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坐在屋頂看夕陽似乎已成了一種習慣,而這個習慣之所以會形成,是因為對葉星的思念。
記得葉星最愛坐在屋頂欣賞夕陽,在暮色中思考問題;而他的習慣可以說純粹是一種模仿,模仿她的動作追隨記憶,讓思念變得更真實、更深刻。他知道,只要心中有她,即便分離,他永遠不會覺得寂寞。
聽說,她曾在所有人面前揚言要逮住他,然後擰斷他的脖子。
標準的葉星式怨恨!誰都不會相信,葉星的憤怒是他所期望的。呵……似乎他的自虐傾向在與她分離的這兩年中,有增無減。
葉星怨恨的程度能證明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他清楚,只有她在意的人,才能引發她的情緒,否則,他死也不會得到她憐惜的一瞥。她與葉漠的僵持就是最好的例證。
其實,葉星的一舉一動一直都在他的關注之下,只是她不知道。
他不敢靠近她,是因為他瞭解自己,也瞭解她。若留在她身邊,他一定會出於本能去干涉她,將她呵護備至。對於喜歡的人,這純屬自然反應;但葉星不會認同,她會將他所做的統統視為他看輕她的能力。
但他的離開並非放棄。正如他離開前回答葉沙的問題:「她想闖蕩,我給她時間,但我在適當時會再回來,那時的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會有所不同。」
天色開始轉暗,遠處的雲層問傳來雷鳴聲,有一道閃電劃破暮色,映亮一方天地。雷薩右腕上的手錶開始震動。
六點整!手腕被表內的震動器震得發麻,關去電源,雷薩翻身坐起,悶熱的氣流迎面撲來,雷聲伴著閃電不斷,預告著又一場大雷雨即將來臨。
遠處的雷聲中似還夾雜著另一種咆哮聲由遠至近。雷薩笑一笑,起身輕盈跨越屋簷,縱身躍下。
喔,順便一提,這又是他新養成的一項習慣。因為葉星不喜歡走樓梯。
穿過後院,翻過圍牆,站穩的瞬間,一輛漆黑的重型機車同時急煞於他的身側,時間、位置配合的天衣無縫,讓人忍不住為騎士的高超技術拍手叫絕。
「馬不停蹄的賽事讓你的駕駛技術提高不少。」雷薩帶笑擊掌。
機車騎士熄掉引擎,穩住車身,正欲取不安全帽開口回答,卻被身後的人搶話了」。
「老大的話會讓我嘔死,他這種龜爬的速度居然還能被稱為賽車界最具實力的霸主,真是笑死人了!」
可愛如洋娃娃的韓諾將安全帽扔到前座,邊整理劉海,邊敏捷地跳下車,然後一掌狠拍上騎士的肩。
「池田劍,別得意,什麼時候我們比一場,我會讓全世界的人明白,真正霸主的實力。現在是可愛美女橫行的時代,徒有虛名的人還是靠邊站比較好。」
池田劍脫不安全帽抱著,難得末戴墨鏡的黑眸中,能清晰辨認出戲譫的光芒。
雷薩審視著他的笑容,搜尋記憶中他曾笑過的次數。
「雷薩,可以借你的洗手間用一下嗎?隨地嘔吐應該會被罰款吧?聽到二十八歲的「老」女人說自己可愛,實在讓人笑到胃痛。」
「喔?比那個憎恨日本人的二十歲小妹妹,還讓你胃痛嗎?」韓諾立刻反將一軍,也成功地看到池田劍變了臉色。
呵,聰明如她,怎會中計?難得抓住他一次把柄,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多嘴的女人最容易惹禍上身。」池田劍瞪著她警告道。
「專挑女人年齡下手的男人,同樣容易惹禍上身。」韓諾嗤笑,報應就在眼前。
「當然,只有——」
「停!」雷薩及時阻止兩人的鬥嘴,「你們要較量,請另約時間與地點,如果哪天我有興致,也會考慮充當裁判。」
「老大,你不會相信,今天下午我看到……」韓諾想開始傳播她的八卦,一旁的池田劍從懷中取出包裹敲她的頭,打斷她的話。
「拿去!」池田劍冷冷地保持姿勢,韓諾則在一邊齜牙咧嘴。
「喂,我的腦袋不是鋼筋!」韓諾抱著頭抗議。
「查到了嗎?」雷薩笑著揉一揉她的頭頂,取過包裹,拆看裡面的內容,「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吧?」
「一些表面資料——維明江,大江科技的創始者,在香港研發界算足小有名氣,目前正在進行一項家用型機器人的研製,但近兩年進展不大。」韓諾理順頭髮,向雷薩報告裡頭的內容。
