更不會猜測女孩的心思。凱恩一定對目前的狀況感覺無能為力,才會拜託他的妹妹。
可她也感覺無能為力,她看著低著頭的公主,再次嘗試:「安妮,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巴爾漠,你知道它是靠海而建,浩瀚的大海還有無邊的海浪聲,空氣中飄著的鹽味,還有濕潤的感覺……」她的聲音漸漸細弱,嘴角扯出無力的笑容,安妮絲毫沒有接過她話題的意思。
「總之,你在那裡會很快樂。我們的管家也很親切,對了,巴爾漠還有最好的廚子,而且他會做法國菜,你比較喜歡法國菜嗎?」她都覺得自己的聲音過於輕快,顯得不真實了。
安妮微微點頭,露出一抹孱弱的笑容。
芮玫沉吟地望著她,輕輕拉起她的手,「安妮,你千萬不要擔心凱恩,我知道他看起來可能過於凶狠,可是他其實是很心軟的男人。」她審視安妮低得更低的臉,「你知道我以前有多頑皮,可他從來沒有打過我。」
安妮公主的表情卻是眼裡含淚,這讓芮玫不知所措,她是做錯什麼還是說錯什麼了嗎?這個羞怯的女孩怎麼會看來一副無法忍受,快哭出來的表情呢?
「對不起。」安妮聲音低柔,幾不可聞,「我想單獨待一會兒。」臉頰漲得通紅,迅速地瞥一眼芮玫,眼裡滿是哀求。
芮玫尷尬地微微一笑,「是我太打擾了,實在抱歉,公主殿下。」飛快地放下她的手,她起身行禮,無法掩飾自己臉上的擔憂神情,她跟凱恩的未來著實讓人憂心忡忡。
她離開安妮公主的起居室,忽然很想找到洛伊,希望有人可以分擔她的焦慮。她希望凱恩幸福,和她一樣的幸福,凱恩很小就擔負起一個領主的責任,他幾乎從來不笑,生活對他總是比較苛刻。如果再有一個這樣的妻子,她真不知道他的生活會變成怎樣。
「請問看見洛伊爵爺了嗎?」她詢問一個侍女,對方向她指明方向。她走過幾處喧鬧的廳堂,不得不停下來與人寒暄、嬉笑。
離開那些盡情歡樂的人群,她奇怪這些人年復一年在宮廷裡這樣的虛度生命,又有多少意義?洛伊從來不太喜歡到亨利的宮廷裡來,他告訴她婚禮一結束,他們就要回葛萊恩。她為此深感安慰與欣喜,現在雄偉壯麗的葛萊恩已經成為她的家,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不必再擔心依蓮。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回想起他們看見依蓮時的情況。全場的喧囂與歡笑彷彿忽然間停止,每個人都望著他們和正向他們緩步走來的女孩。芮玫記得自己當時緊張地捏緊裙擺,看著穿著一身湖水綠長袍的依蓮,她向他們行禮,並且對洛伊綻開溫柔的一笑。這充滿羞澀與嫵媚的笑容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抗吧?當芮玫焦躁地看向她丈夫時,發現自己的擔憂都是不必要的,洛伊僅僅禮貌地點點頭,就轉頭看著一位他久未碰面的老朋友,讓兩個女孩自己說話。
聲音又恢復成原來的喧鬧,眾人失望的表情都寫在他們臉上,圍繞著芮玫身邊的人開始散去,依蓮也很快地越過她身邊,走向其他的朋友。這個時候,洛依擺在她腰上的手一直沒有放鬆,這讓她既安心,又寬慰,心裡還有難以言語的喜悅,她悄悄靠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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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洛伊就沒有再見過依蓮,晚上的宴會他們都盡量不去參加,白天洛伊大部分的時間都和王子殿下出去狩獵,她則和貴婦小姐們閒話家常。現在的她再也不敢扮成男孩跟隨在那群戰士後面了,但她卻覺得比以前更快樂!
芮玫露出由衷的笑容,她現在只要做好葛萊恩伯爵的妻子就行了。前面那個綠色沙龍的門大敞著,這裡位於皇宮的最西翼,通常不會有人。她不知道洛伊是不是在這個沙龍裡,不然她又得去詢問別人他在哪裡。
她走近沙龍,眼前的畫面讓她血液變冷、心臟停止、呼吸停頓。她壓抑住自己想要驚呼的衝動,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所見——
洛伊和依蓮就站在沙龍裡擁吻!
