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娘親剛去世時二娘和冰蘭的態度,那讓她一度失去了在那個家裡繼續生活的勇氣。若不是……多年前為她付了一個包子錢的少年又在腦中浮現,那時,她多想找到那個少年,然後讓他把自己帶走。她相信那少年是個好人,若是她求,他一定會答應的,何苦現在還要受這樣的苦。
此時此刻她的想法杜蕭寒當然不清楚,只是看眼前這女人突然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竟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意圖。可沒過了多久,杜蕭寒便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句話:
「原來是這樣的登徒子,嫁給你,我真後悔!」
啪!
想都沒想,一個耳光猛地扇向她。冰若的身子橫著打了個轉,再停住時,嘴角已湛出了血跡。
「登徒子?」杜蕭寒的眼中寒光再現,「那你的父親呢?他又算做是什麼?」
只一句話,冰若再次沒了鬥爭下去的勇氣。這怕是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掉的恥辱吧?而且,這樣的恥辱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強加給她的。想到這裡,剛剛蓄積起來的勇氣又瞬間消失,人也隨之靠向身後的樹,即而跌坐在地。
可杜蕭寒卻並沒有就此罷休,只見他上前一步,忽地抓起這個已經削瘦得只剩一層皮的女人,隨後大塌步地走回了剛剛那間屋子。
進了門,毫不客氣地一撒手,冰若就這麼重重地被摔在地上,甚至都能夠聽得到骨頭與地面撞擊的聲音。
強咬著牙從地上直起身子,一抬頭,三塊靈位現在自己眼前。
不等她發問,杜蕭寒自顧自地說道:
「給我跪下!」
這一次冰若很聽話,不論怎樣,對待已經逝去的人,是要多一些敬重的。
忍著疼跪到靈位前,三個頭鄭重地磕了下去,身後的聲音又響起了:
「這裡供著的,是我的父母雙親,還有姐姐!」
轟!
這句話竟像是五雷一樣重重地壓上了冰若的頭頂。他的父親還好,可是他母親和姐姐……怪不得見自己出現在這裡他會這樣的恨,原來……
「你父親所犯下的罪惡,是任何代價都無法彌補的。」這話像是說給冰若,又像是說給他自己,好讓他杜蕭寒再一次堅定了要為親人報仇的信心。
「可是你的父親……」
冰若這話剛一開個頭,就被一聲冷笑所打斷,那聲音是來自杜蕭寒的。隨著笑聲,那張邪魅的臉再一次湊向她,冰若只覺得後脖子一陣冷颼颼的涼氣直竄了上來,卻不敢躲開,更不敢回頭去看。笑聲剛止,杜蕭寒的話就隨之而來了:
「對,我父親的帳不會算在你們頭上,男人們,戰場上的生死是由不得自己的,可是……」呃!
一陣窒息,杜蕭寒的一隻手已經從後面掐上了她的脖子。
「我母親跟姐姐的帳,一定要算!」
一口涼氣倒吸過來,這種恨是可以震懾人心浸入心肺和血液裡頭的,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有那種想要化解雙方怨恨的念頭,現在,徹底的打消了。怎麼可能化解呢,也許她能做的,就是為父親贖罪,或者……任打任罵,以此來緩解杜蕭寒心中的怒氣吧!
吱呀!
門又開了,卡在冰若脖子上的手也已經拿了開來,杜蕭寒正迎著風立在門口,從後面望去,那威武的身軀竟有有一絲抖動。冰若覺得他好像是落淚了,是為了祭奠逝去的親人吧!
……
因那天突然肚子痛而扔下冰若,劉婆一直都心存愧疚,一連幾天都故意躲著冰若不好意思讓她看到。對此,冰若也覺得好笑,這個老人家怎麼跟個孩子似的,別說她沒有權利怪罪
別人,就算是有,依著她的性子也是不會的。
那日杜蕭寒先她一刻走掉,她在為堂內的先人奉了香之後也隨之離去。好在路上遇到一個粗使丫頭,這才打聽到回珉芷軒的路。
對,她們新房所在的院子叫做珉芷軒,聽上去還怪好聽的,可在她看來,那兒就連傳說中皇宮裡的冷宮都還不如。杜蕭寒不來還好,只要他一出現在那裡,冰若的心就會瞬間提至腹內的最高處。
她寧願像現在這樣,穿著粗布粗衣,坐在一隻隻大盆旁邊不停地為各種人洗衣晾衣,也不願再跟杜蕭寒有任何交集。
可是今天,這府裡的氣氛有些怪,人們似乎都很忙,晾衣服的空檔,她總是會看到下人們或是抬著東西或是互相交頭接耳不停地走來走去,甚至平時搭拉著眼皮看人的趙管家竟然也親自抱著幾大捆子布匹奔著東邊兒的院子去了。還時不時地招呼著:
「腳底下麻利點兒、哎!小心別給磕著嘍!那可是上好的青花瓷!我說你們幾個,別愣著啦!那些個姻脂夫人等著用呢,快點兒給送過去!」
夫人?心裡咯登一下。
對了,那邊好像是環兒的住處,冰若在心裡猜測著,夫人……這府裡頭,也就只有環兒才會被人這樣叫了。可隨即一想又不太對勁兒,平日裡,大家對環兒的態度並不怎麼樣,特別是那趙管家,也是跟劉婆一樣,背地裡頭總是會數落她兩句,什麼狐媚子啊、賤骨頭勾引王爺,何時見他這樣這樣既緊張又熱情的為其辦事?不是環兒……那又會是誰呢?難不成……杜蕭寒又娶了妻室?
