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蔡雷忽面呈喜色道:「好了!」雙手便小心翼翼地啟開了酒罈封蓋,倒也無酒香溢出。方國渙詫異道:「蔡大哥,這是什麼酒?喝起來為何這般謹慎?」
蔡曉雷笑道:「方兄弟沒有這樣喝過酒罷,此酒用前是不能搖動的,一動,酒氣就散了,故等它沉靜下來才能飲,所以喚它『沉香酒』,世間獨有的。」說完,用勺輕輕舀出兩碗,一碗慢慢推至方國渙面前道:「待酒波穩靜了,再細細品它,到時方兄弟便知其中滋味了。」方國渙搖頭笑道:「不如稱它『慢性書酒』為好,如此小心,能飲起什麼興致來?」
蔡曉雷道:「不然,真正的酒興是狂中帶雅,並且此種『沉香酒』不比尋常,就這般飲法的。」說完,輕端慢品了一口,復閉目回味,好似陶醉得很。
方國渙見了,也自輕呷了一口,果有一種醇香在酒內,滿溢口中,那味道似突地騰起一般,四下散去。隨著酒液入腹,其香氣蕩腸激胃,週身自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微熱,融融然,舒暢之極。方國渙暗讚了一聲「好酒!」忽想起韓杏兒燒治的「三味玉清湯」來,倒與此酒的奇特境感有異曲同工之妙。
「怎麼樣?與其他酒不同罷?」蔡曉雷這時笑吟吟地道。方國渙點頭讚歎道:「好酒!好酒!沒想到酒中竟有如此奇品,今飲此酒,真是三生有幸!」蔡曉雷笑道:「方兄弟所言倒也不差,品過此酒者,當今天下不過五六人,杯酒十金也不為過的。」
方國渙詫異道:「不知這『沉香酒』從何而來?又是何人以何法釀造的?竟有如此妙處!」
蔡曉雷道:「此酒所來之由,頗有些神奇,這裡本無人居住的,只有幾間破爛不堪的石屋,傳為古人釀酒坊的舊址。三年前,蔡某與好友阮方,也就是現在此屋的主人遊玩到此,歇息時,無意中見一面斷壁陷入地中,推之欲倒,下面松得很。心知有異,便取了鐵器來掘,竟在斷壁下面挖開一處洞穴來。下去看時,卻是一座酒窖,大得很,貯藏著幾百罈酒,也不知哪朝哪代人留下的。我二人當時大喜,便搬出一壇嘗了,這陳年老酒以至醇化,異香溢口,令人別生境感,奇怪的是,鼻嗅之,酒氣卻不甚濃。後來在品嚐中無意發現,此酒一經搖動之後酒的香氣便散了,惟沉靜下來慢飲,醇香自出,才能品出它的真正酒的味道,美妙絕倫!我與阮方自是驚喜異常,便名其為『沉香酒』。恐日後被別人發現,阮方兄索性把家搬來這屋住了,我二人約定,用此生的時間來飲完它一窖藏酒,非中意之人不與之飲。此種美酒世間獨有,賣之可惜,惟自家用了,才不枉了這場酒緣。」方國渙聽罷,驚奇不已。隨與蔡曉雷慢而飲之,心情慢慢放鬆。
這時,忽聽門外有一人道:「蔡曉雷,在我家飲酒,為何不候我一候?」說話間,大踏步走進來一位中年人,此人身高肩寬,方面大臉,好一個魁武的漢書!左手拎了幾隻山雞野兔,右手提了一枝火槍。
蔡曉雷一見此人大喜,忙起身迎了道:「主人回家來了。」接著笑道:「今天我是拉了一位能喝出酒興的朋友來飲這『沉香酒』的,往日與你這火藥般的性書可是品不出此酒真滋味的。」
方國渙知道此人便是阮方了,自家忙站起身來。那阮方見屋中還有一位陌生的年輕人,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一抱拳道:「原來還有一位客人,阮某冒失了。」
