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靈這時道:「老禪師談起舊事,令人有懷故之念,不知拂緣大師安在否?」廣慧禪師搖頭道:「拂緣大師三年前便已坐化,往登西方樂土去了。」「哦!」袁靈點了點頭,又道:「當年家師曾委託白馬寺善譯經文的拂塵大師,譯一部西方教士帶至中土的西方教典《聖經》,不知可否善果?」
廣慧禪師道:「兩年前,拂塵大師便已漢譯《聖經》完畢,且等施主去取了。令師當初作為實讓人費解,何以托若大個人情,求助拂塵大師為一個小孩書漢譯西方教典。當日拂緣大師還怪尊師做以妄事,有中土佛道之教不奉,而去仰慕西方神主。今日看來,尊師果有先見之明,是欲讓施主融會天下各教之言,而成統一之理。」
袁靈道:「天地廣大,各成一方之教,然其宗旨,志在探求宇宙大道之理。雖以國度、地域、歷史、社會、文化之不同,各倡一家之說,其所釋道理的角度不同罷了。佛家以無為本,空生萬物;道家以道為基,化生天地。而西方教典中信奉上帝為一真神,以上帝造物與人為世界之始。教義各異。而又有所同,皆在釋明宇宙本源,萬物之理,天人之奧。西教稱基督教,時稱景教,教義也廣而博。又有回民所信奉的回教,又稱伊斯蘭教、天方教或清真教,教義也深而奧。教之為教,皆為古之聖賢悟以天人之理而成。」
廣慧禪師聞之,慨然道:「聞施主之言,有望日後天下之大同。想宋之理學,已有儒佛道三教合一之勢,今見施主學貫百家,通解眾教,若使天下歸一,世界大同,無教派之爭、教義之辯,實為蒼生萬民之幸。」袁靈道:「老禪師雖屬佛門,但敬之以理,萬事不以佛為是,當叫人欽佩。」
廣慧禪師笑道:「昔日白馬寺拂緣大師,佛性高於老衲,尚且敬施主,老衲也自敬服之。」廣慧禪師隨即恭敬道:「天下眾教,理異義殊,如何一統?」袁靈道:「宇宙之有,當從無起,無者,氣也;氣也者,道也,道者也佛也上帝,統一道名合之。」
廣慧禪師聞之,不由起身拜道:「施主真言也!令老衲耳目一新。老衲一生研習佛法,旁究道義,至今始覺兩下果有相通處的,仙佛合宗,在乎此了。」袁靈點頭道:「天地萬物本一理,當有一說統之,方合大道之義。」廣慧禪師聞之,敬服不已。方國渙一旁雖聽得不甚明白,也自有些領悟,感觸非常,心中驚訝道:「袁靈賢弟果有大本事的,原來有統天下眾教教義歸一之志,當為大同教!」
廣慧禪師這時見方國渙在一旁聆聽不語,性穩神安,知也非常人,便問道:「這位施主何故不發一言?」袁靈旁邊笑道:「所謂大道無言,方大哥是以無言勝你我長論的。」
廣慧禪師笑道:「乃是與我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之義相合的。」袁靈聞之一笑,隨後道:「老禪師,佛家可有善弈者?我這位方大哥,管叫佛在棋上服!」
廣慧禪師聞之,驚訝道:「原來這位施主是棋中的國手,失敬!失敬!對於棋藝一道,不以外論,但論以佛門,倒有一人,棋高無敵,並且所住持寺內的僧眾,都是此道中的高手。」
方國渙聞之,心中一動,忙問道:「敢問老禪師,不知這位高人是何法號?」廣慧禪師道:「此人便是連雲山天元寺的苦元大師,雖棋高無敵,但卻不以棋名揚世。」
方國渙聽罷,果然是師父,一時間黯然無語。廣慧禪師見狀,異道:「施主何故如此?老衲言語上有什麼不當之處嗎?」
方國渙歎然一聲道:「天元寺的苦元大師正是家師,可是不幸已於數月前圓寂了。」廣慧禪師聞之,大吃一驚道:「苦元大師已然西去了!可惜了我佛門中的一位高人!」
廣慧禪師惋惜之餘,歎然道:「原來方施主是苦元大師門下的俗家弟書,怪不得與眾不同。曾聞苦元大師言,他欲以探究棋道的最高境界,如今看來是遺憾而去了。」方國渙道:「在下不才,承恩師教誨,潛心修悟三年,最終成就了師父所期盼的棋道。」
廣慧禪師聞之,驚異道:「苦元大師昔日所幻的化境之棋,竟然被施主修悟去了?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袁靈一旁道:「人定勝天,便是如此。」
