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棲-聖宮中,望著案桌上顯示出來的卦象,雲棲-陷入深思。
到底是哪一個?
心血來潮重卜姻緣卦的他不因有所參悟而展眉,反而更加鎖緊眉頭。
他相信自己的卜卦之術,因為自他懂得卜卦以來,從未失算,唯有自己的姻緣卦他始終無法完全參透,但那並不影響卦象的準確性。
可這次,他懷疑了。
因為始終隱晦不明的姻緣卦出現了一絲曙光,一絲他參透卻不禁懷疑的曙光。
在棲-聖宮中的非棲雲國女子就紅、橙、黃、綠、紫五侍,再無其他了!
可她們來到棲-聖宮起碼已有三年光景,這三年來,他每次卜出的卦象總是錯亂得不知所以,如今卻意外的有了新動靜,在他與她們毫無互動的情況下!
「你在想什麼?」被盯得心裡發毛的朱——捉著遮住胸前風光的絲被,忍不住問出心頭的疑問。
經過連日悉心調養,她全身上下已不見任何傷痕,所以這會兒正香汗淋漓地躺在雲棲-的床上。
雲棲-沒有回應,仍是一個勁兒地瞧著朱。
自她來到聖宮,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更是唯一一個讓他有感覺的女人。
但她卻是個百分之百的棲雲國人。
而且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如果她非他的命定之人,為何他會破例留下她?
為何他一向平靜無波的心竟讓她給挑動了?
如果她是,那他的姻緣卦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姑且不論她是不是,既然讓她留下,她就不能是個無用的人!解不開心頭謎團的雲棲-裡了朱——最後一眼,站起身來。
「你的傷好了。」
「嗯。」朱——點頭,對於他的不答反問,她已經習慣了。
「你是女人。」
「嗯。」她再次點頭,心裡卻哼了聲:廢話!
「不會洗衣,你總該會打掃、煮飯吧?」
「你的——」
「你的。」雲棲-打斷她的廢話直接回應。因為她臉上就寫著「你的觀點,還是我的」這個問題。
「應該會吧。」她聳聳肩。「你……你問這個做什麼?」對上他漾著邪惡光芒的黑瞳,她後知後覺地追問。
「你的體力太差了。」
「我……我的體力差?」朱——聞言倏地瞠大眼,活像他說了什麼罪不可恕的話似的。
有沒有搞錯呀?!
明明是他自己不行,才要秉持一夜一次的最高準則,憑什麼怪到她頭上來呀?
「你想到哪兒去了?」由她精采的表情看來,雲棲-不用猜都知道她鐵定想歪了。
「想你麥生牽拖厝邊。」篤定他聽不懂台語的朱——嘀咕著。
「什麼?」
「沒事,我只是在想如何加強體力。」朱——撇撇嘴應道。
「就從打掃下手吧。」
「喔。」她無所謂的聳聳肩,殊不知他的「打掃」與她認知上的打掃是有極大出入的。
「你再說一遍。」朱——掏掏耳朵,認為自己剛剛一定是聽錯了。
「-爺有令,請夫人在午膳前將這兒打掃乾淨。」黃櫻纖纖素手一比,囊括了視線所及和不及之處。
「對不起,我還是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朱——像看怪物似的瞪著黃櫻。
她不是沒聽清楚,而是不相信自己所聽見及所看見的!
有沒有搞錯別?!光觸目所及之處,她走三個小時恐怕都走不完,若再加上看不見的偏遠地帶,跑過去再折回來恐怕沒看見月亮也見到夕陽了,更遑論尚須加上打掃,那豈不是讓她晚上直接癱在這片青青草地上睡算了?
還午膳前哩!
「-爺有令,請夫人在午膳前將這兒打掃乾淨。」黃櫻不厭其煩的重述一遍。
「我要見他。」
「-爺恐怕……」沒空二字還沒出口,黃櫻就瞥見雲棲-直朝這兒走來的身影,遂住了口。
「我不管,不論什麼原因,我現在就要見他。」朱——豁出去地說。
「有事?」輕柔如風輕拂的聲音由朱蝙蝙身後響起。
「廢話!」朱——一時沒留意到問話非出自黃櫻之口,直率地回應。
近來五侍對她總是和顏悅色,惡聲相對亦不還口,甚至低聲下氣的伺候她。她們莫名其妙的轉變雖然讓她心底直發毛,可說話卻真的因此而大聲不少,不再畏畏縮縮。
「爺!」黃櫻恭敬的對雲棲浪福了一福。
「爺?」朱——順著黃櫻的視線往後一瞧,「嘿嘿……」她尷尬的咧著嘴,「我正想找您呢。」
「你是第一個膽敢宣稱我說的話是廢話的人。」伴隨著輕柔語聲,黑玉簫驀地貼上她的頰。
「啊?什麼?」朱——眨眨眼,扯出笑臉裝傻。
雲棲-盯著朱——燦笑的小臉,黑玉簫滑至她的頸。
「你真好,我正想找你,你就出現了。」無視頸上的冰冷,朱——如蝶般想撲進他的懷裡撒嬌,不料卻差點跌了個狗吃屎,幸而紫絮的紫緞及時一纏,才讓她免於出醜。
一站穩身子,朱——立刻端出一張哀怨的臉。
她還以為自己在他心裡算是特殊的,所以他才會讓那五個女羅剎斂盡兇惡脾性,委屈自已來服侍她哩!