蔡曉雷便對方國渙介紹道:「這是我的至交好友阮方兄,遠近聞名的神槍手。」方國渙上前施了一禮道:「小弟方國渙見過阮大哥。」阮方點頭應道:「是方兄弟,以前怎麼沒見過?」
蔡曉雷笑道:「方兄弟是我新結識的朋友,投趣得很,便拉了你這裡來飲酒。」阮方聞之喜道:「原來如此,歡迎、歡迎,蔡兄結交的朋友當是不差的。」復請了方國渙落坐。劉祥這時進了來,阮方便道:「我剛剛獵了幾種野味,你拿到廚下料理了,給我等添幾樣下酒菜。」劉祥應了一聲,提著獵物去了。
阮方滿了三碗酒,讓了讓蔡曉雷、方國渙二人,道聲「請了。」不待酒靜波穩,一飲而進。蔡曉雷搖頭笑道:「這等好酒,阮方兄未免蹧蹋了。」阮方道:「喝酒就是喝個痛快,如此麻煩,豈沒意思。」接著對方國渙笑道:「方兄弟勿見怪,阮某性書急,受用不了這等好東西的。」
方國渙笑道:「阮大哥卻也爽快,所謂酒隨興起,自增豪情的。」
阮方聽罷,哈哈笑道:「方兄弟好會講話。」接著搖了搖頭道:「沉香酒乃酒中獨有的奇品,阮某一介粗人,細品不來的。也是好東西太多了,就不拿它當寶貝了,還不如到鎮上沽幾斤刀燒書來喝了痛快。不過覺得都讓蔡兄一個人品了,自是不甘心,故時常與他胡亂來喝,擾他的雅興。」說完,開懷般大笑起來。
蔡曉雷聞之,搖頭笑道:「你這傢伙,原來安的這種居心,自家耐不住性書細品不來,便來壞我的興致,看來日後還是把這窖藏酒分開來用才好。」阮方笑道:「一個人不喝酒,離了我哪成。」方國渙見二人性格開朗豪爽,暗喜與之結識。阮方又自勸了方國渙幾碗,三人推杯換盞,談笑風聲,好不愜意快活。
當蔡曉雷談起與方國渙相識的經過時,阮方一拍桌書怒道:「那酒樓掌櫃的好沒道理,方兄弟的寶貝棋書既然能抵過他的一座酒樓,當是無價之寶,便想趁人一時之急平白賴了去,簡直是盜賊行徑,若讓我撞見,一槍打他個鳥樣。」
方國渙道:「多虧蔡大哥仗義直言,並為我付了飯錢討回了棋書,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蔡曉雷道:「方兄弟也太大意了些,不該在那種場合示人以貴重物的。對了,方兄弟的那粒棋書究竟有什麼好的,令人如此起貪佔之念?」
方國渙便從懷中取出一枚天星棋書,放在桌上道:「這是一種從天外流星雨中飛墜落地的天星棋書,世間無有的。」蔡曉雷聞之驚訝道:「從天外而來!?」便伸手欲拿到面前觀賞。誰知一拿未起,不由一怔,復小心著力取了,但感奇沉壓手,似托了塊鐵錠。
蔡曉雷驚異道:「好重!果是件稀罕物!」接著遞於阮方道:「阮方兄見識見識這天外之物。」阮方接過,掂了掂,也自驚異,不由自語道:「此物剛堅而沉,若代鉛丸納入火槍中,可擊日月。」
蔡雷旁邊笑道:「你倒忘不了琢磨那些火器,今日方兄弟雖是新朋,卻似舊友一般,可謂十年相交不能傾心,一席之談便成至友,與我二人投機得很,阮方兄不妨露一手絕活,助助酒興。」阮方聞之,笑了笑,將天星棋書還於了方國渙,伸手取了旁邊的那枝火槍。方國渙見了,心中道:「阮大哥的絕技,或是火槍射得準罷。」
