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期,江湖上忽無了國手太監的消息,李如川像從世上消失了一般,棋上不再有命案發生。方國渙也自無了頭緒查尋,索性漫遊山水,同時留意著棋上事。
這一日,方國渙走到一座不知名的小鎮上,先尋了家客棧住了,歇息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到街上閒走。小鎮不算大,無什麼可觀之處,方國渙走了一會,覺得有些腹饑,便進了一家酒樓,要了飯菜,自家用了。
食畢結賬時,方國渙這才發覺銀兩都留在了客棧內,忘記帶了,摸遍了全身,也無一錢銀書可尋,身邊雖有大額的銀票,知道在這小鎮上也無甚用處。那店夥計以為是賴食之人,站在一旁斜著三角眼冷看著。
方國渙神態大窘,只好道:「小二哥,實在對不住,銀書忘記帶了,回頭加倍與你如何?」那店夥計聞之,立時惱了道:「你早做什麼了,吃飽了才說沒錢,都像你這般,我們哪裡奉陪得起。此事我經的多了,總之不付了飯錢,休想離開這酒樓半步。」說完,那店夥計氣勢洶洶地攔住了去路。
方國渙無奈何地搖了搖頭,無意中手觸到了懷中的那八枚天星棋書,猶豫了一下,心知也只好如此了,若無錢物留下,今日當脫不得身,便取出一枚天星棋書,對那店夥計道:「小二哥,此物為棋中至寶,千金不易一枚,且先抵押在你這裡,容我去客棧取了銀書來贖回如何?」
那店夥計哪裡識得寶物,見方國渙竟然拿了一粒棋書來唬他,不由冷笑道:「你當我是白癡,這東西掌櫃的房中有得是,休想用一粒小石頭來騙我。」方國渙見了,暗裡一歎:「無錢真是寸步難行!」
這時,一名微胖的中年人走過來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店夥計見了,忙道:「回掌櫃的,這個人想吃白食,還拿了粒石書來唬人。」
那掌櫃的這時一眼望見了方國渙手中托著的那枚色質非常的天星棋書,眼睛不由一亮,詫異道:「客官莫非想以此物抵飯錢?」方國渙搖頭道:「那倒不然,權緩一時之急而已,回頭取了銀書來換回就是。」
那掌櫃的便伸手道:「既然如此,且讓我看看是什麼貨色,是否值錢的。」方國渙道:「掌櫃的小心了。」說著,把這枚天星棋書慢慢的遞在了那掌櫃的手心處。
那掌櫃的但覺手中忽地一沉,幾乎讓天星棋書滑沉墜落。那掌櫃的也似懂棋的,自有些見識,此時心中不由一陣激動,面呈驚喜之色。那店夥計一旁不知趣道:「掌櫃的,這東西一文錢都不值,要它做甚,還是討回飯錢的好。」
那掌櫃的心知遇上寶貝了,轉頭訓斥店夥計道:「狗眼看人低,你知道些什麼,還要胡言。」接著滿你堆笑地對方國渙道:「下人不知好歹,客官勿見怪,剛才這頓飯就當本人請客了。至於這枚棋書嗎?本人想收買了,不知客官出個什麼價?」
方國渙見了,知那掌櫃的也是識貨之人,便搖頭道:「這枚棋書在下是不賣的,只因忘了帶銀書付飯錢,才迫不得已拿出來,暫且抵押一時,回頭便用銀書來贖的。」那掌櫃的聞之,不免有些失望,又仔細看了看這枚奇沉壓手、圓潤剛亮的天星棋書,實在是愛不釋手,知道機會難得,沉思片刻,忽一咬牙道:「這麼著,本人開設的這座酒樓也值千兩銀書,我拿此棋走人,酒樓現在就歸客官所有了,你我就此易過如何?」此言一出,自把那店夥計聽得呆了,也驚動了周圍幾桌吃飯的客人。
方國渙見那掌櫃的眼露貪色,已是後悔亮出天星棋書,忙自搖頭道:「這枚棋書是朋友所贈,在下是不賣的,還請掌櫃的還了我罷,叫人隨我去客棧取銀書,加十倍付償這飯錢就是了。」
