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欣兒取笑道。
他正想答話,數道人影從林子上空升起,眨眼工夫已躍至二人面前。接下來,打林子南面又陸續走來一大群江湖人。
有六名全身銀錦的蒙面人一跳到場中就呈半圓之勢將秦惜玉與欣兒圍住,後又有十來個錦衣衛也上前守在一旁。看來全是水泡眼兒他們那票樓船上的「舊人」,只少了絲瓜干。
和他們相距不過三丈開外是兩名五旬上下衣著相貌盡皆相似的獨腿老者。還有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一個全身著火紅服飾的年輕男人和數十名打扮各異的江湖人。
那個自稱秦惜玉「師兄」的人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叫道:「這下可要壞事。」
以為立即會有一場大火拚,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幫人一見到秦惜玉並不著急動手,只是破口大罵。再看秦惜玉,這般被人辱罵面上只見驚疑之態而無憤怒之色。
亂七八糟鬧哄哄地又罵了一陣子,欣兒終於忍不住道:「你們這些人,如果有仇還不上來刺上他十劍八劍,只管罵娘有甚用處?」
靠左手邊那獨腿老者聽到欣兒的話,叫道:「丫頭躲開,不干你事。」那個聲音之難聽,直追破鑼。
欣兒皺起眉道:「誰說不干我事?老頭兒若想取他性命,說不定我還可以幫忙。」
右邊老者說話就不客氣了,喝道:「走開,少囉嗦。」
欣兒氣憤地道:「你……你這老傢伙……」
那全身火紅的人道:「河洛雙鬼,你兩個下不得手,我紅烏鴉來替你們下手。」話音落處紅黑兩道人影各自東西兩頭飛起。頃刻於半空中交接,發出「砰」 的一聲巨響,直震得地面都在抖動。
那紅影被氣浪震得斜斜地飛出數丈,落到一顆樹上隨那著樹枝猶自晃蕩不己,黑影兒卻憑藉著反震力彈回場中。原來那黑影兒就是秦惜玉,紅的自然是那自稱「紅烏鴉」的人了。
想不到他重傷之下還有這等實力,看來真是小瞧了他。玄銀玲暗道。
「好快的身手!」紅烏鴉樹起大拇指道,「若在平時只怕早被你的迴旋氣勁打死。」
秦惜玉「嘿」 了一聲道:「就算現在本少爺想打死你也不是什麼難事。」
左邊那老者此時又發話道:「秦老三,我兄弟二人今天找上你,你大概心裡有數吧!本來你只搶了那六陽鼎也沒什麼關係,我兄弟看你老鬼師父面子上總不會為難你這小輩,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殺了我的兒子。
聽到這裡欣兒「哦」了一聲道:「我說為什麼事兒,原來是這樣。果然仇大!」接著又向樹上那人道:「你又為什麼要殺他?難道你兒子也被他殺掉了?」
樹上那人冷哼一聲,「沒有。」
「難道是你老子被他殺了嗎?」欣兒又問。
樹梢上那人頓時憤怒地叫道:「死丫頭,你說什麼?」
「沒有殺他老爹,只是搶走了他老婆。」秦惜玉忽然吃吃地笑著道。
紅烏鴉被人揭破戴綠頭巾的事,氣得七竅生煙,「你莫得意,還是想想今晚自己是否有命離開這裡才是正事。」
秦惜玉不以為然地道:「就憑你?」
「就憑我或許是不成,但加上這雙鬼還有關西魔刀、生死判、玄癡大師和棲雲派眾友你看成是不成?」
不對呀!怎麼越來越多的人聚到這林子裡來了?欣兒盯著那些正趕過來的烏壓壓一大票人,道:「啊呀,怎麼有這麼多人?看來你今日想不死都不成了。」
紅烏鴉道:「姓秦的,我說你還是準備一下待會兒要怎樣個死法。聽說你挺愛漂亮,希望過會兒不要死得太難看。」
玄銀玲蹙眉暗想道:奇怪,他為了在這裡等著和東廠的接頭把自己扮成老太太,連自己都給騙過了,這些人又是怎樣發現的呢?這回可真有麻煩了!