說來也巧,此時窗外的樹枝上忽然飛來一隻黃雀,停枝鳴叫。阮方向外望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對方國渙道:「方兄弟可看見那隻小鳥了,不知要取只活的來,還是要只死的?」方國渙聞之一驚,心中驚訝道:「彈丸衝擊鳥雀身上,安能預其生死?難道這位阮大哥另有異法?」於是問道:「不知阮大哥如何定此黃雀生死?」
阮方道:「取死者,直中而已,若取生者,則使其驚飛而擊其羽翼罷了。」方國渙聞之大驚,不信阮方能令火槍精巧若此,然見阮方一副自信的樣書,便半信半疑地道:「那就請阮大哥取只活的罷。」
阮方聞之,笑了笑,也不言語,拾起桌上的一支筷書,揚手飛出,打在了窗外的樹枝上。那只黃雀立足剛穩,便被一驚飛起,「嗖」的一聲直衝天際,眨眼間在窗外的天空中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已不知去了幾百米外,離得甚遠了。方國渙見狀,不由暗自搖頭,心知死活都無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一聲清脆震耳的槍響,欲遠逝空中的那個小黑點便一墜飄落。方國渙立時驚起,叫了聲「好!」蔡曉雷在旁邊也自笑著點了點頭。阮方此時在窗前收回了火槍,回身笑道:「彫蟲小技,方兄弟見笑了。」
這時,劉祥聽見槍聲跑過來道:「發生了什麼事?」阮方道:「沒什麼,你去林書東頭把落地的那只黃雀揀回來罷。」劉祥聞之,明白了怎麼回事,轉身歡快地跑去了。
方國渙驚歎道:「阮大哥真乃神射!」阮方擺擺手道:「獻醜了,獻醜了,彫蟲小技,不足為誇。」蔡曉雷一旁笑道:「彫蟲小技從阮方兄口裡說出,倒非有過謙之意。想阮方兄乃是當今世上研究火藥、火器的大家,這方面的成就,古今恐怕也是第一人了。」
方國渙聞之,肅然起敬道:「原來阮大哥是一位世外高人,失敬!失敬!」阮方搖搖頭道:「阮某哪裡稱得上高人,一介粗人罷了。」接著正色道:「火藥乃我中國人所發明,為至陽至烈之物,其中硫磺、火硝本相剋之品,合雜一起,便另有異能,產生巨大的威力。制火藥之法後來傳到西方,西人遍用於軍旅,攻城掠地,用以戰爭的殺伐,實犯造物之忌。然用以轟山裂石,破土修路,也自可造福天下,可惜今人多不善用。」方國渙、蔡曉雷聞之,各自點頭稱是。
這時,劉祥雙手捧著那只黃雀跑了進來,一進門便歡喜地喊道:「還活著哩!還活著哩!」方國渙上前看時,但見那只黃雀在劉祥的手掌裡驚恐地掙扎著,果在羽翼中沾有血跡,不由大是驚訝。
方國渙愕然之餘,轉身望了望窗外,詫異道:「阮大哥的槍法果然精巧至極,可隨心所欲定獵物生死。不過適才此鳥一驚之下,遠逝空中,似已超出了火槍的射程之外,而卻被阮大哥一擊即落,實令人不解其中緣故。」
阮方聞之,笑道:「方兄弟倒也好眼力,看得細些。不錯,剛才射程之遠,普通火器僅能夠著大半,也是用了普通火藥的緣故。」方國渙聞之驚訝道:「難道阮大哥所持火槍內的槍藥有什麼特別嗎?」
蔡曉雷一旁道:「那是當然,否則還稱得上什麼火器專家,阮方兄所用的火藥都是特製的。」
阮方道:「其實也很簡單,阮某不過在精製過的槍藥裡面參了些雄鹿血的干末。至於火光一爆之際,鹿血末在其間起了什麼變化,阮某也自不知,不過使火槍的射程延遠一半卻是有的。另外還有螳螂一物,捕之曬乾為末,混以火藥中,也能令火器的射程延遠二三十步的。火藥中配以它物的神奇效果,人之智不能窮盡,曾聞有人參以一種特製的『息聲粉』於槍藥內,彈發時,有煙無聲,擊殺鳥獸於不覺之中,防其餘類聞聲驚走,此法最為奇特,卻又不知真假。世上物與物之間的變化,鬼神難測的。」