「專研武器的人哪有心思開發家用產品?純粹掩入耳目罷了,根本沒有理會的必要。」池田劍對韓諾的工作成果不屑一顧……我並不指望能從外面打探到什麼消息。」雷薩點頭表示同意,「諾打頭陣,新的行動從今夭開始正式展開。」
「我明天才回日本,今晚有時問可以先潛人內部探個究竟。」池田劍又跨上機車,發動引擎,「等我消息。」
「別插手,這件事我想親自解決。」雷薩阻止池田劍,「你安心回日本,這段期間就當放大假,好好休息,養足體力。」
池田劍皺著眉不言不語:韓諾卻沉不住氣地低叫。
「為什麼?因為委託人是你哥哥,所以你打算獨自擺子?」
「如果委託費一分不少,就不能算私事。」難得見到兩人意見一致,顯然,韓諾的疑惑同時表達出池田劍的心聲。
雷薩正想解釋,又有一輛高級房車駛來,在他們身邊停下;後車窗搖下,身著淺灰色西裝的雷鳴在暮色中顯得優雅非凡。
「在開會嗎?雷薩,為什麼不請他們進屋?舒適的環境能讓效率事半功倍。各位在為我的事而煩心,雷鳴不勝感激。」
面對當今數一數二的情報員,他仍能保持著從容不迫的優閒態度應對,「我要出去,要不要一起?邊喝酒,邊聊天,如果能找到漂亮女人陪伴的話,一天勞碌後緊繃的精神,就能得到徹底的放鬆。」
「不了,我們還有事,你玩得盡興。」雷薩搖頭。
歲月的磨練讓大哥的生活理念變得與他大相逕庭,他不甚瞭解,只聽說雷鳴喜歡追漂亮女人,也總能輕易得到漂亮女人的芳心。
「好吧。」雷鳴點頭,房車啟動前他突然指著韓諾道:「雷薩,僱用童工不犯法嗎?」他擺擺手,汽車駛出。
三人先是一陣怔仲,接著池田劍倏地大笑,韓諾則瞪著房車背影跺腳。
「雷薩!你這是什麼混帳大哥嘛,弟弟出生人死地替他辦事,他卻出去花天酒地,都不會良心不安!」韓諾祈禱車子翻進臭水溝。
「既然委託費一分不少,他為什麼要良心不安?他已經是「嗅覺」的客戶了。」
雷薩忍住笑,怕再度刺激韓諾。但身高不足二八O,芳齡二十八的韓諾天生一張娃娃臉,左看右看都與十八歲的高中女生沒什麼兩樣。
「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在韓諾動手斬人之前,池田劍趕緊轉移話題。
「你明天上飛機前,可以順路載我去大江科技。」雷薩答。希望明天的探險一切順利。
「好,我來接你。」池田劍將安全帽扔回給韓諾,然後戴上自己的,跳上後座的韓諾不死心地叮著雷薩。
「老大,我最近很無聊耶,你沒什麼事派給我做嗎?」
「邵就留意一下大江科技的銀行款項流動狀況。」雷薩想一想,交代。
韓諾做一個OK的手勢,表示沒有問題。
雷薩想了想,又問:「對了,剛才你說下午看見什麼?為何我不會相信?」
韓諾立刻得意地笑開了,指著池田劍說:「老大一定不會相信,這個賽車界最帥、最酷的男人穿著騎土裝陪女人去看電影,最後還被人甩在電影院門口,一個人孤伶伶地抱著安全帽,那副落魄的樣子喔……啊……」
突然翹起的摩托車車頭讓韓諾措手不及,身體後傾的同時,雙,手胡亂揪住池田劍的衣領自救。
「你想殺人滅口?」她怒敲他的安全帽。
池田劍向雷薩做個手勢,機車似箭般地飄射而出。
雷薩望著車影錯愕半晌,池田劍……電影……被女人甩?他有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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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雷薩,不准……跑,雷……」葉星口齒不清地低喃,躺在床上的身體突然大幅度翻轉,她踢了踢腿,含糊喃道:「再跑……我揍……揍你……」
「哇……」她的確出拳了,因為力道過猛,身體反而跌下床。
在現實中找不到雷薩出氣,只好在夢中發洩,只是當她預備要撲上前去壓住他,用拳腳好好傾吐「相思」之苦時,他又憑空消失了,害她撲了個空,還摔下床鋪……
好痛!葉星捏了捏脖子,剛才摔下床時好像扭傷了。
該死的雷薩!一定是聽到她揚言要擰斷他脖子,所以才在夢裡先下手為強的!
