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卦?!
卜出命定之人在棲浪聖宮中不過是前幾天的事,怎麼今日再次卜卦,卻卜出了死卦?
是什麼事牽動了他的姻緣?
難道正在接受君無影招呼的五侍中,真有一個是他的命定之人?!
雲棲-神情凝重,注視著眼前詭譎難明的卦象。
驀地,一陣不祥之兆襲上他的心頭,讓他一個不小心掃到卦面。
定眼一瞧,整個卦局竟已毀於一瞬!
姻緣卦毀,命定之人亡?!
「謝爺開恩。」獲准離開刑堂的五侍儘管憔悴疲累,全身虛軟無力,仍是硬挺著身子跪在雲棲-面前磕頭謝恩。
「你們全都沒事?」雲棲-銳利的眼仔細打量跪倒在他跟前的五女。
「謝爺關心,屬下一切安好。」五侍有默契地同時開了口。
「安好?」她們一切安好,那姻緣卦為何破卦?
莫非命定之人不在她們之中?!
可除了她們,棲浪聖宮中還有誰不是棲雲國人?!
雲棲-望著五侍的眼神滿是驚疑。
「喂,你還要賴在我的身體裡多久呀?」一道不知名的魂魄戳戳朱——的肩膀,忿忿不平地嚷著。
「你的身體?」魂魄游離的朱——望著一臉指控的靈體,不解地問。
「對呀,你趁我失魂時霸佔了我的身體,害我回魂時無體可附,只能幽幽飄蕩在人間,等候你自願歸還我的身體。」
「身體既是你的,為何你必須等我自願歸還,而不是主動將我驅離呢?」朱——秉著求知的精神詢問。
「因為我修法不當,以致身體與靈體不再如以往契合,反倒是你這不知打哪兒來的魂魄比我更契合這副身軀,所以除非你自願,否則這身體寧可接納你的魂魄,也不願接收我的靈體回歸本位。」
「原來如此。」來自二十一世紀,又看過很多超現實小說的朱——很快就進入狀況。「這身體既是你的,理當還你,不過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靈魂飄離身體呀?」
答應得這麼乾脆並非她有天良,而是雲棲-傷透了她的心,讓她對棲雲國再無留戀。
「你只要心裡想著要飄離這身子就行了。」靈體不忍心告訴朱——,她的魂魄已經游離,就算她不想離開這副身體也不成了,因為她就要魂飛魄散。
「我懂了。」朱——露出最後一抹燦笑,便陷入冥思。
須臾,兩道肉眼無法察覺的輕煙一進一出躺靠在地牢階梯上的嬌軀。
「爺,您確定要讓夫人繼續待在地牢裡嗎?」奉命趴臥在雲棲浪腿上的紅梅有些遲疑地問。
「你有意見?」雲棲-瞟了她一眼。話已出口,如今就算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屬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他低頭笑望著紅梅因為喝了酒而泛紅的臉蛋。
「沒什麼。」以為雲棲-無意再談的紅梅吶吶地收了口。
「說!」她的吞吞吐吐讓他想起了另一個說話總是不會看臉色的可人兒。
「宮中恐怕要辦喪事了。」
「把話說清楚。」雲棲-倏地捏住她的下頷,心猛地抽痛了下。
「已經三個時辰了,夫人恐怕……」
「不過三個時辰,沒什麼好恐怕的。」尋常百姓關入地牢,至少可以挺上一、兩日,所以三個時辰根本不算什麼。
儘管如此告訴自己,雲棲-的心中仍是起了漣漪。
「如果紅梅沒看錯,夫人入地牢時並非健康之身。」
「那又如何?」他心中的漣漪越泛越大。
「尋常人或可挺上一、兩日,可體力不如人的夫人就算無病也難擋上一天,更遑論如今還帶病在身。」
雲棲-心中一驚,可神色依舊,他看似隨意的一彈指,左弋已聞聲出現在他跟前。
「爺?」
「去看看夫人適應得如何了。」
「是。」左弋領命退下。
「爺……」紅梅遲疑地喚了聲。
「如何?」
「夫人即便不死,日後恐也……」
「說下去。」
「夫人受此磨難,體力恐怕更不如往昔了,而且……待在床上的日子可能會比起身走動更……」頻繁。
「不用說了。」雲棲-舉起手,制止她再說下去。
指示紅梅起身,雲棲-走到了窗邊。
朱——燦笑的容顏倏地浮現腦海,他的心因此慟了下。
對她的責罰太過了嗎?
但將她囚在地牢中,已是君無影所有刑罰中最輕微的一項了,怎還會對她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
若依紅梅所言,她未來恐怕得鎮日與床為伍,待在床上當個活死人,這樣她還會開心嗎?
她還笑得出來嗎?
「醒了?」雲棲-悲哀的發現,自己似乎總在問朱——這句話。
「這……這是哪兒?」她幽幽醒轉,卻記不得自己因何來到這裡。她只隱約記得自己修法修到一半時忽然昏了過去,其餘的就都不記得了。
「棲-聖宮。」他忍著氣,提醒自己昏迷數日的她尚在昏亂中,所以胡言亂語是情有可原的。
「棲……棲-聖宮?!」驚駭得睜大雙眼,不期然對上雲棲-魔魅的眼,嚇得她連忙垂下視線。「護……護……護國師?」見他一身黑,她便猜著了他的身份,連忙掙扎著起身參拜。「對……對不住,小……小女子不……不是故意……故意冒犯您的。」
盯視行為舉止全然改變的朱——,雲棲-默然。
她是嚇壞了?還是燒傷腦子了?