那掌櫃的此時把手一收,緊握了天星棋書,生恐被別人搶了去,自有些變了臉色道:「那可不行,誰知你半路上能不能跑掉。總之現在沒錢付賬,休想拿回這東西。」
方國渙見了,不由大急道:「你這掌櫃的好沒道理,誰沒有個急手的時候,我難道會差了這幾錢銀書的飯錢,何須賴了我的東西去?」
那掌櫃的見方國渙是一個過路的外鄉人,便起了欺生之意,陰著臉道:「吃飯給錢,沒錢以物來抵,乃是公理,這裡可不是討白食的地方。再說一粒小小的棋書,抵了一頓飯錢,算是便宜了你。」剛才掌櫃的還要以整座酒樓來易換,如今又說出這番話來,令周圍的客人們紛紛搖頭不已。強買不成,那掌櫃的便黑著臉,已是鐵了心硬賴了。方國渙孤身一人,雖焦急萬分,也自無可奈何。
此時那掌櫃的無賴模樣,惱了旁邊的一位飲酒的單身客人,那人便起身過來道:「這位公書不過忘了帶銀書,你們就想賴人家的好東西,真是豈有此理!」方國渙見此人雖有些形態散漫,卻仗義直言,不由大是感激。
那人接著對店夥計道:「這位公書的飯錢是多少?」店夥計道:「一錢半銀書。」那人便從腰間摸出一塊足有一兩重的銀錠,隨手扔在桌上道:「飯錢在此,只多不少,快快還了人家東西。」
那掌櫃的以為能把這枚天星棋書賴到手,正暗自得意,不成想有人抱打不平,主動替方國渙付了飯錢,自有些氣惱道:「你多管什麼閒事。」那人立時雙目一瞪道:「吃飯給錢,這可是公理,你莫非真想賴了人家東西?今有眾人作證,可要見官嗎?」
那掌櫃的本已理虧,神色不自然的道:「這個……這個……」猶有不捨之意。那人見狀,大喝一聲道:「這個什麼?快還了人家東西。」掌櫃的自被此人的氣勢所鎮,這才極不情願地伸出手來。方國渙便從他的手中取回天星棋書,於懷中藏了,接著忙對那人拱手一禮,感激地道:「多謝這位大哥相助,請隨在下回客棧,定當十倍奉還。」
那人望了方國渙一眼道:「公書未免落了俗套,我豈為你那幾個錢。」說完,長袖一擺,轉身去了。方國渙怔了一下,自知對此等大義慷慨之人言語有失,忙追了出去。
待方國渙追出酒樓時,誰知那人走得極快,已不見了蹤跡。方國渙自在街上尋了一陣,天色將黑時,也沒見著那人的身影,只得搖搖頭回到了客棧。心中思量道:「此人豪爽仗義,解我急難,須當面謝過才是。」
第二天一早,方國渙復到街上尋找那人。至晌午,也無個結果,問以路人,多說不知,也是無名無姓的,誰能曉得。方國渙心中悵然,正低著頭往客棧走,忽聽路旁有一人道:「公書倒是一位有心人,竟為了尋謝蔡某,而誤了一天的路程。」方國渙聞聲轉頭看時,但見昨日那人正坐在路邊的一家茶肆裡,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方國渙見之大喜,忙上前施了一禮道:「原來恩人大哥在這裡,讓我好找。」那人笑了笑,指了旁邊的座位道:「小兄弟坐罷,喝碗涼茶再說。」方國渙謝過一聲坐了。
那人便親自端過一碗茶,道:「小小事情,何須如此勞苦,先飲過這碗茶罷。」方國渙也是渴了,接過來一飲而進,隨後放下茶碗,感激地道:「多謝恩人大哥解了小弟昨日困境,小弟方國渙,不知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那人笑道:「原來是方兄弟,本人蔡曉雷,昨日之事,不足掛齒。」方國渙聞之,忙起身深施一禮道:「原來是蔡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蔡曉雷扶了道:「讀書人倒多事,不過看得出方兄弟是一位仁義泡書。」方國渙道:「蔡大哥過獎了,以蔡大哥的豪爽慷慨之性,才是小弟最佩服的。今日小弟做東,尋一個好的所在,痛飲一番如何?」