葉星忍不住磨牙。哼!她仇恨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他的「追殺」讓她全身酸痛。時星掙扎著起身,背靠在床頭,舒展筋骨;睡在左邊的穎炎此時咕噥一聲,翻過身背朝著她繼續熟睡。
幸好!她沒被她吵醒。
葉星下床,小心翼冀地走向浴室,路經茶几,擱置其上的手機突然響起。葉星火速接聽,瞥一眼床鋪——還好,還在睡!呼……
「喂?」葉星壓低聲音,怕影響穎炎的睡眠。這些天擔心哥哥的安危讓她神經高度緊繃,她累壞了。
「我查到最近有一家科研所換了一批研究人員,據說還是從國外聘請回來的,至於是如何「聘請乙的,因為還沒有深入調查,所以不甚清楚。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深入查探一下,然後告訴你結果。」
「不用不用!這樣已經夠了。調查的事我自己可以擺子。」葉星喜不自禁。
哇!真不愧是老鼠,無孔不人哪。才不過短短兩天工夫,就查到了。這等精英不加入「嗅覺」實在太可惜了,等哪天遇到雷薩,她一定要向他極力推薦……
「雷薩。」葉星又想起了他躲她近兩年的事。思及此處,恨意頓生。
該死的雷薩,洗好脖子等著被宰吧!
婁傑適時地打斷她的幻想。
「你剛說什麼?你擺平?」
「啊?哈、哈哈,你聽錯了啦,我是說調查的事,等我告訴葉之後,他自會定奪。你不能搶走他的樂趣呀,葉之會生氣的。」葉星壓低聲音兼賊笑,「不管怎樣,謝謝你的幫忙,婁傑廠
呼,險些穿幫,看來她騙人的功夫還不夠火候。
「嗯,說得也是。虧你提醒,如果葉之將末發洩完的精力轉移到我的身上,那我真會吃不完兜著走。」電話那頭的婁傑下意識地抹抹冷汗。他竟然犯了足以致命的錯誤,還是少管閒事為妙!
「哈,放心,我絕不會讓葉之來找你麻煩的。對了,那個研究所在什麼地方?
告訴我地址。」葉星抽出桌上的紙筆記錄,邊寫邊點頭:「嗯!好!我明白!我會小——啊!不!我會轉達你的好意,提醒葉之小心的!」再次表達謝意,葉星趕緊掛斷電話,微吁了口氣。
維明江!做好準備,迎接她葉星去拜訪吧!
祝穎炎仍背對著她酣睡。葉星決定不吵醒她,獨自行動。
既然穎炎將事情托付於她,那麼接下來就算有再危險的事發生,也均由她來扛下;況且穎炎是個踩著高跟鞋,來回於伸展台,受人追捧的嬌弱公主,血腥的場面應該遠離她的純真世界。
「放心!我會帶好消息回來給你的。」葉星替她蓋好薄毯,躡手躡腳地起身,屁股還未離開床鋪,一道突襲而來的巨大撞擊力將她撲倒在地,然後有一具溫暖的身體壓坐於她的膝蓋之上。
「痛……好痛……」哇,她的腰快斷了。這女人明明沒幾兩肉,怎麼會這麼重咧?