心沒來由的一陣疼,用力按住了胸口,她不明白,為什麼一想到此自己就會這樣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傷心呢?猛力地搖搖頭,想將這念頭甩開去,卻也正被洗衣院的管事李媽瞧見。一見她在這裡愣神兒,這李媽立即誇張地扭動著屁股朝這邊走來。
「哎,我說,幹什麼呢?晾個衣服晾這麼半天,有這工夫兒,人家都洗完一大盆了!」
被她這一喊,冰若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的衝著李媽連連道歉:
「李媽,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回去洗!」
說完,頭也不抬的就往回走了去。可是耳邊還是能夠聽見那老婆子的叫罵聲:
「哼!真當自己是一品夫人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麼身份?哼!」
坐回到大盆前,用力地搓洗著衣物,孰不知,一滴淚竟自眼眶中自顧地滑了下來。同時,一旁洗衣丫環們的議論聲也落入耳中:
「聽說了嗎?今天是環兒的生日,王爺竟讓趙管家給辦得熱鬧一些,還買了好些個東西,打天剛亮就開始往環兒的屋子裡頭送,到現在還沒送完呢!」
「趙管家真是個勢利眼,這會兒見王爺寵環兒,立馬兒就開始圍前圍後的了。」
「這環兒還真是好命,早知道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得到王爺,還可以過這般風光的日子,我也學去了。」
「你?得了吧!人家環兒可是個美人胚子,你還是省省吧!不過也怪了,以前沒見王爺怎麼待見她,怎麼這會兒又對她好上了呢?」
「哎,小聲點兒!」一個丫頭朝著冰若這邊指了指,又立刻有個聲音傳來:
「沒事兒沒事兒!瞎緊張個什麼呀!她那身份呀,連咱們都不如,還怕她?呸!仇人的女兒!」
一番話,字字如巨石般敲上了冰若的心,讓她那本就已經脆弱至極的神精再次瀕臨崩潰。仇人的女兒!
這幾個字就像是一把枷鎖,不論怎樣,這輩子怕中都無法掙得開了。
「你們幾個!」一陣叫聲傳來,偏頭看去,是趙管家回來了,好像正衝著她這邊招手,「你們幾個,先放下手裡的活計,到夫人屋子裡去幫忙!」
一陣招呼,冰若便跟著幾名丫頭一起跟著趙管家走去。
直到進了屋子才發現,原來劉婆也在這裡幫忙。見了冰若,她急著招手,又塞了塊抹布給她,小聲道:
「跟著我,咱抹抹灰就好,那些力氣活兒可不是你能幹的。」
「喲!刺耳的聲音傳來,想也知道,能發出這種聲音的,除了那環兒,這屋子裡再不會有別人了。冰若急忙回過頭去,輕輕的俯了俯身:
「夫人!「
盯著她看了老半天,環兒終於還是放肆地大笑出聲,半晌才道:
「這不是王爺新納的妾嘛!怎麼?也來給本夫人打掃屋子了?劉婆!——」話聲一轉,環兒已衝著劉婆開了口:「聽說前幾天你將她帶到了廟堂?」
咯咯~
又是一陣笑,雙袖拂上嘴角,一陣香氣也撲入了鼻。
「劉婆,要我說,咱這府裡最有心計的怕就是您老人家了呢!那種地方,別說是她,就連我都不趕踏入一步呢!您這步棋走得真是妙啊!佩服!佩服!環兒甘拜下風!」
一席話,聽得冰若雲裡霧裡,轉頭看向劉婆,怎麼回事?難道那天她是故意將自己帶到那個地方去的?故意讓自己遇上杜蕭寒?一陣寒意升起,如果連劉婆都是這樣的人,那她在這府裡……還能存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