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畢,杜蕭寒轉身便走。冰若知道此時的自己沒有說不的餘地,只得一路小跑地跟在他後面。
出了院門,七拐八拐地一連穿過了幾處院落,就在冰若快要忍不住叫他停住腳步的時候才發現,目的地到了!
可是轉而,又滿帶著疑惑的目光望向他——這不是自己的房間麼?把她帶來這裡幹嘛?
像是沒有看出她的疑問,杜蕭寒冷冷一笑,隨即朝著裡間走去。
這是他們的新房,他以妾的名義將冰若娶進門來,可是卻從未在這裡留宿過。說是他杜蕭寒的女人,可就連這府內原有的下人都不願接近她,誰都明白杜蕭寒的用意,也都清楚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什麼。對於他們來說,那是君平城沒齒難忘的屈辱。因此,自嫁進府中的那一天起,就只有跟她一起陪嫁過來的丫環小蓮在這屋子裡服侍她,其它人都像避瘟疫似的躲她遠遠兒的。如今,杜蕭寒來這裡幹什麼呢?
想到這兒,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手也不自由地按向了衣領。可是她錯了,杜蕭寒甚至看都未再看她一眼,只是一味大跨步地走向裡間兒,隨後,便傳來小蓮的聲音:
「王爺,您怎麼來了?……給王爺請安!」
小蓮?小蓮在裡面!
剛剛還在為自己擔憂的事現在全部轉到了小蓮的身上,冰若再顧不得多想,抬腿就向裡間兒跑去。
剛繞過了屏風,正瞧見杜蕭寒的大手按在小蓮的下額上,冰若急了,這小蓮是隨她嫁過來的丫環,已經夠委屈的了,可不能再因為她而受杜蕭寒的折磨。
可還不等她來得及出面阻攔,一個聲音卻清楚地傳出來了:
「王爺!」
好媚氣的一聲喚,讓人聽後全身都跟著酥麻起來。冰若卻呆了,她知道,那是小蓮的聲音。只是……什麼時候,小蓮竟會用這樣的語調講話了呢?
杜蕭寒又是一陣冷笑,微微地偏轉頭來看了看她——
「到是要讓你看一看,你們郁京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說的那樣情願做貞結烈女。」
說著話,修長粗獷的手掌已經順著小蓮的下巴開始緩緩地往下滑動。冰若沒有再去阻止,因為小蓮那一臉享受的神情早已讓她呆立在了當場。
是的,她這個不受寵的大公主嫁到君平城來當個更不受寵的小妾,隨她一起過來,她小蓮是夠委屈的了。同樣都是下人,為什麼她要跟著秋冰若一塊受人排擠。就在昨天,她剛剛燒開一壺水正想要拿回房裡,可是不知哪兒跑來的一個丫環竟然問都不問一聲,伸手便她將推開,然後自顧自地將那壺水提了去,臨走時還不忘衝著小蓮白眼一翻扔了句:什麼東西!雖然是下人,可是卻也從未受到過這樣不公的待遇,如今王爺就在眼前,而且伸手觸碰到的是她小蓮,並不是秋冰若,那是不是就證明……王爺是喜歡她的?
想到這裡,花兒一樣的笑立即湧了滿臉來,小蓮更加得意了。
「王爺,你好壞噢!」
千嬌百媚的貼向眼前這個一方霸主,見他並沒有拒絕,於是更加大膽地開始向著他的前胸移蹭過去。
手指已然滑向頸中——
「你不就是喜歡我壞一點嗎?」
對於她刻意的挑逗,杜蕭寒瞭然於胸,一抹邪笑一直掛在嘴邊不曾散去。這丫頭,打從進了府第二天起就發現她總是會在他到這房裡來時偷偷地看過來,看了一眼她享受的表情,杜蕭寒的手忽地向她衣領內探去。
「喔……」
小蓮的身子索性全部窩向了杜蕭寒,卻沒有注意到前眼這人的眼中已經顯露出了殘酷的光。
「看來,你們郁京城的女人真的很喜歡當妓女呢!」這話是說給小蓮的,又像是有意說給冰若去聽。
而小蓮此刻早已沉浸在即將擺脫下人身份的幻想中,在她看來,往後終於可以在人們揚眉吐氣了,甚至還可以像王爺的那個侍妾環兒那樣,穿著最好的衣料身邊還有下人在侍候著。
冷眼瓢了下秋冰若,眼中還帶著勝利的目光。哼!以前你是主子,現在,你卻連個下人都不如。
什麼叫做得意忘形?下一秒鐘,這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只見杜蕭寒猛地將她向外推開,同時抬起一腳,狠狠地將她端在地上,剛做的美夢在一剎那間砰然破啐。像是心有不甘,小蓮還含著嚮往的目光望向他,輕聲喚著:
「王爺,怎麼了?小蓮服侍得不好嗎?」
怎麼會是這樣?這王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又停止了?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一個賤丫環也想要支配我的情慾,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剛剛還一片柔情,現下,這張足以令天下女子屏息的俊容,卻是一片陰森。
突地一轉身,看傻了的冰若一個哆嗦,就聽見杜蕭寒衝著她開口道: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你們郁京城的女人就該統統都送到妓院去!——來人!」
一聲大喊,房外的侍衛應聲而入。
「將這丫頭跟今天抓來的那些個人關在一起,全都給我送妓院去!以後再抓來的人直接送走,不要讓我在這府裡再看到有郁京城的人出現。」隨即又看向冰若,半晌才道:「除了她!」