「你去哪裡?」穎炎清亮的眼眸瞪著她,纖手一緊,抓起她的衣領貼近,「你想丟下我?」
「哪……哪有?」葉星結巴著指一指身後:「我只是想去浴室刷牙洗臉!」
「騙人!」穎炎指控道:「我剛才分明聽你接聽那傢伙的電話,他是不是打聽到什麼?還有,你剛坐在我身邊講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葉星安撫地拍拍她的臉頰,「你待在飯店,這裡比較安全。放心,我會很快回來的。」
「不要!我要跟你一塊兒去廠穎炎絲毫不為所動,意志堅定,。你冒險去救我哥哥,我沒道理安逸地窩在家裡睡覺!不要!我跟你一塊兒去。」
「穎炎,乖乖聽話……」
「我不是小孩子,別對我用「乖乖」這個詞。」
葉星一怔。小孩子?她也是這樣拒絕葉之的,但她為什麼這樣對穎炎?因為她比她年長兩個月?因為她比較像男生?怔忡問,祝穎炎再次重壓於她的身上。
「我、要、跟、你、去!」穎炎堅定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眼見她又跳起,準備下壓,葉星趕緊舉白旗投降,「去!去!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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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停好車子,葉星從車內扶出風情萬種的祝穎炎時,幾乎想仰天長歎。
瞧瞧美女的這身打扮:乳白色的短袖絲衫配上深紅色的皮革A字裙,外加一雙火紅的高跟鞋——足足有七寸高。此刻葉星真希望能找黑布,將祝穎炎從頭包到腳,幸好現在下班時間過了,沒什麼人,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就從那裡進去。」葉星觀察完整幢大樓的設計及附近的地形後,最終在大樓暗巷找了二樓天台旁的一扇氣窗作為人侵點。「你可以嗎?不如……」
「沒有問題!」祝穎炎極有信心地點點頭。
葉星仍是擔憂地瞥了一眼將她臀部包裹得恰到好處的窄小A字裙,然後歎了口氣,躍身一竄,便攀了上去,然後她趴在天台邊緣,伸長手臂給祝穎炎。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葉星低聲交代。
祝穎炎伸長手臂,但與葉星的手仍有一段距離。「構不著。」她搖搖頭,跳一下,但腳下高跟鞋限制了她過大幅度的動作。
葉星無奈歎息,「脫掉鞋,盡量往上跳高,我會拉住你。」她再多探出一點身子,低叫。
「一定要……脫嗎?腳會痛呢!」祝穎炎蹙著眉,猶豫不決。
葉星翻白眼,差點沒大吼——穿那種會摔斷人脖子的鞋,腳就不會痛嗎?
這時,祝穎炎不知從哪個角落找來一隻廢鐵桶,然後用著極優雅的姿勢蹬腿,登陸,仰頭,伸手。
這一連串的動作,看得葉星目瞪口呆。不會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的動作一定要這麼優雅嗎?
葉星歎了口氣,又說:「好了,看到你左側牆面上那塊突起的小石頭嗎?用腳尖踩著它,藉力往上爬。我會拉住你,你只要用力就行了。」
祝穎炎點頭,看樣子似乎聽懂了。葉星揪住她,借力使力,祝穎炎的上身攀上來了,但腰肢卻卡住了。
「跨上來。」葉星說。
「不行!」祝穎炎試著動作,結果苦著臉宣佈,「我的裙擺太窄了。」
葉星注意她雪白粉嫩的雙腿在夜色中努力掙扎的樣子:心想,若這時下面有人的話,那那個人可有眼福嘍!就在她神遊之際,手一鬆,祝穎炎尖叫一聲,原本好不容易掙扎探到天台的上身,急速下滑至胸部——
「掉……要掉下去了!」祝穎炎揪住葉星的衣領當救生圈,死不鬆手。
「死……要死掉了!」葉星叫。她快被勒死啦!
葉星艱難地將手往下伸,摸到祝穎炎的裙帶,立刻將她一口氣拉上天台,但不幸的,一隻高跟鞋卻掉了下去。
呼,總算安全登陸了!但是還沒進人敵軍陣營,就先消耗掉了一半體力,這該如何是好?帶著外行人同行果真是錯誤的決定。葉星悲哀地想著。
「嗚……我的香奈兒!」祝穎炎仍在傷心她的名牌高跟鞋。
「我想它一定很寂寞,乾脆讓另一隻下去陪它好了。」在祝穎炎抗議之前,葉星搶先脫下她右腳的鞋子扔出,然後再安撫,「別傷心!等救出祝岱融後,你再去敲詐他更貴的。來吧!」葉星拉起她,「我們要進去了。」
拉開氣窗,也順便撥去氣窗旁的一條奇怪的線,葉星沒注意到,當線脫落的同時,隱嵌於牆壁的感應器開始轉動了。
就在葉星帶著祝穎炎消失在氣窗口後的五分鐘,載著雷薩的黑色重型機車也到了大江科技,停車地點恰巧也是大樓後面的暗巷。
池田劍趣味盎然地研究著地上的兩隻火紅色高跟鞋,再抬頭看到二樓被人破壞的氣窗口。
「雷薩,看來有人替你省了道手續。」池田劍的眸光閃動。呵,穿著高跟鞋來行動?簡直找死。