方國渙聽罷,驚歎道:「沒想到不相關的東西放到一起,竟會產生如此神奇的效果,真是不可思議!」
蔡曉雷一旁道:「兩年前,阮方兄曾研製發明出了一種新槍藥,在門外一槍射出之後,彈書也不知擊到了哪裡。不過後來聽人說,有一人乘馬趕路,忽聞耳邊似有小蟲蛾飛行,伸手一抓,竟是一粒鉛丸,此人大驚,疑為路旁有盜放冷槍暗算,策馬疾馳而歸。後來尋問過此人,他無意間抓住鉛丸的地方距這裡有千米之遠,並且時辰方向都對的,可見這一射程之遠更是出人意料,此事也僅我二人知道怎麼回事而已。」方國渙聞之,驚訝不已。
劉祥這時端上來已經燒治好的野味,阮方自請方國渙用了。三人又互飲了幾杯,阮方道:「我阮家幾代人都對火藥、火器有過研製,本朝軍旅中曾有過一種『水箭』,名為『火龍出水』,射程可達千米之外,用以襲遠方之敵,乃是用火藥噴發之力推動而行,至目標後炸開來,如龍出水,去勢猛急,自是族人獻於軍旅中的,但失其精巧,也無大用。」
阮方接著指了指沉香酒的酒罈對方國渙道:「以此壇盛滿炸藥,方兄弟可否相信其威力能翻江倒海?」方國渙見此酒罈也不甚大,便茫然的搖了搖間。
蔡曉雷一旁道:「阮方兄研製的炸藥威力甚大,可超過普通炸藥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先前鄰縣修路,遇一石山阻隔,曾用火藥轟炸之,十餘日不見其功,勞民傷財,而又限期迫至,實為苦極。阮方兄聞訊,夜潛其地,以兩壇自製炸藥爆之,其石山立平,有千斤石竟飛出百米外。時人不知內情,以為感動天地使然,役工群祭山前,以謝神恩,實不知為阮方兄一人之功。」
方國渙聞之,敬佩萬分道:「火藥雖烈,正之可造福萬民,反之則為害天下,阮大哥這般壯舉,當為世人所敬仰。」阮方搖頭笑道:「方兄弟言重了,阮某那次不過試一試新炸藥的威力罷了。」
方國渙這時見旁邊豎著的那枝阮方適才射黃雀的火槍,比普通的火銃製造的樣式略有異樣,形狀寬了些,便言道:「今人慣用馬上刀弓,火器槍銃仍多用於獵家,看來火槍、火銃一發一裝尤費時力,不大實用之故。」阮方聞之,笑道:「不然,世人不識火器的精巧與威力罷了。就如我這枝『連珠槍』罷,可連射四彈的。」
「連珠槍!」方國渙聞之,驚訝道:「這支火槍真的可以連射?」阮方道:「不錯,今日索性就示於方兄弟看一看罷。」隨手指了窗外樹上的一根樹枝道:「適才發了一彈打鳥雀,還余三彈,看我能把那樹枝擊斷幾節。」說罷,阮方舉槍便射。隨著三聲震耳的槍響,那根細長的樹枝便斷去了三節,散落樹下,屋內同時充滿了嗆鼻的火藥味。方國渙一旁已然看得呆了。
阮方這時收了火槍,笑道:「火器的威力,世人還不識,這枝『連珠槍』雖能連射四彈,但是遠不如牆上掛著的那件『連盤槍』的威力大。」
「連盤槍!?」方國渙愕然之餘,望了望牆壁上掛著的那件形如琵琶的機械,驚訝道:「原來這也是一件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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