「奇怪,是誰把這些人找來的,這少說也有五六十人吧?」她身後那人也詫異地道。
「我還以為是你呢!」那個「師兄」答道。
「以為是我?」那人不滿地道,「你當我是笨蛋?
若是我的話才不會叫這麼多人來跟我搶!」
「師兄」嗯了一聲,道:「對呀,你說會不會是那丫頭?」
「誰說我會死。不到最後你就不會知道結果!」秦惜玉仍然悠哉地對欣兒道。
猛然間,一團火紅的東西,「呼」的一聲落到他鼻子跟前,大家還沒看明白,那團火球猛地伸出兩隻手來,摟住秦惜玉的脖子,高興地大叫:「啊,終於找到你了!
「你……你掐死我了,還不住手。」秦惜玉抓住那人的臂膀,用力往外一推。
那人「砰」的一聲屁股落地,「哎喲!」大叫起來。原來是位紅衣小姑娘。
「好呀!這女人是誰?」欣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又吃起醋來。
紅烏鴉一見那紅衣姑娘跌倒,忙不迭地從樹上躍下,上前將她扶起。
那女子並不感激,反甩開他的手,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沖欣兒怒道:「好呀,你這婆娘又是誰?」
一名婦人趕上前來道:「思思,你又做什麼?秦三,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仇姑姑,你們兩個來幹嗎?!」秦惜玉眉心打結厭煩地道。
不曉得誰找來枯柴生起火堆,玄銀玲才看清楚。原來卻是酒樓中的紅衣女子田思思和那年長的女人。
「你自上次一別信也不寫一封來,我家思思找得你好苦。聽說有人要來找你晦氣就好心來幫忙,哪曉得你卻不識好歹。」那婦人埋怨道。
「我說是什麼人,原來是三郎『以前』的相好啊!」欣兒故意把「以前」兩字說得重重的。其實心中卻在一個勁兒地發酸。
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玄銀玲好歹算是秦惜玉的表姐,這丫頭算什麼東西?一上來就抱著三郎亂跳亂叫的,真恨不能賞她兩個巴掌。
田思思瞪圓大眼正要上前回嘴,卻有一人先她一步,邁出場來。
那幫錦衣衛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見到有人上前,不等秦惜玉做出命令,已各自散開擺出陣勢,將己方的人圈於當中。除了先下場那人,餘下的「好漢」見那陣勢均不敢亂動,「嘩啦啦」向後退出數丈之遠。先前那六個東廠高手此時則分成六角,面朝外盤坐於秦惜玉身側,不曉得要幹什麼。
先於欣兒出場的是一出家人,方面大耳慈眉善目很是可親。玄銀玲穴道受制,時候一久就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聽力也變弱了。所以只見到和尚走到當中,念聲阿彌陀佛向秦惜玉施個禮寒暄了一陣,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卻被那兩個瘋丫頭跳出來數落了一番。
那群人中突然有人嚷道:「豈有此理!連這兩個死丫頭都這樣囂張。大傢伙一起上,殺了這姓秦的好替自己家門報仇啊!」
「玄癡大師,你還和他囉嗦什麼?難道還想和他吃過晚飯再比劃嗎?」
「操傢伙一齊上,劈了這狗娘養的。」這幫人叫得雖然厲害,卻是虛張聲勢沒有一個上前的。
玄銀玲心想:以為是來搶那寶鼎的,怎麼都是來報仇的?難怪打從開始並無一人問阿榛要那寶鼎的下落。
不過,地脈寒泉雖然寶貝也只得有權有勢的人才信,這些混世之人又不造反,找它的確無用。沒想這混蛋居然結了這多仇家,今天可要糟了!