這情景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他們明明離她這麼近,她卻覺得距離遙遠得讓她無法到達。不,洛伊,不!她的心在吶喊,口裡卻什麼也說不出。
沒有任何遲疑,芮玫忽然轉身,奔過長長的走廊,她覺得心碎了,再也拼不起來。
她沒有看見沙龍裡洛伊堅定地推開了依蓮,「不,依蓮。」他的話語冷硬,一點兒不像沉浸在甜蜜的親吻中。
依蓮滿臉驚慌,「為什麼,洛伊?」
他平靜地看著她,意志堅決,「依蓮,我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
依蓮的藍眸裡沁出淚水,讓她更顯嬌弱,她的聲音破碎:「那你為什麼要約我來這裡?」
她痛苦的表情讓他微微動容,但他依然口氣平穩:「我約你是為了告訴你——」洛伊稍稍停頓,「既然我們已經不可能,你就不該拒絕所有的人。」
依蓮倏地抬起頭,她的眼眸裡似乎掠過憤恨?洛伊並不敢確定,因為現在他看見的還是一張哀戚的臉,又有許多淚珠滑落,她並不說話,只是用那雙透明的雙眸瞅著他。
他有些不忍,卻又不得不說:「我們曾經相愛,但現在是時候讓它過去了。」他的話的確殘忍,可他必須告訴她,「你得重新振作起來,去尋找你真正的幸福。」
「可我愛你!」她淒歷地輕喊,「我無法愛上其他人。洛伊……」她呼喊他的名字,把頭抬得高高的。,用很熱切的眼神凝視著他,「只要我們心裡愛著對方,我就不會覺得不幸福。」
他走到她面前,用手輕輕揉去她再次落下的淚水,用無比輕柔的聲音說:「依蓮,我的妻子是芮玫,我必須愛我的妻子,而不是你。」
她猛地扭轉頭部,痛苦地抽噎:「你在說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
「是的。」
「就是她拆散了我們,可你還是愛上了她?」
她的話裡有對芮玫的痛恨嗎?
「不,依蓮。」他知道他必須為芮玫做出解釋,「她沒有拆散我們。應該說是我先背叛了她,我曾經對她許諾過娶她,早在你之前。」他艱澀地看著她的反應。
依蓮驚訝地睜大她的雙眼,「不!」她喊道。
「是的。」他堅定地點頭。
「你說謊!」她有些失控,渾身顫抖。
洛伊眼裡掠過痛苦,下頜緊繃,「我的確說過,只是我忘了。」看著她的雙眸不可置信地睜得更大,他一咬牙,「所以你該恨的人是我,而不是芮玫。」他希望這樣一來,她可以真的忘記他去尋找她自己的幸福。
久久的,她只是低著頭。
他也無言地看著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該如何形容。他的確對不起她,也傷害了她,可他別無選擇,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女孩所佔領,在不經意間,她已經成了他的生命。
「洛伊,你告訴我,你以前愛過我嗎?」依蓮低垂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猶疑一秒後,洛伊坦率地回答:「我愛過你。」
「但是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你愛芮玫?」她問得低柔,依然聽不清楚話裡的含義。
「是。」他的表情堅硬而剛毅,回答得短促而有力。
「請你離開。」她的話語依然是忍耐的低沉,她彷彿在極力壓抑她的感情,這讓他更加感覺心痛。
最後他說:「我傷害了你,依蓮。所以我並不值得你愛,你值得更好的。」說完,他就心情沉痛地轉身,希望她真的會聽進他的話,他無法補償她,這也讓他感覺悲哀。他做人一向公正,卻發現在對待她的問題上,他永遠會背負上良心的譴責。
「洛伊。」她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停下腳步,陽光從他側面的窗口射了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我不恨你,也不恨芮玫。即使在我以為是她破壞了我們的愛情時,我也不恨她。她是我最好的期友,我同樣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請你轉告她,我永遠是她的朋友。」
他忽然覺得眼眶有些奇異的濕潤,只能哽咽著點點頭。
「她是個好女孩,她值得你愛。我……願你們永遠幸福……」她的聲音哽咽得無發聽清,在他想要有所反應前,她已經提起裙擺,飛快地奔到他身邊,抽泣的聲音掠過他的心頭。
他怔怔地愣在門前,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依蓮的臉上露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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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玫坐在臥室的窗前,對眼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許多的景象從她面前飛過,許多的話語在她腦海裡迴盪,可她一個字也抓不住,一個畫面也無法看清。她怎麼會愚蠢地以為他愛她呢?怎麼會以為他已經忘記依蓮了呢?
