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談心(求粉紅票)
陳緋吃了一驚,退後兩步。紫萱因崔家一位小姐瞟了她們一眼,忙笑著將泡菜遞與她,道:「將去嘗嘗。」
陳緋微微一笑,接了泡菜罈子緊走兩步,趕著跟南姝一路走了。李家姐妹跟紫萱處的極是親熱,手拉著手說了許多話方才離去。
紫萱一回頭,就看見明柏站在一盆半人高的茉莉花後邊,想是吃醉了,兩個眼珠子一動不動瞅著她,忙道:「明柏哥,可是吃醉了?」
明柏實是多吃了兩杯,衣裳上有淡淡酒氣,他輕輕道:「還好,姨丈和小全哥都醉倒了,俺正要去廚房叫人燒醒酒湯呢。」
紫萱嗔道:「你使誰來說不好,偏要自己來?俺去燒,也與你燒一碗兒,你先去洗澡。」
明柏不肯說是為著想看紫萱一眼才自家跑來,含糊應道:「俺陪你呀。」
「不消你陪,洗澡要緊!」紫萱跺腳,笑道:「明柏哥越發婆婆媽媽了,快去快去。」不及多想推著明柏的後背,把他推到夾道裡,道:「明日事多,還要早起。」
一個無心,一個有意。明柏唯有喏喏而已,又捨不得紫萱,又不肯違她心意,一步三回頭的去了。紫萱到廚房,一邊挽起袖子煮綠豆湯,一邊抱怨:「明柏哥這一二年奇奇怪怪的,難不成是想媳婦了?冬梅姐,俺去合娘說,替明柏哥說門親事,你說哪家小姐配得上俺家明柏哥。」
冬梅險些把手裡的碗打碎,看了紫萱幾眼,到底不敢把明柏少爺的心事說與紫萱聽。
狄家在家人的終身大事上雖然不比別的人家嚴格,然講究的是發乎情止乎禮,那你情我願大大方方來往的自是無妨,若是一方再三強求、或是偷情這類事體發作,一人行錯事全家逐出。這般十來年,留下的多是行事磊落之輩。素姐又因為春香之事險誤了兩三個人的終身幸福,所以但有男女相愛的事都要順其自然。似明柏喜歡紫萱,雖然狄家無人不盼他二人情投意合,然紫萱自己不明白,老爺夫人不肯明說,家人們自是不敢說。
「紫萱,明柏少爺比不得小全哥,縱是說錯了也無妨。」冬梅想了一會,勸紫萱道:「他的親事他自家做主,就是夫人也不好說什麼的。你不妨留心看他喜歡誰家姑娘,得他親口承認再去合夫人說。」
紫萱點頭道:「冬梅姐果然想的周全,俺等會就問他喜歡誰家姑娘。」
冬梅手裡的磁碗失手跌到盆裡,當當匡匡一陣亂響,幸好盆裡還有大半盆水碗碟都不曾破,只冬梅濺了一身洗碗水。
紫萱見了她的異狀,心中暗道:若不是曉得冬梅姐有意中人,只她這般,倒好像是對明柏哥有意一樣。
小砂鍋中的綠豆湯已冒泡。紫萱舀一勺蔗糖倒下去,突然道:「冬梅姐,俺們家有了漁船就不必買那些乾貨,港口處的鋪面開個小酒館兒,賣些丸子熟食,可使得?」
冬梅笑道:「自然是好,橫豎那裡是要放兩房家人住著通消息的,做什麼都無妨。」
紫萱笑道:「你也說好,想來就可行得。如今爹娘甚是可惡,什麼事都一問三搖頭,哥哥也不替俺張羅了,俺還是去問明柏哥。」她坐在爐邊沉思,深紅的灶火映在她臉上,現出或喜歡或煩惱的神情。
冬梅這日原不當值,是替她小嬸嬸班兒,洗完了碗助廚房管事清點盤盞,諸事忙完看紫萱還在那裡發呆,卻怕她鑽牛角尖兒,拍她笑道:「大小姐,醒醒,綠豆湯俺都替你盛好了,你還要問表小爺什麼話,不妨早些兒送去。」捧過一隻大白瓷湯盅送到紫萱跟前,道:「老爺那邊的俺送去了,叫彩雲替你留洗澡不?」
紫萱捧著湯盅點點頭,跟著冬梅出廚房穿夾道過八字樓上台階。因為狄家建在山上,台階極多,所以素姐的主意,沿著台階隔二十來步就樹一個石燈座,裡邊擱盞大油燈。他家又有玻璃作坊,制上燈罩罩住防風防雨。此時道邊都是明燈,每燈下各有二三個不等的青年男管家捧著書本苦讀。紫萱跟冬梅就不再說話,在正院邊分手,冬梅向右進正院去了。
小全哥合明柏雖是一人一個院子,然他兩個極要好,只在一間院子裡住。明柏佔了三間東廂,小全哥佔了三間西廂。正房五間卻似個大書房,他二人的貼身小廝並狄希陳的蜀山、廬山。還有幾個年輕木匠都在正房廳裡,各據一張小桌讀的讀寫的寫,偶爾還爭幾句。
明柏獨據一張大案,皺著眉奮筆疾書。紫萱在院中看看不好打擾他的,逕入西廂。小全哥房裡有冬梅、春雪、夏雨三個大的。因小全哥醉了,雪雨兩個都在,一個坐在床邊扇風,一個坐在燈下做鞋,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抱怨小全哥貪杯。