「王爺饒命啊,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小蓮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不顧侍衛的拉扯,一個勁兒地往地上磕頭。
「拖出去!」又是一聲令下,侍衛再不敢耽擱,拖著小蓮就往外走去。經過冰若身邊時,小蓮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怎麼也不撒手。
「公主救救我,我不要當妓女,公主我錯了,你救救我……」
「都是幹什麼吃的?你們連個女人也拖不動嗎?」
杜蕭寒終於大怒,兩侍衛迅速伸出手將小蓮的手指掰開,隨後架起她就往外走去。
「救命啊!救命啊!」刺耳的喊聲越來越遠,冰若聽得出,那叫聲裡面,摻雜著絕望。
呆呆地看著他的雙目,良久,終於輕聲吐出:
「你,好可怕!」
「可怕?」一道寒光射了過來,杜蕭寒的臉已經湊到了她的面前,「我可怕嗎?」
機械地點點頭,卻瞧見杜蕭寒正對著她擺著手指——
「錯了!真正可怕的,是你的父親!記住,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郁京城的男人殺光,把女人全部送到妓院!你們欠給我的債,我杜蕭寒一定會加倍地討回來!」
小蓮離開後,不出兩天,又有一個老僕人來了她的屋子,說是王爺新分配下來的。那老太太見了她,竟極尊敬地施了一禮,隨後道:
「夫人,我是劉婆,王爺說,從今兒個起,就讓我在這裡侍候。」
無所謂地點點頭,誰還不是一樣。侍候?多好聽的兩個字,可是她當得起麼?自己都還要去侍候別人呢!弄個下人到這兒來,充其量也就是個擺設,在這間屋子裡當下人,可比當主子還輕閒。
偷偷地瞅了一眼這劉婆,見她正用一種怪異的神態看著自己,隨即再瞅瞅自己這身上,也沒什麼不對啊?不等也再做多想,劉婆開了口了,張嘴就是一句:
「聽說你頂撞王爺了?」看吧!坑頭兒還沒坐熱呢,就開始質問起她了。罷了,不是早就認命了麼,那還有什麼
可屈的。於是點點頭——
「我只是看不慣他的所做所為。」
「唉!」聽了她的話,劉婆竟發出了一聲長歎,之後便走近了她,一邊打量著,一邊搖搖頭。
「看你這樣子,也應該是個聰明的丫頭,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呢?」
嗯?什麼?這老婆婆在說什麼呀?
又是一聲歎——
「我是說啊,這當女人的,講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不管你從前是何等身份,如今嫁到了咱這府裡來,就是王爺的女人,雖說不是正室,可也畢竟是王爺明媒正娶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侍候王爺,早日生下個一男半女的。至於娘家的事兒,沒有那個能力,那就不要管,畢竟這裡才是你的家……我這樣說……你能懂嗎?」
懂,她當然懂。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劉婆要跟她說這些話。
見她迷茫,劉婆索性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拉起她的手道:
「你的事兒,咱府裡的人都知道,甚至這君平城怕也早就傳個遍了。你父親是咱君平人共同的敵人,照說我也不該給你好臉色的,就衝著你父親十年前幹出的那些個事兒……可這麼些天了,我怎麼瞅著你也不像是個壞人,什麼都是逆來順受的,比那個環兒那個侍妾好多了……」
「環兒?」終於可以插得上嘴,劉婆的這一番話說得冰若心裡一陣暖,自打到了這君平城,能這樣跟她說話的人,劉婆還是第一個。
環兒?侍妾?她又想到父親也有很多侍妾的,隨即自顧自地點點頭:
「哦,也是他的女人吧!」這話說得有些酸溜溜的,可她自己卻還沒有發現。
「呸!」一提起環兒,劉婆的氣兒像是不打一處來,「她算什麼王爺的女人,不過就是個下人,趁著王爺醉了酒,這才讓她的狐媚工夫得了逞。」
「哦,這樣呀!」冰若低下頭,想到了那天在院子裡見到的那個女人,復又將頭抬起,問向劉婆:「他……有多少侍妾?」
「多少?」劉婆一愣,繼而答,「就那一個!」
那就是她了!冰若悄悄在心裡說,怪不得她見了自己要那個樣子,原來竟是在吃醋呢!看來,那環兒的醋算是白吃了。
見她不語,劉婆又說道:
「我跟你說,王爺跟本就不喜歡她,只不過覺著自己在酒後佔了人家的身子,這才將她收了房的。」再看看冰若,像是有些高興,「哎,夫人,你瞧你長得多漂亮呀,比那環兒強多了,好好兒的侍候王爺,這座王府的女主人一定會是你!」
冰若幽幽地一笑,算是謝過了劉婆這番美言。女主人?她什麼都敢想,就是不敢想這件事。她跟杜蕭寒分明就是兩個水火不相融的人,她甚至認為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他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