雷薩也在研究這雙鞋子。鞋面潔淨得未沾染上絲毫灰塵,手觸時能感覺到餘溫,種種跡象說明——鞋子的主人離開頂多不會超過十分鐘。
銳利的目光掃過二樓,雷薩站起身,拍拍池田劍的肩膀,朝巷口走去。
「看來今天我不會寂寞了。」但心中卻在祈禱——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他遇上這位穿著高跟鞋行動的白癡賊小姐。
「你不從這裡進去?」池田劍掉轉車頭跟上他。
「不,我改變主意了。」雷薩溫和地笑著,臉上帶著陽光般的暖意。「我要從正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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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又出現了。
他不說話,只是靠在陰暗的角落看著,卻能令滿屋子的人噤聲沉默。
他的皮膚蒼白,手指瘦削且修長。看到他時,祝岱融能清晰地記起他一拳揮上他嘴角時的力量,俐落中包含著冷漠及蠻不在乎的態度。
在陷人昏迷前,他恍惚地聽到他在自我介紹:「我叫維奇,奉命帶你去香港。」
維奇!自被綁架以來,祝岱融第二次見到他。今天是維明江首次踏人「囚犯集中營」。祝岱融不明白他來的目的,因為以前他若有事商量,總會派人將他「請」
出去,但今天他卻破天荒地親自駕臨,這不免會讓人有所懷疑,況且他臉上的笑容像隱藏著天大陰謀似的得意。
「祝先生,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維明江將手頭的資料推去祝岱融的面前,「請你再考慮一下。」
「滾出去廠謝霖終於忍不住衝著他叫喊。畢竟他們被綁來香港已近半個月,雖沒受到不人道的虐待,但失去自由更是一種精神折磨。他快控制不住了。
維明江變了變臉色,目光調回祝岱融身上。
「祝先生的意思?」
「我……」他本該與謝霖一樣,大聲反抗的。但當他的眼角看到從門外慢慢走進來的人影時,不知怎地,他推回資料的手開始顫抖,有股涼意從脊椎直竄頭頂,連後面的剩餘兩個字也變得薄弱,「……拒絕。」
維奇!他用那種仿似掌控一切的目光注視著他時,祝岱融覺得自己快要停止呼吸了,他似乎看到維奇的眼中寫著——我知道你會拒絕!不過沒有關係,我自有辦法讓你改變主意。
房間裡突然靜了下來,連謝霖也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小步。祝岱融這才知道,原來會膽怯的,不只有他。維明江見此氣氛,不知為何,更為惱怒了。
「你的辦法就是該死的站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嗎?維明江怒斥,橫掃桌上的資料,紙張散落一地。
難道維奇來就是要勸他投降的?他懷疑維奇是否會有耐心「勸」!依他的行事風格……祝岱融開始擔心,因為維奇的眼中有勝券在握的篤定。
維奇不答話,對維明江的嘲諷更是視若無睹。他一步步走宋,在離謝霖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始終看著祝岱融,臉上冷笑著。有那麼一瞬,祝岱融捕捉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遺憾……遺憾?他在遺憾什麼?
他不必再費勁去猜,因為維奇以行動告知了答案。
一把銀色的掌心雷頂在謝霖的前額,熟練地推栓,彈已上瞠。
「不!」祝岱融怒吼著奔過去,企圖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
維奇仍是用種蠻不在乎的冷漠表情微笑著,在瞬間扣下扳機。砰地一聲,謝霖連聲音都未來得及發出便倒下了,祝岱融只來得及抱住他後仰的屍體。
鮮血噴灑了祝岱融、維明江滿臉;維奇早在子彈射出的同時避開,但拿槍的左手仍是沾了一些血跡,他取來一塊白布慢慢擦拭。
「你仍有時間考慮,但最好不要太久。」他看一眼抱著同伴,淚流滿面的祝岱融,「和你一起來的研究員共有七個,現在還剩六個,六個星期,你會作出決定吧?」
維奇輕易地抓住了他的弱點。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卻不忍推同伴站上懸崖。
「惡魔!」這是祝岱融的辭典裡所能找出的最惡毒的形容詞。
維奇沒有表情地回望他,「明天起,第一個星期的限期開始計時。」不是恐嚇,只是陳述事實。離開前路經維明江面前,他又低聲輕笑:「滿意嗎?」沒有反應。瞥一眼呆住的維明江,他的語氣中竟有一絲愧疚,「唉,我不該答應你旁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