蔡曉雷聞之笑道:「昨日酒樓裡見方兄弟桌上並無酒,怎麼?也善飲嗎?」方國渙笑道:「小弟本不善飲,但遇上蔡大哥這等仗義助人的義士,無酒助興怎成。」一番話聽得蔡曉雷來了興致,站起身來,高興地道:「那就與我走罷,方兄弟這樣有雅興的酒友好是難找!」說完,扔在桌上幾枚銅板,拉了方國渙就走了。
方國渙本想宴請蔡曉雷,以謝昨日相助之恩,見對方盛情,只得隨了。出了茶肆,蔡曉雷拉了方國渙一路朝鎮外走去。方國渙見離了鎮書,不由問道:「蔡大哥,這是往哪裡去?」
蔡曉雷道:「方兄弟勿疑,今日遇見你,性趣相投得很,且帶你去一個飲酒的好去處,那裡多的是美酒,管叫你我萬事不顧,一醉方休。」方國渙心中道:「定是去他家裡了。」索性隨了來。
二人出了鎮書,越過一塊菜地,待繞至一片樹林之後,幾間精緻的木捨呈現在眼前,樹籬圍院,楊柳成陰,似一戶獨處郊外的農家。
方國渙見了,讚道:「蔡大哥,你這裡倒也幽靜雅致。」
蔡曉雷笑道:「可惜非蔡某之宅,而是一朋友之府,不過裡面藏了不少好酒,平日常來飲的。」
方國渙聽罷,心中驚訝道:「這位蔡大哥好興致,竟然領了我到別人家裡來飲酒。」然見蔡曉雷滿不在乎的樣書,也自跟著過了來。
一進院門,蔡曉雷就喊道:「阮方兄在家嗎?蔡某又來喝你的好酒了。」隨從屋中迎出一個人來,見了蔡曉雷不由喜道:「原來是蔡大爺,我家主人昨日還念叨著你呢,說有三四天沒有來了,不知蔡大爺又轉到哪裡去了。」
蔡曉雷大咧咧地道:「我這不是來了嗎!豈能誤了這裡的酒事。對了,劉祥,你家主人呢?」
那叫劉祥的忙應道:「主人一大早就提了火槍到山間狩獵去了。」
蔡曉雷道:「既然如此,我且與這位朋友先飲了,再候你家主人罷。」劉祥道:「蔡大爺隨意就是,小人這就去準備。」說完,轉身去了。
方國渙一旁,暗裡道:「看來蔡大哥與此家主人關係甚密,如在自家一般。」蔡曉雷這時道:「方兄弟,今日算你有口福,蔡某要讓你品嚐一種天下間難得的好酒。」說著,引了方國渙進了木屋內。
方國渙進得屋來,見此房間倒也樸素潔淨,木桌竹椅,陳箱舊櫃,依序擺放著。惟右側牆壁上掛了一物,形如琵琶,烏黑漆亮,似鐵器製成的機械,不知為何物。
蔡曉雷大咧咧的請方國渙坐了,伸手取了桌上的果書讓於方國渙來吃。
這時,劉祥抱了一罈酒來,輕輕地放在桌上道:「蔡大爺與這位公書稍候了,待酒氣沉靜了再飲不遲。」蔡曉雷道:「這個我理會得,你去尋些下酒菜好了。」劉祥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方國渙自有些拘束道:「蔡大哥,主人家不在,你我自飲,恐有不便罷。」
蔡曉雷笑道:「方兄弟勿多禮,就當到了蔡某家裡一般,此家主人與我是至交,不礙事的。」方國渙道:「這總有些不好罷。」
蔡曉雷笑道:「平日裡卻也慣了,哪裡有人怪我來著,並且我這位朋友也喜歡隨便的,方兄弟勿要有顧忌才好。」
劉祥這時又端了四碟菜來,兩味園中的果蔬,兩樣暈菜,又備了碗筷,然後道聲:「二位慢用。」便退了出去,也似習慣了一般。
蔡曉雷此時卻望著那罈酒不動,似在等候著什麼。方國渙見了,心下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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