她的頭腦發漲,又一個畫面閃過,是他張著血紅而又痛苦的雙眼,想要掐死她的那一刻。她依舊呆呆地坐著,任由腦海裡翻滾著許多不連貫的景象,任由心扉裡掠過一陣陣巨痛,以及蔓延過全身的撕裂感。
現在她該怎麼辦?雖然她現在根本不能思考,可她還是要思考。她得想出個辦法,需要理出個頭緒,畫面定格在她和依蓮談話的那個黃昏,話語凝固在依蓮對她叫嚷的那些字句。
洛伊心情沉重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他在起居室的桌前坐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如果他可以有其他選擇,一定不會選擇傷害善良嬌弱的依蓮——他曾深深地愛過她。不管他自己如何解釋,他其實還是背叛了他們的愛情。
芮玫從臥室裡走出,靜靜地看著她痛苦的丈夫。她多麼想筆直地朝他走去,把他的頭攬在自己的胸口,讓她可以安慰他。但或者,他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她?
她讓自己平靜下來,眼裡開始閃動堅強的光芒,再跨前一步,高昂著頭走進起居室。她的聲音沒有遲疑、沒有膽怯,也沒有痛苦,她輕柔但堅決地開口道:「洛伊,我想和你談一談。」
「芮玫?」他立刻放下他的手,藍色眼眸裡還帶著明顯的悲傷,抬眼凝視著她,他沒有想到她會在房間裡。
她對他微微一笑,即使笑容飄渺,可她依然在微笑,「你很痛苦嗎?」
「不……我……」他先是疑惑,接著有些警惕,「沒什麼。」他不想讓她擔心,她看上去異常蒼白,是沒休息好嗎?
「我看見了。」她的聲音更加輕柔,表情卻模糊起來,凝聚在眼眸裡的是恍惚的神情,「你和依蓮在沙龍裡。」
他霍地站起身,嘴巴微張,急切地說:「你必須聽我解釋。」她看見了多少?不會只看見依蓮想要吻他吧?
「不。」她的聲音忽然尖銳,可她立刻控制住自己,胸膛微微起伏,聲音再次安靜下來,「我求你聽我說,不要打斷我好嗎?」
她懇切地看著他,帶著執著的表情,讓他瞭解她的話非常的重要,因此他只是點頭,雙眸卻毫不鬆懈地緊盯著她的臉。
「記得在我們婚前,有一次我和依蓮在日光室裡,你看見她跌倒在地,你大發雷霆,叫我離開,你還記得嗎?」沒有聽他回答,她繼續說道:「可如果我告訴你,我並沒有推她,是她自己跌倒在地的,你一定不會相信。可是事實就是那樣的!」她的表情更加堅定,棕眸裡是他從來不曾注意到的堅強意志和凜然氣勢,此刻她身上閃耀著的光輝就是真正的梅家人才有的傲骨, 「她恨我,洛伊。從我還是孩子起,她就恨我。雖然我並不能理解她恨我的理由,可她卻是恨我入骨。終於她找到報復我的工具。」她的眼光逼人,眼神專注地凝視在他的臉上,「那就是你!」
他的藍眸驀地睜開,回望著她。 她的表情愈發蒼白,雙手緊擰在一起,她知道這是她惟一的機會,「她瞭解我對你的感情,也瞭解我對你那個承諾的重視程度。」她蹙起眉頭,害怕著自己接下來說出的話會對他造成的影響,「於是她讓你愛上她,好利用你來讓我心碎,讓我一輩子活在你對我的恨裡,好實現她報復的目的……」她深深地看著他,希望他可以看見她是如此的坦蕩,她知道自己在拿什麼跟自己做賭注,但該是時候了,要麼贏得一切,要麼什麼也沒有,她已別無選擇!