秦惜玉對水泡眼兒吩咐了兩句,那兩個丫頭居然很聽話地跟著水泡眼兒出了陣門,走到背後數丈遠的空地上。
接下來那票人沒有一湧而上,反倒是按著「江湖規矩」與這邊互換了名號。玄銀玲只覺得渾身酸痛,也沒有聽清楚他們那一派那一門跟秦惜玉結了什麼什麼的仇。反正都牽涉到朝庭的事兒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稀奇了。
稀奇的是這麼多人為什麼會怕一個受傷的紙老虎呢?恰巧這時候她身後那人也問出同樣的話來:「你說這些人呆頭呆腦,姓秦的在江湖上也不算一流高手,現在又帶著傷,要來報仇不會一鼓腦兒上嗎?」
那個「師兄」嘿嘿冷笑數聲,道:「我看你在望月崖待的時候太久了。」
這兩人說的話聲音越發大起來,但林中的人聚得太多,也無人注意到。不一會兒工夫,那和尚已經走到外圍錦衣衛的圈中和秦惜玉動起手來。
那和尚的武功還真不可小瞧,一套羅漢拳打得虎虎生風。只不過功力雖深厚招式卻是中規中矩,反倒是秦惜玉招式凌厲古怪,處處制敵先機。這和尚正兒八經地與他過招卻沒討到什麼好去。
再說那頭,欣兒見那和尚看似功力高出秦惜玉卻一直搶不了先,嘴巴又接了起來,道:「嘿嘿,你這和尚,這樣死打法一輩子都打不中他靈樞穴上的罩門。」』
田思思見她居然當眾來揭秦惜玉的短處,暴喝一聲馬上撥出腰刀,一刀向這多嘴的劈去。
嘴皮子利害的人,多半手底下不行。田思思的武功總算強過欣兒這三腳貓,只三五個回合就將欣兒打倒,拿起短劍就要當頭刺下。
忽然兩聲驚叫,伴著一聲怒吼同時響起。
驚叫的人一個是欣兒,不是因為她快被人刺死,而是因為忽然有團東西砸到她的眼前。另一個是田思思,因為事出突然,眼前飛來不明物體而感到吃驚。那怒吼聲卻來自林子空地西邊。
只聽有個聲音怒吼道:「你做什麼……」
另一個聲音道:「不做什麼,送她去會會相好。」
「你分明是想讓她死?」那個憤怒的聲音道。
「是又怎樣?」另一人冷漠地答道。
正與和尚酣鬥的秦惜玉聽到聲音,手底忽然頓了一下,回身朝這邊看來。電光火石之間,玄癡和尚的拳頭已打到他的胸口,將他震退兩步。秦惜玉走神吃他一掌,再也支持不住,胸中血氣翻騰「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那和尚畢竟是出家人,心存厚道沒有再進攻,只是不斷地念著阿彌陀佛。
所有人齊向大石後看去,清楚地聽到打鬥聲,接下來兩道黑影兒一閃,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暗夜之中。秦惜玉皺緊眉頭看著那兩道影兒消失的地方出神。
好痛啊,玄銀玲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手腳居然都能動了,只是想叫也叫不出來。
欣兒也慌忙爬起來扶住她的手道:「咦?你怎麼會被人摔出來?」
一個獨眼漢子叫道:「玄癡大師,此時不動手你還等什麼?」
眾人又紛紛責怪老和尚心慈手軟。秦惜玉伸手摸了摸嘴角的血漬,冷笑一聲,再退後兩步盤膝坐下。不過,這次卻坐到那六名東廠高手所形成的陣勢當中。
有些膽大的,見他好似傷得不輕就要乘機闖陣。沒想到那幾個東廠殺手忽然躍起,各自擺出一個古怪架式。
見秦惜玉閉目盤膝近在咫尺,最前面那人立功心切,一步跨入那陣中舉刀就砍。刀口撞到一股強大罡氣,大刀脫手飛出卻劈到了另一名夥伴的肩頭上。
慘叫聲叫起的同時,陣中幾人忽又發瘋般地繞圈狂奔,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已看不清人形了。一陣旋風,捲得地上沙石亂滾叫人睜不開眼。秦惜玉左手手心 向天,再將右手拈個劍決運起氣來。
「這是什麼?」有人失聲叫道。
「咦?他的身上怎麼會有層綠光。」那些好漢七嘴八舌地議論道。
「七煞絕命!」玄銀玲一急,居然叫出聲了。原來剛才那人打的一掌已經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只是一時沒有緩過勁來才會說不出話。
