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海志得意滿帶著船兒回來,只說大功一件,就是狄舉人也是要謝他的。不曾想老叔問他要活口,他哪裡交得出來。陳老蛟聽說盡數殺了狠是著惱,拎著侄兒家去,罵:「你不曉得捉個活口回來審!」
陳大海笑道:「有什麼好捉的?島上倭人只張家,必是合他家有干係。偏生他家又燒了鋪子,又死了幾十個人。就是當面指證,一個老寡婦跟你要死要活,叔叔要下得去手,也不避在這個烏龜都不生蛋的鬼地方!」
陳老蛟指著他「你你你」了半日,轉怒為笑道:「說你傻你倒是不傻。還真是死了乾淨,只怕狄家也是這般想,才說審不出來什麼。」
陳大海不只把狄家被搶的漁船尋回,還捎回三隻強人的海船,都是長有十一二丈、闊有四五丈的好東西,若是花銀子買也要四五百兩銀一艘。陳家出力出工留下兩隻,還有一隻分把狄家,狄希陳自是受了。
別家看他兩家發財不免眼熱,偏強人來時各家都縮在後邊不曾出過力,李員外跟張家都無話說。唯有崔家平白死掉一個兒子,屋宇又壞去小半,有好處豈是肯輕輕放手的,崔老爺換了素服,拄著拐親自到陳家去討要一隻。
崔家連幾個倭國強盜都打不過,更加不是他陳大人的對手。陳老蛟合崔家明和暗不合已是久了,如今又與狄家同心,更是不給崔家面子,打開大門一面使人請崔老爺到廳裡座,說:「我們老爺就來的。」一面陳老蛟就大搖大塹哼著小曲兒到狄家耍去了。
狄希陳已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兩日,每日只素姐送三餐飯進去。小全哥跟明柏、紫萱三個都守在正房廳裡,個個手裡捏著一本醫書妝樣子,心神都在書房裡,不曉得爹爹為何這樣苦悶。唯有小妞妞因漁民們都搬到宅裡來住著,多了許多新夥伴很是快活,她年紀還好,只當爹爹、哥哥姐姐跟從前一樣在書房讀書,全副心思都在新夥伴身上。
漁家的孩子原是不讀書的,大些的就與大人打下手,女孩兒織漁網剖魚鮮,男孩子跟著到船上打下手。小些的都是母姐做活時使根繩子拴在身邊隨便哪裡。狄希陳因強人跑了三十多,怕有後患,把漁民們都搬至後門新建的一排倉庫居住。一來出事不必分心照應,二來男人們出海也無後顧之憂。三來卻是不曾明說,是怕這群人裡頭有人勾結外人,卻是個人質的意思。狄希陳跟陳老蛟都是一樣見識,只說這起人雖是棄了三隻船,然劫得張二老爺一家只怕就夠了,嘗到甜頭難保下回不來。既然有了人質在手,就發與男人們小刀、長矛,叫他們照舊出海,若是歇下來,就閤家裡管家們一樣,或是在新碼頭處做活,或是跟著兩個教頭學些拳腳。
陳老蛟家也是一般,老的都把從前的舊把式拾起,細心教授孩子們,就是女孩兒們,也要她們學些花拳繡腿,但遇事不慌不扯後腿才好。
陳老蛟一路走來,正好看見狄家一個教頭在大門外的空場教狄家的孩子們站馬步出拳,左男右女也有二三百人,站的比他家的小把戲們整齊。一個大香爐擺在地下,點著一根長線香,小妞妞就站在香爐邊馬步,她年紀小又胖乎乎的,顫巍巍擺著勢子很是艱難,下巴上的汗淌成一條線。
狄府大管家來福繃著臉在一邊陪站。雖然外圈圍著些南山村看熱鬧的人,卻無一個人敢開口說話,都安安靜靜站的遠遠的看。
不靠別人,只狄家這四五百人自保也夠了。陳老蛟曉得這是狄家立威的意思,繞開他們打岔道穿到菜園去。管園子的管家曉得陳家如今跟狄家不一般,引著他穿過菜園從後門進去,送到八字樓下的廳裡坐定,笑道:「陳老爺略坐坐,我們老爺就來。」