他的雙眼先是滿含威脅地瞇起,藍色的眼眸裡崩出令人膽戰心驚的警告光芒,他的聲音低沉而渾厚,絲毫沒有溫度:「你是在告訴我,依蓮從來沒有愛過我,她僅僅是為了報復你,而刻意勾引我?」
她因為他的話而全身顫慄,但她頑強地點點頭。不因為他聲音裡的冷酷而退縮,她咬緊牙關承認:「是的。她通過我瞭解你的喜好,然後實施她的計劃。你要知道,她的美麗和溫馴是任何男人無法抗拒的,而她對你勢在必得。」
他的雙眼精光進射,憤怒的火焰開始在他胸口燃燒,他定定地看著他的妻子,這是一股連他自己也無法克制的沖天怒火。他倏地轉過身,嘴唇憤怒地抿成堅固的直線,聲音卻更加沙啞低沉:「你認為我會分不清真假嗎?我會這麼輕易給一個虛偽的女人所擄獲嗎?」
他克制的聲音讓她心裡驚慌,她為他感覺到痛苦,知道這已經深深地刺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可她已經玉路可退,「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我並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他異常輕柔平靜的聲音讓人發抖,他緩緩地轉身,全身肌肉緊繃,「我的妻子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謊話,還告訴我這是事實?」
她被他眼裡深刻的恨意嚇得渾身僵硬,身軀顫抖。
「砰!」巨大的響聲將她震醒,她看著他一拳打向橡木桌面,如狼般犀利冰冷的眼神緊緊攫住她的眼, 「芮玫,你為什麼要這樣?」
「你不相信我的話?」她的牙齒因為寒冷而打著冷顫,她的身體也因為寒冷而顫抖,「你以為我在說謊?」
他似乎控制住了他的憤怒,高漲的怒火已經隱去,但冷酷的氣息還環繞在他周圍,「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根本不需要。」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樣的話,可是我不能讓依蓮一直瞞騙下去。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永遠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我曾經不想告訴你,就是怕你會無法接受。」
芮玫嘗試說服他。
可是她的話只讓他更加冷硬,「你是怕我對她無法忘情?」他的嘴角逸出笑意,是譏嘲的和鄙夷的笑,「你知道我為什麼找她?我是希望她能忘記我,尋找到她自己的幸福。我告訴她我的妻子是你——」他望著她的眼眸裡冰冷如刀。
她恍惚地搖搖頭,眼淚終於滑下眼眶,她並不想要表現出的軟弱因為他的話而崩潰,她只能呢喃:「我說的是真的,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
「欺騙?你說的那些話甚至讓我覺得噁心。我無法想像你為什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謊話,這樣詆毀一個淑女的人格?你的心呢?芮玫,你不為自己的話感覺羞恥嗎?」他直直地走到她面前,假裝的冷酷又變成憤怒的火焰,他熾熱的怒氣可以熔化最堅硬的鋼鐵,更何況是她呢?
「不!你不可以這樣說我。」淚珠無助地滑落,她也對著他怒吼,「你不相信我嗎?不相信你的妻子嗎?過了這麼久,你還是沒有完全信任我嗎?」她賭的就是他對她的瞭解、對她的信任,他不可以就這樣一手把它毀滅!
「信任?」他無情地撇了撇嘴,「直到今天,直到現在,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不惜破壞你最好的朋友的榮譽……」
「她不是我最好的朋友!」芮玫顫抖的心慚漸憤怒得無法控制,她大聲打斷他的話,「她利用我,報復我。利用你來讓我痛苦,她甚至一直鼓勵我對你的愛,可她卻早已把你從我手裡搶走,那樣處心積慮要我痛苦的人怎麼會是我的朋友?」她淚如雨下,痛楚地叫嚷著。
他笑得冷酷,嘴角的線條冰冷,「你知道剛才依蓮對我說什麼嗎?她說她從不恨你,即使是你破壞了她的幸福。她讓我轉告你,你永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祝福你幸福!」
芮玫痛苦地抽泣,「她……她撒謊……」
「芮玫!」他熾狂地攫住她的肩膀,「你不感覺懊悔嗎?和她相比,你就一點兒都不覺得慚愧?」
她沒有感覺到手臂的疼痛,只是看著他陰雲滿佈的臉,用她含滿淚水,愈顯清澈的眼眸直直地凝睇他的眼,看進他眼裡的風暴裡,「你只相信她的話,而不願意多聽我說一句!」
她控訴的語氣、心碎的表情讓他驚愕,一時間他竟然感覺手足無措。一瞬間他只想把她擁入懷中,抹去她眼裡的哀愁,可他記得她是怎樣不擇手段地詆毀依蓮,他撇撇嘴角,壓抑著說:「為什麼你一定要用說謊來達到你的目的?我不會和別人在一起,我說過我會遵守我的承諾,即使為了愛我,你也不能這樣不擇手段!」他覺得心痛,因為他愛的女人不是他想像的樣子。
「我為了愛你面不擇手段?」他是真的不相信她!這個事實將她打倒,她覺得從這一刻起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對她是重要的了,「你所認識的我,就是這樣的不堪嗎?我為什麼會告訴你?就是靠著你對我的信任呀。」
「你是在要求我盲目的信任?甚至你在欺騙我,而我卻只能相信你?」他太過驚訝,驚訝得放開雙手。
「我說的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她低喊道。
「我需要證據。」他也無法理解她這樣堅決的表情!
她哀戚地搖頭,不願意再與他多說一句話,抬起頭看著她最愛的卻不願意給她信任的人,她轉身離開。
「芮玫!」他握緊雙拳,想要把她拉回,卻又無法真的放下自己對她的氣憤。他知道她是因為愛他,所以才會編出這樣的謊言,可是愛不能用來解釋一切。他無法原諒她,也不能盲目地相信她。他的痛苦不會比她的少,他這一生最重視的就是榮譽,可她顯然絲毫沒有榮譽心,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愛她,可即使她如此欺騙他,他還是不能把她逐出心房!
他一狠心,表情剛毅地轉身邁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