「什麼?」欣兒道。
眼看身前的人浪層層跌倒,紅烏鴉這才醒悟,呱呱叫道:「不好,這霧怕是有問題,大家快屏住呼吸。」
玄癡和尚和棲雲派掌門等幾個功力深厚的聞言急忙坐下運功抵抗,但是過不多時也全都癱倒在地。
綠霧瞬時瀰漫開來,是毒霧。雖然他們發現早卻已不能阻止。
「呀,我的頭好暈。」 田思思叫道。
「快屏氣,莫說話。」姓仇的女人叫道。
「哈哈哈,你們這些狗屁英雄好漢,來時氣勢洶洶,以為能搞出什麼大事來,結果一時三刻便給人放倒。」欣兒笑出來眼淚。
「你引這些人來,難道就是為了看這個。」玄銀玲不顧那毒霧滲入口中向欣兒道。「
「什麼?」欣兒上前想拉她起來卻拉不動,腳一軟反而跌倒在銀玲身邊。
「不是你引這些江湖人來的嗎?」玄銀玲嘴唇發白,太陽穴隱隱作痛。
「不是……這樣,我是想……等你來時……」欣兒的呼吸開始困難,摸著手中短劍有些抱歉地道,「其實……我是想當他的面用這短劍劃你一刀。」
「啊?」玄銀玲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
欣兒又道:「這刀中我餵了他的……『雪贍散』,聽說很難解的。如果……如果……救你的話,他自己也會中毒……看他對你是不是真心的。我想這樣……我想這樣……」她身體內那個「麻煩」已發揮作用了,大口喘著氣,身子癱軟地靠在玄銀玲的肩頭上。
「你沒事吧?」
她偏頭仰望著沒有星月的夜空,忽含笑吟道:「月既明,西軒琴復清。寸心……鬥酒爭芳夜,千秋萬歲……千秋萬歲……同一情……」她的功力最弱,又因體內那「怪」毒被引發,沒有說完人就倒了下去。
「……欣兒,欣兒?」這樣說來她只是想試阿榛,難道不是她引來這些人報仇的?覺得腦袋發漲,就快要開裂一般。扶起欣兒綿軟的身子,然後閉上雙眼用盡氣力叫道,「姓秦的,你還不快住手……她快死了。
水泡眼兒大約是一早就服了解藥,還很精神,大叫道:「沒事,過一兩個時辰自然就好了。
秦惜玉突然睜開眼有些吃力地衝他道:「你還不……動手?
「你敢?」老和尚剛才手下留情沒有乘機殺你,你倒要下暗算。
「你……你快過來,我……好……難受……」玄銀玲說完這句,立即仰面栽倒。
「姐?」他見玄銀玲倒下,有些吃驚。怎麼回事,不過是一種令人渾身酸軟的毒藥卻不能叫人暈倒呀。
他略作猶疑,忍著傷痛勉強從地上站起來走出陣門,在玄銀玲身前蹲下,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十分均勻。想了一下仍舊不得要領,於是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倒出幾顆黃豆大小的藥丸撬開玄銀玲的嘴唇送入口中。
輕輕扶起她摟入懷中。她的身體好柔軟,頭髮也好柔軟,而且很長,髮絲上隱約帶有一股香味兒。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抱著她,以往都是他靠到她的肩頭上。她的頭靠到他的胸膛上,這種感覺很實在,但他卻前所未有的感到心慌與恐懼,「你可不能有事。」
見她過了許久還未醒,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巴掌大的小銅鏡放在手心裡,然後運起氣貼到她的心口上。
那邊,水泡眼兒見他運功本不敢打擾,但過了很久都沒有動靜,只得走到他身後,輕輕叫道:「大人,這些人怎麼處置。」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他聽到有人叫,這才收回手小聲嘟噥著,似在回答又像在自語。
又過了很久,玄銀玲仍未醒來,他將臉貼到她的面龐上,「你別嚇我,別嚇我!」他俯下頭吻了吻她的秀髮,眼中竟然帶著星點淚光。
「歌宛轉,宛轉淒以哀。願為星與漢,光影共徘徊。這是俞姑娘未念完的後兩句。是你教她念的?可惜多情女子負心漢,你卻一眼都不瞧她!」一人在暗處唸唸有詞。
大家都因為怕吸入毒煙,只管在地上盤膝打坐不敢出聲。這個時候,會是什麼人有這閒情?