紫萱笑嘻嘻進來,道:「俺哥洗澡了沒有?怎麼屋子裡一股酒氣?」
春雪道:「可不是,明柏少爺一般兒吃酒,就不似這般爛醉。」忙用力扇了幾下除酒氣,又推小全哥道:「少爺醒醒,小姐煮瞭解酒湯來,起來吃兩口。」
小全哥醉眼朦朧,嘟喃著「俺再躺一會。」翻個身又睡。
三個人相對而笑,春雪最是調皮,就道:「少爺,你今日的功課還不曾做,真的就這樣睡?」
拖長了腔調又問了一次。
小全哥惱了,從床上爬起來大聲道:「醒酒湯拿來。與我備衣備水!」兩個丫頭都笑著去了。
紫萱就把湯盅交給哥哥,他一飲而盡,從床上跳起來,郎聲道:「妹妹作證,俺以後不多吃酒!」
紫萱擠眼笑道:「俺盼著哪一日把你灌醉呢。哥,俺們家在琉球只怕要住一輩子,你跟明柏哥還放不下?」今日正好哥哥吃醉了,紫萱藉著玩笑話勸他。
小全哥頭還是暈暈的,尋張椅子坐下,好半日才道:「有備無患,將來的事,哪裡說得定呢。」說罷只是搖頭歎氣。
紫萱也有些不懂父母的心事,道:「爹娘自有他們的道理,雖然俺也覺得搬到這裡來太遠些,可是你瞧,自從到了琉球,爹娘臉上笑都多了。他二人時常手牽著手在海邊耍,從前哪裡這般似神仙。」
「娘還有那麼些新奇點子。」小全哥酒意湧上來,把心裡話都倒了出來,道:「爹也是,哪有從前那般沉穩,俺從前偷偷問九叔為何爹娘總和別人不同,九叔說爹娘都是飛揚跳脫的性子,不肯受拘束。可是這不喜受拘束的人不少,似俺們家這般把家搬到這個鬼地方的,有沒有?」
紫萱也點頭道:「說的不錯,李家晴姑娘偷偷合俺說過,這島上的中國人,俱是在俺大明朝犯下重罪的,她幾個叔伯家都是全家抄沒,只有一個遠房李家因三奶奶夫家是知府,走了門路不曾受牽連,她家沒有門路可走,只得在島上避居,還要受那高麗人的氣。」
小全哥跟紫萱平常相處,身邊總有人,雖然各有心思,並不曾這樣暢談過。今日兄妹兩個深談,都覺得爹娘雖然說不出不一樣在哪裡,跟薛家舅舅相家表叔卻是完全不同。
小全哥突然道:「九叔!俺覺得九叔跟三舅舅兩個一見面就鬥嘴耍,雖然要好。然九叔倒是跟爹娘最合得來,你覺得呢。」
紫萱笑道:「極是,俺覺得九叔才像俺爹的親兄弟。」
他兩個不約而同想起小翅膀來,小翅膀比小全哥還小些兒,已是娶了小嬸嬸。再親近的兄弟不走,隔了十年八年也就平常。如今想起來,他並姨奶奶都是不相干了。小全哥又歎氣道:「卻是爺爺偏心留下來的禍事,許是怕姨奶奶歪纏,爹娘才避到這裡來。」他給自己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心中疑惑減去,就推妹子道:「俺去洗澡,叫她兩個隨你回去罷。」
紫萱點頭笑道:「你們這般用功,俺也不能叫你們比下去了,說不定哪日開女科呢。」又笑指燈道:「幸好此地出產桐油,不然點燈都點不起。」她出來在院中略站一站,等春雪跟夏雨兩個收拾好了出來,方手拉著手回她的側院。
第二日風向漸轉,狄家搶收最後一百畝花生、蕃薯,卻是趕在大雨之前歸倉。下了兩日雨晴了三日,又下起小雨來。已是在琉球住過數年的一個黃老爹就使兒子來狄家說:「今年颱風想是提前了,府上要當心呢。」
狄希陳跟素姐在在海上也是經歷過颱風的,又有許多家人助力,安排並不費事。一邊叫人把家裡備著的缸桶都清洗乾淨,一邊趕著在低窪處淘污泥,做攔水壩蓄水。漁村的漁民們原是經歷慣了的,收拾過了自家的房子,都冒雨來替主人家照料莊稼,指點管家們挖排水溝。還不曾收拾好,狂風捲著暴雨來襲。人通行不得路。狄家的木屋還有十數間都叫大風吹壞了窗,掀走了一間毛廁的屋頂。
狄希陳道:「我家建屋比別人家加倍下本錢,還有屋頂吹走的。不曉得別人家如何。叫小全哥跟明柏都穿上雨衣,等風雨小些跟我去那兩座山上瞧瞧。」
臉紅紅的上更新,小小劇透,吉永夫人的春天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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