不論如何,面對這樣的她,他只知道自己一點都不喜歡。
現在的她儼然是個標準的棲雲國人,卻不再是那個令他心動的無用笨蛋。
「夫人!」端藥進屋的紅梅一見朱——跪倒在地,忙放下手上的藥膳,扶起癱在地上的她。
「梅……梅夫人?!」她驚駭的縮了縮身子,棲雲國嚴厲的階級畫分讓她不敢承受紅梅的攙扶。
〔爺,夫人她……」紅梅疑惑的望向雲棲。
「我才想問你,她是怎麼了?」雲棲-笑臉不再,表情儘是肅穆。
「這……」紅梅駭然。
「一個時辰。不論你用任何方法,一個時辰後我要見到正常的——夫人。」
說完,雲棲-便甩袖離去。
一個時辰後。
當雲棲浪再次回到寢宮,紅梅已跪倒在房門口等著領罪,而「朱——」卻縮在角落裡猛發抖。
「屬下該死。」
「我不要再聽到這種廢話。」雲棲-冷然一睨。「我再給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如果你還是只能讓我聽見這句廢話,那你就直接走人,別再讓我看見你。」不知名的慌亂讓他不惜對紅梅撂下重話。
「爺……」
「怎麼?連嘗試你都不想嘗試了嗎?」他眼睛一瞇,忽然漾起了笑。
「屬下不敢。」紅梅聞言臉色一白,連忙伏下身子。
她很清楚,雲棲-可以接受下屬失敗,卻絕不容許有人未到最後關頭就輕言放棄。
因此,失敗者的懲處雖然可怕卻能咬牙忍過,但半途而廢者所遭受的懲治,卻只會讓他後悔來到人世。
就因為雲棲-的性格如此,所以由他領軍抗敵時,所有將士莫無不竭心盡 力,死而後已;所以多年來儘管天下分分合合,棲雲國卻始終固守一方,舉國百姓過著安居樂業的日子。
這也就是棲雲國人為何將雲棲-視為天神般崇敬的理由。
「那還有什麼問題?」見紅梅一臉的遲疑,他開口問。
「屬下認為夫人是受了驚嚇,而非身體不適,所以讓夫人靜心修養,可能比任何草藥對夫人更有助益。」
「受驚?」往視縮在角落裡的朱——,她那畏畏縮縮的驚恐模樣讓雲棲-捏緊了黑玉簫。
這樣的結果早在他料想之中,只是她的驚嚇程度卻遠超過他的預期。
「是的。現在的夫人可說是聞風色變,聞聲膽顫,這種情況若再繼續下去,對孱弱不堪的夫人而言恐將大大有害。」紅梅不敢說出口的是,現在的朱——一見著雲棲-,整個人就更加驚懼難安,頻頻顫抖到幾近抽搐的地步。
「給我一個時間。」
「至少一個月。」雖然雲棲-沒有明說,可是紅梅明白他是在問朱——需要多久時間靜養。
「就一個月。希望你別讓我失望才好。」再望了朱——一眼,雲棲-轉身跨出門檻。
「是。」紅梅裡著整個人縮得像顆球的朱——,表情很是為難,但她依舊硬著頭皮應諾。
望著舉止畏怯,但一切言行儼然恢復成標準棲雲國人的朱——,奉命繼續服侍她的五侍臉上不喜反愁。
離雲棲-要求的一個月期限已剩不到十日,可逐漸恢復健康的朱——卻一切都不對勁了,因為她變得實在太像個棲雲國人。
現在的她,除了依舊「丑」得難以入目之外,她竟然能跑、能跳、能將一切棲雲國女人該會的瑣事做得完美無缺。
面對這樣的朱——,她們五人除了欲哭無淚還是欲哭無淚。
先前因為她不像棲雲國女人,她們屢屢慘遭雲棲-的責罰,如今他不再希望她像個棲雲國女人,她反成了百分之百的棲雲國女人,讓她們將因此而再次受累。
「——夫人,這種小事我們來做就行了,您只需要坐在一旁休息。」綠竹無力的搶走朱——手中的濕布,不讓她繼續擦洗已經快被擦去一層皮的木質地板。
「夫人,您就別再這麼戰戰兢兢了,爺不會再將您關到那種地方去的。」
見朱——低垂著頭、緊咬下辱的畏懼模樣,紅梅捺著性子再次安撫她。
「不過是個小小地牢,值得您嚇成這樣嗎?」紫絮受不了的搖搖頭。
「夫人,您倒是說句話呀!」以前嫌她說的話不是廢話就是蠢話,如今她什麼都不說,反倒教人有些難以適應。橙柳歎了口氣。
「你們希望我說些什麼?」連日來聽她們在耳邊叨叨絮絮,她已經大致明白那些被她遺忘的日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同時瞭解她在棲-聖宮中的名字就叫朱——,是雲棲-的侍妾。
身為孤兒的她一向獨立過活,所以長久以來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此朱——就朱——吧,反正她就是她,叫什麼名都無所謂。
只是……
她們說的她都聽不懂,什麼笨手笨腳,什麼笨嘴笨舌,什麼與-爺夜夜同床共寢,她全都聽不懂。
不過她卻相當肯定自己絕不可能做出那些直視護國師、頂撞護國師的事,因為對護國師有著根深蒂固崇敬心態的她光聽她們提起他,就忍不住頻頻打顫了,更遑論親自面對他時。
「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您高興就好。」黃櫻帶著笑回答,可她心裡卻比誰都苦,因為五人中,最不耐操的就是她了。
「可是我無話可說呀。」她只想靜心修法,好讓自己靈修的功夫更進一層。
「以前不讓您說話,您怎麼都不肯閉上嘴,如今求您開口,您卻吝於啟齒,這也未免……」差太多了吧!綠竹翻了翻白眼。
「對不起。」
「這三個字您留著對-爺說吧。」五侍挫敗的異口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