「你做了什麼?滾出來!」秦惜玉怒吼道。
「你就這樣對師兄講話?」那人自暗處現身,「你雖然一直不承認我是你師兄,但你若想曉得我對她做了什麼,講話可得客氣點兒。」那人走近了,卻是那個風度翩翩的齊雲皙齊公子。
「好!」為了玄銀玲他不得不低頭,「你不是對我姐有意思嗎?請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
齊雲皙這才點點頭淡然地道:「不為什麼。」見他又要動怒,不等他罵出聲又道:「因為我什麼都沒做。」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問你,你剛才為什麼將她引出來。既然走了,你現在又為什麼折回來?哼,你以為我不曉得,你一路上都跟在我後頭。你是想讓我給你帶路要去找到地脈寒泉吧?休想拿她來要挾我。」
齊雲皙蹲下身子,靠到他二人跟前看了看,道:「早曉得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會這樣笨。我折回來就是為了看看她怎樣了。她是被你的無影毒放倒的。」
「你放屁,這種毒從來毒不倒人你是曉得的。」他又忍不住罵出髒話。
齊雲皙蹙起眉道:「我還真有些後悔沒捉住她來要挾你。」
秦惜玉冷笑著道:「你現在不是正在要挾我嗎?」
齊雲皙搖了搖頭,「讓我看看她究竟怎麼回事。」
伸手剛探到玄銀玲臉部上方,一抹銀光忽然恍得他眼一閉,急忙將手縮回:「好險!你這一劍差點兒斬掉我的手。」
秦惜玉看了看手中那柄蝕日,陰森森地道:「這可是把寶劍,能被他斬掉手掌也是榮譽。」
「咦,是師父給你的?」齊雲皙見到那劍情緒竟然有些波動,「想不到,他不但傳你七煞絕命陣法,就連這個……都給了你,還有一柄呢?是不是在玄姑娘身上?」
見他一直囉嗦不談到正題上,秦惜玉很是火大,罵道:「師父不傳我難道傳你這棄徒?」
「你說什麼?」本來他一直罵粗話姓齊的也沒介意,但一說到「你這棄徒」齊雲皙不禁身子一震,像是遭受了什麼打擊。
秦惜王見他「罵功」奏效,不禁有些得意,又道:「師父說我是他一生中的驕傲,而你——卻是他一生中的奇恥大辱。」他說這話時神氣活現,就像是在大人面前爭寵的孩子一樣,著實叫人好笑。
「你的確是很『驕傲』。只是,你這樣的驕傲不要也罷。」齊雲皙不屑地道。
在場的人均想:可不是嗎,只有血雲史那樣的邪魔歪道才會覺得有這種徒弟是驕傲。
「我怎麼了,你說清楚。」他本是個任性狂妄之人,此時聽出齊雲皙的諷刺就沉不住氣,眉頭一挑和師兄叫起勁兒來。
「你……」齊雲皙欲言又止,「算了,我不想說。」
「呸!你是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他笑得很囂張。
在場的人包括水泡眼兒均想:這人就算被你師父逐出師門去了,但畢竟和你曾是同門,你這樣講話不是太無禮了?
不曾想他又罵道:「你想幫寧王造反,他給你的好處很多吧!是不是最近他又決定將女兒嫁給你了?嘿,原來是這樣。我一早怎麼沒想到呢!剛才和你一起在石後那人是不是寧王的小郡主?你為了向他表明心跡,才對我姐下手的對嗎?」
紅烏鴉聽說那毒煙弄不死人,想到反正已經中毒索性放棄運功相抗,此時聽到他二人鬥嘴插話道:「嘿,你還不是投靠了錦衣衛?我看你兩個大哥莫說二哥,都是一路貨。」
田思思不記恨秦惜玉連她一起放倒,反而報不平道:「你懂什麼?他靠的是裙帶,我玉哥哥可靠的是本事。
齊雲皙道:「寧王爺他素來仁愛惜才,又雄才大略,如若天下是他做主我朝豈會受那些倭寇之擾?」
秦惜玉嗤笑道。「說什麼雄才大略?馮公公是當今皇上的恩師,會同張首輔秉筆輔政二十年,平下多少大小紛亂,立下多少汗馬功勞!世人只道馮公公是個太監,就將他看輕了。再說寧王那老傢伙他做過什麼?他不過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亂臣賊子罷了。」此語一出一片嘩然。
「我沒有聽錯?聽秦公子這樣講來,馮羽居然是大大的忠臣了?」一個好漢憤恨地道。
無怪乎大家嘩然,哪個不知誰人不曉,馮保是個大大的貪官酷吏。眼下這在場中人之所以來找秦惜玉報仇,歸根結底還不是和錦衣衛跟東廠結下了仇怨?