早有管家去回。三個孩子都棄了書本看母親。素姐道:「紫萱去說,就說搶去的酒罈子裡下了料,問問陳家那些小酒罈子是不是叫倭人都帶走了。若是,過些日子咱們安排幾個人隨張家的船去倭國,略一打聽就曉得是誰幹的。」
明柏跟小全哥都只曉得下巴豆的事,母親說的話也只有紫萱心裡明白。那盒藥原是她到師叔處耍時在師叔一個舊枕箱裡翻出來的。紫萱不認得是什麼,將去給她師傅看。她師傅是個老不尊,就叫她將家去但看誰不順眼就與誰吃點子。紫萱回家尋了只看不順眼的臭狗試,居然是毒嗓子的啞藥,再尋了幾隻狗來試都是一般,只只都不肯開腔,她以為惹了禍,那幾日很是老實。
幾隻狗突然不叫,素姐審了幾個管家才曉得是大小姐餵過狗,問清緣故卻是唬了一跳,就把藥要來收起。誰知過了二十來天狗又會叫了,才曉得這只是個惡作劇的東西,素姐才把那藥還給女兒了。
這一回這個東西卻是派上用場。在好酒裡下這個藥,要麼這些人當場吃了說不出來話,心頭必亂,要打要殺自是容易;要麼他們逃走了,狄家的精緻好酒要出脫,買去吃的倭人啞了自是要尋賣酒人的麻煩,不必說是要鬧出些什麼來的,自然也容易打聽是誰下的手。
紫萱伸手推門,卻見爹爹在桌上畫公雞,不由笑道:「爹,這是什麼?」伸頭看看,紙上一團黑線,又像是大肚子雞,又像是地圖。
狄希陳叫女兒看見這個,倒不怕她亂說,隨手揪成一團,笑道:「畫著耍子,你又來做什麼?」
「陳大人來了,在下邊小廳。娘說那個小酒罈加料的事當合他說了。」紫萱因此事是她的主意,得意非凡合爹爹說了這個她跟娘的小秘密。
狄希陳聽了大樂,道:「原來你師傅除了騙吃騙喝,還會做這等好東西,可還有?與我些兒?」
紫萱推著爹爹出門,撒嬌道:「爹,俺師傅年紀大了是個老小,難不成你老也七老八十老不修?陳大人在小廳等著呢。」
狄希陳在女兒跟前從來都是慈父,最是受不得紫萱跟小妞妞撒嬌,女兒推得兩推,比素姐苦勸還要得力。他出得門來,就看見素姐似笑非笑瞟了他一眼招呼女兒去擺茶點心剝果仁,自己也覺得好笑,沖老婆大人揚揚手,比出一個OK的手勢,就甩著長袖子下去了。
素姐見了這久違的O111,愣了一會,心頭又失落又甜蜜,靠著柱子只是微笑。
紫萱站在母親身後,學著爹爹的手勢比了比,看母親發愣,就溜回屋裡,聲音道:「噯,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她比出「OK」叫兩人瞧。
小全哥看了一眼明柏,故意妝做不關心的樣子,道:「沒什麼,咱們看了這一會的書了,不如出去走走?」
明柏就將書合上,道:「也好,正好去尋下杜先生,聽他說在白馬山那邊尋草藥呢。」
紫萱本也想去,偏生母親叫她剝果仁,她就道:「俺要剝兩杯果仁茶,哥,幫著把那個錫罐搬下來。」若是從前,她必是叫明柏哥的。現在偏不肯叫,只叫哥。
明柏應了一聲,就去搬錫罐,小全哥就揭蓋子,摸出兩個紙包兒來,笑道:「我如今吃這個是吃不慣了,還好九叔這一回捎了些好茶來,紫萱,咱們晚上燒個毛峰熏魚吃罷。」
明柏跟紫萱不約而同笑道:「牛嚼牡丹!」兩個說完了不約而同把臉紅了一紅,一個朝外走,一個晃身進了裡間拿茶盞。
小全哥笑了一笑,跑了幾步追上明柏。紫萱隔著窗欞看見他兩個肩並肩出去,先是惱,再是羞,後是甜,最後又轉成澀,忍不住出聲問自己:「我這樣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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