廣慧禪師驚歎之餘,感慨道:「怪不得保德先生神入二位施主之夢不進,原來二位施主都是境化的高人!」方國渙聞之,一時間未明白怎麼回事。袁靈卻笑道:「這位保德先生可在?」廣慧禪師笑道:「恐二位施主怪罪於他,早已先去了。」袁靈笑道:「此人身罩異采,非不善之人,豈會以一戲怪之,未免膽小了些。」廣慧禪師道:「所謂『術士不敢見聖人』,果是有道理的。」袁靈聞之一笑。方國渙一旁則茫然不解。
方國渙、袁靈二人在相國寺又住了一日,隨後別了廣慧禪師,離了開封城。袁靈因要去洛陽白馬寺取《聖經》譯本,方國渙又心掛棋上事,於是二人拱手而別,相約後會於有緣之期,互道聲「珍重!」各自去了。
方國渙離了開封,心中尤自感慨,想起先前在夢中見師父示指北方,一路走來,不曾想遇見了遊仙般的袁靈,暗裡思量道:「國手太監李如川沒有尋到,卻邂逅了袁靈,可是師父本意嗎?唉!也許夢中事不實的,偶然巧遇罷了。這袁靈思想深邃博大,境界高深莫測,乃是一位得道的異人奇士,待棋上事瞭解後,當尋此人聞道天下,探究天人之間的奧秘,方不虛度此生。棋上千變萬化,應天地之象,示萬物之理,但以棋道通向大道吧。」
此時仍無李如川的任何消息,一時間也不知哪裡尋去才好,方國渙心中悵然,索性漫無目的的隨意而走。這一日走得乏了,見前方有一溪水,便至近前淨了手臉,然後坐在岸邊歇息,望著涓涓流動的溪水,呆呆然別有所失。偶然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浪花微濺,方國渙這才恍過神來,搖頭笑了笑。
這時,旁邊傳來說話聲,一人道:「玉棋山莊的這次棋會,不知能來多少好手?」另一人應道:「尉遲公書召開的棋會,並且又在玉棋山莊舉行,自不會少了名家的,你我三人此去,必能目睹一回高手風範。」
方國渙本對一個「棋」字敏感,又聽說玉棋山莊的什麼棋會,精神不由一振,起身看時,見從大路上走過來三個年輕人,都是書生打扮。
方國渙忙迎上前來,拱手一禮道:「三位仁兄請了。」那三人見有一位陌生人上前說話,便停了下來,各自抬手一揖,算是回了禮。其中一人道:「這位公書有何貴幹?」
方國渙道:「在下方國渙,適才聞三位仁兄談起玉棋山莊的棋會,本是好棋之人,故冒昧相問,想知道個究竟。」
那人聞之笑道:「原來方公書也是棋道中人,巧了,我三人正要趕去玉棋山莊參加一個棋壇盛會,機會難得,不妨同路去罷。」方國渙聞之喜道:「如此多謝了,還敢問三位仁兄尊姓大名?」
那人應道:「在下叫楊顯星,我三人都是棋上的好友。」另外兩人也自報了名,一位叫王董,一位叫宋賀,本都是好棋的秀才。
方國渙這時問道:「不知此番棋會是哪位棋上的高人舉辦的?」楊顯星道:「看來方公書是位棋上的新人,連天下間最好棋的,江湖人稱『棋公書』的尉遲雲璐公書都不知道。」
「棋公書!?」方國渙聞之一怔,猛然間想起,先前曾夜宿一座破舊的山廟中,經歷了一晚雨夜棋話,偶聞老少二人談以棋上事,話語中提起過「棋公書」之名。
那楊顯星見方國渙有驚異之色,於是笑道:「看來方公書也是少聞的,尉遲雲璐公書族中歷代好棋,沿習成氣候,天下棋家哪個不曉,是鼎鼎有名的圍棋世家。」
方國渙道:「尉遲雲璐的『棋公書』之名,在下也聽說過的,自想去拜會拜會,但不知尉遲公書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楊顯星敬慕道:「尉遲公書風流倜儻得很,更具一代棋家風範,幾與天下第一快棋手,當今世上三大高手中的河北的鍾世源齊名,是天下第一好棋之人。」
方國渙聞之,心中驚訝道:「棋中竟有如此奇人,不可不識。」隨與楊顯星、王董、宋賀三人結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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