結果剛剛那一撲,撲出他不念情分的退離身子,撲出他眼中的冷然,更撲出她的癡心妄想,因為她已明白在他眼裡,她什麼都不是。
難怪他對她依舊是那麼狠!
枉費她還一時感動的偷偷傾了心……
「說吧。」
「我很想完成你的要求,可是我有點懷疑真有人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那幾近不可能的任務嗎?如果可以,能否麻煩你親自示範一下?」
「示範?」他揚起了眉。
「對呀,示範。」她現在也算是人家的情婦,用那個叫翠菊的情婦所用的耍賴招數應該更沒問題了吧?
「你確定只要有了示範,你就能達成我的要求?」雲棲-神情平和地望著她。
「當然。」示範完也就表示他指派的工作完成了,有什麼好不確定的呀?朱——得意的暗忖。
「好吧,如你所願。」他一副好商量的點點頭,眼神一拋,黃櫻便揮動手中的掃把,隨著她的一舉手,一抬足,一搖擺,一躍動,地上的落葉紛紛飛揚而起,旋成一道小型龍捲風集聚在草地的正中央。
隨著黃櫻一路飛舞,草地中央的落葉越積越高,約莫一刻鐘,黃櫻飄然落至落葉旁,踢起一旁的麻布袋,順風展開布袋,一提氣,落葉便隨風勢飛入袋 中。須臾,朱——口中的不可能任務已然完成。
「落葉已清,你已無用處,今天你就先到廚房煮飯去,改明兒個,再來此打掃吧。」
「改明兒個?!」
「怎麼?還有問題嗎?」
「沒……沒有,只是……今天才剛掃了地,明天還需要掃地嗎?」葉子要真那麼容易掉,怎麼還不見這裡的大樹禿頭呀?
「你今天吃飯,明天還需吃飯嗎?」雲棲-不答反問。
「要。」朱——不甘願的點了下頭。
同樣的一招,明天還能不能用呀?
「夫人,您確定您會煮飯嗎?」綠竹第一百零五次懷疑地問著。
「會。」用電子鍋。朱——不耐煩的再次回應。
該死的灶!
居然生不起火!
一臉烏黑的朱——火大的再次由起火口丟入一根木頭。
煮飯誰不會呀,只要有手便成。
重點是有手也未必生得起火好嗎?
「夫人,您要不要將灶裡的柴火取些出來?」很不想開口,可實在看不下去的橙柳出口暗示。
拜託!整個灶口都被堵死了,哪還有縫隙能讓氣流通呀?
氣若不能流通,就算她試再多次,也只是讓陣陣濃煙黑氣熏壞她們罷了。
「為什麼?木柴是助燃物,當然是越多越好羅。」聽不出暗示的朱——非但不聽勸,反而秉持自已化學課所學到的觀點猛往灶裡塞柴火。
「夫人,人要呼吸,灶爐同樣要呼吸呀!」被濃煙嗆岔了氣的紅梅以符合朱——思考邏輯的方式明示她。
一團團的濃密黑煙像是也受不了朱——似的,爭先恐後的飄離廚房,讓廚房外的奴役乍看之下還以為失火了。
因此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干地,所有人皆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提著水沖往廚房,然後齊心戮力地將手上的水同時撥出
「下雨了嗎?」朱——抹去臉上的水,疑惑的望向屋頂。「這屋頂也太破舊了吧,居然還會漏雨。」
慘遭池魚之殃的五侍聞言同時瞪向她,難以想像她竟笨成那副德行。
「我不過實話實說,你們幹嘛那樣瞪我呀?」
「夫人,外頭還出著太陽呢。」綠竹咬牙切齒地道。
「太陽?」朱——視線往窗口一轉,果然看見太陽光灑落滿室。「喔,這種雨最討厭了,明明出著大太陽,卻又下著大雨,真是爛天氣。」忽覺十道目 光又同時落到她身上,她不禁頓了下,「我不過是抱怨天氣,你們幹嘛又瞪我呀?!」
「夫人,您難道不奇怪外頭怎麼忽然湧現了許多人?」從沒這麼狼狽過的紫絮握緊拳頭問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八成都是來躲雨的,只不過廚房這麼小,能容得下這麼多人嗎?」朱蝙——才落,就發現五侍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夫人,躲雨手上需要提桶子嗎?」一向笑臉迎人的黃櫻也忍不住露出想殺人的表情。
「為什麼不需要?他們一定很清楚廚房太小,根本容不下他們,所以才人人拿著桶子準備擋在頭上遮雨呀。」
「你……」五侍氣到無力的同時撇開臉,不再看朱——那副理所當然到讓人想海扁她一頓的嘴臉。
「哎呀,我的柴火!」不知五待在氣些什麼的朱——不想自討沒趣,因而轉身準備繼續和柴火奮戰,不料才剛回身她就垮下了臉,大聲哀號。「乾的都生不起火來了,何況現在濕成這樣?」
「哎呀,我的廚房!」衝進門查探究竟的廚娘一見室內滿目瘡痍,臉色霎時變得比朱——更難看。
「你把廚房毀了。」雲棲-盯視低垂著頭的朱。
「我哪有,你別冤枉我,我不過是生不起火來而已,廚房漏水關我什麼事呀?又不是我去把屋頂打破的。」猶不知廚房的騷動全因自己拙劣的生火技術所造成,因此朱——挺著胸,很是不平地回視他。
「你連火都沒生*來就毀了廚房,要是再讓你生起火來,整座棲浪聖宮豈不化成灰燼?」對於她的無用,雲棲-也忍不住在心中歎息了。
讓她洗個衣服,她洗到剩一口氣;讓她煮個飯,她連火都沒生起就毀了廚房。不知明天的打掃,她又將闖出什麼禍來?