玄癡老和尚又是一聲「阿彌陀佛!」搖頭歎氣道:「秦施主這話可是顛倒黑白。」
剛才那漢子又咬牙道:「寧王爺愛惜百姓我等早有耳聞。雖然我覺著他也是有居心的,但要說姓馮的是好人我等死也不信。你接下來是不是還想說你們錦衣衛是保家衛國的大功臣了?」
「保家衛國?那是當仁不讓!」秦惜玉嘿嘿地怪笑道。
「無恥啊——無恥!」紅烏鴉連連搖頭道,「秦大人你今天真叫我等大開眼界。」
先前那漢子「呸」 的一聲,道:「寧王府的二公子上東南前線的時候,你們錦衣衛的人可恰巧正在臨清縣殺老百姓。原來成天價的四處殺人搶掠就叫做保家衛國。不見你姓秦的還真不曉得什麼叫『無恥』。」
「什麼叫無恥?攘外必先安內,咱們大人為了扶助馮公公肅清內賊曾做大義滅親的事兒,此等取義之舉你們可敢為?」終於有人抱不平了。
「取義之舉?你管殺了自己的親爹向上爬叫取義之舉?」不知誰突然冒出這句。
但秦惜玉卻並未反駁,只疑惑地對暗中那人叫道:「乾絲瓜?」。
那人應得一聲:「屬下在!」
秦惜玉眼珠子一轉正要說什麼,懷中那人身子突然一震。顧不得再與眾人鬥嘴,垂頭一看,玄銀玲吐了口氣,眼睛眨了兩下緩緩睜開。
秦惜玉喜出望外,剛叫了聲「姐——」就見她目如堅冰冷硬地盯住自己,叫人覺得不寒而慄。
難道她聽到了什麼?秦齊二人同時開始心虛,齊雲皙見到她醒轉也立刻倒退數步呆住了。不過片刻之後,兩人又一同放了心。
「阿榛,欣兒妹妹呢?」玄銀玲含笑向秦惜玉問道。
秦惜玉暗暗吐了口氣,道:「你放心,她沒事。」
說完忽向水泡眼兒使了個眼色。
大家正在奇怪,就聽「忽忽」數聲,場中火光俱滅。
一片漆黑中,乾絲瓜叫道:「大人,是我呀。你在何處?」
秦惜玉大聲道:「我被我師兄拿住,你趕快找人來救我。」咦?他剛才還囂張得不得了,也不肯叫齊雲皙為師兄,怎麼現在不僅叫了還要絲瓜干找人相救?
「對呀,你快多叫些人來送死。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齊雲皙哈哈笑著,又朝秦惜玉那頭打了兩掌。好在他並不是要置秦惜玉於死地,只是想讓他動不得,所以掌力並不強。玄銀玲將秦惜玉向外一推及時避過,卻覺得有塊東西從身上落下。
明明不曾打到,秦惜玉看離大家距離遠,今夜又無月色看不真切,便故意叫喚道:「不好,我的腿,我的腿被他打了。姐姐,你別管我,自己先逃吧!
乾絲瓜卻一直未動,只喊道:「大人,你沒事吧!」
秦惜玉呻吟道:「有事,我快不行了。」
齊雲皙一縱身向乾絲瓜聲音那頭躍去。
暗地裡那乾絲瓜卻連連討饒道:「齊公子住手,說不定我們是同路人呢。」
玄銀玲奇怪地道:「怎麼回事……」
秦惜玉連忙用手掌摀住她的嘴,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