「我要真有那麼本事就好了。」朱——噘著嘴,不甘地揪著床上的絲被。
「你到底睡是不睡呀?」
一想到那片無垠的青青草地,她就腿軟。
若在今早撲向他以前,就算自知求他無效,她或許仍會涎著臉貼上他的身低聲哀求,只為能與他更親密些,如今就算求他有效,她也不想求了。
現在的她寧可早些休息,養足精神好承受他的「疼愛」——讓她身心皆疼的無情無愛。
雲棲-聞言睇了她一眼,又瞄了下窗外,此時月亮正緩緩地向上攀升。
「剛用完膳還不足一刻鐘,現在休憩不會太早了些嗎?」
「不會。」見他盯著她,朱——不慌不亂地搬出至理名言,「早睡早起身體好。」
「早睡早起?」一個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人說這種話,未免好笑。
「對啦,你到底睡不睡,一句話啦。」她有些賭氣的噘著嘴說。
「你質問我?」
「我哪敢呀!只是你每日睡前不都要做運動嗎?如果你現在還不想睡,那可不可麻煩你委屈一下先把運動做完再去做其他事,以免我才剛入睡又要被挖起來,那真的很不人道耶。」朱——一口氣說完,她不是不怕他,而是豁出去了!
反正他心裡沒她,那就算現在苟且不死,遲早有一天也會被活活操死,所以早死早超生,沒什麼好留戀的。
「運動?」雖然她的辭彙古怪,雲棲-還是知道她在比喻些什麼,只不過一向做時熱情,事後羞怯遮掩的小人兒,今日怎會一反常態地將那檔子事嚷嚷出口?
「就是在床上嘿咻嘿咻呀。」以為他聽不懂現代辭彙,朱——撇著嘴加注。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只是現在時間還早。」怕她越說越離譜,越說越口無遮攔,雲棲浪趕在她再次開口前攔住她的話。
「早晚有差嗎?」她的視線停在他兩腿之間,「那種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嗎?用不著挑選良辰吉時吧。」
她嘴上問得天真,骨碌碌的雙瞳卻大膽火辣得足以讓人想側身迴避。面對這樣的朱——,雲棲-瞇起了眼,逕自陷入沉思。
她的言行總是如此的特立獨行,讓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可惜的是,她竟是個棲雲國人!
朱——左右轉動靈活的雙眼,越轉越心虛,越轉眼前就出現越多的問號。
「這是哪裡呀?」朱——問著自己。
沒有答案的她決定往回走,可是走著走著,她卻走到了一處她印象中沒走過的濃密樹林。
儘管遲疑,沒有方向感可言的她還是繼續向前邁進,穿越了樹林,來到了一處鳥語花香的美麗仙境。
「咦?有水池耶!」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睜大了眼。
忽地,她轉動頸子觀察四面八方。
「帥呆了,沒人耶。」她眼睛亮了起來,拋下手中的畚箕,一面繼續掃視四周,一面緩緩地卸下衣裳,然後踏入水中。
呼!好涼,可是好舒服喔!
想她天一亮就認命的到指定位置清掃遍地的落葉。
可掃著掃著,沒多久她就發現徒手撿拾或許會比用笨重的掃把清掃那三、五步才一片的落葉快多了,所以她乾脆丟掉手中的掃把,直接用手撿拾。
撿著撿著,童心大發的她乾脆朝成堆的落葉撲去,然後躺在那兒任由四處飛散的落葉一一飄落到她身上,讓自己埋在落葉堆下遮陽。
當她休息夠了,由落葉堆裡爬出時,那五個媲美背後靈的女侍已然不見蹤影,獨留她一人繼續撿拾落葉。
結果撿著撿著,迷失方向的她就撿到這兒來了。
而一身的汗臭與黏膩則讓她完全拋開危機意識與矜持,輕解羅衫入池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